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式样的府邸在头两天被重点照顾,虽破坏程度不高,人员还是躲入加固的一层和地下室。此时没什么战斗任务,壁垒状入口没什么人进出,而且多数军官都在各自营区,值守的只有陆秀夫、卢卡斯、斯文森等人。但郭福、西尔维娅、索菲亚很愿意遵循黄胡子女人行为方式,也负责些事务。加上一帮无事可干凑热闹的近卫队员,大厅虽然封闭昏暗,却也热闹非凡。
一进门,濡湿的暖气瞬间将刘氓包裹,剧烈的冷热变化和略显混杂的气息让他连打几个喷嚏。正在负责翻译的贾二娘赶紧上前帮他解下湿漉漉的披风,陆秀夫等人不过微笑示意,继续处理手头事务。只有卢卡斯起身迎上。
随意了解下各项事务,等他在壁炉边坐下,卢卡斯却凑过来,犹豫片刻。小声汇报:“陛下,中午的时候东北面鞑靼人营地后方有些动静,可能是斯摩棱斯克公爵试图派人联络,未能躲过搜索。”
与外间联络彻底断绝,卢卡斯显然对这情况乃至战局早已心存疑虑,这会实在憋不住才借机试探。刘氓很享受这热闹而平和的氛围,这也是连日来所剩不多,可以让他体味温馨松弛的事情了。但接过贾二娘递上的热茶喝了两口。他还是笑笑,扭脸看着卢卡斯。
亲王等的就是这个,立刻说:“陛下,您已经成功的将鞑靼人主力吸引过来。解救了波兰和帝国面临的危局。可照现在情况看,鞑靼人也不完全是被动。我想,对帝国,对波兰,对整个欧罗巴来说。您的重要性无人能比。如果您的军旗倒下,鞑靼人完全可以从头再来,那时,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应对…”
太高看我了?人家是冲着宋帝国远征军来的。刨除并不敢承受的赞誉成分。刘氓从卢卡斯话语中感觉到更多的是疑虑和埋怨。可不管脾气如何,人家巴巴跑来跟自己困守危城。总不能解释都没一句。
招呼卢卡斯在身旁坐下,他思索着说:“做法的确冒险。因此让诸位面临不可预测的局面。背负本不该有的责任,我感到很惭愧。但我更为大家的忠诚、无私和骑士荣耀感动,为拥有你们的信任而自豪。”
不等卢卡斯反应,他继续说:“我们现在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敌人,结果如何我并不能预料。但我们这里汇集的危险越多,给别人创造的机会不是也越多么?于尔根、布里吉特和威廉退尔应该能形成稳固的三角形战线,择机策应我们。而阿方索可以逐步调集帝国力量充实南面,德古拉和奈弗拉斯可以继续威胁金帐汗国。波兰实力并不弱,只是因两面受敌情况复杂才暂时遇到困难。现在压力减轻,等他们处理好与德意志的问题,同样有力量收复国土。到那时,我相信伊凡大公会重新考虑与元帝国关系。而元帝国毕竟是入侵者,一旦陷入困局,与本地人的矛盾也会爆发,到那时,胜利,乃至持久的和平还会远么?”
