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魏王爷他们才缓过神来,站在左侧的谢侯爷和秦将军对看了一眼,跟着跪了下来,唯有魏王爷还站在那里,似乎是在斟酌皇上这一番话的背后意义。
侧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传来皇上的声音,“朕心意已决,三日后就将颁布圣旨,将皇位传与晋王爷。”
“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韩老想起来,后头谢侯爷搀了他一把,微微颤颤站在那儿,一副苦劝,“晋王爷身子虚羸,如何能担一国之君大任,您千万三思啊。”
太子继承皇位这就是如今朝堂上众望所归的趋势,可这些话,当着皇上的面为人臣子的是不能说,韩老不明白皇上怎么会忽然要下旨把皇位传给晋王爷。
韩老不明白的,魏王爷他们同样也不明白,“皇上,韩老言之有理,请您三思,太子殿下也不曾有过,若要废其另立,实为不妥。”
“太子无需废。”
魏王爷说完,皇上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太子不废那这皇位怎么传,难道让太子传给太孙?再让晋王爷继位?
皇上是真糊涂了。
“晋王爷无所出,今后这皇位也由太孙继承。”皇上眉头一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有问题,可顿了顿,还是继续往下把话给说完了,“晋王爷亦是贤能,在诸位爱卿的辅佐之下,定能有担当。”
韩老是听不下去了,站起来的又跪了下去,高声道,“皇上,此举万万不可啊。”这是要弄的朝堂不宁啊,兄弟继位,太子把太子之位传给太孙,听上去就是极其滑稽可笑的一件事,晋王爷还是个体弱羸虚之人,这简直就是儿戏!
魏王爷尚算是冷静的,见谢侯爷和秦将军都一言不发,代为发言,“皇上,如今诸位王爷皆是能人,太子殿下在朝内外也是口碑皆实,晋王爷虽是聪慧但委实不合宜为一国之君,陛下所言太孙今后继位,倘若晋王爷有所出,岂不更难抉择,宫内难平,我朝难安啊。”
晋王爷不过是现在无所出,真要是登基为皇,有了自己的孩子,太子和太孙的存在岂不尴尬,此时还不主张废太子,这不是乱来是什么,且不论是不是能顺利登基,登基为皇之后晋王爷会不会铲除一众,就算是不铲除,等有了自己嫡出的孩子,岂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这其中不论哪一种可能性都无法避免乱事,魏王爷他们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皇上年纪大了,难免糊涂,他们可不能跟着糊涂!
。。。
韩老几番下跪,一把年纪的人历任三朝,元老级的人物,早就到了辞官归故的年纪,上朝都不是每日前来的,今日这么连跪几回,扶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哆嗦。
可还是得跪,跪到皇上收了这旨意收了这心思,在事情没有传扬出去之前就得让皇上改变想法。
“不必多言!”皇上看着这几个平日里器重的大臣没一个向着自己的,气的面色铁青,“朕心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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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满月隐隐听闻这件事时已经是两天后,还是从三哥那儿得知,祖父自从两天前上朝晚归后,隔天一早入宫后接连两日没有回来,和秦将军等人长跪在了乾清宫殿外。
而年事已高的韩阁老跪了大半天后就晕过去被抬走了,消息虽然没有在宫外传的肆意,但私底下官员之间都已经有了猜测。
谢满月是在傍晚的时候跟着乔瑾瑜入宫,皇后娘娘病了,永福宫内她还看到了赵王妃和太子妃,都坐在偏厅,屋子里安静得很。
过了一会儿宫嬷嬷带着谢满月去了主屋,内屋中皇后靠在那儿,人未见消瘦,就是脸色差了许多。
让谢满月在旁边坐下,皇后拉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好孩子,你和瑾瑜都是好孩子。”
谢满月后来才意会皇后这句话的意思,两个王爷,这样的遭遇之下一个向阳光一个背光,走的完全是两样的心境,皇后感概定王爷没有长歪,也感概被皇上捧着养大的儿子竟然最后会如此。
“铭儿打小就和小九亲近,兄弟俩像是亲生似的,若不是皇上不允许,当年事儿出了后,小九该养在本宫这儿。”皇后说着看谢满月,瞧她这么清明着眼眸看自己,皇后抓着她的手微微一颤,嘴角泛着笑,“本宫这儿再无所出,这些年,太子早就把小九当亲弟弟看待了。”
“太子殿下待王爷的好,王爷都记在心里,王爷也时常说起这些,若是没有太子殿下的赏识和提拔,王爷也不会有今天,儿臣更应该感谢母后和太子,当初的事,儿臣的任性也都是母后您们包容帮忙的。”谢满月微垂了垂头,太子对王爷的好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自打她认识相公开始太子就无数次出手帮忙,到她抗旨,其中不也有皇后和太子的帮忙,成亲后封王外任,大公主的事,都有太子从中周旋的影子。
谢满月不是不感恩的人,太后娘娘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她很清楚,人活着,你赌这一口气重要,还是活的好重要。太后殡天,把事实告诉了她,把一切的事都带到了地下。
