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唐锦绣- 第117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萧嗣业浑身骨头都快要碎了,尤其是肋部的骨头疼痛欲绝,大概是断成了好几截,动一动便疼得他冷汗直冒。

    嘴里被塞了破布,想要大骂也发不出声,更何况此刻他意识到自己恐怕唯有死路一条,只想着求饶,哪里还敢骂人?

    当真将房俊那厮给骂得急了,怕是也不等他回到长安,直接就给自己宰了……

    躺在冰冷的地上,刺骨的寒风从破败的门槛处吹进来,片刻之后就把萧嗣业冻僵了。然而此时他并没有感受到多少身体上遭的罪,心里早已被无穷无尽的愤怒、悔恨、恐惧所填满。

    为什么要被他碰上雁门关的那个守将与薛延陀人接头?

    为什么自己不回长安,却要跑去薛延陀,因而被房俊给捉到?

    为什么房俊要逼着自己背负“假传圣旨”的罪名?

    为什么自己要盗取那份公文?

    为什么……

    自己找谁惹谁了?

    萧嗣业觉得自己很怨,自从踏上雁门关的那一刻起,厄运似乎便笼罩了自己,任他如何挣扎,非但没有摆脱厄运,反而越陷越深。

    明明是背景深厚的世家子弟,前途一片光明,如今却身陷囹圄,离死不远……

    “呜呜呜……”

    又是愤怒又是悲凉又是委屈,萧嗣业蜷缩着身子,哀哀哭泣,涕泗横流。

    他被折腾得乏力,哭了一会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耳边一个声音惊醒。

    “萧长史,萧长史……”

    萧嗣业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四周依旧黑暗,显然天尚未亮,一个身影正蹲在自己身边,伸手摇晃着自己,并且将自己嘴里的破布拽掉,低声呼唤。

    萧嗣业长长的喘了口气,问道:“汝是何人?”

    那人连忙低声道:“吾是来救你的……”

    萧嗣业顿时大怒:“娘咧!老子……唔唔唔。”

    他刚想大骂特娘的房俊真缺德,左一回右一回的坑我,还有完没完?老子现在都这种程度了,离死就差一步,你得多狠的心连老子回到长安受刑都忍耐不住,非得在这赵信城就彻底弄死?

    还特么救我?

    真特么当我是蠢货啊,一次又一次的上当,依旧死不悔改?

    娘咧!

    欺负人也不能这样啊,太过分了……

    然而他刚刚张口,便被那人急忙死死捂住他的嘴,疾声道:“小点声,小点声……吾乃马邑城守将宇文法的弟弟,大兄被房俊陷害,押送到长安之后依然明正典刑,所以吾要报仇!现在吾就将你放出去,并且送你前往薛延陀,你务必要将右屯卫弹药告罄之事透露给薛延陀,并且让他们立即发兵,前来赵信城!没了火器,那房俊就是个没个爪子的老虎,必败无疑!老子要亲眼看着他的头颅被薛延陀人斩下来挂在城门上,以消吾心头之恨!”

    萧嗣业心中一惊,宇文法的弟弟?

    若是当真如此,倒是的确与房俊有深仇大恨,只是眼下他上了好几回当,如何肯轻易相信?

    那人感受到萧嗣业的疑惑,轻声问道:“吾松手,你莫叫喊,可好?”

    萧嗣业连忙点头。

    那人这才松开手。

    大口喘息几下,萧嗣业道:“别想再骗吾,汝与房俊有仇,何不自己前往薛延陀报讯,却要借吾之手?哼哼,真将吾当蠢猪了?恐怕出了这个门,立马就是刀斧加身,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萧嗣业居然这般想法,气得:“你有没有脑子?你现在叛国之罪已然坐实,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即便你爹是皇帝也难逃一死!既然迟早都是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若是信吾一回,岂不是逃出生天,还能顺带着向房俊报仇?”

