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回头看着卡西法,卡西法对她扮了一下鬼脸,意思是说现成品里没有那样的东西。
“这样是不对的。”苏菲严厉地说:“而且,决斗是不应该的。”
“那就给我一个能让我有公平机会的咒语。”那少年绝望地恳求。
苏菲看着他。他个子很小,很明显地性格怯懦,他脸上有一种‘永远的输家’那种无助的表情。“我尽量试看看。”苏菲说。她拐着脚来到架子前面,审视那些瓶瓶罐罐,一个上标有‘辣椒’的红色罐子看来最合适。她倒了一大堆到方形纸上,然后将骷髅放到它旁边。“我想决斗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她对着骷髅喃喃自语,口中同时念叨着:“要公平地打斗!知道吗?”她把纸包起来,扭好,蹒跚地走回门边。“决斗一开始,就把这个撒向空中。”她跟小个子年轻人说:“它会带给你和对方相同的机会。在那之后,输赢都要靠你自己了。”
小个儿年轻人显然非常感激,要塞给她一个金币,但是苏菲拒绝接受,所以他只好给她两辩士,然后高高兴兴地吹着口哨离开。“我觉得自己像个骗子。”苏菲边把钱藏到壁炉石块下边说:“但是我真希望决斗时我能在场。”
“我也是。”卡西法劈啪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解放我,让我能出门去看象样的事?”
“要是能获得跟这个契约有关的一点暗示就好了!”苏菲回道。
“搞不好你今晚就会得到。”卡西法说。
近傍晚时麦可飞了进来,进门后他先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豪尔还没回来。接着走到工作台,将东西拿出来,让台子看起来好象他在那里忙了一天的样子,边弄边愉快地唱着歌。
“真羡慕你可以轻易地走那么长的路。”苏菲边说边缝一片蓝色三角形到豪尔的银色破衣服上。“我……甥女怎么样?”
麦可高兴地离开工作台,坐到炉旁的凳子上,开始跟她报告他的一天,然后他反问苏菲如何打发时间。结果,当豪尔以肩膀将门顶开,两手提满大包小包走进来时,麦可不仅没有一点忙碌的样子,反而坐在凳子上,为了那个决斗的咒语笑得前仰后合。
豪尔往后退,以背部将门关上,背靠着门一副很悲怆的样子。“看看你们!”他说:“应该这样对待我的吗?我整天为你们做牛做马。可是你们,连卡西法也一样,连跟我说声hello 的时间都没有。”
麦可满怀罪恶感地跳起来,卡西法则好整以暇地说:“我从不打招呼的。”
“有什么不对吗?”苏菲问。
“这样还差不多,”豪尔说:“总算有人假装看到我了。苏菲,真谢谢你的问候啊!是的,是有事情不对!国王已正式要求我去寻找他的弟弟,甚至强烈暗示说,若能顺便把荒地女巫解决掉会更好。你们却只知道坐在那里笑。”
说到这里,豪尔显然又随时要制造绿色黏液了。苏菲赶紧将手里缝着的东西摆一边,说:“我来烤一些热腾腾的奶油土司。”
“那是你面队悲剧时唯一能做的事吗?”豪尔抱怨:“烤土司!不、不用起来。我一路拖着这些要给你的东西回来,所以,至少礼貌性地表示一点兴趣吧。哪!”他把一堆包裹放到苏菲大腿上,另外递了一个给麦可。
苏菲困惑地将包裹一一解开,里头有几双丝质长袜,两包白麻布衬裙,下摆饰有荷叶边、蕾丝和缎带,一双灰鸽色软皮,侧边有松紧带的靴子,一件蕾丝披肩,还有一件水洗丝制成的灰色洋装,上面蕾丝的颜色与披肩正好相配。苏菲以专业者的眼光一一审视,一次次地惊叹出声,光是那件蕾丝披肩就价值不菲了。她抚抚摩着洋装的丝料,露出敬畏的表情。
麦可拿到的是一件崭新漂亮的丝绒外套。他满口抱怨,一点也没有感激的样子。“你一定把丝质皮包里的钱全部用光了!我不需要这个。你自己才需要新衣服!”
