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这内乱没个三年五载怕是不会消停的
另外,虽然南燕坐拥大军,根本不顾忌南诏区区十万人,但盛世华年自然是以和为贵,况且这件事看起来南诏是苦主,三个王子死在了他的地盘上,他还要带着人去灭了这南诏军队,祁敬之自己心里也颇过意不去。
但此事查起来也是困难重重,祁敬之自己派去的钦差三番五次地被截杀在路上,这个就耽搁了不少功夫,等好不容易到了现场,钦差一番明察暗访,得出的结论居然是下手的是南燕的皇族禁卫白羽骑!
祁敬之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没被气死,他还以为祁敏之跑得老远是怕了他,没想到这小子包藏祸心,最后居然给他添了这样的麻烦!
还没等他在皇宫里摔够了杯子,一个更大的麻烦出现了。
西辽那边不知怎地知道了截杀南诏王子的是白羽骑这个消息,竟千里迢迢发了国书来南燕斥责他,还公然发了兵支持南诏,这下子祁敬之眉毛上的火又多了一把。
他派人快马加鞭地将国书送了过去,终于赶在了西辽军队踏入南燕之前将国书送到了两军阵前,谁知那送书的钦差刚见着了西辽统帅的面,当即便气得脸红脖子粗,竟在中军帐里破口大骂起来,被西辽统帅直接斩了,首级合着未拆封的国书一并送了回来,那钦差的热血已经浸透了信纸。
这样三番五次忍让却被人折辱,饶是祁敬之自诩君子此刻也忍不下了,爽性发兵一战,御驾亲征!
在祁敬之的大军浩浩荡荡地从南燕出发的同时,西辽中军帐里,南怀沙第十八次忍不住偷觑端坐主位的人的脸。
那人被看得不耐,一拍桌子:“皇叔有话直说!这样一会儿看一眼一会儿看一眼,难道本殿下脸上开了花不成!”
“不是殿下恕罪,微臣惶恐,臣只是不明白,您自出生以来便久居深宫不出,何故那南燕使臣一见您的面,便对您出言不逊?”南怀沙纠结着将话说尽了。
其实他这话还婉转了许多,那南燕使节的话说是出言不逊都还算客气的了,照理说南诏王子毕竟是死在南燕的国土上,所以明面上理亏的是南燕,那南燕使臣就算自恃国力强盛,也绝不该在西辽军帐之中痛骂西辽皇太子是什么“叛国贼”、“辽人走狗”、“背主求荣,不得好死”吧?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不是这使臣骂得太狠了些,南攻玉也不至于将人斩了以平军愤。
南攻玉了然地笑笑,眉尖一挑:“原来是为了这个,到如今,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了,皇叔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臣受教。”南怀沙拱手为礼。
“若说起这件事,还要从二十几年前说起,皇叔可还记得,西辽最后一次送和亲公主到南燕?”南攻玉微微眯起眼睛,略有出神。
“自是记得,当年被送到南燕的,还是陛下的长女,西辽的皇太女殿下,当时南燕与西辽交锋不断,而西辽不敌,殿下为了西辽毅然决定远嫁,舍己为国。”南怀沙点头答道。
南攻玉点点头:“不错,当年皇太女嫁入南燕后宫,先封昭仪,短短数月便晋位为宜妃,自是便于南燕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针锋相对,丝毫不让了。”
“是啊,不过后来皇太女不知怎的暴毙而亡了,南燕查了几个月,没有消息,就不了了之了,气得陛下一怒之下不再将西辽公主和亲到南燕,这秦晋之好一断便是二十几年,可是殿下,这与您所言又有什么关系?”
“皇叔莫急,马上就要提到了,皇叔可知道南燕永安王祁敏之么?”南攻玉微垂眼帘,唇角笑意微冷。
“这个知道倒是知道的,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一个毛头小儿,未及弱冠,又不曾领兵作战,提它作甚?”南怀沙不解道。
南攻玉冷哼一声:“是啊,提他作甚?皇叔可知道,在南燕宫中,人人都当这祁敏之乃是南燕先帝惠妃之子,因为惠妃早逝,所以寄养在如今的太后膝下抚养,不过如今我便要告诉皇叔,事实并非如此!”