一周来他白天忙着巡视,夜间也去城头琢磨着如何对敌军发动袭扰,偶尔来这里闲暇片刻,也多是默默处理军务,或倚在沙发上小睡。难得他唠叨一次,众人有意无意凑上来,却渐渐沉浸在他的话语中,让大厅慢慢寂静。
刘氓所说和心中所想不尽相同,说着说着,仿佛自己就是这么打算似的。说完,看着众人神色各异,却多带有欣然自豪或希冀憧憬,他啼笑皆非。片刻后,众人都回过神,带着更坦然的架势各自忙碌。而卢卡斯向来喜欢琢磨皇帝话语中的漏洞,虽未想明白,却盘算着该怎么问。
看到亲王这架势,再看看远处郭福带着点笑意,若有所思的表情,刘氓没胆量再白活,支吾着让贾二娘领自己去住处。
跟半封闭的大厅相比,地下室更潮湿,阴冷,还弥漫着泥灰气息,若有若无霉味和松枝燃绕的淡淡烟气,虽不严重,对他这幽闭症患者来说够呛。可能还有连日来配备和一整天淋雨的原因,他很快就鼻塞,脑袋也沉甸甸的。
为他安排的卧室位于走道中段,是个比较大的套间。进了门,壁炉的暖意却让衣服更加湿冷,估计是习惯了,他也顾不得贾二娘,匆匆让迎上的萨比娜和巴拉为自己卸下铠甲。可稍作梳洗等贾二娘取替换衣物的功夫,侧首一亮,却是西尔维娅和索菲亚走进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居室跟隔壁竟然相通。
西尔维娅神色自如,见他尴尬的手足无措,也不过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物品,仔细看看他的气色,又从萨比娜手中取过梳子帮他梳理头发。随着细腻的动作,暖流无声的在肩背涌过,一直到她说了句什么,然后挽着同样平静的索菲亚离开,刘氓始终恍惚如梦。
稀里糊涂走进卧室,他却感觉不到阴冷。见萨比娜拿着整齐叠着的内衣,正犹豫着如何提醒自己更换,他默默接过来。崭新,丝麻混纺,手工细腻,他似乎能闻到淡淡的幽香,眼前也浮现在灯下裁剪缝纫的身影,却分辨不清容颜。
许久,他做些什么的念头无法抑制,最终却只是静静看着对面的墙壁,仔细倾听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非常密集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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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一切为了公主第七百一十三章放下
Zei8。电子书。电子书:2012…11…1413:41:32本章字数:4897
时间很漫长。已经到十一月中,几场小雪将四野变得斑白,为斯维斯洛奇河箍上参差的冰冷河沿,让城内和四野无边营地弥漫浓浓烟气,但苦闷的围城似乎更加没有尽头。除东面斯摩棱斯克方向不时有些扰动,西南毫无来援迹象,仿佛这座城市已经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刘氓并不希望有援兵,至少是他给阿方索、于尔根等人限定的一个月之内。元帝国在这里汇集六万军队,那防备或进攻其他方向的军队不会少于这个数,哪怕质量稍差。而且对罗斯和立陶宛这片土地来说,元帝国往往选择冬季进兵,因为沼泽、河流冰封,更便于他们发挥轻骑兵机动优势。
更何况,在自己命运未知情况下,狄安娜会更坚定的与元帝国合作,这不仅是对罗斯命运的赌博,也能在摩尼亚和立陶宛问题上谋求更多利益,在他黄胡子时代之后占得先机。
时间很急促。刘氓不可能让围城的憋屈感持续下去。一路来拼凑的补给以牛羊为主,不仅能坚持的时间有限,也导致士兵更加困苦。虽然将领和士兵对此并不介意,对跟随黄胡子无怨无悔,是他带大家来到这里,面对不测的命运,那至少要让战斗充满骄傲与辉煌。
