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里前来踏青的人很多,谢满月还记得三年前来的那一次,就在湖畔见到了魏王世子他们,回去的路上还险些被劫持。几年过去,姑姑成亲生子,魏王世子也已经成了亲,那个常家三少爷去年成的亲,是常家老爷亲选的儿媳妇,就为了治常家三少爷,听闻府里趣事儿倒是闹了一大堆。
下马车后找了亭子坐下,谢满月远远地看,沿山小径下过去拆除掉的屋子,又建起来了一座阁楼,王恬君见她看着,笑着解释,“前来这儿的也不止我们,那亭子是大公主命人建的,专为了来这儿赏景。”
“不常来的吧。”谢满月收回了视线,要是常来,这儿都得清场了。
“自然是不常来,一年能来几回就不错了,我们去那儿走走。”来了这儿踏青,总不能一直坐在亭子里,王恬君邀谢满月去湖畔的山庄里面走,拆了围墙拆了屋舍,这儿就是林立的假山和亭落,初春繁花,桃花落尽后这儿有几片地方都载着四季海棠,王恬君对这儿比谢满月来的熟,带她到了一处小山坡,居高临下看,是一片的花海。
“这时节福国寺的海棠花也开的正好。”谢满月想到了什么,笑着轻说了一句,抬手在树梢上摘下一朵,树上开熟了的花瓣簌簌落下,谢满月摘下一瓣直接放入口中,轻嚼着,最后评价,“没有福国寺的好吃。”
那儿的海棠花瓣泛着一丝丝的甜意,这儿的虽然开的漂亮,味儿却寡淡些。
一旁王恬君听着失笑,“你可就惦记着吃了。”
谢满月脸颊微红,“也不是啊。”
王恬君拉着她继续往上走,小径上去是修缮好的山路,这儿过去可以直接从另外一头下来,山上也错落着不少亭子,她们走到另一边视野好的亭落里,霜降她们把带来的食盒放下,从里面端出鲜果糕点,摆满了石桌。
谢满月居高临下看,这一片尽收眼底,过去拆迁过的痕迹从上往下看还能辨别,哪儿是主院,哪里是花园,沉湖畔许多人在走动,谢满月视线落到之前她们呆过的亭子,神情一怔,那里多了数量马车。
王恬君也发现了,轻咦了声,“是大公主府的人啊。”
两个人视线朝下看,在那边的阁楼外看到了许多伺候的侍女。
进进出出的,似乎是在清扫屋子,又似是在换东西,过了一会儿,那边的马车朝着亭子这儿靠近了一些,谢满月看到长公主从马车上下来。
公主出游,阵仗非凡,光是马车前后就有七八辆,算上沿途守着的侍卫,侍奉的侍妾,来一趟似是要把阁楼里的东西都更换一遍。
作为皇上最宠爱的大公主,云珠公主在皇家中也是最出名的公主,公主府里的生活奢华,挥金如土,她尚主的驸马还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只是普通人,谢满月没见过大公主驸马,回兆京之后听说倒是有不少。
想着,视线落在云珠公主身后出来的人,谢满月本是笑意的神情,眼神猛然一缩,几乎是喘不过气的那种,看着那个从马车上跟随下来的男子,彻底的惊住了。
待看到从马车上下来,谢满月霍的站了起来,扶着桌子的双手微颤,眼底是满是难以置信,死死的看着那个让公主顾盼笑靥的男子,云殊,怎么会是云殊,他不是死了么。
桃花庵,酿酒庄,煮酒杯,濯美人。
云殊与合香为好友祁玥共献一曲。
玥儿姑娘的骑术甚好,改日一定要教一教合香。
玥儿,你别听他胡说,我带你去尝尝今年新酿的桃花酒。
。。。。。。
谢满月的脑海里忽然涌入很多画面,她呆呆的望着那个和云珠公主低语交谈的男子,心底里一股血气往上冲,一定是她看错了。
“满月。”王恬君喊了她数次,谢满月乍然回神,王恬君拉住她的手,担忧着,“怎么了你。”
“不是。”谢满月忙坐下来,有些慌乱的掩饰情绪,视线不自觉的飘向那跟着大公主一起进阁楼的男子,语噎,“我。。。王姐姐,大公主的驸马爷,是什么人。”
“这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姓唐,是大公主六七年前带回来的男子,气质不凡,样貌出众,见过的都说是这世上最美的男子,至于他的来历,多方猜测,也没有具体的论实,大公主和驸马爷的感情很好。”王恬君只远远看到过大公主驸马两次,还是在宫中,大公主似乎是很护着驸马,都不怎么带他外出,因此外面还有戏称,大公主府里的驸马爷,是大公主金屋藏娇。
只是长得像么。
会不会可能死而复生?