豪尔将靴子挂到他那件蓝银色套装的剩余部分上,可怜兮兮地举高来看。苏菲虽然很努力地缝着,上面的洞还是多过布料。“我是多么不自私的人呀!”他说:“我不能让你们穿得破破烂烂地去国王那里摸黑我,国王搞不好会认为我没照顾好我的老母亲。苏菲,怎么样啊?靴子合不合脚?”
苏菲仍满怀敬畏地在抚摩那件丝质衣服,闻言才抬起头来,问道:“你这是出于好心还是胆小?非常谢谢,但是我不去。”
“太不知感激了!”豪尔大叫。他将两只手臂张开:“再来场绿色黏液吧!然后我将被迫将城堡移到千里之外,从此再也见不到我可爱的乐蒂!”
麦可恳求地望着苏菲,苏菲忍不住要呻吟。她清楚地看到,两个妹妹的幸福都系于她去见国王这件事上头,何况背后还有绿色黏液的威胁。“你还没开口拜托我呢!”她说:“你只是说我会去。”
豪尔微笑着:“你会去的,对不对?”
“好吧!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豪尔说:“麦可可以当你的仆役。国王会等着接见你。”他在凳子上坐下,开始冷静、清晰地解释,告诉苏菲该说些什么。因为事情完全顺他的意,他不再有半点‘绿黏液情绪’,苏菲很想甩他耳光。“我要你做的是很敏感、不易处理的事。”豪尔解释道:“我要国王能够继续雇佣我做类似运输咒那样的工作,但又不够信任到足以把诸如寻找他弟弟之类的工作交托给我。你得告诉他我得罪荒地女巫的原因,同时告诉他我仍是一个好儿子,对你很孝顺,但是说的时候要有技巧,让他觉得我这个人实在没用。”
豪尔说得很详细。苏菲将手环在包裹上,试着记住他说的一切,但心里忍不住叹气:如果我是国王的话,我会完全听不懂这个老太婆在嘟囔些什么!
麦可则在豪尔身边徘徊,伺机要问他关于那个令人困惑的咒语的事,但是豪尔一直有新点子涌上来,新的、微妙的、该告诉国王的细节,他一直挥手要麦可走开。“现在不成。还有,苏菲,我想到了,你也许需要来点联系,以免被王宫的气势吓到。我可不希望你跟国王谈话时神情怪异。麦可,现在还不行!所以我安排你去拜访我旧日的老师潘思德曼太太。她是很有威严的老妇人,就某方面而言,她的威仪还要胜过国王。所以,等你见过她,在去王宫时就会觉得习惯了。”
苏菲真希望她从为答应这件事!当豪尔终于转身跟麦可说话时,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麦可,轮到你了。到底什么事?”
麦可挥舞着那张闪亮的灰纸,很不悦地迅速解释说,他实在是拿这个咒语没辙。
豪尔似乎有些意外,接过纸问道:“是哪里有问题?”边说边把纸摊开来。他盯着纸看,一边的眉毛突然挑高。
“我先当它是迷题来解,后来则逐句照做,”麦可解释道:“但是我和苏菲没法抓住那颗流星……”
“我的天!”豪尔大叫,然后开始大笑,他必须咬住自己的下唇才能停下来。“可是麦可,这不是我留给你的咒语呀。你这是哪来的?”
“就在工作台上,苏菲围在骷髅旁那一堆东西里。”麦可说:“那是唯一的新咒语,所以我就想说……”
豪尔跳起来到工作台上一阵翻找。“苏菲又闯祸了。”东西被他翻得四处都是。“我早该知道了!没有,咒语不在这里。”他拍着骷髅褐色发亮的头顶。“是你干的吗?我有个想法,我觉得你是由那地方来的,我确信那把吉他也是。呃,亲爱的苏菲……”
“什么事?”
“没事忙的老笨蛋,无法无天的苏菲,”豪尔说:“告诉我猜的对是不对。你是不是曾将门把转到黑色向下,打开门将你那好管闲事的鼻子伸出去偷看过?”