元帝国似乎也不愿这样拖下去。半个月来城内对远程攻击没什么反应,宋帝国远征军并未显露峥嵘,那他们可以猜测:远道而来,又经过一路战斗。那些让人恐惧的武器不可能再迸发几次怒火。好,解决他们,这不是那繁华之地,希冀之地。流泪之地。
几天来,刘氓极力扩大城东桥头堡阵地面积,近卫步兵延伸战壕,在随军皇家苏台德矿夫指挥下挖掘地道,与对方逐个山头、小片林地乃至村舍争夺,存量不多的火箭、爆破弹也拿出来为行动提供掩护,虽然战果不大,也让这个方向的敌军丧失对城池远程攻击能力。到夜间。近卫队员以小队为单位选择敌方阵地薄弱处偷袭,或仅仅是制造恐怖气氛。骷髅骑兵和中型骑兵则动不动摆出大举出击的架势。
元帝国也不闲着。应对他这些手段的同时,开始针对西城墙进行坑道掘进、炮击和蛤蟆车填埋护城河等攻城作业,逐步将阵地迫近城桓。开始对防御体系造成实质威胁。一时间,城内城外人影幻动,爆炸声不绝于耳,连夜幕也因闪烁的红光破碎。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桥头堡阵地,几处高台上摆样子篝火无法映照的宽阔壕沟中。刘氓与地道口旁守望的军官和士兵击掌而过,然后顺着时常改变位置的浮桥跑回城池。
“哈,红毛,这次我杀的比伱多。那名百夫长虽然很厉害,还是被我劈成两半。”“算了瘸子。要不是独眼帮伱挡一刀,伱只能爬着去圣殿了。屁股后面肠子都要拖老长…”“是啊,昨天这家伙偷吃我的羊肝,肯定会从肠子里挤出来,哈哈哈…”
刚进城门,身后百余名近卫队员就开始放声嚎叫。与这帮将战斗和死亡作为生命唯一乐趣的维京土匪在一起,刘氓也不介意显露自己的恶趣味,但总感觉自己的声音相比他们少些什么,或者多些什么。
回到广场,他随意看看西面明灭不定的夜空,呵斥这帮土匪滚蛋,回到堡垒。将领都不在,这里更加冷清。郭福、西尔维娅、贾二娘跟几名参谋侍从汇总转发情报,处理一般文,索菲亚静静在壁炉旁守着茶壶,巴拉和萨比娜肯定在起居室。
看到这静谧场景,刘氓忽然后悔回到这里,脚步开始变得犹豫。果然,西尔维娅上前平静的打量他一番,接过贾二娘递上的工具为他拆卸铠甲;郭福掂着记事本介绍情况;索菲亚温馨的备好热茶。一切似乎跟贵族或骑士战斗归来后眷属的表现没什么不同,但这正是他感到不自在的原因。
收拾停当,刘氓还是坐到壁炉边享受闲暇,几个人平静的重新拾起各自工作。无意识的看了会,等半杯茶下肚,他这才对一旁似乎无所事事的索菲亚说:“跟前两天一样,今天谢苗也没有尝试联络,但北面很远处山林中还有火光闪动,可能在袭击鞑靼人的补给车队。”
索菲亚看看他,没回应,只是微笑着将烤架上的肉块取下,默默切成小块。这应该是为他准备的,已不知热了几次。她的动作细腻优雅,但在刘氓眼中,细细切割的却是他的灵魂,自大、自私、自卑、怯懦的灵魂。但他似乎已经习惯如此,默默吃完这寡然无味的食物,见西尔维娅坐在沙发上,迟疑一下,起身朝地下室走。
走了几步,刘氓又想起个事,返回,到郭福身边说:“刚才我们穿插的比较远,在东北面遇到一处营地。那里的士兵头戴锦缎花帽,披挂棉甲,使用百炼长刀。他们大多三十岁左右,沉稳,战技娴熟,像是新调来的。”
“花帽军,是骑兵,但也善于步战。不光伱那边,城西也有新的步兵调来,非常善于攻城,跟他们一样,都是枢密副使张弘范帐下精锐。”郭福对元帝国情况很了解,这也是刘氓不得不询问的原因。
说完,见他只是思索,郭福目光闪动一会,又说:“伱回来前没多久发现扔进来的信函,伯颜亲笔,希望能跟伱谈谈。”
谈判?早了点,南面还没动静呢。刘氓不以为意,转身要走。郭福却像是不愿罢休,犹豫一下,追几步,拉住他,随后低声用华语说:“伯颜在信中隐晦提到德意志的态度和结盟问题,伱不考虑一下么?”
