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岸芷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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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龙儿，去寒冰床上睡去。”威严的女声响起，在空旷的石室里显得尤为响亮。
骤然听到师父的命令，被唤作龙儿的小女童从半空中的绳子上轻巧地一跃而下。
寒冰床的冷冽她已经领略过了，终然睡在上面令她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她还是乖巧的躺了上去。
因为她明白师父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总该不会害她就是了。
满意的看到小龙女按照自己的吩咐做了，林玉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唇角微微勾起。
“默念□，运功……”她转念一想，轻声解释道：“在寒冰床上修炼内功又事半功倍的好处，你才刚开始修炼，可能有些不习惯。
以后慢慢的就会好了。”
小龙女还是一动不动的，就连眼睛也没有张开。
从她微动的眼皮可以看出，里面的眼珠子正在转动，可见是将林玉的话听进去了。
听见石门落下的声音，她知道林玉已经出去了，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没办法，自从李莫愁为了一个男人将师门弃于不顾之后，林玉对小龙女的要求就越来越严格了。
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女孩，一天到晚不停的忙着练功，总会累的。
小龙女虽说是年纪小，却也看的通透，当然其中也有林玉从没想过隐瞒她的意思。
事实上，自从气愤于李莫愁擅自下山和不久前被神秘人伤了以后，林玉的身体一直就没有好过。
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会死去，小龙女还小，正是处在需要她教导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家小姐的心血被埋没，她可以说是强撑着教小龙女练武的。
这世道如此的乱，一个女子没有好的功夫防身总是不好的，她们都不可能永远的陪伴小龙女，再加上和莫愁闹翻了，更加的没有人会帮得到龙儿，所以林玉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她长大独立。
小龙女也是为了不辜负师父的一番好意，才忍着苦累学习的。
只有在无人之时，她才会稍显放松。
隔了一道门距离之外的林玉轻轻的叹了口气，总算还有一个听话的孩子。
莫愁偏激的性子也有她的责任，都怪她不善于和人交流，所以在和这个弟子相处时经常只会冷冷的嘱咐她，没有解释自己真正的用意，长久下来却是让师徒两人生疏了。
她并不是不想将□教给莫愁，只不过莫愁的心难以静下，还不到修习的时机。
至于那个叫陆展元的男子，她见过一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只可惜莫愁不肯听她的劝导私自下山了。
幸好龙儿还小，还可以慢慢地教导。
这一次她会好好的注意一些细节，尽量顾忌到徒儿的心情。
或许是这古墓太过清冷的缘故，龙儿的性子一向是淡淡的，话也很少。
不过这样也好，对世事不必太过执着。
故此，她才会选择和她同练□。
或许这个徒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也说不定。
只希望这孩子不要走上小姐还有莫愁的老路。
“李莫愁”“龙无忧”……她何尝不是希望她们就像这名字的寓意一样，一生无忧无愁的……
处于石室之内的小龙女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寒冰床散发出冰冷的寒气，她强忍着发抖的冲动，守住心神，思想放空。
渐渐地进入了佳境之后，一道细细的暖流延绵不断地在经脉中循环流转。
身体不再感觉到寒冷，她缓缓入睡。
梦中，光怪陆离的景象快速闪过，在她还来不及看清的时候，最终化作白茫茫的一片。
外面的天空中太阳慢慢的升起来了，新的一日来临。
然而古墓中还是一片黑暗，除了黯淡的灯火，这里再也没有照亮之物。
从小在古墓中长大的小龙女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即使处于在黑暗的环境中，她也可以将周围的事物看的一清二楚。
精准的生物钟让她每天都按时起床，小龙女刚刚睁开了眼睛，眼眸里还带着些许迷蒙。
她依稀记得昨天梦过一些东西，梦醒之后就将那些景物忘记了，只留下一点模糊的印象。
孙婆婆有时会跟她描绘一下外面的世界。
或许是天生的感觉吧，她总觉得梦中的和现实的……是很不一样，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和别人是不同的，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出生，处于哺育当中就可以记事了。
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可以告诉别人，不可以告诉别人……慢慢的她也将这件事深深地埋藏在心里，甚至快要忘记了。
直到最近隔三差五就出现的梦，她又记起了此事。
手心传来的蠕动将她飞远的思绪拉回，她将注意力放在手掌上。
一个胖胖的，圆滚滚的，玉白中带着细线般金色的小虫子在她的手里扭着身子。
和冰冷的寒冰床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龙儿能够感受到从这小东西身上传来的暖意。
它的样子和她养的玉峰蛹好像啊！就是大了些。
小龙女这样想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它。
