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没有二层的那一段建筑。在积雪开始融化的屋檐下,是隔着餐厅和走廊的与兵卫的卧室。
那个声音,肯定是那个声音!
她想到从东侧那栋房子的方向传来的声音。是金属生锈后的嘶哑摩擦声。非常刺耳。
春生第一次听到的时候, 是来自与兵卫的卧室、五月4日的夜里12点多钟。那时正是给与兵卫的胃里注入奶汁烤菜后要把他抬到阳台上、道彦和卓夫打开门的时间。由于门好久不开了,都生了锈,因此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他们把与兵卫的尸体放在铺了塑料台布的阳台上,再次关上门时,可能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所以也顾不上防止发出噪音了。
打完扑克, 实子和阿繁先休息去后,其余的5个人再次来到了与兵卫的卧室;近凌晨4点左右, 又将与兵卫那具如同石雕一样的尸体从阳台上搬回到床上。那时也同样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 因此春生一共听了4次这嘶哑的金属摩擦噪音,从此这个声音牢牢地“粘”在了春生的记忆之中。
但是, 暂且可以说终于结束了。接下来的4日上午,从10点钟左右开始的警察在现场的取证、采样,阳台上的门应当是一直关着的,所以警察们没有打开,那么春生也就再没有听到。
然而,春生又第5次听到了那个声音……那是4日凌晨5点或5点半的样子吧。如果推算的话: 是大家完成了伪装工作、5个人都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的时间,大致是4日凌晨4点15分。当时春生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手脚感到非常麻木,于是她只洗了一把脸,没换睡衣就倒在床上睡了。她不大工夫就睡着了。大概是在橡航中吧,在春生的浅意识中又一次地听到了那个声音。也许是她过于疲劳。睡得反而不那么深沉的缘故。当时那生了锈的金属摩擦特有的声音曾几乎使她一度睁开了眼睛。
一定要弄清是什么原因使门又响了。这个奇异的念头紧紧地抓住了春生的意识,但无奈她太疲倦了,随后又深深地睡了过去…
现在她在恐怖中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有个人在大家熟睡之后,再一次打开了阳台的门。他是什么目的?是为了让与兵卫卧室的气温和室外一样,便于让尸体延迟出现尸斑、造成死亡时间后移的假象吗?
设想一个阴暗的人吧。这个人出于什么目的杀死了与兵卫,又求摩子为他顶罪。
摩子同意了。 于是她便以凶手自居, 承认自己在3日夜里9点左右杀死了与兵卫。
(当然,在这个时候,真正的杀人凶手也像刚刚听说一样作出了吃惊的样子吧?)
7个人在惊慌中商量的结果, 是让摩子马上返回东京,并制造成她是在案发之前就走了的事实。也就是说,这个阴暗的人、摩子,以及大家,都在为了使与兵卫的死亡发生在比实际时间晚3个小时,即4日午夜零点左右而努力“工作”着。
当然春生也相信了摩子的话。那天晚上她到起居室里喝茶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东走廊方向传来了呼叫声,接着淑枝马上跑过去,摩子随即就惊恐万状地来到了大厅。当时春生清楚地看到了摩子的手腕处流着鲜血,连白色衣服的袖口和胸口处也是点点鲜血……
这个事件的开头春生都看到了,因此她坚信不疑。那一瞬间的情景,拉开了一场悲剧的大幕。
实际上, 在这之前,真正的杀人凶手、摩子,还有与兵卫3个人,已经上演了一场无人“上场”的幕后剧,难道不能算是一场“序幕”吗?
是否可以认为与兵卫是在摩子“坦白”的“行凶时刻”。即3日晚上9点之前就被人杀死了呢?从真正的凶手来看,如果大家在做伪装之前就出现了死亡体征,那就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让他“死于”4日的凌晨时分了。况且他还在大家入睡之后,曾再次偷偷地潜入到与兵卫的卧室,打开了门,让室温再降下一些来。春生在梦中听到的这个声音,大概正是这个声音吧。
4日上午9点左右实子起床的时候,阳台上的门是关着的,所以真正的凶手肯定是在这个时间关上的。当然,那个声音按说春生也应当听得见,但在那个时间里她正处于深睡状态,而且其他人也都没有听到。
想到这里,春生轻轻地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解释了。
那么,这个阴暗中的人是谁呢?
这个人说了什么让摩子心甘情愿地代他受过呢?
当春生发觉真的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在自己身边时,不禁愤怒和焦躁得使周身燥热起来。
是谁呢?
