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来了,险些烧死在里头,你说这放火的贼人可好笑不好笑?做这许多没用的功夫!”
说话间祁敏之已经走到许天涯跟前,似不经意般瞟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那可真是好笑的很了,那贼人扛着个大活人溜出了国子监,溜进了璋楼放了把火扔了个人,居然还能全身而退?看来这国子监和璋楼的守卫,全是废物点心啊!”
说罢,祁敏之朝着叶棠花使了个眼色,继而装作无事一般扭过头来朝着许天涯直笑。
叶棠花本来正看着祁敏之,心下琢磨着他来的意思,蓦地接到了祁敏之的眼色,先是一愣继而心领神会,立刻走上前来朝着凤九歌和祁敏之轻施一礼:“国子监与璋楼俱为礼部所辖,若王爷觉得国子监和璋楼的守备不严,家父身为礼部尚书难辞其咎!然而父亲为官多年,兢兢业业,况且接任不到两个月,一时不察也是有的,但若说守备形同虚设,那是不可能的,望二位王爷明察!”
凤九歌看着叶棠花点点头:“叶姑娘说的有理,此事于情于理都该详查,既要细查,不可不立案。来人,以我的名义到京兆尹府上报案,状告这火烧璋楼之贼!”
第五十七章 事态升级()
凤九歌话音一落,许天涯的脸色顿时一白,他知道璋楼着火是件大事,却没有想到会闹得这么大!京兆尹名义上是京畿地区的长官,实际上却根本没有外任府尹的逍遥自在。京畿,那是天子脚下,在京城门上扔块儿砖头砸倒十个人,得有九个半都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如今凤九歌找京兆尹报案,京兆尹敢自己定夺吗!必然会找几个显贵问一问啊,这一来二去的,岂不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再者说了,璋楼失火,京兆尹身为京畿长官防灾不利本也难辞其咎,为了保住自己,京兆尹定会拼尽全力将那纵火之人揪出来,然后将所有罪过全都推到那人身上去……
许天涯此刻简直是恨死了自己的一时糊涂,拔起萝卜带出泥,事情真闹大了,谁能独善其身?人家是大家闺秀,父兄怎么着也会护着她,他一个平民百姓,能有谁护着?还不是给人当替罪羊吗!
韩依柔此刻指尖都沁出些汗来,勉强安慰着自己,她虽然鲁莽了些,可大局上是不错的,虽然付出的代价大了些,好歹还是阻止了叶棠花展才啊!为了那个人,也为了她自己,叶棠花绝不能成为一个才女!
“好了,事情也差不多了,众位夫人小姐也别留在这儿吃灰了,都散了吧。”祁敏之一锤定音,挥手示意众人散了,他自己也转身离去,只是临走前偷偷冲叶棠花眨眨眼,勾了勾唇角。
叶棠花先是一愣,继而不禁感到有些好笑,这个祁敏之是在做什么?逗她玩吗?诚然方才的事祁敏之的确做得很漂亮,可这临走时的一眨眼算是把叶棠花心里他那点形象全给败坏了,这人也未免太轻浮了。
“叶姑娘似乎和敏之很是熟稔呢,往常可没见敏之跟哪个姑娘家这般嬉皮笑脸。”凤九歌见叶棠花和祁敏之你一言我一眼颇有些眉来眼去的意思,不禁有些心里泛酸,怎么瞧叶棠花的笑脸怎么碍眼。
“王爷误会了,棠花与永安王并非深交,只是棠花单方面对永安王的名号熟悉罢了,永安王乃皇上之弟,身份显赫,天下谁人不识?至于嬉皮笑脸……恕棠花愚钝,棠花是真没看出来。再者说,方才永安王言语之间分明怪罪家父,棠花就是再不知礼,也不能跟与父亲有隙的人亲近的。”叶棠花回过神来,暗道自己莽撞,如今这里还有个见过她真面目的长平王在呢,她也放松得太早了,比起祁敏之来,这个凤九歌才更为棘手吧。
“是吗?”凤九歌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但却没有动步子离开。
叶棠花扬眉,有些不明白凤九歌的意思:“如今璋楼已不能留了,王爷不走么?”