小东西不太舒服的抬起脑袋拱了拱小龙女同样白皙的指头，得到了自由以后继续扭动着身体，还时不时的用脑袋拱拱她的掌心。
又暖有痒的感觉更加的明显，清冷如她，也不由得柔和的面色。
眼看练功的时间又到了，小龙女从寒冰床上跳下来，手上还提着那条小虫子。
走到了以往练功的地方，林玉已经在那里等了她很久。
她将白胖胖的小虫往林玉面前一递，疑惑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林玉漫不经心的目光很快的就变得惊奇。
“这不是金蚕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龙儿你是在哪里找来着东西的？”她年轻的时候也跟林朝英去过很多的地方，自然也包括苗疆。
她就是在那里见识到了这蛊中之王的恐怖。
“快，快将它扔掉，这东西有毒。”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高声对小龙女喊着。
同时在小龙女发愣的时候，挥袖将金蚕蛊甩到地上。
小龙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形象可爱的金蚕蛊，马上又看向了拿着她的手乱摸的林玉。
在她直直的视线下，林玉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幸好没有事。”
“奇怪，这几天终南山上也没有陌生人到来，怎么会有金蚕蛊出现呢？难道是无主的？也不可能啊？”林玉喃喃自语。
目光却在打量着小龙女依旧正常的双手，眉间疑惑之意更甚。
似是明白了林玉的疑惑，小龙女淡淡地开口解释：“我醒来的时候它已经在我手上了，看样子还睡了很舒服的一觉。”
“而且它好像很喜欢我呢。”小龙女将爬到她腰间的金蚕蛊轻轻地拎起来，再次伸到林玉面前让她看清楚。
“看！好粘人的小东西。”
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了小龙女手上，嗅到了喜爱的气息，小金蚕满足的用脑袋蹭蹭她的手掌。
它的尾巴被小龙女捏在手里，只能晃着肥肥的身子去蹭。
见到它撒娇般的动作，林玉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刚刚怎么就觉得这东西会威胁到龙儿的性命呢？它分明就是就是将龙儿当作自己的主人了，瞧这亲昵劲儿……
“看来它是将你当做主人了，既然如此也就不用担心它会伤害到你了，你若喜欢就养着吧，不过还是要小心点。”林玉犹豫了一会，说道。
心里面想着这东西不会是以前王重阳留下的吧，还是说是小姐以前带回来的？！
小龙女微微颔首，说道：“那先将它和玉蜂蛹放在一块儿，等练完功了再将它带回去。”她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林玉僵硬的身体，转身就朝养玉蜂的地方走去。
林玉僵硬的笑着。
金蚕蛊和玉蜂蛹放在一起？金蚕蛊……大概……应该不会吃了蜂蛹吧！
第二章
时光匆匆而过，小龙女已经十四岁了，当年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出尘脱俗的少女。
兴许是修炼□的原故，她身上愈发的清冷，心如止水，难以生出波澜。
她并非无情，只不过是将世间之事看得太透了……或是不明白。
小龙女轻转了下墙壁上的烛台，石门应声而开。
露出了里边面容枯槁的林玉。
早在一年前，她身上积压的伤病便以来势汹汹之意一起爆发了。
林玉还是没能好起来，那一场大病几乎要了她的命。
不过，就算是惊险捡回了一条命，她的身体也垮了。
终日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若不是小龙女找了许多医术回来参考，她恐怕早该到了逝世的时候，哪能撑到现在？
小龙女走近，先是看了林玉一眼，得到了她每日一笑之后，便开始了每日一次的诊脉。
过了半刻，她皱起好看的眉头，抿着唇不说话。
脉相薄弱，气若游丝，明显是无药可医的症状。
“算了吧，你们就别再为我的事操心了。
人终有一死，不过早晚而已，是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不列外，你们也不会列外。
不需要感到伤悲，不过是几十年的分离，或许时间更短也说不定。”林玉无所谓地说道。
小龙女轻声应了一下，继续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独属于她清冷的声音响起。
“你好生歇着，我再去找找，或许还有其他续命的办法也说不定。”
林玉艰难的抬起手摆了摆，“不用忙活了，去做那白用功，还不如省点时间陪陪我。”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她坐在林玉触手可及之地，一双澄澈清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睛。
林玉付之一笑，说道：“你觉得师父待你如何？”语气带着属于伤病之人的虚弱。
小龙女想也不想就说道：“很好！”闻言林玉虽是没说什么，脸上却是柔和了许多。
她的弟子她了解，不会说谎，也不屑于说谎，是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拐弯抹角。
如此也不是说她不懂得变通，实际上她聪明着呢。
正因为她了解龙儿的性格，才能深切的感受到她在平淡冰冷的话语之下隐藏着的真情。
不是激烈的，也不是炙热的，而是如同水一般温和平淡的，和莫愁的正好相反。
两人一水一火，看似不相容，却有着相同致命的攻击性。
只不过，相交于莫愁火一般的凶猛燃烧，龙儿的水还未化成坚硬而又锐利的寒冰。
皆是因为还没有出现一个让她懂得真爱为何物之人。
“你不觉得为师太过严厉了吗？这些年来过得很累吧。”林玉喃喃说道，脸上尽是歉意。
“别怪为师，我只是想让你学多点东西，至少可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自己。”身逢乱世，有些事避也避不过去。
