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真当唐军除去火器之外,就毫无还手之力?
需知道,在以前没有火器的时候,唐军依靠不逊于胡族的铁骑,以及堪称胡族骑兵克星的陌刀阵,照样能够突袭阴山覆灭枺回剩虻抿±珊苟茁傥紫轮簟
眼下之薛延陀,能够还能比当年的枺回矢鼜娛ⅲ
此间这些乌合之众,难道还能比颉利可汗账下的金狼兵更加骁勇善战?
这一仗,看似大大的不妙啊……
契苾可勒蹙起眉,想起先前契苾何力对自己的嘱托一定要尽力保全萧嗣业的性命,此人乃是刚烈之士,虽然受到房俊的诬陷,却甘愿成为“死间”潜入薛延陀,只要将来能够回到长安,必然受到皇帝的嘉奖,成为大唐年青一代官员之中的翘楚。
加上兰陵萧氏子弟的身份,假以时日,进入政事堂成为宰辅,几成定局。
只要契苾可勒这个时候交好萧嗣业,并且施以恩惠,将来薛延陀一旦覆灭,便会成为他投降大唐之后最好的进身之阶。
至于房俊那等心思叵测的幸进之辈,纵然能够取得盖世之功勋,迟早亦要沦落至奸佞之境地,受到皇帝冷落,百姓唾骂。
没前途。
然而现在,契苾可勒却有些犹豫。
这萧嗣业说得倒是一套一套慷慨激昂,但是单从私下里拜会契苾何力这一点来看,谁能说得准就不是看准了契苾何力的粗犷性子,所以投其所好试图让契苾部来保全他的性命的心思?
第八十三章 一触即发()
从情感上来说,契苾可勒当然倾向于薛延陀能够大获全胜,将入侵的唐军驱逐出漠北。不仅仅是夷男可汗对他颇为器重,信赖有加,更因为他本身就是铁勒诸部之一,漠北是他们祖先繁衍之地,岂能落入汉人之手?
然则从现实来看,却不得两面三刀,为了部族的将来提早做好准备。
无他,实在是武川镇与诺真水接连两场大战,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使得他心里只要浮现出武川镇城墙倒塌唐军潮水般涌入城池,以及诺真水上铺天盖地的枪林弹雨将麾下勇士豚犬一般屠杀的场景,便抑制不住的恐惧。
在他看来,拥有了火器的唐军已然不可战胜……
至于萧嗣业,契苾可勒将其当作将来投靠大唐的进身之阶。
契苾何力固然受到大唐皇帝的倚重,并且赐婚于宗室之女,成为皇亲国戚,但是自己毕竟不同。身为夷男可汗身边的重将,漠北的权势人物,绝非简单的投降便可以取得大唐的信任。
按照契苾何力所言,这个萧嗣业乃是忠君爱国不惜以己身“死间”的豪杰,这等任务必然会受到大唐皇帝的青睐,即便一时受到蒙蔽而降罪于他,但是只要赵信城一战可以使得薛延陀大军全军覆灭,那么萧嗣业的功绩就将显耀人前,所有冤屈都会得到伸张,将来扶摇直上,指日可待。
所以,萧嗣业的性命必须要保住。
只是契苾可勒瞧着一脸做作惺惺作态的萧嗣业,心底总是有些不舒服……
草原男儿粗犷豪爽,讲究直来直去恩怨分明,似萧嗣业这般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是一个豪杰应该有的模样么?
……
夷男可汗许以重诺,所有的兵卒士气鼎沸!
夷男可汗见到士气可用,当即振臂高呼:“铁勒儿郎们,随我前去夺回赵信城,将唐军赶出漠北,保卫我们祖先繁衍的土地!”
“夺回赵信城!”
“赶走唐军!”
“保卫漠北!”
一声一声的呼喊在冰雪覆盖的原野上翻滚激荡,直冲云霄!
紧接着,薛延陀可汗的大纛在寒风吹拂之下烈烈飞舞,缓缓移动,在全副武装的可汗亲兵簇拥之下,向着南方开拔。
无数草原健儿犹如海水中汇聚的鱼群,策马奔驰士气高昂,紧随在大纛之后,向着赵信城的方向奋勇前进!
