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满月朝着他身后的林子看了一眼,远处栽着的几株观景桃花,现在只剩下了叶子而已,收回了视线,谢满月问他,“唐大人是何时到的公主府?”
“八年前我被带到公主府,那时昏迷不醒,休养了几个月才救回来,又调养了近一年的身子才康复,公主说,是她发现摔晕在山脚下的我,就把我救回来了。”
谢满月一怔,大公主说?他自己不记得么。
似乎是知道谢满月的疑问,唐礼又补了一句,“受伤之后醒来,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都是大公主告知与我。”
谢满月这才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神情,难怪大公主把驸马爷守的这么牢,敢情就是个失忆捡回来的丈夫。
此时的谢满月对这个大公主驸马的来历还没有过多的怀疑,可接下来往下说时,谢满月就觉得不大对了。
谢满月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问及大公主是如何告诉他关于以前的事情时,唐礼的回答让谢满月有些失了镇定。
她显得有些难以置信,瞪大着眼睛,“你是怎么知道桃花庵的!”
“我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就记得桃花庵,公主也告诉我,我以前是常去桃花庵这个地方。”唐礼顿了顿,似乎有些转不过来,在苦恼什么,“我好像提起来过要去桃花庵,公主也说要带我回去看看,我到底去了没?”
谢满月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那你知道合香么,苏合香。”
唐礼想了想,直接摇头了,“不曾记得。”
谢满月看着他苦思冥想的样子觉得不可思议,眼前的人若是云殊,怎么会不记得自己深爱的女人,若不是云殊,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桃花庵,还知道桃花酒,还有,他觉得祁玥这么名字让他熟悉。
深吸了一口气后,谢满月仔仔细细的盯着他,“那你记得一些什么。”
“听到祁玥这个名字觉得熟悉,过去我应该是认得她,还有桃花庵,每年初春的时候总是要想起酿酒的事,这几月来我又断断续续的想到一些桃花庵的事,定王妃,你和祁玥相熟,可知她是否认识一个在下这样的人。”唐礼的神情显得很苦恼,这一张能够令无数女子为之倾倒的脸上,摆着这样的神情也霎是好看。
可谢满月现在无心欣赏,换做以前,她会和托腮明目张胆的看着他,合香和云殊两个人都很宠着她。
一个人要是七八年来一直都找不到自己的回忆,明明是记得以前,可总是拼凑不全,那样的感觉一定是纠结万分。
唐礼如今便是这样,时日越久,他就越难受,有时候隔天睡觉起来,总觉得前些日子有什么要做的却没完成的,回头去想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好像每天都在失忆。
谢满月微哽着声音,“认识,她提起过她有一个朋友,住在桃花庵里,每年开春时节,桃花盛开的时候会采摘最新鲜的桃花下来酿造桃花酒,那是他独门手艺,谁都模仿不来。”
不是像的原因,不是因为像而亲近的缘由,是他就是云殊才对。
尽管这么的不可置信,可谢满月宁愿相信这前者,桃花庵里的尸骨犹在,她亲手埋下去的,可她就是愿意去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云殊,不论多荒诞的理由她都能接受,重生也好,双生的哥哥弟弟也罢。
“祁姑娘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唐礼的眉头越皱越深,记忆里有什么被拼凑在了一块儿,他记起一个舞剑的女子,模模糊糊不清楚样子,可他能想起她是在做什么,在什么环境下。
谢满月眼底闪过一抹激动,声音轻颤,“他叫云殊。”
“云殊。”唐礼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印象却没有祁玥这个名字来得深刻,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抬头看谢满月,“他就是桃花庵的主人?”
