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还不相信我……”
这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但听得非常清楚,而且屋里显然是一团糟的样子。春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忍无可忍决心破门而入。当她刚刚用力拧开门,摩子便飞也似地逃了出来。她的头发乱蓬蓬的,罩衫被撕破了,袒露着胸口,摩子双手紧紧地捂在胸口处,看也不看被门冲到一旁的春生,一边剧烈地喘息着一边逃向了走廊。
紧接着卓夫也从屋里冲了出来,他只紧追了两三步,便像死了心似地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端了几口气后,又返回到了摩子的房间里。然后他点着了一支烟,一副让心绪平静下来的样子。
春生一边看着卓夫的背影一边向回走过了摩子的房间。走在厚厚的地毯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似乎卓夫没有发觉春生。
春生的心里也不禁慌乱起来了。她走过了自己的房间如一楼走下去。摩子去了哪儿了呢?
无论如何卓夫是个卑鄙的男人。大概他想自作主张,强迫柔弱的摩子顺从自己吧。摩子一再受到伤害,这会儿肯定心情糟透了……
起居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餐厅和厨房里也关着灯。春生走进了起居室。
这里开着电暖气,屋里暖乎乎的。电暖气的左侧有一扇门,走廊的右仅是台球室,左边是一间设计小巧的会客室。这三处都没有摩子的影子。
春生来到走廊, 穿过放满了书籍的会客室,从对叙Q的一扇门走到了北侧的走廊。在这里地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北走廊的前方是道彦夫妇的卧室,从那儿传来了哭泣声。
春生开始认为这是摩子的声音。她从卓夫粗暴的要求中挣脱出来会马上跑到父母身边哭诉的。但是春生听到的更多的是深深的苦恼和绝望的叹息。
“已经完了…肯定还要有更严厉的追查…我们再也保护不了摩子了……”淑枝的叹息到了后来成了异样的呜咽声。春生情不自禁地又朝他们卧室的大门分靠了过去。
“那可不行,如果我们抵挡不住,那摩子可就没有救了。”
道彦的声音轻而温柔,他在尽力地安慰着淑枝。
“不,已经晚了。警察全看穿了。我听到了恶魔的脚步声了……就要把我的摩子带走了……”
“你说什么呀!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噢,发现了那双运动鞋是一个重大失误,无论如何这是我们不该发生的失误!——不过嘛,除了这个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什么,仅凭一双鞋是不能把摩子抓起来的。”
“可警察已经明确表态了,他们认定凶手是内部人;而且如果没有在这里找到被盗的东西,肯定还会怀疑到摩子的头上的!而且他们一定会找出摩子藏东西的地方的……”
“我看你不要想得那么坏,摩子有‘不在现场证明’嘛。解剖的结果会证明她是清白的……”
对啦,从下午3点半开始的解剖已经结束了吧,这个结果也应当通知一下这里,但为什么还没有听说呢?
无论道彦怎样安慰,淑枝的情绪还是安定不下来。但她那越发大声的哭泣突然一下子止住了。春生吓了一跳;是不是淑枝过于紧张,她的心脏病发作了?
莫名其妙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淑枝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但这次像换了个人似地有些僵硬。
“我去自首!”
“自首?这是为什么?”
“我向警察坦白,这件事是我干的。因为只有我才对得上。等到把摩子抓起来后就晚了!”
“喂,我说淑枝,你冷静点儿!你要是这样的话……”
道彦的声音变得小了。春生看到,道彦越是反对,淑枝越是执意要收拾收抢出门的样子。
春生一边叹着气一边退回到了走廊上。看样子这栋别墅里的不安和焦躁已经无法承受,就要爆发了……
起居室里还是空无一人。
像要冲出这苦重气氛压抑的别墅似的,春生推开了大门。
院内死一般的静谧。
刺骨的冷气扑面而来。
由于白天下了一阵雪,大门前的台阶和前院停在铁栅栏门旁边的汽车,全都被上了一层洁白的素装。
一溜皮靴的脚印清晰地印在雪地上。春生找到自己的皮鞋穿上,试着来到了院子里。乌云之间偶尔见到闪烁的繁星,但亮度很低,根本照不亮大地。地面上的白雪和满目的黑夜形成了一种蓝白色的奇异画面,在别墅最高处的避雷针的顶端,亮着一盏小灯,放射着蓝色的光泽。看到这个,就使人意识到这栋别墅的风格充满了浓郁的北欧风格,凭添了几分高雅华贵的风采。这些建筑群静谧地矗立着,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站在这冰清玉洁的雪地之中,春生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如同梦幻一般。
但现实毕竟是现实,谁也无法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
那么,事件果然要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吗?
“无论如何这是我们不该发生的失误!”
道彦那顿足捶胸、痛心疾首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春生的耳边。
是淑枝建议把那双“用”过的运动鞋藏到地下室的面粉桶里的,是卓夫放进去的。而当时春生就站在旁边。是不是卓夫一直把春生当成外人一样存有戒心,作任何事情都想把她牵扯进来?
