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
善德女王一身新罗王服瑰丽锦绣,乌云高耸、金冠辉煌,端庄的俏脸沉静似水,盈盈向前,敛裾还礼,口中道:“殿下亲自相迎,新罗鄙主,幸何如之?素问太子殿下宽厚仁德,乃是苍生之福祉,今日之间,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客套一番,房俊插话道:“陛下已然在太极宫准备了盛大的宴会,率领文武群臣静候女王到来,还请女王暂且在鸿胪寺稍作休息,沐浴焚香,而后赶赴太极宫,参加宴会。”
善德女王俏目望向房俊,烟波流转,颔首道:“多谢侯爷。”
房俊道:“请!”
善德女王提起裙裾,当先而行。
不远处的东宫六率则先行出发,整齐的列阵在前引导,附近前来参观的百姓纷纷避往两侧,看着人群中奇装异服的新罗使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房俊跟随在李承乾与善德女王身后,看着善德女王登上前来迎接的四轮马车,等到李承乾亦跃上马背之后,这才牵过自己的马,正欲上马,忽然一回头,便见到随行的新罗使节团中,一道锐利的目光狠狠盯着自己。
房俊看去,一个高挑的倩影立在使团正中,长裙曳地,头上一顶纱帽遮挡了容颜,但是面纱之下那两道清澈炽烈的目光,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房俊嘴角一挑,冲她眨了眨眼,然后翻身上马,留给她一个潇洒矫健的背影……
第一千九百一十九章 房俊的威望()
迎接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长安城,百姓们冬日闲暇,本就无聊,这等外国君主亲临长安之事前所未有,兼且又是世上极为少见的“女皇帝”,自然兴趣大增,成群结队的前来观看。
自灞桥开始,百姓便络绎不绝的前来,在道路两侧聚集,及至到了长安城内,已然是人山人海,京兆尹马周立即派遣京兆府与长安、万年两县衙门,赶紧出动巡捕、衙役维持治安,保障交通顺畅,杜绝打架斗殴等等恶劣事件,并且严厉警告,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煌煌华夏,堂堂帝都,若是这个时候发生混乱,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面?
车队缓缓经过通化门,进入城内。
宽阔深邃的城门洞内,马车缓缓前行,青石垒筑的城门洞遮挡了天光,予人一种沉重的心里压迫。待到走出城门洞,陡然重现的天光令马车内的善德女王与金胜曼尽皆心中一松。
道路左侧,巍峨的兴庆宫殿宇掩映在一处里坊之后,城内道路笔直宽敞,里坊布局整洁,高大的坊墙纵横交错,将一个个里坊围成一个个单独的天地,坊墙之上筑有箭楼,可以想见,若是敌军攻打之长安,哪怕是破城而入,亦要面对大唐军民的顽强抵抗。
一座城,就是一座固若金汤的要塞!
更何况,善德女王回首自车帘晃动之间望着身后那巍峨雄壮的城墙,心道这世间哪里有军队可以攻破这样的城墙防御?
与之相比,新罗的国都金城,简直就是乡间的土楼……
“大唐真是繁华啊!”
金胜曼天性活泼,此刻挑起车帘,看着雄浑繁华的长安,不由得发出感叹。
顺着水路一路前来,期间途径华亭镇、苏州、江都等等大城,每一座的规模,都是金胜曼前所未见,那一座座数十万人口的大城,是金胜曼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而现在当长安这座人口超过百万的超级城市出现在眼前,那种震撼,笔墨难以形容其万一。
而善德女王的眼中,看见的却是道路两侧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百姓们脸上浮现的自信、骄傲、与朝气!
似乎在这些最寻常不过的百姓眼中,堂堂新罗女王,亦只是一个供大家观赏好奇的新奇物事,或许不仅仅是新罗,天下万邦,在唐人眼中,尽皆是一群乡下土狗,只要唐军铁蹄所至,尽皆俯首称臣,顺着沦为藩属,逆者灰飞烟灭……
他们衣衫华美,各个神完气足,指点议论之间,睥睨天下的底蕴扑面而来!
