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现在还无动于衷啊!”
他也好,李姨娘也好,韩高阳也好,不都对叶棠花无可奈何吗?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人堆儿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他们都对叶棠花无可奈何,单凭韩依柔一个小丫头就想撼动叶棠花的位置,可能吗?
许天涯实在无奈,他已经把事情说的严重极了,可叶远志还是无动于衷……难道在叶远志心里,叶棠花的命就这么不重要?亦或是说,做父亲的对女儿太有信心?
这可不行哪……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如果不让叶远志意识到叶棠花有危险,又怎么会让人去保护叶棠花呢?如果叶远志不肯让人接近叶棠花,他又怎么能寻机跟叶棠花亲近,从而借机上位?良禽应择木而栖,可等他飞近了叶家这棵大树,才发现这棵树高虽高,却长得忒拧巴了些!
“好了,许贤侄奔波一天也该累了吧?来人,带许公子下去休息!”叶远志大略也是懒得再应付许天涯了,便唤人带了他下去。
跟在引路的小厮身后,许天涯终于开始自离开韩家之后的第一次头疼,因为他发现,事情好像跟他所预想的有些不大一样,这往后的路怎么走,他还真有些看不透了……
第二百零五章 哑巴吃黄连()
此时的叶棠花正坐在窗前,久违地在丝帕上绣着一朵玉兰花,一面默默地等待天黑。
等到天黑之后,一切计划都会运转起来,方老太太的死重新被提起,验尸查出毒药有异……就算查不出也没关系,她早已经预先将陈娇送进了大牢,就算方老太太的尸体因为下葬时日太久而无法验明,她也有足够的时间来应付,因为陈娇根本没有任何途径能够再为自己翻身了。
叶棠花思及此处,不由得低低地笑了一声,聪明人各有各的聪明法儿,蠢人却是蠢得如出一辙,当初扳倒李姨娘的时候,李姨娘就是中了她的计,一点一点把原本属于自己阵营的人推到了对立面去,如今她的敌人换了一个,可道理却还是一样,只不过陈娇是亲手把自己阵营的人一个一个全给抹杀了,如果陈娇不闹腾的话,陈旭和陈方氏先不提,至少还有个方老太太会护着这丫头的吧?方老太太好歹是叶远志的姨,怎么着也得给个三分薄面的,可如今这三分薄面已经被陈娇自己亲手撕烂了。
如果说李姨娘是被她诱杀的话,那陈娇就纯粹是自己找死的!
叶棠花幽幽地笑着,眉目都灿然起来,待到明日,陈娇就能获得该有的下场了,实在是大快人心呢……
她绣了半天花,脖子有些累了,便放下花撑扭了扭脖子,可一抬头便愣在了那里,继而浑身都僵直了,是她花了眼吗?方才在小厮的引领下,路过前面不远处九曲回廊的人,难道是许天涯?
叶棠花打心眼儿里怀疑自己看错了,但又觉得实在不大可能,许天涯是谁?那是她前世朝夕相处了无数岁月的夫君,短短三个月没见,她还不至于看错吧?可是这一世的许天涯怎么可能进到叶府里来呢?
她怔愣地坐在那里,颇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待她回过神来时,发现回廊里的许天涯显然也发现了她,正在和小厮交谈,继而便撇下了小厮,竟径自朝她所在的窗口走来。
随着许天涯脚步的临近,叶棠花的心也一点点乱了起来,她颇有些想要落荒而逃的念头,但很快便觉着这念头荒谬,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也没做对不起许天涯的事情,反倒是许天涯,前世和她庶妹勾搭成奸,今生又帮着韩依柔买凶杀她,理亏的又不是她,她慌个什么?况且现在是在叶府,她才是东道主,许天涯不过是个不速之客罢了,怕他作甚!难道她堂堂一个清商县主,会让一个白丁吓得落荒而逃吗?
思及此处,叶棠花反而平静了下来,甚至微微扬起笑靥,等许天涯走近窗前的那一刻,方才开口:“许公子怎么会出现在叶府?”
许天涯在一点点走近流霜阁的时候就做好了被叶棠花呵斥的准备,在心里头准备好了成篇大套的说辞,他和叶棠花不过在璋楼见过一面,那时候他还灰头土脸的不成个模样,可如今他却是衣冠楚楚,两下里相差这么大,叶棠花未必认得出来。而且他又听说这叶大小姐生于威远侯府,可见定是个循规蹈矩的女子,定不能容忍得了有男子贸然靠近,甫一开口必然是呵斥之语,因此他早在心中准备好了回应的话。
可谁知叶棠花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上来不仅道出了他的姓氏,还从容不迫地问他为何会出现在叶府,这话题和他预想的实在是相差太远,许天涯一个没留神险些蹦出一句小姐恕罪在下失礼来,好在他反应够快,话在嘴边转了几转,出口时到换了个模样:“在下失礼了,姑娘勿怪。”
“许公子既知失礼,又为何明知故犯?还不速速退去!”叶棠花虽然心情平静了,但还是没心思跟许天涯过多纠缠,只要一想到前世的种种,她就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扇上去,才算是出了胸中这口恶气。
许天涯心里头当真是别扭之际,这叶家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怎么会如此的……与众不同?听说女儿被人盯上了,当爹的居然跟没事人一样;见到了陌生男子,一个未嫁女子居然从容不迫,只是有些不耐烦地吩咐男子赶紧退去?