如今谢满月只是有些疑惑,皇后在她面前反复提及这些的用意,听着像是要她和王爷知道感恩,站在太子这边似的,乾清宫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为了你们的事费了不少心思,这几年,也因为小九的事,和陛下偶有争执。”皇后看了谢满月一眼,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脑海中有什么闪过,谢满月没来得及抓住,等她出了屋子之后才缓缓有意识,当下就瞪大了眼眸,皇上对太子心存芥蒂。
这个想法生出来之后谢满月想的就多了,为什么祖父和韩老他们这几日会长跪乾清宫殿外,肯定是要求皇上什么事,近日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是需要他们如此,换言之,是皇上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祖父他们在求。
。。。
谢满月很快就知道来龙去脉了,她在永福宫中等到了傍晚,天将黑的时,有宫人匆匆来禀,乾清宫后殿那儿出事了,定王爷和晋王爷起了争执,定王爷受伤晕过去了。
看禀报的宫人神色匆匆,谢满月哪里还有心情听他继续往下说,即刻起身出了屋子朝乾清宫方向走去,赵王妃和恒王妃见此也紧跟了上来。
这段路显得格外长,看到乾清宫侧门时谢满月脚步没停,加快了朝那儿过去,身后的宫人都有些追赶不上,后殿又要绕一些路,谢满月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下意识的扶住了门框。
后殿内很多人,她还闻到了药味,谢满月抬脚进去,首先撞见了大哥,恍若是有了主心骨,谢远卿忙扶住妹妹,看她心急如焚的神情忙安慰,“太医已经过来了,你不要担心。”
“在哪里。”谢满月朝着里面张望,谢远卿扶着她往内走,终于在后殿左侧休憩的屋子里看到了卧躺在那儿的乔瑾瑜,刚醒,面色苍白。
谢满月拉住他的手,冷冰冰的,腰上还缠了厚厚的白纱布,隐隐透着血迹,再看他没有血色的嘴唇,眼泪一下没止住就这么掉落了下来,乔瑾瑜还冲着她虚笑了笑,“没事,别哭。”
“我好怕。”谢满月也不觉得丢人,屋子里有人又怎么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来的路上我怕死了。”
当初得知老爹出事昏迷不醒的消息时她也怕极了,谢满月这辈子自己不怕死,可就是怕极了身边的人会离开,心知他刚醒过来需要休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他起什么争执,这伤怎么来的。”
乔瑾瑜抬手替她擦眼泪,越擦越多,他无奈的捏着她的手哄道,“不哭了。”
谢满月擦了一把眼泪拉开他的手放回去,“你休息,我不问你。”起身扭头看谢远卿,“大哥,你来多久了。”
谢远卿比乔瑾瑜还显得无奈,二妹这作态就是逼问,他若不说,她不得冲出去换个人问,气势汹汹的抹了眼泪就是小老虎,谢远卿把她拉到了一侧,“先静一静。”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歇住了,大哥你不说我出去问别人。”谢满月擦了眼泪,鼻头还红红的,仰头看他,“我也能猜个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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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谢满月猜的大概和这前因后果还是有很大出入,她瞪大着眼睛看着大哥,谢远卿拍了拍她的肩膀,“太子殿下让我留下来的。”
谢满月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压着情绪重复问了一遍,“是他下的手。”
谢远卿刚想说什么,一低头谢满月已经走到门口那儿了,转眼消失在他眼前,等他赶出去看,谢满月已经朝着对面那儿走去,恒王爷身旁乔瑾昊坐着,一旁还有个太医在包扎伤口。
乔瑾昊转头看到谢满月,笑意还没浮上来,迎面就是一巴掌挥来,左侧脸颊顿时是火辣辣的烧烫,谢满月的这一举动,在替他手腕敷药的太医都愣住了。
乔瑾昊的笑意挂不住了,沉了下来,“九嫂你这是何意。”
谢满月掌心一阵的辣,收回后捏了捏,见旁边有太监要来拦她,一个个怒瞪了回去,继而看乔瑾昊,冷冷开口,“你该庆幸我入宫没有带什么防身的武器,否则我就不是给你一巴掌这么简单,而是得失手捅你一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九弟妹,十弟他不是有意要伤九弟。”恒王爷当时也在场,九弟在轮椅上,若是想刻意伤人他哪里打得过九弟。
“是啊,他当然不是有意,不过是失手,我今日怎么就不能失手捅一刀。”谢满月瞥了恒王爷一眼,那眼神和当年在船上看的时候如出一辙,带着不屑,“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下得了手的人,失不失手又有什么重要的。”
乔瑾昊的手一颤,声音渐冷静,“九嫂恐怕是太过于担心九哥的伤势,胡言乱语了。”
谢满月低下头靠近他,视线瞥了一眼恒王爷和太医,声音极轻,却没有要掩饰到不让别人听见,“晋王妃怎么死的我没兴趣知道,我知道你查得很清楚,明知道这一切和我相公无关,方昭仪更是无辜,你却恼羞成怒迁怒我相公,我看你比你母妃还要自私。”
乔瑾昊阴沉着脸,“谁无辜。”
“乔瑾昊,你活的太自私了。”谢满月呵呵笑着,“这世上还真没谁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的也已经埋骨皇陵了,你怎么没那胆识去追究这个呢?柿子挑软的捏,你还真是会找人发泄自己的脾气,论委屈,你还没有我相公遭受的多,你怎么有脸让皇上下旨,可偏偏啊,你最仰仗的还是你最该恨的,你这么爱憎分明,怎么忍下来的呢。”