    萧嗣业想想,好像有点道理……

    那人干脆解开萧嗣业手脚上的绳子。

    被捆绑了半宿,即便绳子解开,萧嗣业也在地上躺了良久,这才稍稍活动着四肢,挣扎着缓缓坐起。

    那人将一套衣甲丢给萧嗣业,低声道:“你跟我来,我送你从北门出城!”

    黑暗之中,萧嗣业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不过他决定相信一回。

    正如这人刚才所言,横竖自己也逃不过一死,冒一次险又有何妨?

    纵然再被房俊骗一次,上一次恶当,也不过早死几天,可万一这人当真是为了要给他的哥哥宇文法报仇,从而放自己前往薛延陀,引薛延陀大军前来击溃房俊,那可是不仅仅是活命的机会,甚至可以一跃成为夷男可汗的座上宾……

    。

    

第七十章 荣归桑梓() 
心中稍微挣扎了一下,萧嗣业便做了决定。

    将衣甲穿好,那人打开门四处张望一下,冲着萧嗣业招招手,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萧嗣业赶紧跟在身后。

    东方的天色已然微微泛白,用不了多久便天光大亮。

    “什么人?”

    走到院子门口,两个站岗的兵卒喝问。

    那人走在前头,沉声道:“奉大帅之命,前来问那萧嗣业一些事情,现在去回禀。”

    兵卒奇道:“吾怎地未见你是何时进去的?”

    那人不慌不忙,反问道:“很是有些时候了,刚才不是你们两个当值吧?”

    萧嗣业吓得在后边死死的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两个兵卒这才释然:“非是吾等聒噪,实是大帅有命,那萧嗣业通敌叛国,必须严加看管,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那人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然后带着萧嗣业昂首离去

    直至走出甚远,萧嗣业回首看看那处院落,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那人并不多话,一路领着萧嗣业来到城北门一处军营,叫出了一队兵卒,说道:“随吾前往城北颜山巡逻,防备薛延陀人!”

    “喏!”

    众兵卒领命,又回营里取了兵刃,一起来到马厩。

    谁也没注意跟在那人身后的萧嗣业

    一队人牵出马匹,纷纷跃上马背,扬鞭策骑出了重兵把守的北门,进入颜山的一条峡谷。这处峡谷犹如鱼肠一般曲折,却贯穿南北,与白道可通行阴山一样,此处亦是沟通颜山南北之要地,由此向北便可抵达郁督军山,薛延陀牙帐。

    一行兵卒策骑在雪地上飞驰,因是峡谷,格外拢风,迎面吹来的北风呼呼作响,将山谷里的雪沫子吹得四处飞扬。

    那人带着兵卒四处巡逻,将将抵达山谷的北口,这才反身沿着原路返回。

    谁也未曾注意,队伍里不知何时少了一个人

    萧嗣业悄无声息的脱离队伍,骑着马一路向着北方高大巍峨的郁督军山疾驰,心里简直有些不可置信。

    他都已经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冒着必死之心担着极大风险,没想到还真的就逃出生天了

    绝处逢生,岂是快慰二字可以形容其中之狂喜?

    娘咧!

    房俊你个挨千刀的,敢如此诬陷老子?

    给老子等着,待到见了夷男可汗,必定让其引着千军万马前来攻打赵信城,没了火器之威,就不信你房二还当真能如卫青霍去病那般杀敌盈野、追亡逐北!真当薛延陀铁骑是摆设呢?

    等待薛延陀大军攻破赵信城,老子定要将房二加诸于他身上的屈辱,千百倍的奉还!

    萧嗣业心中恨意滔天,不惧寒冷,一路策骑扬鞭,向着郁督军山狂奔而去。

    *****

    雁门关。

    赵德言身上裹着貂裘,脚下蹬着棉靴,站在城门处,遥望北方冰天雪地之中起伏的山峦。

    “老夫半生颠沛,辗转漠北各地,纵然亦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从未感受到过半点轻松自在。说到底,老夫乃是汉人,身在异乡、仇恨满心,又岂是荣华富贵便能够换来心安?如今垂垂老矣,孑然一身,却觉得身心通透,耳聪目明。”

    赵德言感慨着,反身登上马车,又将目光望向遥远的南方:“树高千尺,落叶归根,吾这把老骨头能够埋在桑梓之地,亦算是上天之恩赐。汉家之地啊,已然阔别半生,如今即将踏足其上,心内甚为喜悦”

    一个为了仇恨颠沛流离以身伺虎的老者,一生都在为了颠覆敌人的政权、摧毁敌人的基业而奋斗,多少刀光剑影,多少阴谋诡计,多少险死还生及至耄耋之年,大仇得报,得以埋骨桑梓,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加令人感到快慰的?

