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祖母的一片苦心。”
“分得倒也还公正,你伯父一房独得一半,你二伯和父亲平分剩下一半,虽说只是个大概,但也差不了多少,我和你父亲也懒得计较。”
贾瑄沉思片刻,她是贾攸一手教养出来的,眼界都不似一般妇人,自然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节,心道祖母为了家族和睦也算是费了心了。
但还是随即又笑道“我观平日ri里祖母最是疼爱ài父亲,还以为父亲必是分家最得益者,现下看来,反而是大伯父得了最多。倒是父亲像是吃了亏。”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她也不过是玩笑般的语气,毕竟在她看来,自家也不在乎府里的这点基业。只要属于自家这一份不少,她便没什么意见。
苏氏自然知道女儿不过是开玩笑,但还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在我房里说说就罢了,我知道你不过玩笑之语。在外边可不能没脑子乱说,叫别人以为咱们三房心有不满呢”
贾瑄笑道“母亲放心,女儿我又不是那等不知事的人。”
她心里清楚,虽说在家业上父亲没拿到大头,但这又何尝不是对父亲的一种保护呢原本作为公府幼子的父亲越过上边的两位伯父,成为府里名副其实的当家人,这便罢了。毕竟谁让大伯父和二伯父本事不及父亲呢多少勋贵家庭还巴不得出一个像他父亲这样的人才为家族扶危济困。
祖母偏疼父亲是府上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qing,但若是在分家上偏袒了父亲,那么少不得有人会说嘴,有碍父亲的名声。便是府里两位伯父和伯母,只怕也会心有不忿,反而不妥。
这般便很好,毕竟三房上下都出息,并不会眼巴巴地盯着府里的那些东西。
苏氏知道女儿心里有数,心里自也住了嘴。
贾家分家分的低调,并不欲yu大肆宣扬叫外人知道,但是京中多是耳目灵通之人,只见贾家近日ri纷扰,稍一打听,便是贾家下人口紧,也少不得透出些话风去。自然,那些人精子心里便有了数。
再者贾家便是不愿意将家事四处宣扬,但树大分枝,这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加上分的公平,也没什么不可对外言说的,不久,京中大小人家便也知道了此事。只是贾家分家分的风淡云轻,三兄弟兄友弟恭,未见龃龉,让那些心有龌龊的人完全找不到可以从中作梗的地方。
李府之中,听了下人打探的消息,李晨星面上不显,但是眼里的阴yin霾却叫人看了心惊,下人侍候他惯了,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此时心情qing不妙,不由暗暗叫苦,生怕被牵累。但是好在李晨星面上的养气功夫还不错,待到下人退下后,这才狠狠地摔了手上一个杯子,发泄心中的不满。
下首之处,原本坐着的一人忙立起身shēn来,只见这人身shēn材中等,已经近近五十的岁数,面色白皙,脸上一颗黑痣立在嘴角,看着一副精明的样子,似是为了遮掩,特意蓄了胡子,看着倒是稳重了不少。
他安慰李晨星道“大人何必动怒,这贾攸同从来心计颇深,做事周全,自然不容易抓到把柄。可是这人再筹谋,也难免有百密一疏的地方,咱们不是已经找到一些贾家的破绽了吗”
李晨星闻言,似乎是有些安慰,但却还是有些不安道“袁大人,咱们查到的不过是这贾家二房的把柄,若是想要牵连到那贾攸同的身shēn上,怕也难啊”
原来这男子竟是贾攸当年的同年袁仁,当年殿diàn试之时,他因为心绪不稳,嫉妒贾攸的原因,影响了发挥,最后便是自己竭力补救,也难以挽回,只落了个同进士的出身shēn。
大齐建国已久,文风日ri渐昌盛,文人们也多有促狭刻薄的性xing子,民间常有“同进士”同“如夫人”的趣称。且若是中了同进士,可以说此人的政治前途也已经差不多了,若无意外,至高不会越过五品。
因而不少人若是没把握考中进士,便是不考虑风闻,为了前程,宁可等下一科再考,或是中了贡士之后再回去研读三年等下一科再来殿diàn试,就是为了避开这般窘境。
那袁仁本就是个颇有野心的人,原本也有进士的实力,可惜因为在殿diàn试上的“发挥失常”,不得不屈居于下,再加上殿diàn试前在文大人家的遭遇,心中自然满是不甘,对贾攸充满了怨恨。自然而然的,他便和一直看贾攸不顺眼的李晨星亲近了起来。
李晨星原本对贾攸没甚恶感,但是自从在族叔嘴里听说当初殿diàn试上的纷争,知道自己本有机会得了头名,却被贾攸得了去,自己反而被黜落到了二甲末尾。在加上这些年贾攸步步高升,虽说也有自身shēn手腕高超的缘故,但是李晨星心里未免没有归功于当初殿diàn试的排名,心中自然对其不满起来。