谢满月话音刚落很快的抬身一避,躲过了乔瑾昊伸过来拿捏的手,她的声音也肆无忌惮的大了许多,在场的除了恒王爷和太医之外也没什么别人,“你锦衣玉食半辈子受过什么委屈,你这一切都有人拱手给你送过来,你做过什么努力,你想要的皇上会给你,你想得到的还会为你下旨。”
“太后娘娘的决定是对的,有些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满足的,就算没那些事他活着还是会不满足,心里永远惦记的都是别人对不住自己的地方,否则到那时候,可真不是韩阁老他们一把年纪跪着让皇上收回成命这么简单就可以了。”谢满月说罢,直直的看着乔瑾昊,眼底里的意思尽然,“可真是先见之明。”
“住口!”乔瑾昊腥红着眼眸指着谢满月,“再敢口出污蔑,我就杀了你。”
谢满月哪里会怕,哼笑,“门口在那儿,你大可以去大殿上求皇上再下圣旨,赐死了我才好,你最大的本事不就是仰仗皇上,没了这个你还剩下什么。”
他对这仰仗也有恨,可他还剩下什么,没了皇上,他什么都没了。
谢满月的讽刺声并不轻,在这后殿传开来,四周安静了一片。
。。。
直到太子前来才打破这一安静,他过来看了一眼乔瑾瑜之后,抬手拍了拍乔瑾瑜的肩膀,“宫中没什么事,回去养伤吧。”
“大哥。”乔瑾瑜喊了他一声,乔瑾铭神情里一抹倦容,抬手制止他往下问,“我心中有数,你好好养伤。”
再多的乔瑾铭就不肯再说,而是命人把谢满月他们送出了宫,他们离开之前,赵王爷和恒王爷也跟着离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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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晋王府后收拾好一切已经是深夜,谢满月检查了一回他的伤口,乔瑾瑜看她化不开深皱的眉头,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宇,“伤得不重,别担心。”
“都晕过去了还不重。”就算是没有伤到筋骨谢满月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平日里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不躲开。”
“没真晕。”乔瑾瑜反拉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手心,“那场面晕过去了干脆。”
谢满月看了他好一会儿,转头侧身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放缓了些,“太子让我们回来,大哥还在宫中,祖父和韩阁老他们仍旧跪在乾清宫外,明日又不知会如何,我心猜这事是晋王爷和皇上开的口。”
怕压着他的伤口,谢满月换了位置,前因后果细想了一通,转头看他,眼底终于清明,“皇上要废太子另立,皇后娘娘那番话,是想要我们站在太子殿下这边是么。”
乔瑾瑜摇摇头,“太子岂是说废就能废的。”
“那明日?”
“明日不会有事。”乔瑾瑜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哥他不是没主意的人,还有诸位大臣在,父皇不会颁布那旨意。”
谢满月瘪了瘪嘴,她从来没有看轻过太子,也不敢看轻这个未来的帝皇,看似温和好脾气的模样却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这么多年他所作的这些事也足以证明太子为人并不简单,而这宫中的人,哪个又是简单的。
谢满月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儿,起身看他,仔仔细细的,半响微蹙了眉头,“你说,太子待你的好,会不会是他早就知道母妃的事是太后娘娘暗中摆布,觉得有愧于你。”
乔瑾瑜亲了亲她,“这不重要。”
拉着谢满月靠下来,乔瑾瑜的声音带着暖意,“不论是大哥他有愧还是真心,这些并不重要,这些年来他做的这些,也分不清了,我且当他是真心相待。”
谢满月转念一想,当下理解过来他的意思,仰头看他,对上了他的眼眸,笑了,“你还挺贼的。”不论太子是否是有愧,母妃的死是事实,那这就是一辈子的事,真心也好,有愧也罢。
乔瑾瑜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许多事他都清楚,自然也清楚的记得他从惠明宫被带走的时候母妃嘱咐他的话。
这宫里头还有太多的无奈,母妃只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今后谁对你好,你记在心里,恨人太累了,所以不要去恨。
他真的是做到了不去恨,但是他做不到不怪,谁都可以不怪,甚至可以不怪太后,但是他没办法不去怪当年那个知道一切,却在后来的日子里没有对他这个儿子有过半分关怀的人。
谢满月睁眼看着他,知道他在想什么,抬头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其实皇上和晋王爷是一样的人。”
有的人会弥补,有人却自欺欺人,反过来责备一个丝毫不知的孩子,皇上疼爱晋王爷不是没有理由,他们不就是一样的人。
。。。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谢满月没什么睡意,她倒不担心宫中会有什么变故,如此行事,还能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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