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当然得再扫一次地。接着,她跪下来擦地。
“我希望你能停下来。”麦可做在楼梯上,以免妨碍她工作。
卡西法躲在炉架后头,喃喃地说:“但愿我没跟你谈那个交易。”
苏菲用力擦拭。“等一切都干干净净的时候,你们就会开心了。”
“但是我现在觉得很悲惨!”麦可嘟囔着。
豪尔一直到很晚才回来,那时苏菲已经又扫又擦到累得不能动了。她弯身坐在椅子上,全身酸痛。麦可扯住豪尔的一只长袖,将他拉到浴室里去,苏菲可以听到他急急切切抱怨个没停,什么‘可怕的老母鸡!’‘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等等,连卡西法也跟着吼叫:“毫尔,阻止她!她会杀了我们两个!”
但是,当麦可放开他的袖子时,豪尔只问了一句:“她有没有杀死蜘蛛?”
“当然没有!”苏菲叱道,全身酸痛令她脾气不佳。“它们看到我就四处逃命了。这些蜘蛛是什么?是被你吃掉心脏的女孩吗?”
豪尔大笑:“不,只是普通的蜘蛛。”说完,他脸上便带着梦幻般的神情上楼去了。麦可叹了口气。进去储物柜里一阵翻找,找出一张旧的折叠床,一张稻草做的床垫,及一些毯子,将它们放在楼梯下腾出的空间,跟苏菲说:“你今晚最好睡这里。”
“那是否表示豪尔会让我留下来?”苏菲问。
“我不知道。”麦可不高兴地说:“豪尔从不对任何事做承诺。我在这里待了六个月后,他好象才注意到我住在这里似的,收我当他的学徒。当时,我只是觉得床总好过椅子罢了。”
“那真是非常谢谢你了。”苏菲感激地说。床当然是比椅子舒服喽。而且,当卡西法半夜里抱怨肚子饿时,她就方便起来给它添木头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菲勤奋地清扫整个城堡。她做的很开心,她告诉自己是在找线索。她清洗窗子、清洗那黏答答的水槽,还要麦可把工作台和架子上的东西都拿下来,好让她可以好好刷洗一番。她把橱柜里的东西全拿出来,梁上挂的全取下来,全部清洁一遍。她觉得连那个骷髅头跟麦可一样,露出长期受苦受难的可怜相了,因为它老是被搬来搬去。
然后,她在最靠近壁炉的梁上钉上一大张旧床单,强迫卡西法把头低下,好让她清烟囱。卡西法很讨厌这么做。因此,当煤灰飞得一屋子都是,而苏菲必须将屋子重新清一遍时,它幸灾乐祸、笑得非常邪门。苏菲就是这样,非常勤奋,但常常不得其法,不过勤奋其实也是她的方法之一。她估量过了,只要她打扫得够彻底,迟早会找到那些被豪尔藏起来的女孩的灵魂或心脏,或者跟卡西法的契约有关的线索。
被卡西法保护着的烟囱,依她的想法,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藏匿处,但是那儿除了大量的煤灰外,什么东西也没有。她将煤灰装在袋子里,放到后院去。后院当然也是一个被她认定为很有可能的藏匿点。
每次豪尔回来,麦可跟卡西法都跟他大声的抱怨苏菲,但豪尔豪好象都没听进去。他似乎也完全没注意到家里变的多么干净,橱柜里储满了蛋糕、果酱,偶尔还有莴苣。
