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更静!
就像是忽然遭遇了“时间静止”,所有的动作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滞,而后所有人的眼睛都惊诧莫名的看向房俊。
你这是作诗呢,还是骂人?
长乐公主先是愣了一下,继而俏脸腾的一下变色,一双美眸瞬间通红,盈满水气,一双纤手紧握成拳,恨不得扑上去给这个棒槌狠狠的来一拳!
不愿意作诗就不作嘛,凭什么骂人?!
事实上,房俊这个时候也呆了一呆。天地良心,他只是一时间想不出应景儿的诗词,只好弄一首打油诗糊弄一下,文学成就虽然几乎没有,但是好歹也能逗大家一乐。
可是一句诗念完,喉咙里边给噎了一下,喘了口气,节奏顿时变了,就好似他刻意的以此来调戏长乐公主一般。
眼见着长乐公主愤怒通红的眼眸,羞愤的目光刀子一般扎过来,房俊连忙一口气将剩下的三句念完:“……九天仙女下凡尘。兄弟姊妹皆是贼,偷得蟠桃献亲人!”
诗念完了,可席间依旧鸦雀无声。
房俊尴尬得要死,只得打个哈哈,勉强笑道:“那啥,一时之间想不出太好的诗句,凑趣的一首劣作,逗大家一笑,哈哈,哈哈,呃……”
眼瞅着长乐公主一双大眼睛愤愤的盯着自己,就连她身边自家婆娘亦是神情忿忿,房俊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任何事情都得讲究一个时机,讲笑话亦是一样。
合适的时机一个合适的笑话,能够逗翻全场,大家开怀大笑,纵然稍有过分,亦无人在意;可若是时机不对,气氛不对,亦或者铺垫不对,那么一个这样笑话,很容易就被人觉得遭受了人身攻击。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这个婆娘不是人……
普天之下,敢当着面儿说长乐公主一句“婆娘”,估计绝无仅有,唯有房俊一人。
还有那一句“兄弟姊妹皆是贼”,听听,这特娘的是什么话?
咱可都是帝皇贵胄、天家血脉,结果到你嘴里就都是贼了?固然后面还有一句“偷得蟠桃献亲人”,听上去似乎只是一个调侃,可是这等拙劣之玩笑,让在座诸位尽皆心中不爽。
多少真心话,都是玩笑着说出来的……
或许在这个棒槌眼中,吾等天潢贵胄,便是这等“不是人”、“皆是贼”的评价?
简直过分!
这回不仅一众亲王公主们不满,就连高阳公主也气鼓鼓的瞪着房俊,好好作首诗不行么,非得搞这些花样?真是作死。
李泰刚刚得了王家一大笔“捐赠”,心情正好,记着房俊这份功劳,故而没有落井下石,哈哈一笑,调控着气氛,拍了拍桌子,说道:“本王说一句公允的话,这首诗……暂且称其为诗吧,通篇没有晦涩之词汇,返璞归真,通俗易懂……”
说到此处,李泰忍不住捂住脸,苦笑道:“那个啥,二郎啊,本王也帮不了你,赶紧的,自罚三杯,向长乐谢罪!”
房俊也有些后悔,好好的一个寿诞被自己心血来潮的“一首诗”给毁了,心存愧疚,当即举起酒杯,道:“是某的错,自罚三杯,以示歉意!”
喝酒这种事他最擅长,当即连饮三杯,气都不喘。
长乐公主怒气已然渐渐消散,恢复到平素面容清冷的神情,淡淡瞥了房俊一眼,一言不发。
房俊就叹了口气……
第八十六章 醉酒()
当你的笑话无人觉得好笑,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长乐公主瞪着房俊,清丽的面容看似古井不波,实则银牙已经暗暗咬紧,心中之羞恼非得使出极大力气才能压制,否则她都不知自己是否会当场发作出来,毁掉自己一贯清冷自持的形象。
真是太气人了……
你若不肯作诗,那么不作便是了,何必弄出这么一首四六不着的玩意儿来膈应人?