“走,怎么不走,留在这儿碍人的眼么?”凤九歌扫了她一眼,脸色愈发的冷,这小丫头,不领他救火的情也就罢了,如今还对他下逐客令?
叶棠花蹙起了眉,这长平王今儿是吃错了药么?她虽不明白凤九歌为何这般反常,但却知道两人之间必定是有了什么矛盾,若是不说开只怕往后这凤九歌会时不常的给她使个绊子,凤九歌和祁敏之毕竟不同,祁敏之和她是小时候的玩伴,最多是有些幼时过节,可这凤九歌却是实打实的见过了她的真面目,要是有心使坏,她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即使不谈别的,单凭这璋楼失火一事,恐怕凤九歌还有些什么别的话说。方才许天涯说话的时候,叶棠花为了给他添堵故意把矛头引到了他身上,现在细细想来,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凤九歌来的时候,璋楼着火才多久?哪儿那么容易就被发现了?
这么一想,叶棠花又觉得自己底气足了些,虽然她的真面目被凤九歌看到过,可凤九歌不一样有把柄捏在她手里吗?璋楼着火,这家伙那么快就赶来,保不齐是在璋楼哪儿安了个眼线,监视心上人呢,只可惜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否则肯定能更好地跟这长平王“合作”一下了。
思及此处,叶棠花在凤九歌提步要走的时候偷偷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两个人的衣袖都很宽大,叶棠花的手又小,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凤九歌本来真想拂袖而去,却觉着自己的衣袖被个什么东西勾住,低头看时,只见他的衣袖上勾着一只白嫩的小手,藕臂隐在一只天青色大袖之中,袖口还绣着几只翩然欲舞的蝴蝶,顺着袖子往上看去,正瞧见叶棠花朝他笑了笑,那狡黠中带着安抚的笑容,不由得将他心头火气压了下去:“叶姑娘这是做什么?”
叶棠花朝凤九歌微微笑了笑:“不过就开个玩笑,王爷怎的恼了?如今这外头还有个掳人放火的贼人未曾落网,此处多是深闺弱质,难道王爷就放得下心?”
叶棠花本意是想引凤九歌去想自己的“心上人”,却不知凤九歌想岔了,还当叶棠花是心里害怕,由不得心情大好,这小丫头虽说和那永安王眉来眼去,可到底还是和他亲近些,要不怎么不趁着祁敏之没走求祁敏之呢?
凤九歌心情好的结果就是决定顺着叶棠花一次:“说得有理,这掳人纵火之贼尚未落网,外头的确危险了些,而且叶姑娘似乎格外的容易遭贼人惦记……既然如此,那本王也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等下就由本王来送叶姑娘回府吧?”
叶棠花听罢,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是想要凤九歌放心不下那个“心上人”,从而顺藤摸瓜,可没想让凤九歌把目标放在她身上啊:“这……怕是不妥吧?棠花毕竟是女子,虽说是权宜之计,也不好不顾及男女大防……”
凤九歌只当叶棠花担心师出无名,便缓了脸色:“你都说了事急从权,又何必诸多计较,况且叶姑娘今年也不过初交豆蔻,哪里就有那么多说法,若是谁传什么闲话,那是嚼本王的舌头了,本王必揪出他来治个污蔑皇族之罪不可。说起来上一次本王英雄救美,半路上让敏之把功劳给抢了去,一件事平白的半途而废,本王心里也甚是过意不去,这次恰好又有了机会,叶姑娘总不会不给本王面子吧?”
叶棠花眉头抽抽,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和不满,她又犯傻了,这凤九歌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脑筋都不知道怎么长得,她拿自己的思维去揣度他,真是傻得不能再傻了!她以为凤九歌会去护送自己的心上人,谁知凤九歌竟冲着她来了?保不齐是以为她要对那个心上人做些什么吧?
叶棠花真觉得自己当时就是脑子进了水,好好地留凤九歌做什么呢?大不了就让他记恨她好了,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凤九歌就是再有手段,也不能无缘无故地问罪于她啊!