“当初南燕先帝惠妃染了风寒,因为调理不当引发陈年旧疾,急病而亡,恰与当初宜妃的死期相近,而宜妃之死,这么多年倒真是冤枉了南燕太后,宜妃确实不是她害死的,而是难产而亡!”
南怀沙听罢,心头一惊,不知怎么地便想到了南琢当时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君非君,臣非臣,父非父,子非子”
他脑中恰似炸了个霹雳一般:“难道说,殿下你是”
南攻玉,抑或该说是祁敏之冷笑了一声,往身后披着虎皮的椅背上一靠:“南琢的话,你也听过了对吧?君非君,臣非臣,父非父,子非子我本西辽太子,那祁敬之如何算得我的君王?他既非我之君,我自非他之臣,当年远嫁的宜妃是我的母亲,也是陛下的女儿,所以陛下本不是我的父亲,而是外公,我则是他的外孙,这便是父非父子非子假托父子之名,不过是怕臣下有异心罢了。”
“殿、殿下”这个消息未免太过震撼,惊得南怀沙久久回不过来神。
祁敏之冷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南燕调查南诏王子被杀之事,断然没有瞒着臣下之理,是以那臣子自是知晓南诏王子乃白羽骑所杀,他千里迢迢赶来,原不过是为了与西辽讲和,一面将事情往我这个凶手身上推,结果一抬头,我这个凶手赫然便堂堂正正坐在他面前受他的礼,你想他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这也正给了我杀他的借口,我虽然不避讳你,却不想让南燕知道我在这里只有这样,这场仗才打得起来!”
他重重一拍面前的案几:“我忍了这么多年,该忍够了!皇位没我的份我认了,太后暗地里偏心我也认了,可连我喜欢的人,那祁敬之也要算计,也要夺取!既然他贪心不足,就休怪我把他的一切都夺走!别说是小兔儿,便是这王位、这天下,我也断不会留给他!”
南怀沙茫然地看着煞气腾腾的祁敏之,心里头无端地有些害怕,虽然他一直都想踏破南燕的边疆,将那温暖富饶的土地纳入西辽的版图,但如此一来,这天下大乱,兵戈四起,说到底不过是祁家两兄弟为了一个女子的意气之争?
红颜祸水!
他又想起了南攻玉曾经的话,道是国师曾有断言那女子遇人不淑不得好死,南琢却言那女子逆天改命如鱼得水。如此一来,国师与南琢的分歧,大抵也起于此。试想,若那女子命格不改,南攻玉一声求娶,她岂不乖乖做了西辽太子妃?只怕此刻早已是天下太平,如此说来,如今的这场仗,难道就是那女子逆天改命的代价吗?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是常理,可是如今这场仗,追究到头,源头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一个女子妄图逆天,私改命格,这代价却教南燕西辽无数兵士来背负?固然疆场胜败生死都是寻常,可这是否也太不公了些?难道就为了那女子命格无双,便教两国边地生灵涂炭?是那女子当真命贵如此,还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南怀沙叹了口气,他一生戎马沙场,骑在马上的时间比睡在床上的时间还要长,心中夙愿便是战死疆场,可是面对着如今这场仗,他竟少有的生出了退意。
说到底,这场仗不就是为了一个小小女子才打的吗?天涯何处无芳草,南燕西辽诸多将士,虽然相视如仇雠,但也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保家卫国才是他们的信念,也许他们渴望着战场浴血奋战,建功立业,可也绝对不会希望是为了这样的声色犬马而举起刀枪吧?
