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叶茜端坐在询问室的电脑旁准备记录,明哥和我点上了一支烟卷。坐在我们面前的吴达则表情木讷,一言不发。
张梦琪端起陶瓷杯子喝了一口茶,开口问道:“你跟死者王艳是什么关系?”
当吴军听到“死者”两个字,身体不听使唤地颤抖着,显然,他还没有完全从之前的打击中缓过劲来。
“你越是耽误时间,凶手就越有可能逃脱,如果你真的爱王艳,就请你在最短的时间里调整自己。”张梦琪劝说道。
“明白了,警官。”吴军使劲地点了点头。
“还是刚才的问题,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如实地回答我。”
“我是乐乐的前夫。”吴军说到“前夫”两个字,言语里明显带着一些不甘心。
“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两个是同学。”吴军的语气稍微舒缓了一些。
“你们两个感情怎么样?”
“我很爱她。”
“那她对你的感情呢?”
“她也很爱我。”
“那你两个为什么离婚?”
“这都是因为她的母亲,不过也不能全部怪她,我自己也有责任。”
“能不能说说你和王艳的事情?”为了不给吴军造成额外的刺激,张梦琪尽力用轻松的语气问话。
吴军点了点头,缓缓地张开嘴巴:
“我跟王艳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班同学,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我们正式恋爱的时间是初二,算一算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
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声:
“我从小就属于不争气的孩子,学习成绩差,经常被叫家长。一直到高中我才想到要好好学习,但那时候已经晚了,不管怎么努力,也只上了一个体育的普通本科。”
“当年王艳为了能跟我一个学校,放弃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重点师范大学,选择和我窝在本省的一个小小的二本学院里。”
“大学四年,我开始疯狂地学习,锻炼自己的身体,就是为了能在毕业的时候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好不让王艳跟在我的身边受苦。可等我真的走向社会,才知道找工作并不是你优秀人家就要你,还要讲究人脉关系。”
第一百六九章 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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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我上完大学四年,还背负着两万多的外债,哪里还有钱去疏通关系找工作?就这样,我一毕业就面临着失业。”
“王艳比我要走运得多,她的专业报考的人比较少,当年的冷门毕业后变成了热门,她一走出校门就被一所学校录用。”
“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我们两个终于解决掉一个,而忧的是,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我知道,不管是哪个学校,体育老师招考的人数都限制得比较少,但是像我们学体育的,要么当老师,要么去当运动员或者是教练。后面两个对我来说,不太现实,也只有体育老师这一行我还有点希望。可就是这小小的希望,对我来说也是奢望。”
吴军苦笑着说:“既然找个稳定的工作这么难,那我干脆就放弃。只要我人勤快,不可能养活不起王艳。当年王艳也很支持我的做法。从那以后,我开始做小工,送快递,当销售,一个人干几个兼职,我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便还清了所有的外账。”
“账还完了,我就开始琢磨着跟王艳之间的婚事,毕竟那时候我们都不小了。”
“我没有钱、没有房、没有工作,还没走进王艳的家门,就被她的母亲硬生生地给轰了出来。我并不怪他们,我能理解作为一个母亲的苦衷,她也想让王艳过得好一些。”
“从那以后,我开始玩命地工作,为的就是能给王艳挣一个安身之所。可不管我怎么拼命,怎么不吃不喝,两年也只赚了不到几十万,根本连首付都付不起。而王艳当时已经二十六岁了,女孩子这般年纪,早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她的母亲这些年根本不承认我这个女婿的存在,有时候当着我的面,就要拉着王艳去相亲,明摆着给我难堪,因为这个,她们母女已经不知道翻过多少次脸。”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想过要放弃,并不是我无力去坚持,而是我不想看着王艳过得如此痛苦,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可当王艳听到我说要放弃时,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句话就像是一剂强心药注入了我的身体。”
“又过了一年,我用我多年的积蓄,勉强在城里小区买了一套二手房。可买到手才知道是一套危房。但王艳丝毫不在乎,还拿出自己省吃俭用的钱,把房子简单地装修了一番。”
“房子的事情解决了,王艳再次带着我找到了她的父母。她父亲还是个比较通情达理的长辈,但是唯独她的母亲十分介意我的身份。在她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提不上台面的跳梁小丑。有车房、有体面的工作、有社会地位这三样才是她选女婿的最低标准。”
“按照她母亲的要求,我这辈子不可能跟王艳在一起。我们的年纪也已经不能再等下去,最后王艳一狠心,没有经过她母亲的允许,我们两个便偷偷到民政局登了记,可这场婚姻在她母亲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你们两个举办酒席了没有?”张梦琪给茶杯里续了一些水。
“没有,我们两个只象征性地请了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在一起坐了坐。”
“你的朋友中有没有做医生这一行当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张梦娇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我们的圈子里几乎都是教师,不认识什么医生。”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给人跑跑业务。自从跟王艳离了婚,我也没有动力再拼命下去了,过一天算一天吧。”吴军抬头盯着房顶愣神。
“你接着刚才的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梦琪正问着话,瞥见吴军盯着桌子上的茶,有点想喝的意思。
张梦琪拿起一个陶瓷杯,倒了一杯茶,递给吴军。
吴军接过茶大口喝了几下,烫的刺了一下嘴,好像心中痛苦好受了些,又开了口:“跟王艳领证以后,她就私自从家里搬了出来跟我住在一起,但她母亲从我们这里偷偷地配了几把房门钥匙,三天两头跑过来闹,每次都把我轰出家门,说我骗了她的女儿,说我是豺狼虎豹。”
“你有没有怨恨过王艳的母亲?”