这可倒好,她一着不慎,又把自己送进凤九歌的手里去了……这回去的路上,还不知要怎么被敲打呢!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能抹下脸来说我现在不害怕了,王爷您赶紧走吧……那不是找死么?
“王爷美意,棠花却之不恭。”叶棠花微微勾了勾唇角,压下心中的无尽懊恼,眉眼盈盈间笑靥如花。
凤九歌见状,只当叶棠花放心了,心中暗笑的同时也不疑有他,只转过身道:“本王方才已命人将叶姑娘的马车牵到门口了,叶姑娘请了。”
事已至此,叶棠花也只能苦笑:“多谢王爷。”
另一边,祁敏之悠哉悠哉地回了皇宫,心里盘算着今天这点破事儿,他封王之后固然已经出宫建府,不过没事儿还是喜欢去前朝和御花园遛一遛,顺便和祁毓还有几个公侯官宦家的公子吟诗作对,风雅一番。
今天他走到御花园中的陶然亭的时候,正瞧见祁毓和右丞之子韩宜年在那里临书,便笑着走了过去:“今儿怎么就你们两个?”
祁毓正临着一幅兰亭,闻言抬起头来,见是祁敏之,便笑着直起身子:“皇叔莫不是做评审做傻了?今儿个不是国子监开学的日子么?他们都赴考去了,文远已有功名,我自是不必考的,今儿便剩了我们两个富贵闲人罢了。”
祁敏之反应老半天才想起来文远是韩宜年的字,不由得恍然一笑,拿扇子敲敲额头:“哎呀,可不是么,我竟让这璋楼的一把火烧傻了,连自个儿干什么去的都忘了。”
韩宜年原本停了笔含笑立在一边,闻言不禁变了脸色急道:“璋楼失火?好端端的怎会失火?依柔……可有什么人受伤么?”
祁敏之笑着朝他摇摇头:“你别急,没人伤着,九歌去得早,火烧了一会儿就熄了,说起来也真是奇了,璋楼起火的时候,竟从里头搜出一个叫许天涯的贡生来,非说自己是让那放火的贼人给掳到楼里去的,这话谁信?真正是糊弄鬼呢,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祁敏之说罢,自己乐了片刻,见祁毓一脸正色,韩宜年仍旧是方才脸色发白的模样,不禁讪讪止了笑,眨了眨眼睛:“那什么,这个借口……不好笑么?”
祁毓微微笑了笑:“不是,挺好笑的,们只是……有些吓着了,谁想到璋楼那样的地方也能着火呢?”
祁敏之挑了挑眉,故作了然地一笑:“哦,懂了,你们两个一个妹妹在里头,一个媳妇儿在里头,是该吓着,不然可太没良心了……”
话说到一半,祁敏之在祁毓陡然涨红的脸色和猛地锐利起来的眼神中耸了耸肩,转过身子一面快走一面说道:“我走我走,我这就走……”
待祁敏之走后,祁毓渐渐恢复常态,他将手中的笔一掷,回过头看着韩宜年冷笑道:“文远,这让本殿说你什么好……”
韩宜年脸色愈发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请、请殿下降罪!”
第五十八章 两处纠结()
祁毓全无方才温润的模样,十四岁的少年脸上已有了君临天下的霸气和冷酷,他淡漠地挑眉看了韩宜年一眼,冷笑道:“降罪?本殿又能治你什么罪?你人在皇宫,难道还能分身去烧了璋楼不成?”
韩宜年仍就跪在地上,只是身子伏得更低,脸色也更难看了:“不……是臣御下不严,教妹无方,才让臣妹做出这样错事来!”
祁毓摇摇头,冷笑不已:“文远,你素来谨慎,怎的你妹妹就这般……我真是不明白,好好地,她烧璋楼做什么?她区区一个女子,怎么还能差遣你手底下的人?这往后让本殿如何信你手底下的人了!皇叔不知许天涯是你的手下,这才当个笑话讲了,但凡有人知道,你就跑不了一个死!”