每一个唐人,似乎都骄傲到了骨子里!
善德女王抿起嘴唇,心中既是庆幸,又是敌视,然后,又充满了期待……
车队缓缓向前,即将抵达延禧门。
房俊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稍稍落后李承乾一个马头的距离,并骑前行。
路边围观的百姓便有人起哄,叫道“房二郎,听闻新罗女王美艳绝伦,汝何不将其纳入府中,收为侍妾,将来生下一个儿子,成为新罗之王?如此,则新罗世世代代流着吾大唐之血脉,与大唐结成一家?”
又有人道“房二郎你个没出息的,别的将军破城献国,那都是成群成群的王妃公主收入后宅,你连一个都没捞着,简直是大唐将军之耻辱!莫非是被高阳殿下与武娘子挟制得成了兔子胆?”
“哈哈哈……”
周围一阵哄笑。
房俊坐在马上,摇头无语,一脸无奈。
自己就不是个枭雄的命,看似高官显爵声威赫赫,却连一个最普通的百姓都不惧怕自己,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开这样的玩笑,偏偏自己非但丝毫不恼,还甚为受用……
贱皮子呀!
他坐在马上,指着说话那人,大声喝道“左右兵卒,给本官看紧了,此人再敢开口说话,立刻将其拿下,扒光了给本官挂到城门楼上!”
百姓们又是大笑,说话那人许是刚刚吃了酒,满脸红光,脑子有些不灵光,奓着胆子取笑房俊,这会儿吓得赶紧往后退,却被身边的百姓推搡着往前,到了人群的最前头,两个膀大腰圆的兵卒立即上前,虎视眈眈,只要这人敢开口,必然将其扒光了吊到城楼上吹吹冷风,让他清醒清醒。
那人吓得自己捂住自己的嘴……
李承乾摇头失笑。
这等失礼之行为,他却不以为然。
在他心目之中,君臣相得、官民同乐,那才是最和谐的社会。皇帝官员高高在上,贩夫走卒有若云泥,底层之百姓见到官吏瑟瑟发抖,那样就能体现皇帝的威严了吗?
恐怕不是。
似房俊这般,看似纨绔棒槌,说打就拽,谁敢招惹睚眦必报,“恶名”传遍关中,江南士族谈之色变,然而却能这般受到百姓之爱戴,丝毫不惧其官威,房俊亦从未以官威欺压百姓,彼此有若家人朋友一般,百姓有了委屈、受了诬陷,第一个会想到去找房二郎伸张正义……
而这,正是李承乾所向往的。
他含笑看着有些尴尬的房俊,心中愈发觉得此子就是上苍赐予他的肱骨之臣,将来,定会如房杜辅佐父皇一般,辅助自己成就一番丰功伟业,使得大唐更上一层楼!
后面的马车之中,善德女王与金胜曼听着百姓的调侃,以及房俊的反应,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在新罗人眼中简直犹如魔鬼一般的奸诈小人,居然能够如此和蔼的对待大唐百姓,似眼下这等近乎于影响其威望的调侃之言、起哄之事,居然丝毫都不恼怒?
而且,从百姓们敢于说出这样的玩笑话,便可以看出房俊在大唐民间是如何一副温柔宽厚之形象……
期间之反差,实在太过巨大。
金胜曼咬着嘴唇,恨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让姐姐给他生孩子?还王妃公主尽收入后宅?呸!当真敢有此野心,本姑娘手起刀落,咔嚓一下……”
“胜曼,慎言!”
善德女王精致的妆容未有多少情绪,淡然呵斥道“此乃大唐国都,你我寄人篱下,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巴,当心祸从口出。”
金胜曼梗着脖子,不服“说说而已,就不信那房俊当真敢把我怎么样?若是姐姐与我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大唐收服新罗以为屏藩之野心必定失败,新罗臣民为你我复仇,定然前赴后继,死不旋踵!”
善德女王无语的看着一脸骄傲的堂妹,不知说什么好。
谁给你的这般自信?