而事情就像麦可曾预测的那样,话很快就在避难港传开了。人们前来看苏菲,避难港的人们称她为女巫太太,金斯别利的人则称她为女魔法师,不消说,连王城的人都听说了。经由金斯别利门来拜访她的人,衣着比避难港的人好。但是不管来自哪里,人们在拜访这样重要的人物时总会找借口。因此,苏菲工作到一半时,常常得要停下来跟人点头、微笑、收礼物,或要麦可赶紧为人家弄一个什么咒语。有些礼物是好东西,像是图画啦、长串的贝壳啦,还有实用的围裙,苏菲每天都使用围裙。她把图和贝壳挂在她楼梯下的小窝里,很快地,那地方就很有家的感觉了。
苏菲知道,当豪尔将她扫地出门时,她将会想念这一切。她越来越担心他会这么做,她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这样对她视而不见。
接下来,她清理浴室。那花了她好几天工夫,因为每天豪尔要出去前,都会在里面待上很久。一等他离开,苏菲马上进入那满是蒸汽及香味咒的浴室,喃喃地说:“现在,让我来找找跟契约有关的东西。”但是她的主要目标,其实是架子上那些小包、瓶子和管子。她借口刷架子,把它们一个个拿下来,花许多时间仔细研究观察。标有‘皮肤’‘眼睛’和‘头发’的,是否真的是女孩子身体器官?但是就她观察的结果,那些似乎不过是乳液、粉和化妆品。如果它们一度曾经是女孩身体的一部分,那一定是豪尔用那个‘腐蚀用’管子里的东西将她们腐蚀掉,再由抽水马桶冲走,才会这样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不过她真心希望它们只是化妆品而已。
她把东西放会架上,努力刷洗。当晚,当她全身酸痛地坐在椅子上时,卡西法抱怨道,为了她,它已经抽干了一股温泉。
“温泉在哪里?”苏菲问道,最近她对什么都好奇。
“大多在避难港的沼泽底下。”卡西法说。“不过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就必须由荒地取水了。你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清扫工作,找出帮我打破契约的方法?”
“很快啦,”苏菲说。“但是如果豪尔老是不在家,我如何能由他那里挖出契约的内容?他总是这么常外出吗?”
“只有在他追求女人的时候才会。”卡西法说。
浴室干净得发亮后,苏菲就去刷楼梯和楼上走道。接着她进入楼上开前头的麦可的小房间。这阵子下来,麦可几乎是怀着沮丧的心情,当苏菲是自然灾害般地勉强接受了。此时他却大叫一声,两步并做一步地冲上楼去救他的宝贝,那些宝贝放在他那被虫蛀过的小床下面的一个旧盒子里。他匆匆地保护着盒子离开时,苏菲瞥见一条蓝色的丝带,一个糖做的玫瑰花,上头则是些信函。
“原来麦可有女朋友!”苏菲边将窗子用力推开边自言自语,这面窗子也是开向避难港,苏菲将他的床铺拖过窗台去透风。苏菲有些惊讶,她居然没追问麦可他女朋友是谁?他又是如何保护她不让豪尔知道?因为苏菲也知道自己近来变得很多管闲事。
她由麦可房间扫出来的灰尘和垃圾,多到卡西法试着烧毁它们时,几乎被闷死。
“我会被你害死!你跟豪尔一样没良心!”卡西法用快窒息的声音说话,只有它的绿发和一部分蓝色的前额露在外面。
麦可将他的宝盒放在工作台抽屉里,然后上锁。“我希望豪尔能听听我们的意见!这次这个女孩为什么需要这么久?”