吴军摇头苦笑了一声:“说不恨是假,其实我真的搞不明白,我有一颗对王艳的真心,有一双能给她带来幸福的手,为什么她老人家还要咄咄逼人?”
“你们两个是怎么走到离婚的地步的?”张梦琪问出了关键所在。
“结婚一年,王艳的母亲闹了一年,也许是因为王艳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没想到有一天她放出狠话,如果我们不离婚,就死在我们面前,要变成厉鬼缠死我,让我不得好死。”
“她真这么做了?”
“对,在我们家喝农药了,要不是抢救及时,真的就没命了。”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王艳才跟你离婚的?”
吴军摇了摇头:“不是王艳跟我离的,是我自己要离的,我不想因为我没用,弄得王艳跟她的妈妈生死相别。我退出是最好的选择。最终我以死相逼,王艳才答应了我的恳求。”
“你家里的钥匙,你还有吗?”张梦娇插了一句嘴。
“有。”
“拿给我看看。”张梦娇走到他面前,伸出了右手。
吴军听了,从腰带上解下钥匙串递给张梦娇。
张梦娇拿起钥匙,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钥匙,在确定有案发现场房门的钥匙后,又将它还了回去。
张梦琪接着开口问道:“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去过小区,你的家中?”
“去过。”吴军回答得很爽快。
“什么时间去的,什么时间离开的?”
“晚上九点多去的,十二点多离开的。”
“去干什么?”
“是王艳喊我过去的,没、没、没干什么。”吴军对于这个问题回答得有些躲躲闪闪。
也就在刚想接着往下问时,老贤的电话很凑巧地打了过来。
第一百七零章 刺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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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梦琪站在张梦娇旁边,隐约地听到老贤很有磁性的嗓音:
“血液样本比中了,死者体内的**是吴军的。”
张梦娇挂掉电话来了底气:
“是男人,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
“现在人都死了,你还不想如实地交代?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你们两个有没有发生性关系?”张梦娇直截了当。
“发、发、发生了。”吴军涨红着脸,瞥了一眼正在电脑前敲打键盘的张梦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你们不是离婚了么?还有来往?”张梦娇眯着眼睛问道。
“我……”
张梦娇见他如此拖拖拉拉,一巴掌甩在了桌面之上,大声喊道:“把当晚的事情给我仔细地说一遍!”
吴军被这一举动吓得着实不轻,慌忙张口回答:
“昨天晚上九点多,我接到王艳的电话,她说身体不舒服,让我去看看她。我当时很担心,就跑了回去。可没想到我一推门进屋,王艳就一把将我抱住,不停地吻我的嘴巴。我是个正常男人,面对我深爱的女人如此主动,我就一时没控制住,和她在屋里发生了关系。”
“发生了几次关系?”
“两……两次。”
“接着说。”
“发生关系后,我们先是洗了个澡,接着又像以前一样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忙活完之后,王艳说出了这次喊我过去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
“她说我们虽然离婚了,但是她的心永远在我这里,昨天晚上正好是她的排卵期,她要给我生一个孩子,等孩子瓜熟蒂落,那个叫李达的男人自然会离开她,她的母亲也不会忍心看着孩子没有爸爸,就再也不会拆散我们两个。”
“我知道王艳的一片良苦用心,可我是个男人,到头来需要自己最爱的人用如此手段去挽回这段感情,我真的感到自己活得很卑微。听她这么说,我没有在家里过多地逗留,因为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几点钟从家里走的?”
“大概是十二点钟。”
“离开家后你去了哪里?”
“我在小卖部买了两瓶白酒,去了河边。”
“你一晚上都在那里?”
