至于投入到一个完全陌生男人的怀抱
长乐公主有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排斥。
李二陛下见长乐公主摇头,却有些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是怕她自己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连忙安慰道:“放心,这一次父皇才不管什么笼络大臣、安抚人心,就只为了你开心。这大唐天下所有的年青俊彦,只要你看得入眼,父皇亲自登门为你求亲,如何?”
长乐公主神色黯然,睫毛轻颤,秀美的脸庞浮现一个凄然的笑容,软语哀求:“父皇,算了吧就让女儿陪着父皇,在这皇宫里安闲度日好不好?”
对于开启一段崭新的婚姻,长乐公主感到害怕。
李二陛下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若非他当年应允长孙无忌的求亲,如何会使得自己的掌上明珠落入如今的境地?若非自己识人不明被虚伪狡诈的长孙冲所欺骗认为他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又如何会将自己最钟爱的女人托付终身?若非自己想要拉拢以长孙氏为首的关陇世家,又怎会害得自己的闺女凄苦悲凉,整日愁绪万千,笑颜不展
时也,命也?
李二陛下伸出手,轻轻婆娑着长乐公主丝缎一般柔顺的发丝,勉强笑道:“女人终究要守着男人过日子,那样才会幸福啊。父皇宠着你,兄弟爱护你,姐妹爱戴你,这可一切不过是眼前的虚幻。父皇终有一天会舍你而去,兄弟姐妹也终将有自己的生活,你难道想要父皇在归天的时候还要看着你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有感于玄武门下的鲜血,兄弟手足之情在那一刻尽数断绝,每每太上皇在大兴城里都会望着明月潸然泪下,承受着儿子手足相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蚀骨之痛。
故此,李二陛下对于自己的儿子愈发教导要亲厚友爱,互敬互重,维系手足血脉之情。正因为用心良苦,是以用子女之间的感情绝非古之天家淡漠凉薄之情可比。
眼见自己的嫡长女凄然孤苦,怎能不心痛难忍?
长乐公主芳心刺痛,紧紧的握住父皇宽厚的大手,感受着温暖,紧紧的抿着嘴唇,两行清泪在羊脂白玉也似的脸蛋儿上悄然滑落。
旁人眼中最是娇贵的金枝玉叶,本该是得尽天下荣宠,受尽世人艳羡,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些年她在长孙家受到的委屈和苦楚?
回首前尘,这些年的过往好似一副副梦魇一般啃噬着她的心,她忍受着委屈、承受着凄苦,却最终换来了长孙冲谋逆造反,要将她最敬爱的父皇赶下皇位
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相比于委屈和凄苦,她更有一种得脱樊笼的自在与惬意。
抹去泪珠,长乐公主露齿一笑,调皮的对李二陛下笑了笑:“可惜您女儿我天生丽质聪颖贤惠,这世间能配得上的男子实在太少啊!”
李二陛下看着女儿的笑容,心中一畅,呵呵笑道:“朕的女儿自然是天下最最优秀的女孩子,不过天下之大,年青俊彦层出不穷,想必总会有丽质你所钟情的男子。你最近不是酷爱文学典籍么?那就找一个文采飞扬才思敏捷的世家子弟”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顿。
文采飞扬、才思敏捷?
这话怎地好像专门形容房俊那厮的?这满天下的年青俊彦之中,还有谁敢在房俊面前称一句文采飞扬、才思敏捷?
想到这里,李二陛下赶紧说道:“当然,房俊那棒槌决计不行”
长乐公主红唇一撇,娇俏的翻个白眼无奈道:“父皇啊,那是漱儿的驸马好吧?”
就算我没有男人要了,难道还会下贱的跑去跟妹妹抢男人?
李二陛下瞪眼道:“休要大意,依父皇看来,房俊那厮对你绝对有企图!你看看那篇爱莲说,通篇都是对你的赞美夸誉,足以说明那厮狼子野心,你要提高警惕!”