简直该杀!
房俊被她的目光盯着,只觉得浑身似乎有无数蚂蚁爬上爬下,难受的要命,又有东阳公主在一旁冷嘲热讽煽风点火,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两世为人,房俊很少这么尴尬过。
魏王李泰觉得自己刚刚收了房俊的好意,这会儿应当表示出感谢之意,总不能卸磨就杀驴吧?便让蒋王与房俊换了位置,揽住房俊的肩膀,亲自斟酒,道:“来,本王陪二郎喝几杯。”
试图化解尴尬。
房俊能说什么呢?只能酒到杯干。
蜀王李是个混不吝的,但凡这种人最是看不起文化人,若房俊当真作出一首旷世佳作,李绝对理都不理他,鄙视也好,自卑也罢,总之他觉得那跟他不是一路人。
现在房俊弄出这么一首打油诗,席间诸人都觉得过分,唯有李不以为然。
这诗怎么了?
听上去通俗易懂,非得弄来一些华丽之辞藻堆砌在一起,才能叫做好诗?
他举起酒杯,瓮声瓮气道:“二郎这首诗通俗易懂,便是坊市之间的贩夫走卒亦能够领会其中之意境,自然是极好的,来来来,本王敬二郎一杯?”
房俊恨不得将这货嘴给堵上,举杯道:“喝酒!”
王敬直眼珠儿转了转,也举起酒杯,冲着房俊说道:“此前你我两家多有误会,说到底亦是我家的不是,虽然将话说开便无妨,可我这心里依旧满怀歉意,我便在此罚酒三杯,多谢二郎既往不咎!”
南平公主就坐在他身边,闻言心中一跳,拉了王敬直一下,却没拉住,不由得暗暗着急。
房俊那个棒槌,你非得招惹他干嘛?
既然事情已经说好了,房俊这个人说话算话,那么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你又何苦趁着这个机会灌人家几杯?且不说会不会惹恼房俊,但就是这种举动也显得太过小家子气,让人瞧不起。
不过说心里话,王敬训弄的这一出儿令他很是被动,却碍于种种原因不得不放过王家这一会,心里难免存有芥蒂。
很是不爽。
这会儿你特么还要借机灌酒,真以为小爷是泥捏陶塑的佛爷,没有半点火气?
房俊举着酒杯,眯着眼看着王敬直,也不说话,直将王敬直看得心里发毛,暗暗后悔,不该觉得心中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接着灌酒的机会报复一下。
万一这厮发飙……
好在今日是长乐公主的寿诞,房俊再如何棒槌,也不至于在这等场合掀桌子,眯眼瞅了王敬直半晌,连席间诸人都暗暗担心房俊会不会发作的时候,这厮忽然一笑,道:“三杯怎够?你我虽然往日稍有嫌隙,不过正如刚才之言,既然已经讲和,那么往后自当亲如兄弟、肝胆相照,该当同饮三百杯!”
王敬直脸都吓白了,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在下酒量梳浅,哪里是二郎的对手……”
房俊笑道:“喝不过我就跟我喝,若是能喝得过我,就往死里喝?”
王敬直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乱说话……
“二郎误会,我……”
房俊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举杯:“来来来,我敬王驸马,先干为敬!”
一仰头,干了一杯。
然后杯口冲下,示意点滴不剩,然后瞅着王敬直。
王敬直无奈,只得喝了这一杯。
杯子非等放下,房俊那边已经又斟满一杯,冲着他举了一下杯子,道:“继续。”
又一杯喝下去。
王敬直一脸苦色,骑虎难下。是他意欲灌酒在先,现在总不能挑起事儿来自己却缩了吧?
只得苦着脸也喝了一杯。
房俊畅快大笑:“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与王驸马同席而饮,实在是快慰平生,来来来,今日不醉不休!”