可是如今
第二百七十三章 对峙()
疆场。
黄沙漫天,日光微斜,远处古城萧索。
隔着大片的沙场,两支大军在此对立着,一面是南燕的军队,另一面则是南诏与西辽共同组成的军队。
在南燕这一方,祁敬之身披金甲,手执长枪,威风凛凛,但见他一声令下,便有几个嗓门高的军士上前,朝着对方高呼:“尔等蛮夷鼠辈,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蜂聚而为寇,侵我南燕之边疆,可谓自不量力之至!试问尔蛮夷之首,集烛火之微光,能与日月争辉否?”
对面,祁敏之掩在面具下的嘴角不屑地撇了撇:“都你死我活的时候了,还有心思搞这些东西?”
他略微沉思了一下,便弯起了唇角,向身边的人一招手,附那人耳边嘀咕了几句,不多时便见南诏那边站出一群白衣白甲的兵士来,旁边尚摆了几面军鼓。
“咚!”
军鼓擂响,只听南诏这一群穿着丧服的军士齐齐高呼:“南燕匹夫,你还我南诏王子命来!似尔这等心狠手辣的人物,如何配比日月!若尔为日,吾辈愿与日月俱亡!”
南燕这边,祁敬之不由得咬了咬牙,不管怎么说,白羽骑和祁敏之的事情他是解释不开的,他心里虽然不拿祁敏之当自己人看,但南诏和西辽可不会管那么多,只要祁敏之跟南燕的关系解释不清,在南诏眼里,南燕就是无故杀害自己三位王子的杀人凶手!
既然解释不清,那么多说也无益,祁敬之眯起了眼睛,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峻:“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吧!击鼓,进攻!”
咚咚的战鼓擂响,南燕士兵俱是举起了刀枪,一时间群情激奋,呼声震天,祁敏之冷笑一声,正要吩咐兵士迎战,忽听得一阵号角,由不得一凝眉:“何方吹角?”
南燕士兵也让这一阵鼓角交错弄得茫然了起来,有眼尖的兵士看了远方,立时指出远处烟尘弥漫,只怕是又有一大队人马疾驰而来。
此时战场上三方俱都没有动作,虽说三方兵马加起来几乎上百万,无论这新来的一方是什么人都无法匹敌,但若是没有理由,恐怕不会有人大咧咧地往战场里闯,与其急着厮杀,倒不如看看这群人搞什么鬼。
随着这一群人渐渐行进,祁敬之的眉头渐渐舒展,原因无他,因为他认出了领头的那人正是凤九歌,虽然不知这人为何偏挑此刻擅闯战场,但来的是自己人总还让人放心一些。
与之相对的,祁敏之的眉头是越拧越深,凤九歌?他来这里做什么?
凤九歌令人来到疆场之上,立时一挥手,一众人马排成一字横列,将两方大军阻隔在对面:“本王千里而来,有几句话想跟诸位陛下殿下谈谈,还请各位耐心一听,若几位听完了这话,还想兴兵的话,本王立时让开!”
祁敏之虽不知凤九歌想要做什么,但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对他有利的事情,立时嗤笑了一声开始搅局:“南燕王爷,你吃噎着了吧?就你这几十人也想拦住我等数万大军?你知不知道,我此刻一声令下,西辽的勇士便能将你踏成肉泥!你再不让开,只怕等下便没机会了!”
凤九歌一挑唇角:“没有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皇太子殿下,你真当本王就治不了你了?”
祁敏之刚哼了一声要反驳,忽见那人马之中有一身量颇小之人拨马而出,掀开遮挡风沙的斗篷:“到了如今,难道你还差一句话的工夫吗?”
凤九歌也是一惊,回过头去低声斥道:“媺滢,不是让你在后面躲着吗!这里太危险了!”
叶棠花抿了抿唇:“你既然知道这里危险,就更该想到我放心不下,今天无论结果如何”
她朝着凤九歌笑了一笑:“同去同归。”
凤九歌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叶棠花的意思,也只得随她去了,好在这疆场上兵马虽杂,真要敢伤了她的人,只怕还没有吧。
“九歌,你有什么话就说吧!”祁敬之虽不知就里,但也知道凤九歌不会害了南燕,便出声催促。
凤九歌遥遥地朝着祁敬之一拱手,复又扭头看向南诏老王爷:“南诏王!你打着为儿子报仇的旗号兴兵侵我南燕,难道就真的不心虚吗!”