长乐公主大窘,气道:“父皇说什么呐?那只是人家歌颂莲花的名篇好吧?跟女儿一点关系都没有,您怎也跟外人一般牵强附会?”
李二陛下煞有介事:“怎么没关系?在父皇眼里,你就是最美的那朵白莲花!总之,离房二那个棒槌远点!”
长乐公主以手抚额,羞红着脸蛋儿无奈叹气
李二陛下则心情大好,女儿开心,就是他最开心的事情。
*****
“阿嚏!”
刚刚跟刘仁景等一干纨绔吃完酒回到房府的房俊毫无预兆的打个喷嚏。
“谁说我坏话么?千万别被我捉到,不然你就惨了!”
房俊揉了揉鼻子,闷闷的说了一句。
皇宫里,李二陛下大大的打了两个喷嚏,吓得宫女内侍连忙去找御医,一阵鸡飞狗跳
武媚娘正将一大碗浓浓的醒酒汤端进来放到桌上,关切的问道:“是着凉了么?妾身却让厨房煮一碗姜汤来发发汗。”
房俊摆摆手:“没事儿,用不着大惊小怪。”
武媚娘这才作罢。
正给他用温水擦脸的高阳公主嫌弃的说道:“闻闻你这一身酒气,这是掉进酒缸里了吗?果然是臭男人,难闻死了!”
房俊嘿嘿一笑:“臭男人怎么了?臭男人也有人爱!公主殿下你眼光高看不上没关系,照样有女人半夜往本郎君的被窝里钻你信不信?”
高阳公主愣了一愣,一张雪白如玉的小脸儿瞬间红霞密布羞得不行,咬着银牙恼羞成怒道:“去死吧你!”
一抬手,沾了热水的帕子结结实实甩在房俊脸上,然后纤腰一扭,气呼呼的跑回卧房。
其实哪里是气的?
分明就是羞得不行
武媚娘奇怪的看看高阳公主的背影,又看看一脸得意的房俊,忍不住“噗嗤”一笑,上前接过房俊手里的帕子,温柔的替他擦拭脸颊,低笑道:“真想不到,殿下好主动啊那个”
武美眉咬了咬红唇,媚眼如丝:“是不是很刺激啊?”
房俊吞了口口水,嘿嘿笑道:“要不晚上你也试一次?”
武媚娘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
嘴里说着不要,可看那勾魂的小眼神儿,房俊一颗心霍霍跳动起来,腆着脸凑上去在光滑的脸蛋儿亲了一下,搂住盈盈一握的纤腰,谄媚的道:“那啥,要不咱试试新花样?”
武美眉俏脸通红,将帕子甩在房俊脸上,“美不死你!”
扭着纤腰,风情万种的跑掉了
第九百六十四章 撤州立府()
翌日,政事堂。
“吐谷浑最近蠢蠢欲动,已然有不少小股骑兵侵扰边界,几个庄子遭了殃,都洗掠一空。”
岑文本忧心忡忡。
每年一入冬,蛮夷必定要寇边劫掠一番,抢夺钱粮物资储备越冬。没到这个时候,都是各处边关吃紧之时,若是小股骑兵犯境还好,一旦被大股骑兵突入边界侵入腹地,将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惨重损失。
房玄龄捏了捏额头,叹气道:“英国公那边可有公文送达?”
