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回步兵,盾牌手掩护火枪手撤回壁垒火炮准备”这是指挥官布的命令。
他的命令没错,火枪手跟长弓手对射就是找死,只能依靠射约莫相当的火炮压制。可他忘了自己是联军,也忘了黄胡子惯会玩的家什。步兵还未规整好队伍,黑色天幕中猛然闪现密麻麻暗红色流光,随即,阵地变成暴烈火狱。
第四卷光影中的丰碑第五百五十八章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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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兄弟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或者说刚刚开始。美因茨…曼海姆联军指挥官反应很快,眼见第一轮轰击后士兵争相往壁垒后方溃逃,立即命令队列依旧齐整的黑森佣兵断后,火炮也不要了,大部队全部撤回曼海姆。黑更半夜,跟黄胡子在野外战斗纯属找死,这浅显道理他还是明白。
已经参加过足够多的战斗,但刘氓还是喜欢呆在一线。直接参战的兴趣不大,但他要让士兵知道,自己的皇帝就在身边。就跟他比较简朴,瓦本贵族在富足的情况下也喜欢用捐赠、施舍和搞建设显示能力,身体力行永远比口号实在。
当然,私下里,属下也谈起过。他们同样身先士卒,可士兵表现上总觉的缺点什么,他们自己也是。对此,刘氓只能说:我是黄胡子。
现在就是如此。上午刚战败的国防军士兵队列姿势,甚至神态似乎都没有变化,整个队伍的气势却脱胎换骨,仿佛前方不是敌人,而是平坦安宁的草地。
刘氓夹在第三列步兵间行进。身旁士兵长期训练形成的默契让他欣慰,可看看前方火光身影,心里又变得滋味难言。
美因茨和列日都是行会士兵,装备不错,距离也远,羽箭击面部和四肢才能带来伤亡。可震天雷和火弹不是铠甲、盾牌能防护的,这些人队列又过于密集,仅一轮抛射,伤亡估计就在两千上下。
欧洲人缺乏整体性思维,大多在偶然触后才会想到技术跨界和边缘化使用。就像事物总有两面性一样,这也是有利有弊。他所思考的,这些方法会不会导致欧洲人开窍呢?抑或,会不会导致他们对单项技术的研究丧失执着呢?他不知道。
行进到百米处,震天的哀嚎声将他惊醒。火光暗淡一些,前方数千平米范围内铺满挣扎扭动的伤兵,还有些相互搀扶着朝远处挪动,不过曼海姆距离这五六公里,他们估计是赶不上了。
人群最醒目的就是黑森佣兵,他们防护最差,因此伤亡最为严重。现在,除了几十个在搜寻救助同伴,剩余二百多人已经扎好队列,黑洞洞的枪口严阵以待。
刘氓不打算趁势追杀,正要命令停止前进,黑森佣兵队列红光一闪,小片弹丸呼啸而来。国防军和近卫步兵外罩的密纳厚毡斗篷防护百米外射来的铅弹、羽箭绰绰有余,龙虾胸甲又能承受钝击,黑森佣兵的射击没什么效果。
见他们有条不紊的装弹,还抽出人手去整理火炮,刘氓只能命令第一排长戟兵冲上去把他们干掉,其余士兵则准备救助伤兵。无论如何,这些人是兄弟。
片刻后,这感觉更加强烈。区区二百防护低劣的黑森佣兵根本不是对手,片刻就倒在地上,不过他们奋力点燃一门火炮,还是跟国防军造成不小伤亡。
刘氓虽气,却无话可说,正要招呼属下安排围城,那边却出现奇怪景象。一位国防军士兵似乎喊了句什么,周围的同伴纷纷停手。这名士兵应该是刺一名黑森佣兵,却丢掉了武器,呆呆看着对方。
刘氓眼力好,现被刺的黑森佣兵同样呆,似乎还露出点惊喜。这表情让刘氓心有刺痛感,隐约明白点什么。他没有继续关注,而是转身看着前方,但他躲不开背后凝滞哀凉的气氛。
约瑟夫非常机灵,立刻跑过去。刘氓晃晃脑袋,吩咐医护兵竭尽全力救治伤兵,部队向曼海姆进,但不趁机进攻,而是封锁各城门。
片刻后,大部队向前开拔,他却没有跟上去。约瑟夫走到他身后,脚步似乎有些沉重。过了一会,约瑟夫才低声说:“那是两兄弟,孤儿。哥哥在几年前农夫暴动后来到瓦本,已经结婚生子,弟弟留在黑森…”
窒息感瞬间充斥胸臆,脑子里一片空白。片刻,一切感觉消散,只剩下空洞和无聊。静静看了一会城池,刘氓命令:“连夜攻城,嗯,只用火炮攻击城门和城墙,让他们投降,我不会惩处任何人。”