说着,他居然亲自离席,一手捏着酒杯,另一手拎着个酒坛子,径自来到王敬直身边,亲自给王敬直斟酒,然后碰杯,也不管王敬直的反应,仰头干了杯中酒。
王敬直眼睛都直了,只得站起身,告饶道:“二郎勿怪,在下酒量浅薄,实在是喝不下去……”
房俊瞅着他笑:“怎么,不给吾房二面子?”
王敬直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倒霉催的非得去招惹这个棒槌干啥?
他身旁的南平公主知道房俊这是发怒了,见到自家郎君尴尬苦涩的脸色,站起身来,笑道:“本宫早想与二郎亲近亲近,只可惜一直未有机会。郎君酒量浅薄,不如就有本官待他喝一杯,如何?”
房俊欣然道:“能与南平殿下共饮,微臣之荣幸也,岂敢推辞?您一杯,微臣三杯,先干为敬!”
王敬直一脸赤红,赶紧将南平公主拉开。
开玩笑,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被公主站在身前挡酒,传出去岂非成为天下笑柄?然而刚刚将南平公主拽到身后,便见到房俊咣咣咣连干三杯,顿时眼睛又有些发直……
人家敬南平公主的酒,自然可以以一敌三,没人会笑话南平公主。
可此刻他王敬直挺着胸膛像个大老爷们儿,纵使人家房俊一句话不说,他哪里好意思人家喝三杯他只喝一杯?
哪怕是喝死了,也不能这么干呐……
只得连干三杯,喝得直吐舌头,脑袋发晕。
以往贪恋杯中酒,只觉得美酒入喉甘醇浇愁,可今日这一杯接一杯连个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一杯酒下去喉咙里好似火烧一般,要多难受就多难受。
见到房俊又将酒坛子拎起来,王敬直服了……
“二郎,是我多话,不自量力,您这酒量我算是服气了!咱不喝了成不成?”
房俊肃容道:“酒场如战场,踏上战场便是你死我活,岂能半路装怂?这场战争由你挑起,但是何时结束,却是我说了算!”
王敬直就知道,自己若是继续推辞,说不得这个棒槌就能当场发飙,一酒坛子扣自己脑袋上……
喝吧。
谁叫自己昏了头非要招惹这厮?
说多了都是泪……
……
一坛子酒下去,王敬直不无意外被放翻在地,南平公主叫来两个侍女,搀扶着王敬直去往后院歇息,临走的时候还幽怨的瞥了房俊一眼。
这厮比王敬直喝得多,此刻黑脸泛红,却依旧拉着程处亮喝个没完,一旁的蜀王李也往跟前凑,那酒一杯接着一杯就像白开水似的……
等到王敬直被搀扶走,席间气氛也渐渐欢快起来,刚刚因为房俊赋诗一首而带来的尴尬也慢慢消散。
房俊喝得兴起,拉着蜀王李灌酒。
这孩子不懂人情世故,说话行事率意而为,偏偏性格又粗鄙豪放,平素最是不讨人喜欢,就连父兄都不待见,出去参加宴会也都是别人忌惮他亲王之身份,说话小心翼翼,礼节上敬一杯酒之后便敬而远之,何曾有人这般勾肩搭背开怀畅饮?
这的人最是没什么心机,否则历史之上下场也不会那么惨,这会儿见到房俊看得起他,心中顿生知己之感。
两人搭着肩膀,说话毫无顾忌谈笑豪放肆意,看得席间诸人一阵阵蹙眉。
李打着酒嗝,眼神有些失焦,说道:“二郎刚刚那首诗作得不好,惹长乐姐姐生气了……”
另一侧的长乐公主低垂眼睑,给身边的高阳公主和晋阳公主布菜,充耳不闻。
晋阳公主一直盯着房俊这边,见他烈酒如白水一般畅饮,不由得暗暗担心,劝阻道:“姐夫你喝了那么多,当心伤了身子……”
房俊也的确有些上头,哈哈一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男人之间自当开怀畅饮,藏着掖着算什么好汉?”