次日,苏菲想由后院开始,但是那天避难纲下雨,雨打在窗户上,也拍打着烟囱,法不安地嘶嘶作响。后院也是避难港的一部分,因此当苏菲开门时,那里也下着倾盆大雨。她将围裙围在头上,在院子里略略翻找,在全身还没被淋得湿透前,找到一桶白色涂料及一把大大的油漆刷。她把这些拿到户内,开始漆墙,又在储物柜里找到一个旧梯子,让她得以漆梁木之间的天花板。接下来两天,虽然当豪尔将门转到绿色向下,走向山岗时,那里天气晴朗,有大片云影在石楠上迅速追逐,速度比城堡所能移动得还快,但是,避难港始终下着雨。苏菲油漆了自己的小窝、楼梯、楼上走道,以及麦可的房间。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第三天,豪尔进门时问道:“看起来好象明亮多了。”
“是苏菲。”麦可以一种快死的声音说。
“我早该猜到了,”豪尔说着,消失到浴室里去。
“他总算注意到了!”麦可跟卡西法耳语:“那女孩一定是投降了。”
第二天,避难港仍下着毛毛雨。苏菲绑上头巾,卷起袖子,并束紧围裙。她拿着扫帚、水桶以及肥皂,一等豪尔出门,她就像个年老的复仇天使,出发去清理豪尔的房间。
她将那房间保留到最后,因为她害怕自己不知会发现什么,她一直是连偷窥都不敢偷窥这个房间。那实在愚蠢!她蹒跚着走上楼梯时这么想着。现在情形很清楚了:卡西法包办了整个城堡强大的魔法部分,麦可则包办所有下人的工作,豪尔却只会在外头游荡,抓女孩子,并且像芬妮剥削她一样,剥削麦可和卡西法。苏菲从不觉得豪尔有多可怕,现在则只是轻蔑。
她上到楼梯走到处时,发现豪尔正站在房门口,一手懒洋洋地倚在门上,完全挡住她的去路。
“不行,”他很和颜悦色地说:“我要保持肮脏,谢谢。”
苏菲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从哪里跑出来的?我明明看到你出门去了。”
“我故意让你这么想的。”豪尔说:“你已经把卡西法和可怜的麦可整得不能在惨了,合理的推断是,你今天会对我发动进攻。而且,不管卡西法是怎么告诉你的,我可是个巫师哦。难道你不认为我会法术吗?”
这完全破坏了苏菲原先的假设,但她打死也不愿承认。“年轻人,每个人都知道你是个巫师。”她严厉地说:“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的城堡是我所见过最脏的地方!”她越过豪尔垂坠、摇动的蓝银色长袖往房间里探看。地毯上像鸟巢一样,满是垃圾。她还瞥见到剥落的墙及一整架子的书,其中有些看来很怪异,但是没有看到成堆被啃啮过的心。不过,它们也可能是藏匿在那个大大的四柱床后面或下面。帏帐满是灰尘而呈灰白色,挡住了她的视线,令她看不到窗外的景色。
豪尔袖子挡在她脸前。“嘿!少多管闲事。”
“我才没有!”苏菲抗议道:“那个房间……”
“是的,你是多管闲事。”豪尔说。“你是一个超好管闲事、超霸道、超爱干净的恐怖老女人。请你节制一点好不好?你让我们非上痛苦。”
“但这房子脏得像猪舍,”苏菲抗议道:“叫我不管我会受不了啦!”
“你可以的。”豪尔说:“我喜欢我的房间维持原状。你必须承认,如果我想住在猪舍里,那也是我的权利。现在,下楼去,找些别的事情做。拜托,我讨厌跟人争吵。”
苏菲无技可施,只好蹒跚地拖着水桶在她身边发出当啷声走下楼去。她有些发抖,她很惊讶豪尔居然没当场叫她滚蛋。但既然他没有这么做,她就开始思索再来要做些什么。
她打开楼梯旁的门,发现小雨几乎全停了,于是冲到院子里去,开始精力充沛地将犹滴着雨滴的成堆垃圾加以分类。
她听到一声金属撞击声,豪尔又出现了,在苏菲接着要搬动的一大片锈铁片中间,她被绊了一下。
“这里也不成。”他说:“你真是恐怖分子耶!我知道每样东西的位置,如果你把它弄整洁了,我就会找不到我使用运输咒时所需要的东西。”
所以这里某处也许藏有一道灵魂或一盒嚼过的心脏?素油菲想着。她觉得非常挫败,对豪尔吼道:“可是将东西弄整洁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那你必须为你的生活寻找新目标。”豪尔说。有那么一会,他好象也要发脾气了,他那奇怪的浅色眼睛直瞪着苏菲。但是他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说:“现在,进屋去吧,你这个过动的老家伙,找别的事来玩,别惹我生气。我讨厌生气。”
苏菲两只瘦瘦的手臂在胸前交叉,她不喜欢被玻璃弹珠似的眼睛瞪着。“你当然讨厌生气!”她反唇相讥:“你讨厌任何令人不愉快的事,对不对?你是泥鳅大王。你就是这种人!任何事只要你不喜欢,你就脚底抹油溜走。”
豪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现在我们都了解彼此的缺点了。回屋里去。去、去呀!”他对着苏菲逼近,挥手要她往门的方向走。挥动的袖子勾到生锈金属片边缘,扯了一下,破了。“该死!”豪尔拉起蓝银色的袖子,说:“看你害的!”
