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本县主认错也可以,但在认错之前,总要分辨明白,到底是谁的错才行!”蓦地,叶棠花的声音自正堂之外传来,紧接着她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威远侯夫人踩了猫尾巴一样地跳了起来,指着叶棠花冷笑道:“你少拿名头压我,当我没见过世面吗!论私我是你舅母是你长辈容不得你冒犯,论公我们威远侯府也不必你的县主爵位低,你若识相,痛快给我跪下磕头,我心情好就饶了你,不然咱们就闹到太后面前,看太后帮谁!”
叶沐氏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过去扯叶棠花:“棠儿,这怎么说的,你怎么把舅母惹成这般模样了?还不快跪下赔罪?快呀!”叶沐氏说着说着便急出了汗,硬要迫叶棠花跪下赔罪。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太后能看得上叶棠花,肯定是因为威远侯府的关系,如果威远侯夫人进宫告叶棠花的状,太后自然会向着亲侄媳妇啊,到时候叶棠花小小年纪还不是任人宰割?
叶棠花淡笑着避开了叶沐氏,嫣然一笑:“母亲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如今事情真相未明,母亲和舅母这般一意孤行,若最后发现是棠儿有理,难道舅母能跪还回来不成?便是最后真是棠儿没理,到时再让棠儿赔罪,也未为晚也!”
“哼,你自做下什么事,自己心里没分寸吗?真相摆在眼前,就是你抢了我们威远侯府的份例!刚升了县主就这般放肆,也不知你这县主的位置能不能坐得稳!”威远侯夫人一挥袖子,冷笑道。
“既然如此,烦请侯夫人明示,棠儿究竟抢了您家什么份例?棠儿是抢了侯府的月俸不成?还是抢了庄子上的年敬?是派人明火执仗冲入大门强抢,还是着人拦路打劫?侯夫人身在公侯门户,不会不知道这抢东西是罪吧?今日我若是给您赔罪,那就是坐实了这抢劫之罪,若是有心之人去衙门告我,那我只能受着!谁让我给您服软赔不是了?再者说,我叶家祖上列祖列宗俱是清白之身,父亲还有了功名,您给我扣上这么一顶帽子,我不分辨得明白,有脸见叶家列祖列宗吗?您若觉着棠儿的话不对,烦请回家去问三舅舅,看棠儿说的有理没理!”叶棠花也换了一脸怒容,言语之间寸步不让。
叶沐氏在一旁看得都呆了,好像自从叶远志回来之后,她原本温驯单纯的女儿就渐渐变成了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桀骜不驯,从来也不服她的管教,到底是谁教坏了她的棠儿,叶棠花怎么会变成这样?
“好,既然你非要分证明白,那我问问你,若不是你抢了我们威远侯府的份例,难道那份例是自己跑到你们叶家来的吗?今日没有从宫里来的份例,我是特意遣人问的,就是说送到你们叶家来了!”威远侯夫人抬起头睨着叶棠花,一副看你如何解释的模样。
叶棠花听了这话反而笑开了:“舅母既然愿意分证明白,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什么份例?不就是宫里每日的新鲜瓜菜么?瓜菜要是没长腿,以前是每天自己从宫里跑到侯府的吗?份例自然不会跑,送份礼的人也没腿吗?他们若不是听了令,敢自作主张把份例往叶家送吗?舅母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这抢的罪名往棠儿头上扣,合适吗?”
“设若不是你入宫说了什么,那瓜菜好端端的会从威远侯府的份例变成你的?还不是你自己在太后皇上面前嚼了什么舌头,迷惑了二位圣人吗?”威远侯夫人瞪着眼睛怒斥道,脸都有些涨红了。
叶棠花挑眉一笑,话里话外的意思愈发犀利起来:“您这罪名棠儿可不敢当,原来在您眼里,棠儿说什么,皇上和太后就做什么?您未免太高估棠儿的能耐,也太冒犯皇上的英明神武,太后的明察秋毫了吧?难道在您眼中,皇上和太后都是这般不辨是非的人吗?”