可那是她亲手埋了的人啊。
六年多前,桃花庵外的几个村落遭遇山贼洗劫,有人告密,山贼找到了桃花庵的入口,等她赶到的时候,合香不见了,云殊躺在地上已经没气,屋子内外被洗劫一空,到处是打破的桃花酒的味道,去年酿的,今年新藏在地窖里的,全部都被人打破。
是她亲手在桃花庵后的桃花林里挖了坟把他埋藏起来的,还立了墓碑,她当时派了很多人去找合香的下落,可是就算是山贼窝被端,她都没有找到合香,再后来,她自己出了意外。
她亲手埋下去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活过来。
“王姐姐,一个人心跳没了,身体冰冷,呼吸了没了,一天一夜过去都没有回复的迹象,你说着这人还有可能活么。”谢满月嗫嗫的问了一句。
王恬君一怔,为她倒了一杯热茶,“人要是如此,那是死了,怎么还会活。”
是啊,那都是死透了,怎么可能还会活。
“那这世上有没有可能不是亲人,却长得一样的。”谢满月又问了一句。
见她问得认真,王恬君想了想,“是有的,虽没见过,也听闻过世上虽不是亲人,但长的十分相像,只是这样的人相遇的机遇微乎甚微,也都是听说罢了。”
前者和后者,谢满月比较容易接受那后者,只不过是长得像罢了。
“你认识大公主驸马?”王恬君见她失神,刚刚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他。。。”谢满月起身走到亭子的扶手边上,看着底下的阁楼,二楼那儿打开的窗户,她看到了大公主驸马的身影,那容貌太让她觉得熟悉,恍若昨日,他和合香弹琴为自己的舞剑伴奏。
谢满月如鲠在喉,半响,看着他转身离开她的视线,神情里一抹哀伤,“他长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
。。。。。。
之后谢满月再没有在阁楼里看到过大公主驸马的身影,而接下来的踏春赏景,她显得心不在焉。
王恬君看出来她情绪的低落,两个人下山之后上了马车,王恬君回了王大学士府,李江驾车回了谢侯府,谢满月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参加宫宴时,她再度遇见大公主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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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是皇后操办的,今年选秀过后宫中添了不少新人,正值六月,皇后在避暑山庄操办了宴会,邀请了不少官家女眷前往,谢老夫人年纪大了,没有前去,谢侯府这儿是谢家几位夫人带着孩子赴约到避暑山庄。
而谢满月是在避暑山庄中的桃园里遇见大公主驸马。
谢满月是为摘桃子来的,和马茹嫣她们在桃园门口分开,她负责摘桃子,她们去游湖剪早熟的莲蓬。
身后谷雨手中挎着个篮子,谢满月挑着丰厚多汁的往篮子里放,看样子是到了桃园的中间,谢满月在一颗很大的桃树下看到了大公主驸马,只有他一个人,身旁没有人陪着,而他则是有些发怔看着树梢上的桃子。
直到听见脚步声,唐礼转过身来,谢满月还是狠狠的怔了怔,手里刚摘的桃子险些掉落下来,太像了,除了那微微皱着,添染着几分忧郁的神情外,这容貌像极了云殊,简直像是一个人。
谢满月还是禁不住脱口而出喊了一声,“云殊。”
唐礼皱了皱眉,朝着两侧看了看才确定眼前的姑娘喊的是自己,“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听了云殊这个名字,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满月不死心,“你真的不叫云殊?不知道云殊是谁?”