韩宜年脸色一变,拱手道:“殿下,臣妹虽然烧了璋楼,但没有人受伤,就是被人察觉出来,至多不过出那修缮的银子罢了,罪不至死啊!”
“方才你听到璋楼失火的时候,不是也知道先去想有没有人受伤?怎么如今倒糊涂了!设若那火再大些,烧得再烈些呢?你妹妹这一把火烧的不是璋楼,烧的是京中所有贵女的命!你以为没人受伤就没事了?等有人受伤就晚了!”祁毓一拂袖子,愈发恼怒起来。
“微臣知罪,微臣知罪,但求殿下法外施恩,给微臣指条明路吧!”韩宜年无话可说,也只能向祁毓求情。
祁毓气了这半天也累了,便顺势坐在一旁的石凳之上,瞧着韩宜年伏在地上的可怜样,不由得叹了口气,眉间蹙出淡淡暗痕来:“你回去之后且先打听打听,看看这事闹大了没有,若是没有就还好,遮掩遮掩就过去了,若是真闹大了……弃车保帅,无论如何,保住你自己!”
韩宜年听得满身冷汗,祁毓这意思,是说必要的时候连韩依柔都可以推出去抵罪,可是……
“殿下,您不想个办法助依柔脱身吗?”韩宜年抬起头,急急问道。
“本殿的身边,容不得蠢货。”祁毓此时已然恢复平静的模样,“回去告诉你妹妹,她这一把火,把自己的正妃之位活活烧没了,让她以后学聪明些,不然便是个妾位,本殿也不会留给她!”
韩宜年听罢,脸色惨白,却也知道今日这事韩依柔做的实在荒唐,这事若闹大了,连韩家都可能会受牵连。
想到这里,韩宜年掐死韩依柔的心都有了,他一脸沮丧地站起身来,朝着祁毓一拱手:“殿下,微臣……告退!”
祁毓一手支头,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只是冲他挥挥手:“下去吧。”
待韩宜年走后,祁毓睁开了闭着的眼睛,冷哼一声:“蠢货,真是蠢货,这一帮蠢女人……”
皇后也好,沐千蓝也罢,这个韩依柔也好,统统都是看不清形势的蠢女人!
除旧宴的时候,他原以为皇后是个聪明的,这才没对沐千蓝下手,只是算计了叶棠花一个人,因为他以为皇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选一个威远侯府的人来做他的正妃,只是怕皇后觉得叶棠花和威远侯府关系不近可以入选。可没想到,皇后真是让他大开了眼界!沐千蓝为魁首,韩依柔为榜眼,叶棠花为探花……皇后这是想把他推到威远侯府那一边去吗!
思及叶棠花,祁毓愣了一愣,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除旧宴上那一袭翩然起舞的红妆,当初后宫宴饮的时候,他就在万芳园不远处的飘湘楼上看着,叶棠花那别具一格的舞就那么撞进他的眼里,让他叹为观止。
若是不知情的人,还当叶棠花是早有准备,可他是设计的人,又怎会不明就里?叶棠花本就不知这献艺之事,她是急中生智,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想到这个才艺的,这等急智,这等才华,不知比那些蠢物好了多少!
而后来,她的表现也让他更加开眼,面对傅灵阳的陷害,她能那么巧妙的利用祁琉脱身,又丝毫不领皇后的情面,那不是她愚蠢不知讨好皇后,而恰恰是她聪明的地方:她知道自己不必讨好皇后,因为他绝不会让威远侯府出身的女子成为他的妃子;她知道自己不能讨好皇后,因为她要让皇后歇了让她做太子府妃子的心思。
等宴会结束,他从楼上下来,想见识一下叶棠花的灵慧的时候,又撞见了她和威远侯夫人的争执,那样孤傲而不近人情的言辞,每一句都犀利地直指要害,听得他都几乎为她而喝彩,而她在他面前对威远侯夫人的寸步不让也让他再次见识了这个女孩的智慧:她知道在他面前可以得罪威远侯夫人,因为她看透了他和威远侯府之间那些明里暗里的矛盾,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
这样静水流深的女子,将来必定是更加不同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