贞观九年,李二陛下以李靖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统帅兵部尚书、积石道行军总管侯君集、刑部尚书任城王、鄯善道行军总管李道宗、凉州都督、且末道行军总管李大亮、岷州都督、赤水道行军总管李道彦、利州刺史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甑生和归唐的突厥及契何力等军进击吐谷浑。次年闰四月初八,李道宗在库山击败吐谷浑军。
吐谷浑王伏允的儿子伏顺率全国投降于唐军,伏允自缢而死,吐谷浑归附于唐朝。伏允之子伏顺被封为可汗、西平郡王,吐谷浑成为大唐属国。
贞观十一年,李绩被改封为英国公,世袭蕲州刺史。当时,朝廷所封的世袭刺史都只是挂名,不到州郡就任,于是他又以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的官职遥领太子左卫率,一年当中倒是有半年时间以并州大都督府长史的身份,在并州替被敕封为并州大都督的晋王李治处理当地军政事宜。
眼下李绩正在长安,但是并州皆是其部署,且吐谷浑一直受到并州大都督府的监管,是以吐谷浑的所有事物都应当由李绩主管。
岑文本道:“英国公尚在收集情报,想要确定这只是一些零散部落的私自行为,还是吐谷浑的王室亦有参与,伏顺那厮本应入冬之后入境朝觐陛下,可是却迟迟未至,事情有些蹊跷。”
几位宰辅一时有些默然。
真不知道那些吐谷浑人是怎么想到,心心念念都要脱离大唐自立,难道就不知道若非大唐的力挺,他们老早就被身后虎视眈眈的吐蕃的吞了?
蛮夷就是蛮夷,行事总是不遵循道理,令人头痛。
门口脚步声响,内侍总管王德走了进来,对几位宰辅施礼,恭声道:“陛下有请几位宰辅前去神龙殿,有要事商议。”
李二陛下有时也会来政事堂听听几位宰辅议事,但是夏天的时候被缠绵病榻多时的魏徵给喷了一顿。魏徵言道:“既是设立政事堂,自是要宰辅们聚众商议,博采众家之长集思广益,方能得到最为妥善的思政要略,陛下您在这儿一坐,随便插一句话,宰辅们如何能驳了您的言语?”
李二陛下说我就听听,我不说话。
结果魏徵言道:“既然不发表意见,那您听了有什么用呢?”
李二陛下无奈,看着魏徵颤颤巍巍不知道几时就蹬腿咽气了的状态,有火都发不出来,只得悻悻然甩袖离去,再也不来政事堂了
几位大佬互视一眼,一齐起身,随着王德前往神龙殿。
到了神龙殿先行施礼,然后在正殿内坐好,房玄龄问道:“不知陛下有何要事?”
李二陛下没急着谈事情,先让宫女奉上热茶又端来几样精致的糕点,让几位宰辅享用。
几位宰辅就都吃了几块糕点,饮了茶水。
李二陛下这才说道:“朕欲将个别上州改设为‘府’,加强朝廷对于天下各处的管控。另外,由雍州之内增设京兆府,管辖安、年、田、新丰、渭南、华阴六县。”
在此之前,行政区划之中是没有“府”这个机构的。
但是现在大唐疆域越来越大,中枢对于地方的掌控必然要渐渐削弱。按照李二陛下的构想,创设“府”制,“府”设于行宫重地,在天下除京兆府之外再行设置河南府(东都、洛阳)、凤翔府(西都)、太原府(北都)、江陵府(南都)、河中府(中都),均由中枢直接管辖,以此加强朝廷中枢对于天下各处的掌控力度。
而新增设的京兆府,既是大唐帝国的“直隶”属地。
几位宰辅面面相觑,不知道陛下何以如此突兀的提出这般重大的计划。
不过既然皇帝提出来了,那么作为宰辅就必须商议其可行性。
房玄龄第一个表示赞同:“如此一来,则必然大大加强中枢权利的统一,除开京兆府之外,其余五府军政事权可以最大限度的受到中枢直接管辖,而非是以往权利尽归于各地,往往因为一点小事夹杂不清,较低效率。老臣同意。”
任何能够加强中枢集权的变革都应当受到肯定和支持,这是身为宰辅的原则立场。
长孙无忌略作沉吟,说道:“老臣原则上同意,但是这五府皆要从所在各州分裂出来,是要另行增派官吏,还是由以往各州的官吏兼任?”
不得不说,但凡牵扯到人事的问题都是大问题。
另行增派官吏,则必然导致官僚架构臃肿不堪,增加朝廷财政负担;由以往各州官吏兼任,是否会出现消极怠工、含糊其事的现象?