他勉强笑道:“姑娘,在下失礼了,但在下实在是有要紧的话说,等说完了话,在下绝不稍留。”
“有话快说。”叶棠花虽不愿意跟许天涯打交道,但却对他要说的话产生了好奇心,叶家跟韩家实在算不上和睦,尤其是最近几乎闹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了,这个时候作为韩家党羽的许天涯出现在叶家,未免显得太不合常理了。
许天涯略略凑近了些,好让叶棠花能够看清他俊朗的容貌,他甚至微微笑了笑,使自己看起来更加温润:“叶姑娘今日出入务必小心,有人雇了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要姑娘您的命呢!”
叶棠花看着前世最希望看到的许天涯的笑脸,不知怎么的却满心嫌弃,论俊朗许天涯不及祁敏之,论冷傲他又比不上凤九歌,论温和赶不上沐明诚,论年轻赶不上祁毓,论成熟比不过祁敬之,论才华,这货恐怕连她一个弱女子都比不过……叶棠花越比下去越觉得,前一世的她实在是有些瞎了眼,买货物尚且要货比三家,自己身边这么多优秀的男子,怎么就不知道人比三家呢?她就算找不到一个门当户对的,怎么着也得找一个差不多的,这许天涯色色都拿不出手,她从前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思及此处,她不由觉着有些好笑,前世刻骨铭心的爱恋,到如今看来竟是笑话一场,这其中固然有一些客观原因,然而也逃不开一个造化弄人。
心结打开,叶棠花反而不再对跟许天涯打交道感到别扭,她甚至还对他笑了一笑,笑弯了一双凤眼:“原来许公子说的是这件事,虽是要多谢你的一片好意,不过你知道的也太晚了些吧,我早几日就知道这事了。”
许天涯呆了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叶姑娘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唔,知道了呢,不就是阎罗狱吗?”叶棠花勾了勾唇角,故意露出一个嘲弄的表情,“许公子大可放心,想凭雇凶来杀我,还没那么容易,我的命哪里有那么轻贱?”
“叶姑娘虽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未免有些太轻敌了,那阎罗狱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组织中人功夫极其高超,千军万马之中能取上将首级,姑娘还是谨慎些好,别着了那奸人的道儿。”许天涯觉得自己胃都有点疼了,这叶家父女脑子都有病吧?父亲对女儿的命不屑一顾,女儿对自己的命毫不在乎,这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事吗?!
“唔,阎罗狱的杀手功夫很高,这个我倒是知道的,不过许公子不必担心,阎罗狱的人不会对我下手的。”
说到这里,叶棠花不由得勾起唇角,“一群杀手罢了,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为的不过是钱财而已,比财力,我还不知道京中哪家人拼得过叶家,旁的不说,陛下曾赐下千两白银百两黄金我还未曾动用,做生意还要货比三家,如果我买得起自己的命,阎罗狱的人自然犯不上为了那五百两银子杀我,况且杀了我,还要应付朝廷的追捕,这里外里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五百两银子就能填平的,阎罗狱的人是杀手也是生意人,生意人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许天涯听得都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姑娘连雇凶之人的出价都知道了?”
“自然是知道的,阎罗狱一向是谁出得起钱就把谁当客人,我现在跟他们的首领都熟的不得了,阎罗狱之中有几个喽啰曾对我不敬,不知怎的叫她们老大知道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只听说现下里恐怕是生不如死呢。要不是官匪有别,阎罗狱的老大还想拉着我拜把子呢,他们还答应免费帮我查出买凶的人呢。”叶棠花一面说着一面在心内暗笑,若是凤久期知道她这么信口开河,胡侃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了血?
许天涯听得背后冷汗涔涔,他这算不算是与虎谋皮啊?这要是被阎罗狱的人发现了他就是去雇凶的那个人,还不活剥了他?
“原来是这样,姑娘真是好本事,在、在下佩服,不知道那雇凶的人可有了眉目吗?”他心里实在慌得很,耐不住性子出言试探道。
叶棠花点点头:“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还是有一些线索的,我知道这个来雇凶的人是一个男子,他是替一个身份尊贵的女子来的,这男子身形高大不会武功,言谈举止温文有礼,说话虽然是京城口音,但夹杂着一些吴越的音调,应该不是京城人,最明显也最确切的线索,是这男子左手上有三颗黑痣,相当好认呢。”
说到这儿,叶棠花朝着许天涯幽幽一笑:“有了这么多线索,我总觉得很快就能找到这个雇凶的人呢!”