气得晋阳公主娇俏的翻了个白眼。
好心当成驴肝肺,喝死你算逑……
第八十七章 无痕()
若是在平素,小姨子的话语房俊绝对依从,以他对晋阳公主的宠爱,想要天上的星星那就绝不会去摘月亮。
只是今日确实酒饮的多,心情过于兴奋,拒绝了小姨子的好意。
惹得小姨子鼓着嘴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快……
李泰插话道:“六郎说得不错,你那首诗简直是……不忍卒读啊!倒是这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还不错,只是不知唯有这一句,还是有成诗在胸?”
房俊醉眼惺忪,闻言脱口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不过这不是微臣所作,是欧阳修作的。”
李泰啧啧嘴,品味一番,奇道:“这首诗近乎于白话,但是其中韵味悠长,很是有几分功底,这欧阳修何许人也?”
房俊脑袋一晃,瞬间清醒过来。
欧阳修何许人也?
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带你去见他……咱也去不了。
只得打个哈哈,道:“昔日于江南山中偶遇的一个倔强老头儿,性子执拗得很,但是很有才华,微臣亦曾想举荐其入朝为官,却被其所拒,自号‘醉翁’,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也……如今怕是早已不知去处,不谈他,不谈他。”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也……好心胸,好气度!此等奇人乃是沧海遗珠,堪称惊才绝艳,纵使不能入朝为官报效君王,与之结交一番亦是人生快事,岂能就这么错过呢?可惜,可惜!”
李泰摇头晃脑,满是嗟叹,自斟自饮了一杯。
这厮骨子里就是个文青,此刻闻听这么一句,顿时心痒难挠,恨不得能在江南与此等奇人偶遇,泛舟载酒畅游湖上,把酒言欢人生几何……
……
房俊今日有些过量,酒至酣处,已然有些眩晕。
高阳公主早就在注意着自家郎君,见到他憨态可掬,赶紧命侍女将其搀扶下去歇息。
坐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聿明雪起身,道:“还是我去吧。”
高阳公主见她与一众公主王妃格格不入,留在这里亦是别扭,也不疑有他,便颔首道:“那就有劳聿明姑娘了。”
聿明雪粲然一笑:“殿下放心。”
带着两个侍女,将醉醺醺的房俊搀扶走了……
屋外清风朗月,微风拂面。
喝醉酒的人最怕见风,刚刚在店内房俊还能有说有笑,只是脚步有些虚浮,这会儿被山风一吹,整个人都头晕目眩起来,身子软软的靠在两个侍女身上,差点将两个娇俏的侍女压倒在地……
看着侍女一头香汗银牙紧咬,免礼支撑着的模样,聿明雪便伸手将房俊接过,任由他一条手臂搭在自己香肩上,自己则环住他粗壮的腰身,稳稳当当的将其搀扶着。
后院早已预备了精舍。
就在山脚处,一排精舍掩映在翠竹之间,山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一条小溪由山上流下,自精舍旁蜿蜒而过,溪水潺潺,反射着天上月光,水流粼粼。
景致幽深。
将房俊搀扶至屋内,聿明雪将两个侍女斥退,亲自打水为房俊擦了头脸。
窗外明月高悬,月光自窗户洒进来,地上宛若成霜。
床榻上的男人睡得正酣,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浓眉如刀、山根高耸,平素有些微黑的脸容此刻亦显得洁白英朗,聿明雪微微俯身,春葱一般的手指头轻轻婆娑着男人的眉毛,鼻梁,嘴唇……
心里如火烧一般滚烫。
半晌,她才直起腰肢,转身来到靠窗的木桌旁,自怀中掏出一个药丸捏碎,药末放入一个杯子中,然后提起水壶斟了一杯水,轻轻摇晃几下,药末便溶解在水中。
轻轻咬着嘴唇,聿明雪脸儿有些滚烫,回身侧着坐在床头,将房俊扶起,杯子凑到他的嘴边。
宿醉之人最易口渴,迷迷糊糊的房俊一口就将杯中的水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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