“他和你生的一模一样。”谢满月不知道他为什么只对自己的名字印象深刻,而对云殊和合香这两个名字却不甚记得,但这些都不妨碍她去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他。
唐礼的眼神有一抹触动,四周又安静了一会儿,他看着谢满月,重复着他说过的话,“他与我生的一模一样。”
会不会,自己就是祁家小姐认识的那个朋友呢,他的回忆里这么重要深刻的一个人,一定知道自己过去的事。
但祁家小姐八年前过世了。
。。。。。。
耳畔似乎有寻人的声音传来,谢满月朝着里面躲去,冲着他最后说了一句,“想知道你是谁,你一定要回桃花庵一趟。”
谢满月闪身掖在了墙角里侧,唐礼朝外跨了好几大步,直接遮住了她的声影。
来人就是找他的,大公主这么久的时间没有看到驸马爷,早就急了,团团的派了人来找,找了不少时间才寻到这里,再迟一点这些侍奉的人都不好交差。
大公主身边时常侍奉着的侍女看到唐礼时整个儿是松了一口气,忙到他身侧,“驸马,您去了哪儿了,让我们好找。”
侍女一面看朝着里面瞥了几眼,似乎要确定在这儿的是不是只有驸马爷一个人,唐礼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她大半的视线,清冷着,“阁楼里太吵了,我下来走走。”
云珠公主外出就是驸马爷不离身的,走哪儿都带着,去阁楼听戏这样的事情,男子都不喜欢,就算是失忆了,唐礼也不会喜欢,以前时常会下来走走,身边都是有人陪着的,这一回是独身一人,几个侍女心中都是担惊受怕,回去要被公主责罚。
确定了这儿没有别人,侍女恭敬道,“驸马,先让她们带您回去。”
唐礼也不确定定王妃是不是已经绕着离开了,但他不能多拖,他瞥了那侍女一眼,“大公主那儿有何吩咐,若是没楼里待一会儿,不上去听戏了。”
侍女这会儿有些急,让那几个侍女陪去花园里自己不放心,于是只得跟着过去,匆匆去阁楼里和大公主禀报了一声,等她下来再到发现驸马的地方看时,谢满月早就不见踪影了,唯有墙角的地方留着一只巴掌大的宝蓝色锦布袋子,里面没有东西,闻着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像是曾放过什么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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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公主是在赶去花园里找驸马的时候才从侍女手中看到了那个宝蓝色的锦布袋子,她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因为驸马不在屋子里,云珠看着那锦袋的眼神,几乎是有些森冷。
“去查,这到底是谁身上的东西。”
不是荷包不是坠饰,连着绣图都是十分简单的纹路,更没有绣什么字上去,并不好打听。
只是云珠公主吩咐的,没有谁敢说个不字,侍女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一个悄声开口,“公主,这样的锦布袋子,奴婢见过。”
云珠的视线即刻扫向了她,眼眸中带着一抹凌厉,“哪里见过。”
“以前公主您派我去定王爷寝宫的时候,在定王爷的屋子里有看到过这样的锦袋,不止一个。”侍女赶忙把余下的话说完了,末了,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奴婢所言非虚。”
云珠转头多看着桌子上的锦袋,看样子是区分不出男用还是女用,又是宝蓝的颜色,女子身上戴着的,不论放什么,应该要更精致一些才是。
可她就是想不通透九弟和驸马有什么关系,直觉告诉她这锦袋的主人不可能是九弟,“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戴这样的东西,再去查。”
。。。。。。
大公主的侍女在找人问锦袋的事,这边谢满月起初不知,直到她发现藏桂花酥的锦袋不见了。
那是今早出门的时候何妈另外给她准备的,只有几块桂花酥,来的路上都吃完了,本来锦袋要让谷雨她们拿着,下马车的时候忘了交给她们,只放在了袖口中,什么时候掉的也没印象了。
再听大公主的侍女在隐约打听,乔瑾瑜得知此事,前来问她了。
谢满月把关于大公主驸马的事情一说,神色也有些激动,“你还记得一年前在桃花庵的事情么,不是挖了坟明明看到了里面有人。”
说了一半谢满月意识过来问题在哪里,“那里面的人,根本不是云殊。”
乔瑾瑜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稳声安慰,“这些出宫了再说,锦袋的事,我去向大公主要。”
“这能行么。”谢满月倒不是很担心这个,那锦布袋子根本认不出来是谁的,又没人知道她有这个藏零嘴的嗜好。
“让她知道是我,总比猜忌是什么女子见了驸马的好,那段时间你又不见踪影的,到时她若怀疑到了你的头上也是麻烦。”那段时间刚好他从太子那儿回来,不就是一个锦袋的事。
。。。。。。
只是没等乔瑾瑜先过去,大公主那儿先找上他了,问他是不是丢了什么,当乔瑾瑜提及丢了个宝蓝色的锦袋时,云珠公主这才把视线定在了他的身上,语调有些轻蔑,“你去那儿做什么。”
“路过而已,有何不可?”乔瑾瑜反问回去,云珠神情微凝,她就是想不明白驸马和九弟见面的理由,才一直觉得这锦袋不可能是九弟的。
“路过?大道不走偏要行偏门,莫非九弟平日里做事也是如此。”一群侍女打听回来没有关于锦布袋子主人的消息,反倒是九皇子有好几个类似锦布袋子的事打听到了,确有其事。
“这就不劳姐姐费心了,若是可以,还请姐姐把捡到的锦布袋子还给我。”乔瑾瑜坦然的看着她,向她讨要东西。
进来的侍女在云珠公主耳侧说了几句,云珠的脸色微变,她转头看乔瑾瑜,似笑非笑,“九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嗜好。”
旧时乔瑾瑜住过的寝宫中,还真让云珠公主派去的侍女搜出了几个锦袋,花样远比如今这个宝蓝色的来的花哨。
那都是当年他和谢满月见面时候谢满月落下来的,还有谢满月把装了吃的锦袋塞给他的,算起来也有三四个,乔瑾瑜的脾气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来这原来的主人是谁,想当然的,伺候的宫人和云珠一样,都认为这是他自己的嗜好。
那么花哨的都能收藏,眼前这个宝蓝色的,还真的不算什么过分。