    雁门关守将站在马车前,看着一脸感慨、意气风发的赵德言,心中恨不得骂娘,苦着一张脸,抱怨道:“您老一生之心愿得偿,余下之光阴自然优哉游哉,即可啸傲林泉,亦可隐居避世,一生足矣!可晚辈却被您给害死了”

    萧嗣业逃跑,如今不知所踪,万一那厮逃回长安,跑去萧面前哭诉一番,告上自己一状,那该如何是好?

    萧家毕竟乃是门阀之中的翘楚,门生故吏无数,与皇帝的关系更是亲近,他不过是关陇集团之中一个蚂蚁一般的小人物,恐怕到时候没人相信自己这个区区边关守将的话语。

    搞不好,下一刻就会有卫尉府和大理寺的官员前来擒拿于他

    一切都是拜赵德言所赐,若非这老头拿着一个阿史那家族的信物从而被人发现,自己何至于此?

    被赵德言给害惨了!

    “呵呵”

    赵德言看着这人在他面前一脸懊恼颓丧,笑道:“你这孩子没良心呐,怎地就能记得住老夫坑你的事情,却不说其实是老夫一手将你从悬崖边拽了回来?若是没有老夫的信物,想必你是不会任由突厥人进入雁门关的,那么此刻怕是突厥人已然在雁门关下被薛延陀大军杀了个干干净净,不难想象皇帝知晓之后,会是何等雷霆震怒!老夫未曾见过那位皇帝,但是听其言、观其事,亦知道那是一位胸怀壮志极为刚烈的人主,作为他一手扶持起来的突厥被薛延陀当着你的面前屠戮殆尽,你以为他对你会做出怎样的惩罚?呵呵,别提你身后的关陇贵族们,面对皇帝的诘难,他们只会将你抛出去平息皇帝的怒火,哪里会在乎你这个小人物的死活?”

    那守将愣了愣,默然不语。

    虽然心里很是不得劲儿,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明白自己随时可能成为替死鬼的时候还保持着好心情,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赵德言的话语的确有道理。

    世家门阀原本就是利益第一,为了他这个小人物而直面皇帝的怒火,怎么可能?

    赵德言也没有继续打击他,好歹也是故人之后,并且若非这人冒着天大干系打开城门,自己只怕此刻也已经遭了薛延陀大军的毒手。

    想了想,说道:“既然有一份香火情分在,临别之际,老夫便再指点你一条明路吧”

    那守将精神一振,鞠躬道:“愿闻其详!”

    赵德言捋了捋胡子,再一次看向北边,悠悠说道:“那位右屯卫大将军房俊,是个有魄力的,而且不是个蠢货。只看其将薛延陀大军诱敌深入,便知早已有了全盘的计划,此刻固然北疆的消息尽皆被封锁,无人知道定襄以北之战事到底如何,但想来大度设难逃活命,他的那些个骄兵悍将怕是也得全军覆灭。既然大度设下场肯定很惨,但北疆却毫无消息传来,那么唯有一种解释,右屯卫以及右武卫,极有可能已然兵出白道,直捣漠北此刻,你应当在固守雁门关之余,派遣兵力北上定襄,协助驻守,确保敕勒川以南万无一失。”

    那守将大吃一惊:“房俊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旋即响起房俊这厮素来就以胆子大而著称,没什么是那厮不敢干的,兵出白道?还真就说不准

    “但是陛下有明令下达,万万不可与薛延陀全面开战,房俊若是当真敢违背圣意,吾再去协助,岂非助纣为虐?”

    “愚蠢!”