南诏老王爷气得咬牙切齿:“我的儿子,平白无故地死在南燕,难道我不该找你们讨个公道吗?!”
“你那三个儿子,串通西辽要害我南燕江山,且不说这人不是南燕杀的,就算人真死在南燕手上,恐怕也是南诏欠南燕一个交代吧!”凤九歌高声应道。
“血口喷人!”虽然凤九歌说中了南诏与西辽勾结的事实让南诏王有点心虚,可接下来的话又让南诏王理直气壮起来了,他的三个儿子分明是死在白羽骑手下,难道南燕还能推脱了不成?
祁敏之也在一旁凉凉地帮腔:“南燕王爷,你这话说的只怕你自家皇上都不信吧!”
“陛下不明白,只是因为他到现在还把你看做南燕人而已,敏之,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装吗?”叶棠花微微蹙起眉头来,叹了口气。
她其实不想闹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毕竟前世的记忆还历历在目,那一年的战争不仅毁了她更毁了无尽的人家,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阻止战争爆发,虽然要达到这个目的,需要破坏很多
祁敏之愕然,心里也少有地犹豫起来,直到刚才他都以为凤九歌身边的还是南诏的宝珠公主,但这个语气太过熟悉,让他不得不往一个自己不愿相信的地方去想,难道凤九歌早就已经将叶棠花救出来了?
与此同时,祁敬之的惊讶也绝不比对面小,叶棠花何故会将那西辽皇太子叫做敏之?祁敏之怎么会变成西辽皇太子呢?他不是西辽皇帝的外孙吗?
祁敏之犹豫片刻,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句:“说话要有证据,你平白无故说出这么一句来,便要叫人信你,也未免太天真了些吧!”
凤九歌低笑一声:“要证据么,这里有的是!南诏王,你那三个好儿子图谋不轨的证据就先拿出来给你看看吧!免得你总在这里装无辜!”
他一个招手,只见跟来的人拿出一个大箱子来,打开看时里面都是一叠叠的书信:“南诏王,这就是你那好儿子和人合谋的书信!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晓得联络前朝皇族以复国为饵,可是你大概也没有想到,我凤家自前朝倾覆以来便隐居深山,就是存的不愿争夺之心!只要能求一个太平,这天下让了也罢!”
南诏王几乎让这几句话给气死,就连祁敏之也不禁变了脸色,他的确是知道这凤家颇有来历,但却没想到,凤家竟然是前朝皇族凤鸟氏!
所谓凤鸟氏,乃是传自上古以来的氏族,一代代繁衍至今已成名门,数百载之前前朝太祖登基践祚,至百载之前前朝覆灭凤鸟氏合族不知所踪,原来这真相竟不似旁人猜测的凤鸟氏被祁家屠戮一空,而是合族隐居
祁敏之冷哼了一声,他知道南诏在与他合作的同时还与一户颇有势力的氏族合作,但却不知道这南诏竟把大把大把的破绽和把柄递到了凤九歌的手上!
原本今天仗打得把握还是不小的,毕竟南诏兵马虽少,却是士气悲壮,而西辽军队有他这个皇太子和战神南怀沙领军,又是打着帮忙的旗号占足了理,士气是要比背着杀人犯罪名的南燕足得多的,可是如今南诏已经站不住有理的一面,他这个帮腔的自然更是名不正言不顺,反倒是南燕知道了自己原本是被冤枉的,就算士气不足,怒气也足了,今天这场仗就算能打起来,也是胜负难料,倒不如暂避锋芒,等以后再找机会便是了。
他这边想着要退,可是凤九歌却不给他机会了:“敏之且别忙着打退堂鼓,话还没说完呢,刚才还只是证明了这南诏王子死的不冤,可也是死在我南燕手里才算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