在地下室里,春生打开了面粉桶的盖子,卓夫把运动鞋深深地埋了进去。而且他们非常小心,一丁点儿面粉都没有酒出来。绝对是那样的。
可为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他们发现了呢?
春生的心中涌出一般要判明这个原因的决心,不知不觉地沿着那一溜脚印走了起来。
她转到了餐厅的窗前,来到了与兵卫卧室的南面;又拐过一个房角,就来到了后院。
在与兵卫卧室的东侧是一座阳台,高高的铁栅栏完全是一幅中世纪风格。由于这里照不到星星的光泽,所以是整个建筑最暗的地方。但立在院子一角的长明灯却射过来一缕微弱的灯光。
突然春生发觉一个黑影仁立在阳台的一侧。她吓了一跳。那是个高个的人影。
再仔细一看,还有一串雪中的脚印通到那个人脚下。
春生屏住呼吸,凝目望去,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清楚地看清了那是个男人。
是钟平!他手扶阳台的铁栏杆,盯着拉上了窗帘的与兵卫的卧室窗户。他像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四月仍旧死一般寂静,但春生仿佛可以闻及他的气息。
他在干什么?
或许他在那里想着什么……
他盯着的地方,曾经放过与兵卫的尸体。当时与兵卫的尸体放在那里慢慢地变冷、变硬;他身体里的灵魂便在那里告另订大地,飞向了遥远的天套…
钟平这会儿也在思考着与兵卫的死。春生觉得这个信息像电流一般传到了她的身上。他在压抑着心中的苦闷。不,也许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因为春生看到他那宽厚的双肩、粗壮的手臂和坚毅的脸都在微微颤抖着。
春生突然从心底涌出了一股郁闷的情感来。她急促地喘息着,心中被无可名状的意识包裹起来。她压抑着自己不喊出声来。
但是,又一个黑影一瞬间也来到了后院,并悄悄地朝钟子靠过去。那是个纤细的身影,并在离钟平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钟平吃了一惊,回过头来。
‘啊,樟子…“钟子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喃喃说道,”干什么呀,都这个时候了7’“可先生您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钟平离开了阳台,转向摩子。站在那里的摩子一动不动。
“先生……是不是在想我舅姥爷的事儿?”
摩子像吃惊似地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像是无法回答一样,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你是不是很尊重我舅姥爷?”
“啊”
“那么,恨他吗?”
“这人…”
春生非常奇怪摩子这样的问话方式。
她心中非常惊奇,但又不免感到某种冲击撞击着她的心房。与其说摩子希望钟平能给与回答,倒不如说她实际上是打算采取这样的方式向他诉说什么吧?并且决心以此来打动他的感情,触及他的思想深处?
“那么摩子,你是怎么看会长的?”
被逼得无法回答的钟平,一下子转守为攻,马上反问摩子;但似乎他认为这样问又有些残酷,中途又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舅姥爷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摩子那明白无误的回答令春生一下子陷入了混乱之中。摩子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回答的。
“舅姥爷其实是一个特别温和的人。他把摩子视为亲生孙女一样。他比任何人都爱摩子。对摩子来说他是最亲的人…摩子从内心里敬重他老人”
此时此刻,摩子完全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似地坦露心声。
对摩子来说是最亲最亲的人……摩子也从内心非常敬重他老人家……
春生在心里默诵着这两句话。她必须牢牢地记住这两句话,而同时她又对此大惑不解。出于本能,春生感到异常的紧张。
钟平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拢。
这时,一束灯光从别墅的下方照了过来,接着又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一辆飞奔而来的汽车正朝别墅这儿开过来。在快到别墅时,汽车停在了拐角处。映在雪地上的车灯灯光一下子射在了摩子和钟子的身上,与兵卫卧室的窗玻璃上也被大大地反射了一下。
开到别墅北侧拐角处的汽车不一会儿又慢慢地驶入前院,最后停在了房门前。
从助手席上下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是中里警部。从他那宽厚魁梧的身材、圆圆的脑袋的特征上马上就知道是他了。
他认出了站在雪地上的春生,平时温和的目光中显露出了一丝惊讶。
“实在抱歉,打扰了。”中里向着春生寒暄道,“各位还都没有睡吧?”
他是对昨天夜里大家都要求早早入睡一事有些反常而讽刺的意思。
“啊,我想是的。”
“那也只好对不起了,要麻烦各位全都到起居室来一下,我有事要相告。”
“是解剖结果吗?”