数十万骑兵汹涌奔腾,脚下的大地都被马蹄踩踏得震颤。
北风呼啸,号角苍凉。
金戈铁马,胡地苍茫!
*****
赵信城。
“报——”
身穿裘皮的斥候策马自城北穿城而入,直奔城中心区域低矮简陋的衙署,到了门外飞身跃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子,单膝跪地,大声道:“禀报大帅,薛延陀大军已经离开郁督军山,倾巢南来,据此尚有半日路程!”
书案之后,房俊正捧着一个陶碗,优哉游哉的饮着茶水。
一旁的薛仁贵、高侃、习君买亦是没人捧着个茶碗,碗中热茶冒着热气,闻言面面相觑,薛仁贵敬服道:“大帅当真犹如留候复生、诸葛再世,算无遗策矣!”
高侃亦道:“那萧嗣业自诩聪明,殊不知其心思尽在大帅掌握,一举一动,莫不被大帅猜个透彻,纵然身在薛延陀,亦是翻不出大帅的掌心。”
房俊忍不住白了高侃一眼,好好一个冲锋陷阵的猛将,怎地有种渐渐转化为“无脑吹”的趋势……
他问那斥候道:“薛延陀大约多少兵力?”
斥候道:“早先夷男便在牙帐之内召集漠北各个部族,命其派遣族中青壮汇聚到郁督军山脚下,总计有不下十五万之兵力。此刻倾巢南来,大抵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闻听薛延陀大军人数有十五万,薛仁贵等人神情凝肃。
右屯卫在赵信城的军队不过三万余人,面对五倍于己之强敌,形势岌岌可危,即便再是乐观之人,亦难免心中发虚。
十五万薛延陀大军,尽是各个部族的精锐,一旦发起冲锋,简直就犹如开山裂石惊涛拍岸,右屯卫这么点人,估计一个浪头就给吞没了……
房俊却叹息一声,颇为遗憾的样子:“昔日卫青、霍去病突入大漠,匈奴单于以及左谷蠡王麾下控弦之士四十余万,卫公突袭阴山,那时候的枺回黍±珊拐讼拢苷街恳嘤腥颍允亲莺崮毙郯圆菰豢梢皇馈Q巯碌难ρ油铀渌得迳贤骋涣颂罩畈浚堑降椎自滩蛔悖毡任羧盏男倥⑼回什畹迷读恕!
似乎薛延陀十五万大军就如豚犬一般,丝毫没放在心上不说,反而有些遗憾,未能见识到真正的草原霸主、漠北豪雄……
被他这么一说,薛仁贵也轻松起来,笑道:“非只是军力不如,匈奴剽悍勇猛,突厥残暴冷酷,而今之薛延陀,却宛如无牙之乳虎、失角之牯牛,看似威风赫赫雄霸四方,实则不堪一击。”
这倒的确是实话。
比之匈奴、突厥,薛延陀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毕竟薛延陀的统治根基乃是整个铁勒诸部,内部非是铁板一块,各个部族之间龌蹉不断、相互掣肘,无法形成一个统一意志的庞大汗国。
房俊略微颔首:“而且夷男可汗这人格局不够,他甚至从未想过饮马黄河、兵临长安这等奢望,只知道偏安一隅,意欲联合大唐、借助大唐,加固薛延陀在漠北的统治。连飞上云霄的志向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乘风而起、扶摇直上呢?所以,总让薛延陀有十五万大军,在吾等面前,亦是豚犬耳!”
薛仁贵三人当即离席,施礼大呼道:“愿意追随大帅左右,马革裹尸,誓要封狼居胥、勒石燕然,为大唐平灭北疆祸患,青史彪炳,名垂万世!”
“誓死追随大帅!”