“我只把手指伸出去。”苏菲很有尊严地说。
“但你确实是打开了门,”豪尔说:“那个麦可误以为是咒语的东西,一定就是这样进来的。你们两个难道从没想过,那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平常所见的咒语吗?”
“咒语常常看起来怪怪的嘛!”麦可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豪尔由鼻子里哼笑一声:“决定这段话的意涵,然后自己写出第二段。噢,天哪!”说完他往楼上跑。“我拿给你们看。”边说脚步声边一路往上响。
“我想我们昨晚在沼泽上跑来跑去全都白费了。”苏菲说。麦可沮丧地点头,苏菲看得出来他觉得自己愚不可及。“都是我的错,”她说:“是我开了那扇门。”
“那外头是什么?”麦可很感兴趣地问。
就在此时,豪尔下楼来。“原来那本树不在这里,”他说,看来很生气。“麦可,我刚才听你说你们一起出去,试图捕捉流星?”
“是的,但是它吓的全身僵硬,掉到水坑里淹死了。”麦可说。
“谢天谢地!”豪尔说。
“实在令人难过!”苏菲说。
“难过!”豪尔益发生气:“一定是你的馊主意,对不对?一定是的!我闭上眼都可以看到你在沼泽区里跳来跳去鼓励他的样子。我告诉你,那是他这辈子所做过最最最愚蠢的事!如果他真的抓到那颗流星,他要难过的事还多着呢!而你……”
卡西法伸了个懒腰,火光闪动着,直上烟囱。“干吗这么生气?”它说:“你自己不也抓了一个?”
“没错!而我……”豪尔玻璃珠似的眼睛转向卡西法,但是说没两句就住了口,转而跟麦可说:“麦可,答应我你以后绝对不做这种事。”
“我答应。”麦可欣然同意:“那张纸上面写的如果不是咒语的话,又是什么东西?”
豪尔看一下手里灰色的纸:“这叫做‘诗歌’。但这不是全部,可是我想不起后面是什么?”他就站在那儿思考,然后,好象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下一段好象很重要,”他说:“我最好把它送回去,然后……”他走过去将门柄转到黑色向下,转过身看看麦可和苏菲,说:“好吧,我知道我若将苏菲留下来,她也会想尽办法钻过来,那样对麦可就太不公平了。你们两位都一起跟我走吧!这样至少你们会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他打开门,外面是空无一片,他就这样踏出去。麦可急着加入,慌慌张张地,绊到凳子摔了一跤。苏菲一跃而起,包裹全掉到壁炉里,她匆忙地对卡西法叫道:“别让它们沾上火花!”
“如果你答应告诉我那边有什么的话。”卡西法回道:“还有,我已经给过你暗示了。”
“是吗?”苏菲说。但是因为实在赶得很匆忙,并未留意。
那片虚无不过是一寸左右的厚度。在它之后,是一个灰灰的、下着小雨的傍晚,有一条水泥路通往一座花园的大门。豪尔和麦可在门口等着。过了门,是一条看来平坦坚实的路,路两旁建有房子。苏菲在小雨中发抖,她回头看自己的来处,发现城堡变成一栋有大窗子的黄色砖房。跟其他房子一样呈方形,很新,前门是波浪纹状的厚玻璃。
没人在路上走动,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但苏菲觉得,真正的原因在于,虽然这儿有许多房子,但这儿其实是在城市的边缘了。
“你好奇够了没?”豪尔叫她。他那件鲜艳的灰红色服装因为雨滴,看起来雾茫茫的。他手里拿着一串样式奇特的钥匙,大多是扁扁的,黄颜色,好象与这些房子契合。
当苏菲走过去时,他说:“我们的衣服得入乡随俗一下。”说完,他的衣服突然一片模糊,好象身旁的小雨突然都变成雾。当影象重又清晰起来时,它虽然仍旧是灰红色,却已变了一个样式。垂下来的长袖不见了,整套衣服看来不仅松垮垮的,还旧旧破破的。