还前赴后继,死不旋踵……信不信只要这位房二郎在此统兵出征,大军所至,那些“六部族”的首领们会立即卑躬屈膝,甘为鹰犬?
对于新罗来说,没人能够抵挡被大唐收为屏藩之诱惑,尤其是大唐军临城下!
作为新罗女王,她深知,作为被华夏文化影响最深的新罗人,骨子里便对华夏有着天然的好感,眼下大唐兵锋鼎盛横行天下,更是令新罗人发自内心的崇拜、孺慕,兼且新罗长久处于高句丽与百济的压迫之下,对于强者的保护有着强烈的述求。
这等情形之下,新罗人焉能拒绝成为大唐的屏藩?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总之,往后你那刁蛮的性子要好生收敛,否则闯出什么祸事,纵然是姐姐亦不能护你周全。”
善德女王警告了一句。
这个妹妹天真烂漫,从小就被宠坏了,万一行差踏错,在这长安城内,自己岂能如以前那般百般维护?
金胜曼却吓了一跳,瞪着秀眸,道“姐姐,万一那房俊当真对我有了不轨之心,您该不会不管我吧?”
善德女王翻了个白眼,叱道“胡说什么呢?那房俊乃是当世英雄,更是大唐以后之权臣,若他有意纳你为妾,姐姐还巴不得呢,哪里用得着对你行那些不轨之事?”
“……”
。
第一千九百二十章 金胜曼的怨念()
“……”
金胜曼秀眸圆瞪,樱唇微张,一脸不敢置信。
“不会吧?姐姐,你这是要把妹妹卖掉么?”
从小到大,这个堂姐对自己宠爱有加、呵护备至,从不曾让自己遭受过半点的委屈,却不曾想,现如今身在大唐、背井离乡,姐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语……
是因为金氏一族已然今非昔比,新罗王位即将双手献出,姐姐身在大唐唯恐朝不保夕,故而将她卖一个好价钱,意欲以此来交好房俊,确保自己安全无虞?
这难道不是背叛么?
她无法接受……
善德女王见到这个相依为命的妹妹泫然若泣,一脸凄惶之色,心中仿佛被尖锐的刀子扎了一下,伸出手臂,轻轻揽住妹妹的肩头,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湿润,柔声道:“你我身入大唐,今生今世,恐怕再也不能回返故土,否则,金氏一族前途堪忧……你我虽为女儿身,但巾帼不让须眉,既然金氏一族的嫡支唯有你我二人,既然是粉身碎骨,亦要维护宗族周全……稍晚一些,大唐皇帝必然提出联姻之请求,要么是一位皇子,要么是权臣之后……姐姐身为新罗之王,纵然将王位拱手让出,亦是新罗百姓之寄托,断然不能委身唐人,嫁做人妇。倒是妹妹天资秀美,又年方二八,纵然你不愿意嫁给唐人,却又怎能任性行事,将金氏一族至于危险之中呢?”
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国家为后盾,纵然是王族子弟,亦是身世飘零,朝不保夕。
命运,从来不曾以个人的意志而改变……
金胜曼紧紧咬着嘴唇,长长的睫毛扇翕之间,珍珠一般的泪水一串串滴落。
昨日还曾辉煌灿烂的金氏王族,为何一夜之间,便成了生死操于人手的可怜玩偶?