第二百零六章 子不语()
许天涯听得心跳都快吓停了,左手上的三颗痣此时简直就像三块烙铁一样烙得他死去活来的疼,他真的没有想到,叶棠花会是这样不省油的灯,不仅能跟阎罗狱的人化敌为友,甚至反将了他一军。
他勉强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左手背到身后去:“没想到姑娘竟是这般从容不迫,倒是在下杞人忧天了。”
“比起这个,许公子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叶家呢,垂花门外里可不该是外姓男子随意进出的地方吧!”叶棠花略略冷下了声音,眯起眼睛望着许天涯。
“这个……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家父同叶公曾是同窗,当初在下进京的时候,家父就曾交待过这件事,只是在下当时为了避嫌并没有来叶家,而是在韩大人家做了幕僚,但在下自从寄身韩家之后,就常常看到韩大小姐对姑娘图谋不轨,在下实在看不惯韩府行径,就寻机脱身来给小姐报个信,没想到小姐反倒是胸有成竹……”许天涯一面说着,一面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淡定。
不过是短短的几句话,却已足够让叶棠花心惊,许天涯的父亲曾和叶远志是同窗?那么也就是说,许天涯其实是认识叶远志的?
她略略定了定神,勉强先压下了心中的震惊,这消息虽然太过重要,但此刻面对着许天涯,并不是她盘算的时候,因此叶棠花微微笑了笑:“原来媺滢竟是该唤公子一声许世兄的,真是一向少礼了。”
“世兄世妹的,到底听着累赘,若是姑娘不弃,不如直接唤一声大哥呢。”许天涯有意与叶棠花套近乎,先从称呼上开始着手。
叶棠花哪有心思跟许天涯哥哥妹妹的乱叫,但现在她还必须得稳住许天涯,不能把这人心里的小九九一棍子都打死了,狗急还跳墙呢,何况许天涯从来就是个有野心的人?必须放下什么诱饵来,才能诱着他暂时不生异心。
因此叶棠花反而笑得更柔和了些:“世兄世妹虽是累赘,单唤大哥又未免太过随意了,既然公子与媺滢本是平辈论交,何不就唤字呢?媺滢便是我的字了,还不知……”
“倒是媺滢考虑的周全,既然如此,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的字是长庚。”许天涯心中还真当叶棠花放下了对他的戒心,立时便顺杆爬了上来。
“长庚哥。”叶棠花笑笑,又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长庚哥还是快去歇着吧?有什么要的东西,只消跟下人说就是了。”
许天涯也确实有些疲累了,就干脆顺坡下驴:“那愚兄明日再来拜访媺滢。”
“长庚哥好走。”叶棠花微微颔首,就在窗口目送着许天涯走回那小厮身边,两人一道儿走远,待许天涯的背影消失后,她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消失了。
照许天涯的说法,他和叶远志是认识的?!上一辈的交情,是不可能由于她的重生而被改变的,那么也就是说,其实在上一世,叶远志也是认识许天涯的?难怪叶远志在她执意要嫁给许天涯的时候对许天涯千万般嫌弃,可是一转头便纵许叶芸香和叶昙幽跟许天涯勾搭成奸。她曾经想不透过,明明前一世叶远志就那么两个放在心上的女儿,怎么可能连她们未嫁就跟人勾搭都不知道呢?叶家的门第什么时候那么不严谨了?
可如今看来,一切反倒明晰起来了,上一世韩家要害她,许天涯是韩家的人,又跟叶远志相识,还跟叶芸香叶昙幽不清不楚的……也就是说,这些要害她的人其实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只有她被蒙骗在鼓里,还天真的以为事情其实很简单!
叶棠花心里头似苦还酸,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到最后全化作了嘲笑,笑上一世自己的愚蠢。
她从前真是被人耍了一辈子啊!
叶棠花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眸色霎时间凌厉起来。
不对,还是有地方说不通。无论是今生还是前世,许天涯从来不曾及得上叶家的门第,就算他考上了状元,只要叶远志有意,一样能让他一败涂地,区区一个状元郎而已,年年都有,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就算许天涯是故友之子,叶远志也没必要纵许两个精心培养的女儿都跟他在一起,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叶远志的行为可不太符合常理吧?
许天涯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能让叶远志心甘情愿纵许两个未出阁的女儿都跟他在一起?是他许了叶远志什么好处,还是拿捏住了叶远志的什么把柄?许天涯一个寒门士子,拿什么给叶远志好处亦或是拿捏他?可是毫无原因的,叶远志吃饱了撑的这么便宜了许天涯?
叶棠花隐隐觉着,许天涯背后可能还有一个操纵他的人,而这个人并不是韩家人,甚至也不大可能是祁毓,因为上一世的祁毓绝不会纵容自己的部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叶家人混在一起,叶家是什么人家?威远侯府的女婿!上一世的威远侯府可不似这一世一般对祁毓投诚了……
现在唯一肯定的是,许天涯绝不似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但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
叶棠花叹了口气,决定先把这事放下,想不透的事就暂时不要想了,比起追究上一世的陈芝麻烂谷子,还是着眼于眼前比较好,天色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呢……
夕日欲颓,天空微微泛起火烧般的红色来,而夕照的残光又似金步摇上明晃晃的流光,为天地镀上一层金辉,待到步摇最后一缕流苏的光芒也消失在夜幕之后,黑暗便来临了,此时已是正月末,月亮一天天消瘦下去,夜色也就越发昏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