大概这个人使摩子深深地爱着他吧?因此摩子才心甘情愿地去替他坐牢……
一个人名一个人名地浮现在春生的脑子里,终于有一对男女渐渐地定格在她的脑子里。
4
6日上午11点多钟, 沉闷了一个时间的电话又在搜查总部里响个不停了。去东京的3个小组都打来了电话, 对搜查情况进行了第二次报告。他们为了弄清和让药品公司内部和和江家族的人际关系,从4日夜里奔赴了东京。这6名搜查人员当然也知道了摩子被捕的消息。但县警总部特别搜查组组长鹤见三郎仍然要求他们继续对此案进行调查。摩子的犯罪行为当然是属于家族内部的范畴,但她是不是单独作案呢?——实际上中里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一起比较复杂和计划巧妙的案件,鹤见也开始同意中里的这个看法了。
以荻蓉与兵卫的家为中心,秘密侦查他的私生活的刑事部长,昨天就有了新的进展。
“果然与兵卫身边有3个女人呀! 其中两个人是干酒吧的女人,另一个是年轻轻死了丈夫的公司职工。都是与兵卫出钱给买的房子或公寓。——不,我没费多大劲儿, 因为这3个人都在争着要把住宅权改在自己的名下,因此闹得不可开交。虽然这些房产是以她们的名义买下的,但继承权不在她们手里,另外她们还想再分得与兵卫现在的财产的继承权。”
不愧是侦察高手的刑事部长用得意的口吻说道。
“但是这3个人都没有孩子。 大概是没有来得及生吧。但是,我从那个在他家干了快40年的女佣人那里听来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据说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前任社长还健在,与兵卫还没有当上社长,这会儿叫会长的职务。有一个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女人曾找上门来……
“一看那个女人就是个艺妓或女招待什么的,年龄在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而且不像是城里人。 她来了之后对女佣人说要见与兵卫。当时是夜里9点左右,刚刚回家的与兵卫说不见,并让女佣人赶走。但那个女人一步闯进大门,并大哭大闹,没办法他只好自己去对付。他们谈了有一个小时的话吧,那个女人还是哭着走了。
“当然实子后来也听说了这件事,好像她并没有深究这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的事情。”
“噢……那么,后来又怎么样了?”鹤见反问道。
“晦,后来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了。好像那个女人也只来了那么一次。
“三十多年了……”
如果那时1岁,到这会儿也应当有三十多岁了。鹤见陷入了沉思之中。
据调查,一直独身的阿繁在外面也与两个女人关系甚密。
调查道彦夫妇和摩子的家庭的那组人员,虽然还没有什么大的进展,但今天也总算得到了一些情况。
“大家对他们家庭生活比较圆满这一点上基本上没有异议,但也有人认为,与兵卫和道彦之间的关系并不太融洽。”一名中年刑警报告说道。
“这是道彦和淑枝的媒人——一对教授夫妻讲的……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样,道彦是医学系分子生物教研室的教授。要说这‘分子生物’具体的是什么,我……”
从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对方翻纸的声音。
“道彦研究的课题嘛,是‘生理活性物质的遗传操作生产化’,也就是说,根据人体内分泌的微量生理活性物质,重新组合遗传因子的原理,进行批量生产。如果一旦弄清了这个机理,就可以生产出有效的抗癌药……”
“用现在的话说是‘遗传工程学’吧?”
“对、对、是啊!您还真知道呀!目前遗传工程学还得使用相当贵重的原料进行生产。一旦成功,即可达到取代石油的开发、不使用肥料就可以增产粮食等等目的。由于第四次产业革命带来的‘克隆人’的诞生,自然界里不存在的、由人类制造的‘人工’生物,以及目前无法医治的病菌大肆蔓延等等问题,也包括专门从事导致人类面临重大灾难的反动科学家,都对这项研究给予了重大关注。”
好像他在一边看着谈话记录一边讲道。
“可这些事和道彦与与兵卫之间有什么关系?”
“啊,是的。好像与兵卫反对道彦的这项研究,在日本,企业都有独立的研究机构,以便将来一有了研究成果,便可投入商业运营。由于和江药品公司坚决反对这项研究,因此他们就一分钱也不出……”
“钱?”
“是的。据说道彦的研究课题需要巨额投入。就像我刚才讲的那样,由于遗传因子的重新组合实验具有很大的危险,所以为了防止细菌外溢等事故的发生,在美国有严密的规定,在日本也必须得到总理大臣的批准才能进行。在研究的内容上分为PI一P4o道彦的课题小组研究的是P3, 需要特别的设备及巨额资金。由于大学里没有这笔预算,那就只能找企业或私人投资……”
“道彦求过与兵卫,请他出这笔经费,但被拒绝了?”
“啊,这位理工系的教授也不太清楚,但从他的口气中可以看出,他们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弄得很不愉快。而且淑枝也搀和进来进行了调解吧。——啊,另外还有一件事,道彦和六本木一家酒吧的老板娘关系不一般,她好像说过,要用挣的钱帮助道彦。那是因为道彦经常和他的助手或学生去那里吃饭、谈论工作,这是老板娘说的。当然,这一点他不敢让淑枝知道……”
给人诚恳老实印象的道彦,居然也是有这么大抱负的学者,而且在学术上走在世界的前沿。鹤见说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道彦了。他和那个女老板的事情,也许证明了他和和让家族的一致性:鹤见的耳边又回响起关于和江家族、包括和和让家联姻了的人,都在女人问题上具有共同“嗜好”的特点。
昨天鹌见下达了对间崎钟平和一条春生进行调查的指示,这是另一个小组要进行的工作。
过了20分钟后,这个小组的人员才打来了电话。这是由两名年轻的刑警组成的小组,他们汇报了昨天和与兵卫的律师顾问见面的情况。
“关于间崎钟平年纪轻轻地就成了与兵卫的私人保健医一事有无疑点,实际上的确有。”
年轻的刑警快人快语地讲道。
“钟平生于福岛县的温泉地区,一直由没有结婚的母亲带大。他的母亲是温泉艺妓,据说在钟平上中学时她就病逝了,后来一直由他母亲的姐姐抚养。有一年他的这位姨说要去东京找一直未归的丈夫,便带着另外两个孩子和钟平一起去了东京。
可她没有找到丈夫,带着3.个孩子,生活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她也于6年前病故了……“
这些事是刑警拜访钟平姨姨的长子后知道的。他比钟平大两岁,现年36岁,是公司职员。
“他从姨妈那里得知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因此他非常仇恨自己的父亲。”
“钟平的父亲是谁?”