“我、我、太后和皇上自然英明,都是你这小贱人胡乱嚼舌,才一时迷惑了他们!若你不说什么,那菜难道自己求皇上要到叶家来吗?”威远侯夫人一时语塞,只能胡乱搪塞过去,又揪起叶棠花的小辫子来。
“到底是不是我迷惑了圣上太后暂且不表,舅母在兴师问罪之前能否动动脑子?棠儿是昨日入宫,份例是今日才改,若当真是我进言,那为何昨天的份例不曾动过,反倒从今日起才开始送到叶家来?这前后的时间差,舅母又作何解释?”叶棠花轻嗤一声,轻易地化解了威远侯夫人的攻势,进而抛出一个更犀利的问题来。
“这、我……许是你昨日进宫的时候,昨天的份例已经送完了,所以才从今日开始送的!”威远侯夫人愈发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只能没话找话了。
“好,就算是如您所想,是我进言要了这份例来,但也就是说,我向皇上太后求这份例,这二位是答应了的,那么如此一来,一切都合情合理啊,瓜菜由皇族支配,我跟皇上太后请示,皇上太后同意了,这瓜菜理所应当归我,不知您又出来闹腾什么?是觉得我假传圣旨了不成?”叶棠花微微一笑,掩去了眉间的狡黠。
步步深诱,总算是把威远侯夫人带进沟里了,这回威远侯夫人自己挖坑自己跳,也就怪不找别人了。
虽然她也可以把那送瓜菜的人推出来,但人家来巴结她,她反倒把人家害了,没有这么个理儿,而且从此以后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怕也不敢跟她再亲近了。
跟威远侯夫人杠上也就杠上了,横竖两个人关系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昨天威远侯夫人还撺掇自家妹子给她找不自在呢,她今日把这件事揽到身上,也算是礼尚往来。
得罪威远侯夫人事小,失了人心,那才是大事儿!
威远侯夫人听了这话一时间竟愣住了,好像不知不觉她的话就被叶棠花绕了进去,最后竟是她自己亲口承认了叶棠花是跟皇上太后请示过的。如此一来,虽然叶棠花进言的行为还是在跟威远侯府挑衅,但这份瓜菜属于她确实是合情合理的!
现在问题是,若是她承认了这一点,那今天断然下不来台,气势汹汹领着人杀过来,结果灰溜溜地铩羽而回,从今往后威远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就在威远侯夫人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有婢女进屋,屈膝禀告道:“回夫人的话,威远侯来了。”
一句话顿时使屋子里的气氛更加微妙,呆了半天的叶沐氏这才回过神来:“大哥来了?快请进来吧,有日子没见了,大哥今天怎么想着来……”
威远侯夫人自听了这消息就愣住了,这会儿听了叶沐氏的念叨才猛然回过神,不敢置信地望向叶棠花:“是、是你?”
叶棠花坦然点头,灿然笑道:“是啊,是我请舅舅来的。我看舅母身边都是里丫鬟婆子没有小厮,就猜舅母这趟兴师问罪定是没有告诉过舅舅的,您往外甥女头上扣抢东西的屎盆子,棠儿觉得不让舅舅一起过来商量不好,就着人请舅舅去了,这会儿算着也该来了,舅舅来得真快呢!”
这是叶棠花的有意安排了,她在前头缠住威远侯夫人,然后暗地里派人去威远侯府报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现在栈道已经修成,后院的那把火,就让威远侯夫人自己去灭吧!
此时正走到门口的威远侯沐存蔚恰好听到了叶棠花这句话,登时心中一闷。来得快,是啊,他能不快点来吗?他是一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再不来,自家夫人还不定给他惹出什么事来呢!
“老爷,您怎么来了?”威远侯夫人打心眼儿里发怯,听到威远侯来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也不能躲一边儿去,只得强笑着迎上前来。
威远侯睨她一眼:“我不在的时候,你来这儿做了什么?”