两人对贾攸的不满可谓是由来已久,但是可惜贾攸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滑不溜秋的,叫人抓不到丝毫把柄。
再者说,随着时间推移,几人虽说同年,但是差距却也在不断拉大。当初贾攸便是那一科最为年少的,如今还不过五十便已是阁老之尊了,而他们两个却因为当初殿diàn试的名次不显,拼了老命上下打点这才得了一个不好不坏的缺,一步一步爬到现如今的位置。
李晨星便还罢了,毕竟有那一位“族叔”提掣,加上自己有些手段,这才出了头。可是也因为那位老李大人提携地太过,简直是恨不得将家底都塞给人家的一副作风,难免引人注目。
老李夫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自然察觉到了此间的猫腻,当然觉得恶心不满。虽说她的几个儿子都不怎么成才,但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不过是不擅读书罢了,于人情qing世故都很是熟稔。她早就托了娘家几位哥哥,为儿子谋划的出身shēn,虽说捐来的官日ri后前程不高,但是好歹也算有了出路和前程,能够维持住家中的光景。
再如何,自家的这份家业也不能便宜了外头那位。再说,自己儿子读书不成,底下孙子可都是自小聪慧得紧。偏生自家老爷,和着了魔一般惦记着外边的那位,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人家,也不想想,你便是再把人家当儿子,人家认的亲爹还是族里那个牌位。
只是到底老李大人是家中顶梁柱,老李夫人也不愿意将这件事抖露出来,有这么一个族弟遗孀的亲爹亲爷爷,对自家的子孙自然没什么好处。只是心中的不满难免在外头透露出来,外边的人虽说不解其中的内情qing,但是也能理解,便是自家子弟不出息,想要扶持同族,也万没有这般用心的。
况且李家自家的子弟也还没有到扶不起的阿斗这个层次。
心中难免的觉得李老大人迷了心窍,就连李晨星,也给人留下了一种心机深沉的印象,加上李老夫人几位娘家哥哥从中做的手脚。
自然,他在宦海中又多沉浮几年。
他如今也是六十多高龄的人了,看着比自己小了近二十岁的贾攸高高在上,自己却只能在底下打转,心有自然有所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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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袁仁本就是农家子出身shēn; 但是因为自小便显露出读书的天赋; 全家人咬紧牙关将之供了出来,但是仅止步于秀才,家人便无力支撑。
恰好有当地大户余氏看重了他不到二十便得了秀才,将族内一旁支女儿嫁了他,在余家人的资助下,他才得以继续进学。也因此,妻子余氏在他面前一直趾高气昂的。碍着余家的声势,袁仁自然也不敢翻脸。
如余家这般的大户而言,他们一方面大力培养自家子弟读书入仕; 为家族保驾护航;另一方面也会对一些有天资的读书人进行资助; 甚至不惜下嫁族中女儿。这也是保持家族长盛不衰的方法之一。
余家虽说只是地方大户; 但是这么些年枝繁叶茂的,在朝中也是颇有人脉。因此,尽管中了同进士,袁仁对妻子及岳家也有些不满; 但是却仍旧不敢同岳家闹翻。
无他,一来尽管中了同进士,但是袁家到底家底不厚,加上名次不显,反而需要妻子娘家出面出钱帮忙打点; 因而家中财政大全一直掌握在余氏手里;另一方面; 余家还有几位族人; 在京中已经做到了四五品的位置; 袁仁也不得不仰仗着这几位妻子族人。
本以为中了进士就能够不再看妻子的脸色,谁知自己却仍旧没法在家扬眉吐气。家里的老娘,一直巴望着他能够出人头地,自己却因为妻子跋扈的缘故不能将母亲接出来享福,家中的兄弟姐妹,自己也只能稍稍照拂。
袁仁便钻了牛角尖,认为若不是受了贾攸的影响,自己不至于落得如此低的名次,以至于仕途一直不顺。
不过他也算是有点能力的,尽管当年科举后选官,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好职缺了,但是凭借着岳家的一些助力,讨好了上司,费了好些年的功夫才算是爬了上来。只是比起贾攸来说,那是万万不如的。
怀着对贾攸的嫉恨,李晨星同袁仁两人倒是越发投契起来。他们自知如贾攸这般的人物,想要扳倒他,很难。但是,若是能给他使些绊子,也能让他们出出气。
因此,他们额外关注贾家,想要抓到些把柄,至不济让贾攸丢些面子,这也是两人间心照不宣的念头。
袁仁见李晨星仍旧有些担心,便说道“李大人放心,我常听闻,这金陵四大家族,贾史王薛,一向来都是同气连枝,这王家姑奶nǎi奶nǎi既然嫁到贾家做了这么久的贾二太太,又生了二子一女,想来在府中必是有些地位的。”