房俊起身,将三人搀扶起来,大笑道:“所谓时势造英雄,吾等虽然不敢自比长平烈侯、冠军侯,更不敢自比公卫,但是形势所然,却是比诸位先贤幸运得多。眼下既然已经攻陷了赵信城,距离郁督军山只有一步之遥,又岂能放弃这等上天护佑之功勋?纵然敌军十数万,各个精锐士气如虹,咱们照样将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而后直捣郁督军山,横扫龙城!”
“通知下去,即刻扼守山口,侦骑前出,探明薛延陀大军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即刻禀报!”
“喏!”
斥候恭敬施礼,转身大步离去。
起先他见到薛延陀十余万大军倾巢南下,直扑赵信城,心中难免惴惴,毕竟此刻右屯卫的军队数量连敌人五分之一都不到,此处又是薛延陀人的地盘,右屯卫一支孤军就算完全退守赵信城,又能受得住几时?
只怕未等后面的右武卫追上来,已然城破人亡了……
但是见到主帅这般镇定自若胸有成竹,顿时生出无穷信心。
似房俊这等身份高贵、前途似锦的高官,总归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吧?
既然能够如此镇定,那么必然早有退敌之策……
整个赵信城陡然喧嚣起来。
兵卒们自营帐之中走出,将制造的拒马枪摆放在城北的山口。
这种拒马枪以铁矛为头,以坚实木料为固定支架,架上再固定六到十支铁矛,架子固定在地上,设置于敌人来袭之路,使其骑兵不能驰骋冲锋。旷野大战,这种拒马数量毕竟有限,便很少使用,难以起到太大作用,但是城池设防,却历来是对付敌军骑兵冲锋的利器。
即便是到了后世,改进之后的拒马依旧发挥着巨大作用,以之防步兵、防坦克和防登陆工具,效果显著。
右屯卫的兵卒备好弓箭,擦亮枪矛,一遍一遍的检查着手中的火枪,无数的弹药被分发到兵卒手中……
弹药告罄?
呵呵,若是萧嗣业此刻站在这里,薛仁贵能够嘲笑其一脸。
枪炮局整整一年的弹药储备,价值上百万贯的火枪、铅弹、火药、震天雷……整个库房都被搬空,所有的储备全部被右屯卫带上。
若是没有这股底气,房俊脑袋是被锤子锤了,才敢兵出白道、直入漠北,意欲复制一回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丰功伟绩?
第八十四章 鏖战赵信城(上)()
房俊相信萧嗣业逃去薛延陀之后,必然不肯甘心蛰伏,而是冒险一搏,怂恿夷男可汗率领大军攻伐赵信城。
若是右屯卫当真弹药告罄,那么薛延陀大军以数倍之兵力雷霆碾压,赵信城顷刻之间便会化为齑粉,右屯卫难逃全军覆灭之结局。
他认定萧嗣业定然会相信“弹药告罄”乃是房俊故意让他知晓的。主动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这看起来似乎很蠢,但是对于一个心中充满了愤怒和贪婪的无耻之辈来说,他宁愿相信这是房俊“欲盖弥彰”的把戏。
正因为右屯卫“弹药告罄”,所以房俊才会把这个弱点主动让他知晓,诱使他认为这一切都是房俊的阴谋,“弹药告罄”只是个假象。
实际上“弹药告罄”根本就是事实……
眼下看来,萧嗣业的确没有辜负房俊的“信任”,他不甘于在薛延陀仅仅只是保住性命,他想要的更多,更想将房俊彻底摧毁在赵信城,报仇雪恨。
赌上一把右屯卫的火器因为弹药匮乏而丧失火力,这固然有风险,但是只要萧嗣业能够想得出一个自保之策,他就一定会冒这个险。
而对于萧嗣业这样自幼生长在胡人堆里的人来说,自保自然不难。
别忘了,他可是大唐单于都护府的长史,手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各个胡族的内情秘辛……
只要薛延陀倾巢来攻,房俊便有信心将其在这赵信城一战击溃。
相反,若是薛延陀继续盘踞在郁督军山,右屯卫即便可以将其击溃,却很难做到完胜,溃散之后的薛延陀各部军队必然一哄而散,漠北之大,难不成让右屯卫这么点人撵兔子四处去追?