提起这事儿,威远侯夫人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有当家人在,她登时就把气全撒了出来:“还不是棠儿这丫头没轻重?竟敢跟咱们家抢份例,咱们家今天的新鲜瓜菜全送到叶家来了!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家的脸面……”
威远侯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威远侯一个耳光打得晕了头,伴随而来的还有重重的一声:“混账!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威远侯夫人被打蒙了,叶沐氏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只有叶棠花一脸淡然地福了福身:“舅舅息怒。”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后抬举咱们家是恩典,你倒好,把这恩典当了应当应分的了!这要是传出去,今后咱们家如何自处!”沐存蔚看着自家夫人冷冷道。
第七十九章 把火烧的再猛一点儿()
威远侯夫人平日里哪被沐存蔚这样当着人面训斥过?一时间又羞又气,脸上还火辣辣的疼,要不是当着人家的面,她非哭出来然后和沐存蔚大闹一场不可!
哪有这样的?在外甥女和小姑子面前下她的面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才是沐家人!叶沐氏姓氏上贯了个叶字,就是人家叶家的媳妇,不是沐家的女儿了!沐存蔚是脑子进水了吗?不帮她,帮叶家人?
叶沐氏看了半天仍旧不明所以,只得象征性地劝道:“哥哥也别太生气了,气大伤身,嫂子也不是故意的,横竖是自家亲眷……”
“就是因为是自家亲眷,我才生气啊!这要不是自家亲眷,我此刻就该进宫认罪去了!凭你嫂子今天这想法,皇上就能问咱们的罪!”沐存蔚摇了摇头,眉目间全是怒意。
“舅舅不需挂碍,外甥女不是外人,不至于做此事,只怕舅母心有不甘呢。说起来前些日子曾经在宫里和舅母有过争执,不知怎的倒让顾德妃娘娘知道了,昨日棠儿进宫,娘娘竟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问起,让人好不尴尬。舅母往后有功夫进宫,能不能替外甥女问问德妃娘娘,是如何知道这事的,又为何偏要在太后皇上面前提起呢?棠儿是惹着娘娘了么?啊对了,还有一件,舅母进宫的时候记得替棠儿捎十颗螺子黛进宫,德妃娘娘能把两颗螺子黛视若珍宝还转手出来送人,日子过得也挺清苦的。”叶棠花嫣然一笑,眸间幽幽的神色看得威远侯夫人心里发颤。
“什么?还有这事儿?棠儿你细说,前些日子究竟为何事争执?”沐存蔚听着叶棠花的话,心里渐渐浮起不好的预感。
“说起来也没什么,前些日子除旧宴的时候,傅大小姐不是害人不成终害己了么?宴会散了之后舅母追上来,非要我叶家给她一个交待,说傅大小姐是为了棠儿才死的。棠儿想着这事儿我们不找舅母要交待都是看在亲戚颜面上,怎么舅母还要找叶家要交待呢?这就争起来了,后来太子殿下路过,帮棠儿说了两句,这事才算罢休的。”叶棠花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内容却让沐存蔚几乎晕倒。
“混账,简直是混账!”沐存蔚气得手都发抖了。
“是啊,棠儿你竟说出这种话简直是混账!且不说我是你舅母,那傅小姐难道不是……”威远侯夫人还当提到儿子的婚事,自家丈夫终于肯为她做主了,便洋洋得意地上来指手画脚。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沐存蔚另一个耳光打断了:“我说你混账!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这、我……不都是内宅事,告诉你干嘛啊……”威远侯夫人都快哭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叶棠花几句话就让沐存蔚这般对待她?她做错了什么?就算是有错处,沐存蔚也不该这般生气啊,这还是在外头!