转身往回走,夜幕山峦看起来有些可怖。约瑟夫拉过一匹战马,他接过缰绳,沙哑的说:“告诉那孩子,回家,给下一个儿子取弟弟的名字。这不是他的错,是这世界的。还有,告诉他,黄胡子会尽快结束噩梦,至少在德意志。”
说出承诺,憋闷感却重新回来。他命令符腾堡伯爵接替指挥,一路驰回海德堡。看到防守的黑森佣兵,他更憋闷,也不理会属下,低头走进宫殿。
从斯图加特出时,他带上了安妮丝,希望能在离别前尽可能让她感受些快乐。现在看来,这不可能。
海德堡宫老旧,也没怎么休整过,加上山林的原因,安妮丝主仆居住的房间虽尽力烧壁炉,还是显得湿冷。两人正在私语,一天来,安妮丝久久封闭的心房总算打开,谈话间嘴角眉梢会带上不经意的甜蜜。听到并不算熟悉,却一下就能分辨出的脚步声,她赶紧迎到门口。
看到她,刘氓勉强笑笑,然后拉着她的手来到壁炉旁,沉重的坐下。安妮丝感情极为细腻,见他不像是还要出去,招呼莎玛帮他卸下铠甲,低声说:“陛下,战事不顺利么?”
“还行…”刘氓略一犹豫,还是说起来,而且越说愈多,不自觉将刚才的事也说出来。
等他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安妮丝趴在他怀里,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雾蒙蒙的泪花。低头吻吻她的眼角,刘氓这才现心的郁结消散许多。愣了一会,低声说:“不去埃及好么?”
没等到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他抱起安妮丝走向卧床。不知为什么,他欲…望非常强烈,动作也很粗鲁,等看到安妮丝已经无法压抑的痛苦才猛然惊醒。侧身躺下,他没有离开安妮丝的身体,而是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尽力体味那细腻轻盈的触感,难以言传的温柔。
安妮丝好像能体会到他的憋闷感,同样搂着他,生涩展示自己的温柔和美好,轻吻他的胸膛,也在迷蒙体味注定无法捉住的眷恋。
热烈变成温情,安妮丝静静趴在胸口上,似乎已经在甜蜜睡去,刘氓又感到怅然若失,摩挲着她细柔的肌肤,静静看着掩映壁炉暗淡红光的帷幕。光线明显晃动,他也跟着恍惚。
此时,曼海姆城头就是这个色泽吧?思绪飘忽一会,他终于安定下来。战争就是战争,经历那么多,还没有看开么?生命只是泡沫,须臾即散,能被多数人记住,并传诵的才是永恒。
那自己在这世界上留下的记忆是不是足够了?还有必要执着么?随即,他又浮起另一个念头。
无声的讪笑片刻,他抛却这注定无解的命题。传来隐约的说话声,他习惯性担心起曼海姆战事。别的地方不管,这里的生命能少消逝一个是一个。
回到现实,安妮丝温润腻滑的身体又带来躁动,让他不想起身。不过习惯和责任最终占了上风,他不想惊醒安妮丝,目光一垂,却现她正痴痴的看着自己,脸上是可爱又古怪的羞涩,又让他痴迷半天。
穿衣服的功夫,他偶然现莎玛不知何时除去面纱,略显羞赧的面庞在灯光下分外迷人。心底摇摇头,他不知何时已经适应这腐朽的生活,再不去考虑身边侍女的感受。这又让他想起阿加塔,心头微微刺痛。
这些情绪眨眼就飞散。幕僚团,嗯,被他改称机要处人员仍在忙碌,见他到来,约瑟夫上前禀报:“陛下,刚才传回消息,城墙被打出缺口,曼海姆伯爵的私生子卡尔决定谈判。”
想都不想,刘氓命令:“符腾堡伯爵去谈,卡尔可以继承爵位,但要像向我效忠。美因茨和特里尔士兵收缴武器,全部放回。黑森佣兵解除合约,愿意的话,我们雇佣…”
约瑟夫目光闪烁一下,低头说:“上半夜,西面特里尔派来两千援兵,骷髅骑兵一路攻击,到达曼海姆附近又被法兰克尼亚部队截击,已经覆没。美因茨也有一千援兵,被骑士团击溃。”
刘氓点点头,打仗就这样,可以仁慈,那是在确定可以取胜之后。加他如常,约瑟夫继续汇报:“科隆也出兵,法兰克福倒向美因茨,法兰克尼亚主力陷入守势。”
“没动我在科隆的老城堡和威斯特法伦瓦尔堡吧?”得到肯定回答,刘氓松口气,思索着问:“你觉得下落林和尼德兰能出多大力,萨克森会采取什么态度?”