“和江与兵卫!——他与常去旅游的那个地方的一个艺妓发生了肉体关系,并使她怀了孕。但艺妓相信了与兵卫的花言巧语,认为他是爱自己才这样做的。她生下了这个孩子。与兵卫得知了这件事后,突然出尔反尔,对艺妓冷淡下来。由于当时与兵卫的父亲还健在,时任社长,一旦让他父亲得知这种丑闻,他不仅当不上公司的继承人,还有可能被赶出家门。那名艺妓曾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但与兵卫责怪她为什么要怀孕,还要生下这个孩子,完全用一种羞辱的口气把她骂了回去。后来这名艺妓决心自己一手带大钟平。但她总也咽不下这口气,经常挂在嘴边,因此在钟平幼小的心灵里便结下了对与兵卫的鄙视和仇恨……”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婴儿就是钟平!鹤见终于证实自己当时的预感。
“也就是说,在钟平的心底,一直埋藏着要向与兵卫讨回公道的念头。从小学时起, 他的成绩就非常优秀,后来考进了东京医大,成了医生。6年前他的姨妈因病去世,这个机会也终于来了……”
钟平的姨妈在钟平上高中三年级的时候就想让他上医科大学。但由于她的长子上了大学,她实在拿不出钱,便写信和与兵卫商量,她在信中说,“虽然过去你疏远了我妹妹,但现在钟平越长越像你,我希望你们父子能见上一面。鉴于钟平知道他母亲的艰难生活是你造成的,非常痛恨你,最好还是不要一下让他知道。最好有一个适当的机会让他在能够接受的情况下见面。”
与兵卫马上回了信,说他同意见一下儿子。这个时候,与兵卫已经当上了和江药品公司的社长、现在叫会长。又一直没有儿子。如果他得知自己的儿子都上了高中,长大成人了,不知道会多么高兴呢!
于是他们商定,由姨妈带着钟平,找了一个借口去了指定的饭店,在大厅里和与兵卫“偶然”相遇。他一眼就确认了,钟平果然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后来,钟平的学费和生活费便都悄悄地通过钟平的姨妈支付给了钟平……
“这些事情在她临死前对钟平讲了吗?”
“是的,当时这位公司职员就站在旁边,钟平听说后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这也在情理之中。他从年幼时就受到了憎恨与兵卫的‘教育’,他为了‘报复’父亲的无情而发愤读书。但从姨妈来看,父亲事业有成,儿子学业甚佳,父子相见后应当是一个圆满的大团圆结局……”
姨妈死的时候,钟平28岁,已经在一所大学的附属医院里工作了。第二年与兵卫患胆石症接受手术,钟平正好是他的经治大夫。与兵卫出院后便将钟平叫到了自己家里,于是钟平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私人保健医生。
“这么说,他们两个人虽然知道了父子关系,却又没有亲情接触,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
“也许相互之间各怀‘鬼胎’而已。”
“原来是这样……”
对于与兵卫来说,他没有亲生子女,而他又看中了钟平的人品和学识能力,也许想让他入到自己的户籍里;但钟平对与兵卫到底抱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与兵卫曾经抛弃了钟平的母亲和钟子,从此他们再无来往,如果钟平“不计前嫌”的话……
但鹤见一想到钟平那张充满了阳刚之气、坚毅而富有棱角的脸,和他那任何时候都不苟言笑、冷静和玩世不恭的样子,怎么也猜不透钟平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鹤见警部在听取来自东京的汇报时,中里也在打着长途电话,他在和甲府地方检察院负责此案件的检察官交换着意见。中里的面前摊开着一本《六法全书》,他在民法第891条关于继承人资格认定的规定中, 详细地了解到案件所涉及人员的继承权的可能性。
他俩先后打完了电话,鹤见便向中里转达了东京的几项调查结果。
“这么说,间崎钟平是与兵卫的私生子了?”
“啊,和一般社会上所说的私生子还大不一样啊!”
中里也不禁想起了他偶然见到过的钟平的样子,那时他就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似的。会不会是他那对三角眼和与兵卫十分相似?
“这些报告与我们的调查相符。这样的话,大多数人都有杀死与兵卫的动机。”
鹤见看着写明1月3日住在别墅的9个人的姓名, 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