“棠儿,你舅母还做了什么糊涂事,你就一并说了吧!唉,我沐家真正是要败在这个蠢妇手里了!”沐存蔚看着神色淡淡的叶棠花,忽然明白过来,今天这些话都是叶棠花故意说的,就是要在他面前告他夫人一状。
这确实是告状,可是他不能不听,更不敢不听,叶棠花口中说的沐顾氏的所作所为,已经渐渐要把自家推上绝路了,知道了沐顾氏做了什么,他还能设法补救补救,若是还蒙在鼓里,只怕哪天沐家完了,他还蒙在鼓里呢!
“再也就没什么了,只是刚才舅母过来的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口口声声说棠儿冒犯了威远侯府,还说要面见太后分证明白,可说到最后舅母竟又觉得棠儿是回过皇上太后的,棠儿想问舅母,这太后咱们还见吗?”叶棠花眸间的笑意已经近乎狡猾了。
“这、这、这……你这个蠢妇!回家,回家!”沐存蔚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几乎抽过去,抖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说话间就扯着威远侯夫人往门外走,连告辞都忘了。
“舅舅慢走。”叶棠花袅袅躬了躬身子,笑意清浅。
威远侯夫人不是一直有精力找她的茬么?那肯定是因为后院的火不够旺,才让她有功夫揪着别人唧唧歪歪的,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把威远侯府后院的火烧大一点好了。
“棠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就是说了几句事实么?虽说有告状的意思,我听着并无不妥啊,怎么你舅舅就气成那个样子了?”刚送走客人,叶沐氏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叶棠花问道。
“母亲想知道吗?”叶棠花见状,反而坦然笑了笑。
叶沐氏点了点头,只等着叶棠花给她解释。
“母亲想要知道,就答应棠儿一件事,可以吗?”叶棠花看着一脸急切和茫然的叶沐氏,顿时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威远侯夫人糊涂,可叶沐氏对这些权势之争也是不敏感得很,她对威远侯稍加提点,威远侯就能立时明白她的意思,可叶沐氏还如堕五里雾中呢。
“这……好吧,棠儿你且先说,娘实在好奇得紧了。”叶沐氏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叶棠花叹了口气,拉着叶沐氏到椅子上坐下:“娘您坐好了,听女儿慢慢说。先是请舅舅来的时候,我派去的人说的是:‘求侯爷快去叶府救命吧!宫里今天降恩,送了我家县主一点子新鲜瓜菜,谁知刚才侯夫人带着丫鬟奴婢杀过去了,说是我家小姐抢了您家的份例,要找我们家小姐算账呢!’”
叶沐氏点了点头:“这话听着倒还不算失礼,可是为何你舅舅一来就处处护着你呢?”
叶棠花莞尔道:“为何?理由多着呢!第一,我预先已经说了,是‘宫里降恩’送来的瓜菜,那自然是过了明路的了,既然如此,威远侯夫人这‘抢’字岂不毫无道理?第二,侯夫人带着丫鬟奴婢‘杀’过来,这杀字点明了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兴师问罪,罪在何处?若说罪在我,宫里降恩给我是我的错?若说错不在我,那在谁?宫里?威远侯夫人是觉得皇上太后做的不对?觉得给威远侯府的东西就不能给别人?若给了别人,便是那人的罪过?这叫什么,这叫恃宠而骄!舅舅明白了这些,不吓得快马加鞭地赶过来都怪了!”
叶沐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笑道:“那德妃娘娘之事呢?你和舅母吵架本是确有其事,德妃娘娘向着你舅母对你舅舅来说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为何你舅舅听了之后愈发的急了?”
叶棠花笑道:“这是娘你平日里不留心了,你细想,皇上自登基以来也有十载了,三次选秀可有一个沐家女儿入选么?”
叶沐氏笑道:“那不是你外婆家女儿少么?你千红表姐订了亲,千蓝表姐年纪小,剩下几个庶出的身份般配不上。”
叶棠花摇摇头:“先说千红表姐,若是皇上有心让她进宫,那亲事能做数吗?没听过哪家只要赶紧给孩子订了亲,便可以不入宫选秀的,除非是成了亲的才成呢!千红表姐今年都十八了,成亲在两年前,皇上有心的话,尽可以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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