“是的。”
中里意味深长地回答了一句,并用力地点了点头,春生和他迅速地对视了一下。
中里警部来传达解剖的结果,但又决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他一定还掌握了什么秘密,足以摧垮和江家族拼死设置的防线的秘密。
春生情不自禁地堵到了中里的面前,这是她心中的焦躁把她推上前的。这是出于她要保护摩子的本能,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想法的驱动。
什么地方又出了差错了……
但是她没能讲出来,她只是死死地盯着中里的眼睛。突然,在春生的脑子里又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那是如同生了绣的金属般的声音,是一种使人难以忍受的声音。当时把与兵卫的尸体抬到阳台上打开生了绣的门的插销时的声音,一直深深地刺入到春生的内心深处。那天夜里做完了全部的事情之后,那个冲击心房的声音一直没有停顿过,一直到天亮。而这会儿不应当再出现这个声音……
第七章 崩溃的防线
1
这天夜里9点多钟,在别墅的起居室里集中了总共9个人。属于和江家族的人员共有6人, 包括实子、阿繁、道彦、淑枝、摩子、卓夫;另外还有间崎钟平和一条春生。与此相对的是富士五湖警察署刑事科长中里有京警部。他那魁梧高大的身子,稳稳地沉在起居室里的安乐椅中。
下了一天半的雪,到了傍晚才停了下来,别墅再一次被皑皑白雪覆盖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更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寂静。起居室里的温度适宜,电动壁炉里的假火放射着美丽的光芒。此情此景和两天前、即1月3日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与兵卫不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中里警部。而且这8个人的脸色也由于两整天都被关闭在这里的缘故,人人都是一副晦暗、倦怠的样子,其中还夹杂着担心被识破什么的不安神色。
中里那双慈善的眼睛在—一扫视了这8个人之后终于开口讲道: “大家都很累了,可还是把你的叫到这里,实在是抱歉。如各位所知,事件已经发生了两天,搜查总部也总算找到了一点破案的线索,在向各位通报调查情况时,若有不明之处请多多指教。希望能尽快了结此案。”
中里慢慢悠悠、 不紧不慢地客套着,但这8个人听后都不禁面面相觑,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开始讲是为了说明与兵卫的解剖结果而让大家集中到起居室来的。
“好了, 言归正传。昨天,也就是1月4日上午9点半左右,我们接到报案后进行搜查时,曾认为这是一起外来歹徒的流窜作案。例如:电话线被切断,后院的雪地上有进出的脚印。但是,在这之后我们认为上述线索都是为了伪装成外部歹徒作案,而人为的假象,实际上凶手在内部。关于这一点,我认为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中里一字一顿、口若悬河地演讲着,终于进入了讲话的实质。
“我们之所以认为是内部人员作案,最大理由是在地下室的仓库的面粉桶里找到了那双一致认为是与后院脚印相符的运动鞋;再有就是雪地里的脚印不是先进后出,而是先出去后进来的。仅仅这些就足以证明凶手为内部人员。因为如果是外来歹徒必然是先进后出的脚印。”
听到这里,7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卓夫。
戴着一副金属框眼镜、平时显得非常机敏的卓夫,听到这话也不由得晕过去似的出现了眩晕的神色。他半张的嘴里呆呆地挤出了几个字:“这么笨啊……”
实际上中里早就推测出这8个人中只有卓夫的脚和雪地里的脚印对得上。
“而且各位都很聪明,也都一定明白了,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我们在别墅内及其周边地区的搜查,真正的目的在于寻找杀害与兵卫的匕首和被盗物品。”
“不是没有找到吗?”
卓夫终于像反击大家对自己的责难一样反问道,他的语气中明显地显示出了挑衅的意味。
“不错,的确一无所获。”
“那你干嘛非说是内部人干的!?”
“是的。如果在案发之后没有人离开别墅的话,我们就可以会陷入不可思议的矛盾之中了,而且也许会失去搜查的方向。所幸的是,有一位女性于案发当夜返回了东京…”
“可、可、摩子离开这儿的……”
道彦过于狼狈,以致竟然发生了口吃现象,但中里并不理会他的窘相,话锋一转,直指摩子。
今天夜里摩子也是一袭黑色服装,使她那本来就瘦小的身材更加纤细。她似乎要隐藏在道彦和淑枝之间,但中里那锐利的目光,如同刀箭一般刺中了她,她紧紧地畏缩成了一团。
“摩子小姐,我之所以这样讲并不是我所希望的。但是很遗憾,在今天早上对你进行听证调查时,你隐瞒了几件大事。你回答说,从4号凌晨1点半左右乘出租车回到东京的家,到同一天下午1点半乘公司的车回到别墅的大约1 2个小时里,哪儿也没有去,一直呆在了家里。但这是说谎。你在4号的早6点左右穿了一件黑色大衣和深色的西服裤——当然是为了便于隐蔽, 从大门外出,直到7点才回来,然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了二楼的房间里。这是根据你家的女佣人的证词证明了的。那么早,你干什么去了?”
听到这些,摩子的身子微微一额。
“她外出散步了!”道彦连忙替摩子答道,“是的,我女儿常常在那个时间外出带着狗散步……”
“那么她为什么特意把狗拴好了才出的门,是锁狗时的声音才惊醒了女佣人的。
是不是昨天就她一个人外出散步呢?“
中里紧紧地盯着摩子,摩子茫然地点了点头。中里轻轻地笑了笑:“可我认为这个谎话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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