相比父亲布锡考特,约瑟夫很有青出于蓝的苗头,没怎么思索就回答:“阿尔布雷西特一向避免跟陛下有太大冲突,法兰克尼亚跟随陛下的意图早已明确,他应该不会有太大举动。再说,美因茨属于阿维尼翁。至于下落林那些行会,他们还要来这里做生意,触怒陛下,啊…”
刘氓其实已经有了大概判断,赞许笑笑,接着命令:“让法兰克尼亚主力稳步撤往维尔茨堡。派人告诉黑森的亨利,喜欢打仗,跟着我一样打。告诉美因茨主教,他现在可以带着所有财物前往特里尔或列日。现在,是指我的耐性耗完之前。还有,于尔根那一万近卫步兵应该到斯特拉斯堡了吧?催一下,这场仗要战决。”
曼海姆投降的消息让刘氓心头轻快不少。他现自己想错了,这种事就不该犹豫,展现自己全部实力,果断一击,应该能避免更多悲剧生。
不仅如此,大让娜、汉娜等人早就提示他在德意志内部问题上太过迟疑,这次算是让他有了直观印象。细想想,南北既然已经壁垒分明,就该有个明确态度,不至于让黑森这样的公国左右为难。至于萨克森,融合很困难,加强交流应该不是问题吧?兄弟之间,即便意见相左,还是能站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深深吁口气,吐出心头憋屈,他才现已经是凌晨。吩咐约瑟夫等人轮换休息,他回到卧室。
安妮丝还懒在床上,莎玛则坐在床边跟她嘀咕什么,吃吃的笑声有着别样韵味。倚在门框上,看着两人因知觉而羞涩的面容,他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至少在这一刻。
正盘算着跟安妮丝说些甜蜜话,约瑟夫追过来,低声说:“陛下,斯特拉斯堡传来消息,西尔维娅等主教病倒了,情况不太好…”
第四卷光影中的丰碑第五百五十九章前夜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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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前夜光影
这应该说跟儿女情长关系不大,如果有情感,只能说是淡淡的愧疚,而且不止是对一个人,更多是对一种态度。这也不能说是英雄气短。一旦做出决断,刘氓对自己的属下和士兵有绝对信心。不管怎样,反正刘氓扔下刚开始的战事直奔阿尔萨斯的斯特拉斯堡。对他来说,这应该是第一次。
从海德堡前往斯特拉斯堡坐船最便捷,最舒适。可他却让安妮丝主仆乘船,自己选择骑马。也许是为了快些赶到,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多受些苦,他也说不清楚。
莱茵河谷一路平坦,但这里以前是德意志最富庶的地区,农庄众多,因此他行进的并不快,区区百余公里,第二天午才到达斯特拉斯堡。阿尔萨斯伯爵在斯特拉斯堡郊外要塞式城堡居住,在他过河前就亲自到河畔迎接。但他没打算停留,而是想直接赶往孚日山脉。
西尔维娅罹患的并不是黑死病,按照妮可的说法,是劳累加上风寒。虽然病情严重,她却拒绝大家将他送来斯特拉斯堡的建议,继续留在孚日山脉西侧一处难民营地。那里是德意志上洛林,法兰西香槟伯国和勃艮第公国交界处,地界含混不清,成为难民无奈的聚集点。
其实刘氓早已明白,在法兰西查理等领主眼里,这些没有特别手艺,只依靠租种土地为生的农夫一不值,特别是在冬天,而他也不是什么救世主。可是,哪怕不是出于习惯,他也要尊重西尔维娅这种努力,这是残酷现实少有的绝望亮色,不应该,也不可能被人类放弃。