落差太大了……
*****
车队抵达鸿胪寺,新罗女王将在此稍作逗留,沐浴更衣之后,方才入宫,觐见皇帝。
下榻之处乃是鸿胪寺中为各国使节常年预备的客舍,固然整洁宽敞,但是装饰并不华丽,大唐对于各国使节尽皆以礼相待,绝不盛气凌人,但也没有靡费巨资建造华丽的宫舍给他们使用的习惯。
有那些闲钱,还不如多多修筑几条道路,建起几座学舍……
当然,必要的规制,还是不可或缺的,礼仪彰显着天朝上国的气度和胸襟,朝中那些大儒们,绝不肯在这一方面遭人诟病。
鸿胪寺的房舍众多,金胜曼因为特殊的身份,亦获得了与善德女王相似的待遇,分到一间单独的房舍,沐浴更衣。
房间内早已备好了浴桶,加注了热水,有淡淡的雾气漂浮。
金胜曼将大唐皇室派来的侍女统统赶走,只用自己从新罗带来的贴身侍女。
几个侍女伺候她脱了衣裳,知道里衣也解了,露出窈窕纤美、光洁如初雪一般的身子,便轻声笑道:“公主这样的人品才貌,怕不是让那些大唐勋贵子弟趋之若鹜,说不得,过上几日,便会有人提着彩礼上门提亲了。”
金胜曼娇哼一声,道:“在那之前,或许要先将你们几个卖了……唐人风流,尤其是那些个读书人,讲究红袖添香夜读书,对于新罗女婢趋之若鹜,似你们这些好颜色的,许是能卖个好价钱。”
几个侍女脸色一僵,赶紧乖乖闭嘴。
无论大唐亦或新罗,婢女地位低下,几与牲畜无异,皆是家主的财产。若是金胜曼当真意欲将她们发卖,那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唐人喜好新罗女婢,举世皆知,沦落到性情宽厚的人家也就罢了,万一遇上一个暴力變態的,那真是受尽屈辱,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金胜曼抬起修长的玉腿,迈入浴桶之中。
热水瞬间淹没她的身体,浸润着每一寸肌肤,整个身体里里外外尽皆被烫的慰贴舒适,漂洋过海万里跋涉的苦楚瞬间消减。
待到梳洗干净,几个侍女将早已备好的衣衫捧来,服侍金胜曼更衣。
这衣裳都是新罗王宫之中最好的,内里是淡粉色的肚兜,绣着粉白梅花,两簇含苞待放的花蕊正当其位,待到穿好,酥胸微挺,便将那花蕊恰到好处的凸显出来……
而后便是一袭雪白的中衣,料子是大唐江南出产的丝绸,轻薄通透有若蝉翼,两条雪白纤细的玉腿若隐若现。
然后又船上一条淡青色的薄纱裙子,外头又是一件绛红色的新罗宫群……
待到侍女将一头秀发盘成发髻,一头珠翠,妆容精致,时间已然过去了半个时辰。
在侍女簇拥之下来到前厅,善德女王已然洗漱完毕,一袭盛装容颜端庄,正陪着大唐太子与那个恶贼房俊饮茶。
随着自己走进厅中,敏锐的少女心瞬间感受到了来自于两个男人的目光,其中惊艳、赞叹的成分,令她微微扬起尖俏的下颌,充满骄傲。
哼哼,纵然狡诈似鬼,还不是要臣服于本姑娘的魅力之下?
呵呵,男人……
望着一脸傲娇的金胜曼,房俊摇头失笑,悠悠说道:“真德公主容颜淑丽,性格活泼,殿下当谏言陛下,不妨在皇室子弟当中,为其挑选以为年轻俊彦,以为佳婿,成就一番大唐新罗永世结好之佳话,想必定能传颂千古,令天下百姓喜闻乐见。”
只是一句,便将金胜曼的骄傲摔得粉碎……
嫁给唐人?!
金胜曼将之不敢想象!
她自然自己容颜秀美,窈窕身姿更是令男子垂涎欲滴,这从刚刚大唐太子与房俊的目光之中便可得知,但若是以眼下之身份嫁给一个唐人,哪里会得到应有之尊重?
沦为玩物,几乎不可避免。
而眼前这位大唐太子,一旦当真向大唐皇帝谏言,无论如何,大唐皇帝都没有驳斥的理由,此事几成定局……
金胜曼心里又恨又怕,恨不得一口将这个房俊咬死,只能眨眨眼,用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情看着李承乾,目光之中充满乞求:“在下年幼,尚未到成亲之时,且还需陪伴在姐姐身边,还望殿下宽容。”
善德女王也心中一紧,她摸不准房俊这句话是逗弄妹妹,还是因为恼怒于妹妹对其恶劣之态度,故而存心报复。若是前者,自然无妨,可若是后者,那么这人会故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