唐礼笑了,礼貌的看着谢满月,“这位姑娘,我想你真的是认错人了。”
是她认错了吧,谢满月看着他身上穿的这一身衣服,云殊从来都只喜欢青衫白褂,哪里会穿这种富贵锦绣的衣服。
“抱歉,你长的很像我一个朋友。”自己亲手埋下去的人,谢满月宁可相信他像她一样重生到了别人身上,也不信他还能诈尸回来。
“不知姑娘是。”唐礼看她里拿着的桃子,下意识的开口,“姑娘,桃子不宜挑的过大,像也不宜选白的,像这样,表面斑点多的,更甜。”
谢满月一愣,低头看手中的桃子,圆圆大大的个头,看着十分讨喜。心底里涌起一股莫名,谢满月抬起头看他,见他笑的温和,也绽开了一抹笑意来,声音清脆,“我叫祁玥。”
唐礼眉头微微一皱,轻念着祁玥二字,未等她开口,那边小径处匆匆跑过来四五个侍女,看到驸马爷在这儿,都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直接走到唐礼身旁,“驸马爷,公主找您呢,您怎么一个人走开了。”
“我看这儿的桃树长的好,想摘几个回去给云珠尝尝。”唐礼示意手中刚刚挑的桃子。
侍女示意别人拿篮子来装,笑着劝,“驸马爷,我们回去吧,避暑山庄大的很,您怎么也得让我们跟着您才是。”
唐礼回头朝着谢满月暖暖的笑了笑,跟着侍女离开,谢满月把桃子放到谷雨手中的篮子里,那边还没走的一个侍女忽然对满月呵斥,“避暑山庄的桃园不可随意乱进你可知道,万一冲撞了贵人你担当不起!”
谢满月手一松,转头看这个侍女,笑了,“我怎么不知道避暑山庄的桃园不可乱进,我只记得来的时候迎客的宫人都有介绍,女眷可以到此来摘新鲜的桃子回去,难不成,这些宫人都记错了?”
“什么人是你可以说话的,什么人你不该说话,这位小姐你可掂量清楚,大公主府的人你得罪不起。”侍女傲气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带着拎着篮子的侍女离开。
谢满月看着,哼笑了声,那可真是大公主的标准狗腿子,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宫女都不曾见过这么大架势的。
谷雨看了看篮子里的桃子,“姑娘,我们摘的可差不多了。”
“回去吧。”谢满月转身带着谷雨出了桃园,走向和马茹嫣她们约好的亭子。
61|4。21()
这边侍女终于把唐礼带回了大公主所在的阁楼里,云珠正和二公主聊天,见到唐礼回来了,二公主惜珠识趣的道别离开了阁楼。
云珠起身把二公主送了出去,等她走远了,回头笑着到唐礼身旁,拉住他的手牵到了窗边的坐榻上,“你去哪儿啦,忽然不见了人。”
唐礼不会知道云珠之前在知道驸马不见了时发了多大的火,他看她笑盈盈的样子,脑海里不由浮现刚刚桃园的那个小姑娘,祁玥二字一直闪现,很熟悉。
“怎么了?”见他不出声,云珠关切的看着他。
唐礼摇了摇头,刚好后面的侍女跟进来了,手里还拎着篮子,他指了指,“我看那边桃园里的桃子长的好,进去摘了几个过来给你尝尝。”
云珠一愣,随即脸上一抹浮云,她扑闪着眼眸犹如一个少女,怔怔的看着唐礼,“你,特地进去摘给我的。”
唐礼点点头,云珠笑了,笑的很开心,“来人啊,快去把驸马摘来的桃子洗干净。”
继而望着唐礼,怀春着甜甜道,“唐礼你对我真好。”
唐礼笑了笑,转头看窗外,这儿临着一个小荷花池,上面的荷花开的正好,风一吹水面就是碧波荡漾的浮动,最近他的脑海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模糊不清,零碎的很,在听到某个字眼某些话的时候又会想起什么,可转眸,这些画面又散开去再难拼凑。
云珠看着他的侧脸,百看不厌,看多少年她都不会厌倦。
屋外侍女把洗好去核的桃子端进来,托盘底下压了碎冰,上面用荷叶铺陈,雕刻的像荷叶花苞一样的桃子放在上面,用竹签挑起来,先是在剥下花瓣一般。
云珠挑起一个要喂给他吃,唐礼怔了怔,看泛着微粉的桃肉,脑海中又闪过一个片段,抬头看云珠,“公主,我是不是很久没有去桃花庵了。”