“我可以把它补好。”苏菲说。
豪尔再度白了她一眼。“你又来了。你很爱当奴役是不是?”他把破掉的地方夹在右手手指间,拉过去,手放开时,破损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了。“看,”他说:“你懂了吗?”
苏菲蹒跚地回到屋内,感觉像是上了一课。巫师显然不需依平常方式做事。豪尔已证明给她看,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巫师。“他为何不把我赶出去呢?”她一半问自己,一半问麦可。
“我也不明白。”麦可说。“不过,我想他是以卡西法为指标。大多数来这里的人不是注意到卡西法,就是怕它怕得要死。”
豪尔那天没有外出,接下来几天也没有。苏菲静静坐在炉旁的椅子,避开他,思考着。
她现在想明白了,虽然豪尔是罪有应得,但她生气的对象其实是女巫。这些天以来,她把对女巫的怒气全发泄在城堡上,她对自己以欺骗的手法待在这里,也觉得有些良心不安。豪尔或许认为卡西法喜欢她,但是苏菲知道,卡西法不过是抓住机会跟她谈一笔交易而已。苏菲觉得自己辜负了卡西法的期待。
但是这样的情绪并未维持很久。苏菲发现一堆麦可需要修补的衣服,她由她的缝纫袋里拿出针、剪刀和线,开始缝缝补补。到那天傍晚,她的情绪已经恢复到可以加入卡西法那条关于炖锅的歌了。
“工作很开心?”豪尔语带讽刺地问。
“我需要再多一点工作。”苏菲说。
“如果你非得有事忙,我的旧套装需要修补。”豪尔说。
这似乎意味着豪尔不再生她的气了,苏菲终于放心,她那天早上几乎被吓到了。
豪尔显然还没抓到他锁定的女孩,苏菲听到麦可问他一些很明显的相关问题,但是豪尔总是很滑溜地避免回答。“真是个泥鳅大王!”苏菲对一双麦可的袜子喃喃地说:“不能面对自己的邪恶。”她看着豪尔心神不宁地忙着,试着掩饰他的不满。这样的情绪,苏菲倒是颇能了解。
在工作台那儿,豪尔做的比麦可努力,而且快速。以一种专业但又十分随便的态度,将咒语组合在一起。由麦可的表情看来,大部分的咒语不仅不寻常,而且很难。但是豪尔常做到一半就跑掉,冲上楼,到房里去找东西(当然一定是邪恶的东西),不一会儿,又冲到院子里去把弄一个大的咒语。苏菲将门打开一点缝隙偷瞧,很惊讶地看到这个外表优雅的巫师居然跪在泥地,长袖绑在脖子后头以免妨碍工作。他小心地举起一堆纠缠在一起的金属,将它们变成某种东西的骨架。
那个咒语是为国王做的。一位打扮过度、身上洒满香水的传讯者,带着国王的信和长长的说辞到来。他说豪尔必然有许多其他重要顾客的工作要做,但不知是否能拨出时间,将他能力强大、善于发明的脑力,稍稍用在国王所遭逢的一个小问题上?也就是说呢,国王陛下想知道,如何能让沉重的货车经过沼泽区和崎岖不平的路面。豪尔的回答同样非常彬彬有礼,又臭又长。他拒绝了,但是信差又讲了半个钟头。最后,他和豪尔互相行礼,豪尔同意弄那个咒语。
“事情有点不太妙,”信差走后,豪尔跟麦可说:“苏利曼干吗要跑到荒地失踪不见?现在国王似乎认定我可以接续他的工作。”
“苏利曼绝对不如你有创造力。”麦可说。
“我呢,是太有耐心又太客气了!”豪尔沮丧地说:“我应该跟他狠狠敲一笔的!”
其实豪尔对避难港的客人也同样耐心而客气,但是麦可焦虑地指出,问题在于豪尔对这些人的收费实在太低。麦可这些牢骚是在豪尔耐心花上一个小时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