李二陛下也挠头了,他只是脑子一热就打算这么搞,以此来加强中枢集权,增强皇权,却没有想这么多。
岑文本沉吟不语,尚未发表意见。
他在琢磨皇帝此举的用意,出去增强皇权之外,会不会还有什么题外之意呢?
房玄龄瞄了李二陛下一眼,见其神色有些尴尬,毕竟酝酿了好几天方才想出这样一个制度,刚一开始就显得到处是漏洞,面子上难免有点过不去。
想了想,房玄龄说道:“依老臣看,何不采取市舶司的章程?”
李二陛下微愣:“市舶司?”
这跟市舶司有什么关系?
岑文本一拍大腿,赞道:“这个办法好!”
“搞得朕一头雾水,玄龄啊,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朕不太明白。”
李二陛下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耻下问,自己弄不明白的事情绝对不会装糊涂,面前几位都是帝国最出类拔萃的人物,请教他们不丢人。
房玄龄道:“还是让景仁来说吧。”
“景仁”是岑文本的字。
市舶司是房俊搞出来的,房玄龄在这里肯定市舶司的章程,难免予人“自吹自擂”之嫌。
李二陛下无奈道:“这有什么好谦虚的?房俊那小子确实搞得不错,犯错的时候咱要狠狠敲打,但是干出成绩了,咱们身为长辈也要予以肯定。行吧,岑文本,你来说。”
岑文本笑道:“房相何须避嫌?孩子有出息那是长脸面的事情,现在关中人总是在嘴上挂着‘生子当如房遗爱’这句话,这可不是玩笑话,不知道多少人心里羡慕您呢?”
他本是无心之言,一旁的长孙无忌却黑了脸
娘咧,你们都有好儿子,就我儿子走入歧途身败名裂是吧?
岑文本说完,亦醒悟自己失言,有些尴尬,赶紧干咳了一声说道:“市舶司乃是新制度新衙门,古之未有,没有任何经验以供参考。故此,华亭侯当初在呈给政事堂的文案当中提出一个‘试行’的观点,即择一地试运行,在运行的过程当中寻找不足、积累经验。此办法能够完美的避免盲目在天下运营市舶司所带来的不可测的风险,是以,臣以为陛下提出的这个改州立府想法,亦可以以此来操作。从陛下所提及的几处地方择取其中一地‘试行’,哪怕最后证明效果并非如预想那般,亦只是在可控的范围内出现问题,不至于闹得举国慌乱,影响深远。”
第九百六十五章 提议通过()
局李二陛下嘀咕道:“试行?”
用“试行”的方式将改革局限于一地,即便有什么严重后果亦能够约束在可控的范围之内,进退自如。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既然如此,那就以京兆府为试点,如何?”
李二陛下提议。
“陛下,万万不可!”
长孙无忌心中一惊,急忙出言阻拦。
他终于想明白为何陛下要弄出这么一个“改州立府”的法子,加强中枢集权或许是真,但是最真实的目的,就在于这个京兆府!陛下是打算对生存在关中的关陇集团下手了!
或许陛下并不会决议将关陇集团连根拔起,那样必会导致关中动荡影响帝国根基,但是狠狠的打压关陇集团一番,那几乎是必然的!
谁叫关陇集团总是不肯消停,一直在背后搞小动作?
李二陛下面色不豫:“辅机,有何不妥?”
长孙无忌脑筋飞速转动,一定要阻止陛下设立京兆府!
长安所属乃是雍州,而雍州即为大唐之直隶属地,雍州最高的长官雍州牧,既是由陛下亲自兼任!但是身为帝王,怎么会有闲暇与精力去处理一州之地的军政杂务?故此,雍州的治理权其实都在下属的官吏手中。
而这些官吏当中,绝大部分都是出身自关陇世家……
历经隋末唐初几十年的政局动荡风云变幻,现在不仅仅是关中的家族依旧根植在关中,就连原本陇西的几家也都在关中拥有着庞大家业。
陛下这是想要将雍州的权利牢牢的抓在手里,这就等同于掐住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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