阿尔萨斯伯爵知道他无心停留,也知道他不喜欢麻烦,但还是希望他能在这简单的吃个午饭。习惯了这终年马上的生活,刘氓和属下都能坚持,可马匹不行,因此顺势答应。
前往城堡的路上,刘氓现伯爵城堡附近戒备森严,而城池却相对热闹,行人络绎不绝,不禁感到纳闷。随口一问,到问出伯爵满腹苦水。
“陛下,您继承瓦本公爵爵位的时候,我…,唉,我没有及时效忠…”
伯爵一开始不好意思,结果越说越苦。原来,斯特拉斯堡因为地处法兰西、瓦本和瑞士连接处,贸易和手工业一向达。刘氓经营瓦本的时候,处于相同的目标,伯爵和本地行会、大商人联系紧密。近年来,斯特拉斯堡趁着瓦本的东风更加达,可行会和商人渐渐不把他这个领主放在眼里。可以说,这也是伯爵归附他的重要原因。
归附后,瓦本贵族给了伯爵不少支持。但刘氓长期在东线抵御奥斯曼侵袭,皇后和贵族无法做主,给以的支持无法压制商人和行会。不仅如此,行会还跟法兰西、日内瓦、尼德兰等地互通消息,甚至跟瓦本暗势力也纠葛不清,一来二去,他这领主基本被架空。
现在,仅有的兵力要配合国防军封锁边界,行会趁机蠢蠢欲动,还有策应美因茨战事的意思,伯爵愁白了头。
刘氓正心烦,哪有心思处理这事。再者,这事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想了想,干脆让莱茵库曼人征召两千名预备兵临时帮他处理一下,到让伯爵大喜过望。
难民区在孚日山脉西侧山间,属洛林辖地,距离斯特拉斯堡不过五十余公里,但这毕竟是山路,刘氓傍晚时分才到达。
孚日山脉山势舒缓,林木茂盛,但此时难民区所在地的山谷群却丝毫体现不出秀丽景色。地势较低处的林木被砍伐殆尽,变成河流小溪旁密麻麻的窝棚,数不清的篝火彷如繁星,弥漫的青烟让暗色天幕都模糊不清。
应该是保存体力,难民大多以家庭为单位聚集在篝火旁,小路上只有神父和修女踽踽而行,所过之处能带来些扰动。
麻木,不仅是难民。经历的哀凉场面太多,刘氓也趋于麻木,甚至厌倦,只是他自己还未察觉,或者不愿而已。
略查看一会,他不等前来迎接的国防军兵团长汇报,直接赶往西尔维娅栖身的小教堂。教堂建在小山丘上,年头不短,应该属于某个苦修会,差不多废弃了。现在,这成了难民管理处,以及赈济物资储存所。教堂周围也但加了不少临时木屋和窝棚,应该是神父和修女居住的,清苦而寒酸。
可能以为是瓦本派来的联络官,他们没对众人造成多大扰动。可匆匆来到西尔维娅居住的小房间,刘氓先感到的是恼火。
教堂已经够残破,西尔维娅的房间更残破,就像是废弃已久的地下室。湿冷昏暗,充满刺鼻的霉味和汤药味。除了一张供奉圣母像的木桌,一块铺着麦草的铺板,其他一无所有。
西尔维娅躺在床铺上,旁边有个熬药的小炉子,加上她盖的被子还算干净厚实,算是这里能带来温暖感的物品。妮可正斜坐在铺板边照顾,佩特拉在另一边低头翻检衣物,同样落魄。让刘氓感到奇怪的,勃艮第公爵的小姨子埃斯特罗娜居然也在这里,穿着类似修女,又有些不同。
听到动静,三人同时转身。妮可眼先是透出惊喜,随即怯怯的低下头,萨比娜更多是幽怨,埃斯特罗娜则完全是贵族派头,没有任何情绪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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