云珠拿着牙签的手一顿,笑意微僵,顷刻恢复如常,只是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试探,“唐礼,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记得之前应该和公主提起过,只是不知为何又不记得了,这是不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唐礼回忆的费劲,上一次提出来是什么时候,好像很久了。
云珠放下了牙签,上一次提出来,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喝了太医开的药之后他就没有再提起来,可这回怎么又想起来了。
难道是因为去了桃园。
云珠心中猜测着,他对桃花庵的桃花念念不忘,见到桃园里的桃树,因此想起了桃花庵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此,盘子里的新鲜桃肉变的食之无味。
唐礼的视线还在盘子里,半响,他又重提了一句,“公主,今年的桃花酒不是应该酿过了,我们是不是有几年没有尝到桃花酒了?”
“自然不是了,今年的都已经带回公主府了,你如今是驸马,何须要做这些事呢,你若是想喝,我让他们去取来。”云珠嫣然一笑,示意侍女把盘子撤下去,转头看窗外的天,笑着建议,“母后她们在那儿听戏呢,唐礼,我去找一下二妹,不如你先过去?”
“好。”唐礼不疑有他,起身跟着侍女出去了,出去的刹那,这边坐着的云珠脸色瞬间凌了下来,泛着寒意,森冷的望着那边桌子上的篮子。
“公主。”一旁侍女请示,“是不是去请龚太医过来。”
云珠抬手,“不行,喝的太多,伤身子。”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她还想要和唐礼有个孩子,如今必不能伤了他的身子。
“那这桃花酒?”
“库房里不是还有余,到时候取来就行了,让那几个师傅继续加紧酿,一定要酿出一样的味道来。”
“适才在桃园里,驸马遇上了一家小姐,奴婢们过去时,驸马正与她说话。”侍女远远的是看到了,但是并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云珠看了她一眼:
“谁家的小姐。”
侍女摇摇头,“奴婢这就出去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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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暑山庄里面热闹,三个人坐在亭子里,由谷雨她们把莲蓬剥好,桃子洗净,看着不远处湖面上的荷花和游船的人,马茹嫣的心情很不错,指了指那边距她们远一些的小船,上面一抹翠色,“满月,那是严尚书家的小姐。”
谢满月转头看去,耳畔又传来马茹嫣的轻语,“要是以后见里面,离她远一点,如今严家人可气盛着呢。”
三年前太子大婚,娶了薛家女为太子妃后,又纳了两个太子良娣,其中一个就是严家大小姐,两年前太子妃有孕,没几个月后严良娣也有了身孕,去年太子妃生下一女,而严良娣为太子生下了长子。
如今太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自然的,严良娣所出的长子受重视的很,母凭子贵,严良娣自然受宠,连带着严家都跟着发达,作为严良娣的亲妹妹,严家三小姐可是个刁蛮的角色。
谢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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