“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在河边的木椅上睡着了,一直睡到早上十一点多,警察就找到我,把我带到了这里。”
张梦娇听完,起身说道:“那好,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
“梦娇,把吴军带到侦查员办公室先看管一段时间,等国贤的结果分析结束后,再做决定。”
“知道了。”
“你把问话材料打印两份,一份备案,另外一份我们带走。”
“好的。”
做完这一切,已是中午一点半,我们在刑警队简单地扒拉了两口午饭,便马不停蹄地往我们科室赶去。
张梦琪刚下车,就一头钻进了老贤的实验室。
“国贤,怎么样了?现场检材都分析完了没有?”
“好了!”老贤的打印机在飞速地运转,一张张空白的a4纸被印上了许多标有数据的图案和文字。
“我在会议室等你。”
几分钟后,我们科室的所有成员全部落座。张梦琪示意张梦娇将吴军的问话材料递给小焦和老贤。等他们两人完毕之后,他翻开了笔记本。
“下面我们都来分析一下这个吴军能不能排除嫌疑”
按照现场勘查的顺序,张梦娇是第一个进入现场的技术员,先介绍痕迹检验的情况,张梦娇稍微捋了一下思路,然后开口道:
“我先说说现场的指纹情况,当时我在室内也做了大量的分析,嫌疑人是带着乳胶手套进行作案,而我的确在案发现场的房门上找到了吴军的指纹,说明他在进入室内时并没有戴手套。”
“其次便是鞋印,嫌疑人所穿的为钉鞋,我上网仔细地比对了一番,由于钉鞋的鞋钉并没有固定的安装方式,所以暂时无法确定钉鞋的种类。在询问吴达时,他的脚上穿的是运动鞋,我在案发现场外的走廊中发现了和他鞋底花纹一样的鞋印,这就说明吴达很有可能就是穿着脚上的运动鞋到达现场的,而不是钉鞋,这一点有很大的说服力。”
“还有,就是室内的门锁锁芯,并没有撬别痕迹,吴军手中有室内的钥匙,但是嫌疑人是攀爬窗户入室,这一点不符合常理。所以我个人感觉,吴军应该不是凶手。”
“嗯。”张梦琪点了点头。
“小焦,你那儿有没有什么线索?现场周围有监控设备么?”
小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区就是一个无人居住的鬼区,案发的五号楼只住了三家,其中有两家还常年不见人回来,小区几乎没有任何配套的基础设施,更别说监控了。”
“那国贤,你说说看吧。”
老贤听到张梦琪喊他的名字,把手中的问话材料放在桌面上:“我同意梦娇的说法,根据我化验的结果来看,吴军应该不是嫌疑人。”
“哦?”张梦娇竖起了耳朵。
“虽然死者体内的**是吴军所留,但是根据检验结果,我能分析出死者是自愿跟其发生性关系,当晚两个人应该相处得很融洽。”
“这都能分析出来?”小焦瞪大了眼睛如同看怪物一样地盯着老贤。
“别打岔。”张梦琪教训道。
老贤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片:“根据吴军的材料来看,他跟死者是在卧室的床上发生了关系,但我在卫生间的马桶盖、淋浴区都提取到了吴军的**样本。这说明他们两个在发生关系后,应该是洗过澡,而且我在尸表的擦拭样本上,检出了沐浴露的成分,这一点跟吴军的口供吻合。”
“还有,我在卧室的床下提取到了一条崭新的白色女士内裤,上面检测出了吴军的***接着我又在卫生间的洗衣机里,找到了一条沾满污渍的红色女士内裤,在这条内裤上,我只检出了死者的dna。整个屋子只有这一条脏内裤,我分析应该是死者当晚换下来的。”
“试想,如果是吴军强迫死者和他发生性关系,死者怎么可能在自己被强奸之后还悠闲地洗了个澡换了一条干净的内裤?所以我判断,死者跟吴军发生关系,极有可能是自愿的。”
“贤哥,你的意思是说,吴军没有杀人的动机?”张梦娇反问道。
“如果按照问话材料上所说,那他真的没有任何杀人的动机。”
张梦琪的手指很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通过我的观察,我也觉得吴军并没有撒谎,他在刑警队院子中那种痛苦的表情,不可能是装出来的,这是其一。其二,吴军的口供基本上都有一些现场物证可以佐证,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现场勘查是什么情况,但是他的口供却跟我们现场勘查的一些情况吻合,那足以说明他的话有可能真的是实话。我觉得,吴军暂时可以排除嫌疑,大家有没有别的意见?”
“其实,还有一点我忘了说。”张梦娇刚想说“没有”,老贤慌忙插了一句。
“哪一点?”
“我们当时刚进现场时,是不是闻到了一股呛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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