小龙女当即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些累，后来时间长了，也就养成了习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你明白就好，只是莫愁为何就想不透呢？”她长叹一声，吩咐道：“古墓派的武功都是你祖师婆婆传下来的，我不期望你能够将它发扬光大，但至少也要流传后代。”
小龙女适时的点点头，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为师走了以后，你就是古墓派的新一代掌门人了。
你要记得此一生都不能离开古墓，除非有一个男子能够为你舍弃生命。”
林玉的眼神忽然飘向远处，声音放得很低：“我不怪你师姐，只是可惜她遇上了个负心汉，重蹈了小姐的命运。
如果有一天她出现了，你就将□抄录一份给她，她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就算了。”说道此处她停顿了片刻，“希望你不要走了她们的老路。
我终于可以去陪小姐了……”
小龙女依旧点着头，心想：大不了一辈子就呆在古墓算了，和师父一样就好。
等到林玉疲惫睡去，小龙女方才走出石室。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伸手往肩上一抓。
手指头般胖的金蚕蛊被她两指拎在半空中。
不理会它的抗议，小龙女一手将腰间小巧玲珑的葫芦盖拔开，另一只手没有一丝犹豫和停顿，飞快地将金蚕蛊塞进小葫芦内。
不要觉得这么对待可爱的金蚕蛊会有罪恶感，因为它实在是太不安分了，总喜欢爬到她的肩膀上，并且喜欢找一些有毒的小动物吃。
最重要的一点是，自从第一次将它放到玉蜂巢里，蜂蛹被它吃了不少之后，无论小龙女将它放在什么地方，它隔几天总会偷吃一次。
由于这些原因，她只好制作了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物件，将金蚕蛊装在里头。
只有她有空了才会放它出来活动活动身体。
刚才一心一意的听林玉说话，差点就将这小东西收回去了。
如果不是它刚刚的动静闹得太大，小龙女一时也是不会想起来的，这段时间她的玉蜂铁定会遭殃。
“姑娘，天差不多黑了，你今晚还要去全真教吗？”瞧见练武回来的小龙女，孙婆婆连忙走过来问道。
“以前拿回来得医书都看完了，今晚我就去还书，顺便看看还有没有更高明的医书。
最近一段日子师父的身体不仅没有任何的起色，而且还每况愈下，必须得找其他的方法治疗。”小龙女看了她一眼，解释道。
说完还盯着孙婆婆瞧，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转身走到了另一间石室。
孙婆婆摸了把虚汗，额头上的黑线在逐渐增多。
和姑娘说话的压力真大，尤其是她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人敢开口。
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珠子也一动不动的，看起来说没拧�
早知道就不出什么馊主意，让她去全真教找医书。
姑娘频繁的来回，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现在奉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希望不要被那些个道士发现才好。
皎月当空，中有星星闪烁，夜晚的全真教显得格外静谧。
已是深夜时分，仍然有几处房子的灯火是亮着的。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快速的闪过。
黑夜白影，再加上这速度，多么的容易让人产生鬼怪之嫌。
辛亏这回没让人看见，否则必定会惹出一番是非来。
小龙女穿着一身显眼的白衣，无声无息的从一间又一间的屋顶飞过，可见其轻功之好。
只见她熟练的穿过大殿来到了最高的一座阁楼，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进入了全真教的藏书阁以后，她首先将先前拿回去的医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接着随手翻阅了几本没有看过的医书，将自己认为有用的挑出来。
她的眼睛在黑夜中视物如白天般清晰，根本就不需要灯火，所以一年下来都不曾让人发现。
“谁在哪里！”一声厉喝传来，小龙女找得专心，所以没有发现第二者的到来。
忽闻厉声，她将手中还来不及翻阅的几本书，连着先前挑好的医术一起带走了。
所以孙不二奔过来以后，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晚风吹过拍打着大开的窗户的声音。
很快的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被惊动的全镇弟子还有全真七子陆陆续续的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丘处机首先发问。
藏书阁的灯烛被点亮了，整个屋子的情况一览无遗。
孙不二靠近有些凌乱的书架，细心的翻找了一会儿。
沉声道：“少了几本医术和一本全真心法。”
一瞬间全真七子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只有年轻的弟子脸上带着不以为然的神色。
“莫不是又是欧阳锋？”郝大通思索道。
闻言，七人对视一眼，神色更加的沉重。
丘处机阴沉着脸说：“很有可能，这些年来他不止一次出现在终南山。”而后，他对众人吩咐道：“从今天开始，加强巡守的人数。”
众弟子连忙应是，脸色在听闻欧阳锋之名后，也变得不太好看。
第三章
林玉没能过完这一年，冰冷的尸身被放进了石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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