    赵德言叱责道:“房俊违背圣意,与你何干?难不成你眼看着定襄空虚却按兵不动,最终致使溃逃的薛延陀兵卒侵袭定襄,那才有功?记住了,功也好罪也罢,自有人家房俊顶在前头,轮不到你这个小角色!一旦有溃兵侵袭定襄亦或是马邑,坐视不管,或许你无过,但及时清缴,却必然是大功一件!”

    那守将恍然大悟,连忙道:“晚辈受教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

    你管人家房俊干什么?

    

第七十一章 有敌来投() 
“此次南下,老夫打算四处走走,江南的烟雨缠绵,洞庭的烟波浩渺,甚至岭南的繁花锦绣……死在哪里,便埋在哪里,至此之后,再会无期。”

    赵德言反身走入车厢,放下车帘,车夫抬起马鞭,轻轻的挽了一个鞭花,鞭梢发出轻微的炸响,拉车的骏马甩了甩尾巴,轻快的迈着步子,缓缓前行。

    那守将只是弯腰施礼,目送马车离去。

    自赵德言最后这番话中,他听出了无尽的洒脱与释然,那是一种历尽波劫对于往后余生的淡然与欣慰。

    这样一个一手将突厥搅合得天翻地覆并且最终亡国的一代人杰,纵然在垂暮之年,亦有令人瞻望之志趣。

    待到赵德言渐渐走远,守将才直起身,返回关内,前去寻找一直养伤的阿史那思摩,商议看看能否如赵德言所说那般出兵支援定襄,撞撞运气,也捞取一个杀敌安邦的功勋……

    *****

    薛延陀牙帐。

    连日的大雪终于停歇,但整个营地之内,却并无往日那般孩童嬉戏、人尽欢颜的欢愉。

    所有薛延陀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与不安,以及难以置信的惊愕……

    谁能想得到,本来是薛延陀出兵漠南,意欲经略定襄,逼迫大唐接纳和亲之请求,凭此使得薛延陀在漠北的统治地位愈发稳固,结果形势逆转,二王子率领的十万大军音讯皆无不说,唐军更是兵出白道,悍然攻陷武川镇直抵漠北,现在连山南屏障的赵信城都被攻破了。

    泥熟大人当场阵亡,数万族人尽皆屠戮!

    这带给薛延陀人的并未多少愤怒,唯有无尽的恐惧,毕竟眼下大唐兵甲之利冠绝天下,枺回时焕罹盖Ю锿幌怀裁鸬墓适乱谰稍诓菰箜又狭鞔澜袢罩ρ油樱岱裰匮莸蹦陽|突厥的那一幕?

    牙帐之内,气氛压抑。

    “砰!”

    面对契苾可勒带回来的消息,夷男可汗再也无法保持以往的从容镇定,一把将面前桌案上的金樽掷于地上,大怒道:“都是酒囊饭袋么?十万大军音讯皆无,是死是活连个动静都没有,武川镇屯驻重兵固若金汤,居然一个时辰便被攻陷?尔等误我!”

    他是真的出离愤怒!

    任意一个统治者,早上醒来之后被告知边关沦陷,敌军长驱直入,已然兵临城下,只怕脾气都不会比夷男可汗更温和……

    若非契苾可勒这个武川镇的守将就跪在自己的面前,夷男可汗都会认为这定然是那个无聊的混账跟自己开的玩笑。

    怎么可能?

    契苾可勒跪在账内,俯首悲泣道:“臣死罪!非是臣推卸责任,只因那唐军新近装备了奇怪的火器,威力无比,武川镇厚重的城墙顷刻间便崩裂坍塌,致使军心大乱,臣即便是有决死之心,但奈何兵卒溃散,亦是无能为力……及至撤退到诺真水,臣试图收拢兵卒与唐军决一死战,用一身血肉以报大汗信重之恩德,却不曾想,唐军的火器齐发,铅弹如雨,陌刀如林,数万大军就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他是真的冤!

    有谁能够料到横空出世大规模应用于战争之中的热武器,就会让他给碰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