难道汉娜的决心和意图都超过自己预想?难道德意志贵族对黄胡子已经不屑一顾?难道波兰实力还不足以应对德意志和瑞典?沉闷僵持的时间太长,刘氓同样对局势感到忐忑。
但他随即想:不。这是元帝国的策略,排除自己的原因,东罗马跟波兰利益趋同,匈牙利至少是摇摆不定。而德意志和瑞典也不可能全面合作。再说,埃及帝国、奥斯曼和帖木儿在里海的攻势元帝国要应对,德古拉和奈弗拉斯重新控制第聂伯河下游,自己这一系列部署和冒险又使元帝国无法利用涅曼、道加瓦第聂伯这一维京水道作为补给线,除南北无法呼应,也会加剧与罗斯人的矛盾。
即便情况超出自己预料,妥协,又能牺牲谁的利益?片刻。他思绪恢复平静。但那边索菲亚满脸疑惑,西尔维娅也不再是既往的娴雅,明知她们听不懂郭福的话,他还是感到不自在。回过头。笑笑,他假作随意挣开郭福的手,坦然走向地下室。可走下台阶,郭福并未追上。
过道带来的幽闭感似乎更强烈,走了几步。他忽然发现,对这里并不熟悉。是的,住在跟西尔维娅等人相连的房间并不合适,在将领和士兵出生入死时享受温馨也不合适。那天经历西尔维娅的温柔。模糊的给自己找了些理由,他就很少再回这里。
可这有区别么?默许他们跟来。不就是怀着对这温馨的模糊希冀么?不就是承认还有放不下的么?可温馨出现了,自己反而恐惧;他们平静以对。自己反而感到失落?黄胡子,伱绝不是个磊落的人,这点可以确认。
该好好休息一次,自惭的摇摇头,刘氓还是辨明方向继续走向卧室。巴拉和萨比娜在等候自己。萨比娜,虽然会让他想起佩特拉,虽然有让他留恋又感到自惭的娴雅悲悯,可以面对。巴拉…,他嘴角泛起笑意,胸腹间开始麻酥酥躁动。
门虚掩着,他悄悄推开门,想给两人个惊喜,却愣住。两人都在,壁炉依旧温馨。但巴拉正伏在萨比娜肩头,明显是在啜泣。
呆了片刻,一根针慢慢从心底刺到心尖。虽然两人略显慌乱掩饰后迎上前,虽然他紧紧将巴拉拥进怀里,却感到一阵恍惚。条件艰苦,又喜欢偷偷跑去战场,巴拉体息愈发浓烈,修长柔韧的身体也有了些丰润意味。可能是因为这些,他忽然觉得怀里是奥尔加涅。
不是,两人绝不相同。刘氓吻吻巴拉的唇角,勉强笑笑,模糊的嘟囔一句,离开卧室。他不敢看任何人,低头穿过大厅来到冰冷漆黑的夜色中。不知为何,城内异常平静,但他觉得,可能是夜幕即将被扯开。继续走,又茫然穿过满地碎石的广场,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是郭福。
停下脚步站了片刻,见身旁的小楼完好,他默默扭断门上的锁链进去。屋内是波兰风格,家具都在,蒙着麻布,匆忙离去的主人可能还想着回来。扫视一番,他出去捡了些散碎木料。郭福一直看着他,见状帮他将木料堆入壁炉,点燃。
将沙发搬到壁炉前,服侍郭福坐下,静静等炉火变旺,他随口问:“巴拉多大了?”
“什么?”郭福愣了片刻,又仔细看看他的眼睛,略微明白点什么。她也看着炉火,好一会才回应:“应该快十八岁了。嗯,她是个很刚强的女孩。失去所有亲人,被当做奴隶送给伱,但她一直默默忍受,等待复仇的机会。后来,为了给族人希望,她又放弃复仇,一心一意跟随伱。现在,除了伱,她再没别的。”
“是么…”沉默一会,刘氓又问:“虽然总显得很卑微,我觉得,贾二娘似乎有骄傲,君实他们也很尊敬她。”
再看看他,看得更久,郭福解释:“她父亲是宋帝国左丞相贾师宪,嗯,就相当于汉娜改制后德意志的首相。虽然出身于皇室姻亲,但她父亲年轻时并不顺利,后来在吉国公爵孟璞玉的赏识下参与军事,立下战功。并在危亡之际与诸位公爵发动政变,实行周召共和制度,挽救了帝国。贾二娘从小就要强,在父亲熏陶下精于医术和历史学,并不顾众人反对随军为士兵看病。帝**队反攻到金山军,也就是夷播海以东的原西辽地区,她因调查瘟疫而不幸被俘,这才辗转成为伱的侍女。吉国公爵可以说是宋帝国所有军人的父亲,贾师宪算是吉国公学生,本身也为帝国贡献很多,加上二娘自己的原因,所以大家尊敬她…”
可能怕他听不明白,郭福有时说华语,有时说条顿语,名词也尽量符合德意志习惯,结果弄得刘氓更糊涂。但他并不介意,甚至听得也不认真,只觉得郭福的声音仿佛清泉般淌过心底,有些凉爽,有些迷醉,等发觉郭福已经停止叙述,心头又空落落的。
“根本放不下,是么?”郭福突然问道。
刘氓诧异的看看郭福,很快又不安的低下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默默拉过郭福的手,仔细看了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正视郭福的眼睛,看到的却是诧异。
扭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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