麦可的夹克则变成一件及腰厚衬衫。他举起脚,脚上穿的是双帆布鞋。他盯着紧包在他腿上的蓝色东西,呻吟道:“我的膝盖几乎没办法弯曲。”
“你就会习惯的。”豪尔说:“走啦,苏菲。”
令苏菲惊讶的是,豪尔领他们走回头路,往那栋黄色的房子走去。苏菲可以看到他宽松的夹克后头写着奇怪的字:威尔斯橄榄球,麦可跟着豪尔走,因腿上穿的东西而脚步僵直。
苏菲低头看自己,看到群摆和鞋子之间的瘦腿露出原来的两倍之多,除此之外,她的穿着到是无啥变化。
豪尔以一把钥匙打开有波浪纹状厚玻璃的前门。门边挂有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礼本戴尔’。苏菲边念边被豪尔推着,走进一个洁净发光的前厅。房子里似乎有人,最靠近前厅的那扇门后传来嘈杂的声音。豪尔打开门后,苏菲发现声音来自一个大大的方形盒子,盒子前面有神奇的彩色图案在动着。
“豪尔!”一个坐在那儿织东西的女人大叫。
她神情露着些许不悦,放下手里的东西,但是在她站起来之前,一个手撑着下巴,看那神奇影象看得聚精会神的女孩跳起来,扑到豪尔身上,大叫道:“豪尔舅舅!”并且跳起来,以脚环住他。
“玛莉!”豪尔也大叫:“小美人!好不好啊!有没有乖乖?”他和小女孩开始转用外国语交谈,说得又快又响。苏菲看得出他们感情非常好。她想,这不知是什么语言?听起来和卡西法那支好笑的炖锅歌所用的语言很像,但是她不太确定。
在那一长串外语之间,豪尔得间或拨出时间告诉他们说:“这是我外甥女玛莉,我姐姐梅根。派立。梅根,这是麦可。费雪和苏菲……呃……”
“海特。”苏菲说。
梅根态度保留地和他们两人握手,显然对他们不怎么欣赏。她比豪尔年长,但和他长得很像,都有棱角分明的长脸,但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充满焦虑,发色也较深。“安静,玛莉!”她喊了一声,打断外国语的谈话:“豪尔,你会停留很久吗?”
“只一下下就走。”豪尔边回答边将玛莉放下来。
“格里斯还没回来。”梅根意有所指地说。
“那太可惜了!我们无法留下来。”豪尔露出一个温暖而虚伪的微笑。“我不过是介绍几个朋友跟你认识一下。还有件事你听起来或许会觉得有些奇怪,尼尔最近有没有搞丢一页英文作业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梅根大叫:“上星期四他可是到处找哦!他们学校来了一个新的英文老师,严格的不得了,不是只管他们拼字拼对就算了,全班都怕她怕得要死,不敢迟交作业。不过这对尼尔那小懒惰鬼当然是有益无害,所以他上星期四是上上下下家里全找遍了,但他只找到一张写了东西的旧纸张……”
“啊,”豪尔问:“那张纸他后来怎么处理?”
“我告诉他就拿去交给安歌丽雅小姐好了。”梅根说:“让她知道至少他这次是努力尝试过了。”
“他有交上去吗?”
“我不知道,你最好自己去问他。他在楼上前面那一间寝室,跟机器黏在一起。”梅根说:“不过我看你是不可能从他那里问出任何东西的。”
“走吧。”豪尔叫唤麦可跟苏菲,两人正审视这个有明亮棕色和橘色的房间。他牵着玛莉的手,带他们走出房间上楼去。楼梯都铺有地毯,分红色和绿色,所以豪尔带领的这个小队伍,静悄无声地走上这个分红与绿色的地毯,进入一个铺有蓝色和黄色地毯的房间。不过苏菲觉得,蹲在窗前那个上面摆有不同魔术盒的大桌前那两个男孩,恐怕就是铜管乐队来了都不会抬一下眼。
主要的魔术盒跟楼下那个一样,前面是玻璃做的,但是楼下那个显示的大多是影象,这个显示的却大多是字和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