乔瑾瑜微动了动眉宇,没有回答她的话,侧面的承认了这件事,云珠公主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嫌弃,直接把那袋子往他这儿的桌子上扔,讽刺道,“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等子嗜好一般人谁敢有,说出去真是丢尽脸面,你还有何等阳刚之气。”
“多谢。”乔瑾瑜丝毫不在意她的话,转头看那儿进来的大公主驸马,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声音不轻不重,“看来是我在阁楼附近经过时候不小心落下了这个。”说罢,乔瑾瑜离开了阁楼。
而云珠在看到驸马进来之后,这神情即刻也转了个样,她起身朝着唐礼走去,有些委屈,“下次再要出来走走,可记得带人,你刚刚在那儿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不曾遇到。”唐礼摇摇头,对云珠公主伸过来挽着他的手心里的抵触越来越强。
他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她的手,转作拉着,坐下随之松开,抬头看着她,“等出宫了,明日一早,公主陪我去桃花庵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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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手中的杯子轻颤了一下,她抬眼看他,“怎么忽然想去桃花庵看看,如今也不是开春时节。”
“之前一直没去过,不论是不是开春,都要过去一趟。”唐礼的语气肯定了许多,云珠心中却越来越担心,最近他提出要回桃花庵的此时越来越多了,过去只是半年一提而已,如今却。
半响,云珠的心思转过,抬头看他,笑着点头,“好啊,明日一早我就安排马车,陪你一块儿去。”
唐礼点点头,云珠又笑着看他出去和二公主驸马聊天,转眸之间脸色就暗沉了下来,吩咐侍女,“去关太医那里再取几贴药来。”
。。。。。。
回了大公主府后云珠即刻命人连着去煮两贴的药,一旁服侍多年的贴身侍女见此,劝阻道,“公主,上月时才给驸马喝了一贴,如今连着喝两贴药,可是要伤了他的身子。”
对于从小跟着自己的贴身侍女,云珠的态度好了一些,只不过她依旧是不肯松懈,“明日不能让驸马去桃花庵。”
“公主。”侍女苦劝。
云珠抬头扫了她一眼,眼底尽是凌厉,“不必再说。”
侍女只得下去煎药,一共从关太医那儿拿来了三帖药,两帖煎在一块儿,一碗药漆黑浓稠。
云珠亲自端着药去了驸马的屋子,唐礼的院子,挑的是公主府中最好的位置,傍水依假山,饶是如今这个月份,院子里还是打理的郁郁葱葱。
走进屋子内唐礼正在看书,侍女把药放下,云珠款款着到了他身旁,微福低着身子,“相公,您该喝药了。”
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人,这些年来自然是汤药不断,他一天要喝好几回,过去都是没有什么犹豫的,可今日,唐礼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药心中那一股异样又浮了上来,他隐隐约约的记得,过去似乎也是在要去桃花庵之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放着罢。”唐礼没有去拿。
云珠却替他捧了起来,“凉了可就更苦了,如今这温度正正好。”
唐礼接过她手中的碗,没再说什么话,而是直接几口喝了下来,只微蹙了下眉头。
云珠见他喝了,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松,转头看外面的天色,才不过微暗的天,这么早也不适合歇着,转头建议,“不如我们去听个曲儿如何?”
“公主,我累了,想早些歇着。”唐礼摇头,脸上一抹倦意,此时的云珠也体贴的很,命人把碗端走。
“那你早点休息,兴许是今天在宫中累着的,明早就好了。”云珠起身轻轻抱住了他,侧头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柔软,神情意味不明,明天一早起来什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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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的希望落空了,未等她第二天一早起来装扮好,唐礼就来了她的院子,进屋时云珠还很开心,问他是否要一同早食,可等唐礼说完之后云珠脸上的神情就顿住了。
他还记得昨天要去桃花庵的事。
“公主,昨日吩咐他们准备,可已经准备妥当,桃花庵离这儿不少路,我们得早点出发才是。”唐礼的脸色显得不太好,像是一夜都没怎么睡舒服,云珠来不及去细究他为什么是这个状态,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了他记得的事情上。
药是她亲眼看着喝下去的,为了保险起见,她硬是用了两贴,力求他不再记得自己提出过的事,可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还记得。
无心打扮,云珠摘下侍女刚刚带上去的簪子,急起身到了唐礼身旁,拉着他看着,眼底闪着请求,“今天不去了行不行,留在公主府里陪着我,改天再去。”
“要改天到什么时候。”唐礼还是替她把滑下去的衣服拉了起来,叹息,“公主,你为什么拦着不让我回桃花庵,你不是说,那是我们相识的地方,难道你不想我记起那些事?”
她当然不想。
云珠的眼神有些急切,不是她不愿意,而是他不能回桃花庵,这些年来他无数次提出来都躲过去了,为什么这次不能。
“你不想要我记起过去的事,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唐礼定定的看着云珠,他不是个容易触怒的人,就算是有些愠意,眼神也是柔和的很。
云珠忙摇头,冲着那儿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把他拉住,“我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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