追不追得上暂且不说,即便是追上了,面对天时地利人和的胡人部族,不知要折损多少兵卒。
得不偿失。
最后也只能犹如当年卫青、霍去病大破匈奴那般,功勋自然震烁千古,但是撤兵之后,匈奴立即死灰复燃,再度崛起。
房俊不想这样。
对于这个时代的汉人来说,对外战争一则是为了保卫边疆,再则便是震慑蛮夷,所以自从推崇“大复仇”的公羊学派衰微之后,“谷梁学派”的儒学子弟大多反对战争,认为一切可以通过谈判来达到的目的,都不应该轻易的发动战争。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不可不慎。
劳民伤财,若非必要,为何要一定打仗呢?
既然蛮夷想要好处,那就给一点呗,中华地大物博、物阜民丰,哪里不也不差胡人那一丝半点,只要“朝服虽弊,必加于上;弁冕虽旧,必加于首;周室虽衰,必先诸侯”就行了,君君臣臣,名分大义,用贵治贱,用贤治不肖,不以乱治乱也,则天下咸宁,三皇五帝之治世可期,纵然有蛮夷屑小作乱,不过是一时癣疥之疾,何足为虑?
但是在房俊看来,战争最本源的目的仅只是掠夺与征服而已,被动防御的战争模式永远无法确保自身的安全,唯有不断的出击,以战养战,才能在消耗敌人的同时壮大自己。
没错,这就是臭名昭著的“帝国主义”本质……
但是对于现阶段的大唐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政策,远比什么以理服人、睦邻友好更适合大唐的发展,通过不断的掠夺与打击,来遏制周边蛮夷的发展,不给他们壮大的机会。
房俊对于眼下之儒家简直深恶痛绝。
要什么礼乐教化?
要什么仁德之治?
仓廪足而知礼仪,所有的秩序与进化都是在保证了内部生存条件之后完成的,在原始的财富积累极端,要的就是大复仇,崇尚“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这种尚武的精神,要的就是大统一,要的就是对外扩张!
连自己的子民都吃不饱穿不暖,却跟外族讲什么礼乐教化、仁德之治?
可以说,“公羊”衰微之后,儒家实际上就只剩下一层皮,内里完全是依托于贵族、地主阶级而生的糟粕。
为何要讲求“亲亲相隐”?
“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血缘关系是亲属相为隐的基础,同时在较大范围内承认人情的合理性。除谋反、谋大逆与谋叛此等重大犯罪外,亲属和同居者可以相隐不告,这甚至于将其写入《唐律疏议》,世家、宗族因此有了游离于国法之外的不同法制体系。
当法律缺乏了公正性、普遍性,还要之何用?
没有一个健全的法治,国家不会取得进步,单只是依靠“人治”会诞生一个何等畸形的社会,恐怕后世任何一个平头百姓都能够给予一个悲观的推测——当阶级与剥削毫无遏制的戏虐,剩下的便唯有压榨与反抗。
自古以来,汉家王朝就是再这样一个漩涡之中不断沉沦,又周而复始……
*****
薛延陀大军将将抵达阗颜山脚下,连营帐都未驻扎,便在夷男可汗的指挥之下发起冲锋,十数万大军犹如怒涨的潮水一般从阗颜山北边的山口涌入,铺天盖地一般扑向赵信城。
城内的唐军早已侦查到薛延陀大军的动向,在敌人冲上山口的时候,便已经全部退回城墙之下,依托拒马枪组成的阵地,背靠坚固的城墙,据险而守。
夷男可汗亦非是莽撞之辈,他固然相信萧嗣业所言唐军早已弹药告罄,那种威力巨大的火器无法施展,却依旧留了一个心眼儿,大军看似狂涛拍岸一般冲向赵信城,实则打头的都是一些零散部族的散兵游勇,真正的铁勒精锐正在后阵缓缓压上,提防着唐军的火器。
一旦发现有火器肆虐的苗头,便会果断撤退,哪怕是放弃郁督军山的牙帐,从此西迁将漠北拱手相让,也定要保住铁勒诸部的主力。
否则用不着唐军追杀,草原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