“那事虽说是王子腾王大人的名头,但是主事的出了王家的太太们,那位贾二太太可也牵涉其中。”眯了眯眼,袁仁道,“既牵扯到娘家,又牵连了自己,那位贾二太太定不会坐以待毙。”
“到那时,贾家便是为了府内女眷的名声,定会出手,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他狞笑道。
朝内大臣对少年得志,平生顺遂的贾攸,自然也些看不顺眼的。尽管贾攸会做人,但是朝堂之大,有人的地方自然会有纷争。自己人过中年了才进士及第,人家是双十未到就高中状元;自己是出身shēn豪门富贵双全,自己是举族供养寒门出身shēn;人家儿女双全皆有出息,自己却养了一堆败家纨绔。细想想,国朝以来,同贾攸这般顺遂的阁老也算是罕见了。
只是这些人只看到贾攸人前的风光,却没有看到他背后的努力,十数年苦读时的心力,父亲去世后独自支撑家族的苦撑,儿女亲事上的勉力谋划没有谁的成功是白来的。
听了袁仁的分析,李晨星也觉得有理,点点道“袁兄说的有理,且看着吧”
贾攸可不知道暗地里有人在等着看笑话,便是知道,怕也只是一笑而过。这些年,看自己不舒服的人还少吗尤其是自他入了内阁,成了阁老之后,那些明里暗里的眼刀子还少吗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那个深受圣人信重的贾阁老。
分家一事,出乎他的意料,毕竟母亲即使疼爱ài看重自己,但对家族的兴盛也看得很重,将贾家三房分家,最吃亏的其实还是大房和二房,尤其是二哥那一房。
不过他却没有想到,贾母这般做,从根本上还是为了贾家长远计。树大分枝,分家是迟早的事,分在前头,反而叫三兄弟日ri后少些纷争,相互扶持,方是长久之道。
即便是分了家,日ri后对族里的事情qing还是要多些关注,几个侄子能关照的便多关照些。贾攸暗自想到。虽说没料到母亲已经想到了长远的事情qing,但他也能体会到母亲的用心良苦,不外乎是为了避免兄弟龃龉。
“攸同,攸同”耳边忽然传来声音。
贾攸回过神来,扭身shēn,一愣“圣人”,下意识地当即要向其行礼。
圣人止住了他的动作,笑道“攸同可是在思虑些什么竟然失神了好一会儿。”显然他早已在边上瞧了好一会儿。
这可不是件常事,能看见贾阁老走神。
贾攸自然不敢欺瞒,尴尬回道“回禀圣人,臣正想着家中的事情qing呢”
圣人了然,他虽然深居公中,可这京城的大小事情qing,却都了如指掌,尤其是贾攸这般得他看重的重臣,每日ri见了哪些人都有人同他禀报。尤其是近些年来,随着诸位皇子的成长,新一轮的夺嫡似乎又拉开了序幕。圣人心中十分不满,自己还正值盛年,底下几个儿子却被人鼓动起来小动作频频。
当然,像贾攸这般的国家重臣,那几个小子还没那个胆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拉拢,但是少不得多些示好。好在贾攸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一直安分守己,不偏不倚,对自己忠心耿耿。
贾家分家的事,虽低调,但是圣人却对其中的内情qing知之甚深。不同于贾攸当局者迷,圣人自然看出来贾母的用意,可谓是目光长远,苦心谋划。提前分了家,贾家三房便没了利益争执,这样便避免了将来分家时可能会出现的矛盾,不伤兄弟感情qing。对于贾家大房二房来说,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同样是长辈,想想人家的母亲,虽说五个手指头各有长短,但是大面上总是公平的,哪像自家的哪位,心都偏地没边了,却还认为自己是个慈父。
殊不知,在他偏心小儿子,坐视几个大儿子相争,忽视自己这个夹在中间不尴不尬的儿子的时候,心中父亲的形象早已经崩塌。
太子当年那么受宠,自己是亲眼所见的,自小被父皇亲自带着长大,连习字都是父皇一笔一划地亲手教出来的。可当太子日ri益长大,权柄日ri重的时候,他却舍不得手上的权利,不断拉拔这个儿子,偏爱ài那个儿子,硬生生把太子逼bibi反。
便是自己的这个皇位,若非是身shēn子不好,为了性xing命着想,想来也不会掉到自己头上。就这样,身shēn子稍好些,他就想把自己那心爱ài的小儿子扶持起来同自己对着干。也不想想他如今都多大的岁数了,拼了老命想要拱小儿子上台,也不担心日ri后自己去了,谁还能护着那位。
归根结底,还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利罢了。若是父皇像贾家老太太一般,为了子孙后代计,早早定下章程放手,而不是任凭几个兄弟争夺,他们兄弟几个想来也不会死的死,圈的圈,废的废。
只是,这皇位,既然自己坐上了,那就断不会叫人赶下来,圣人坚定地想着,自己可不是那等任人宰割的性xing子。
他遂说道“树大分枝,人大分家,本就是常事。攸同往日ri里可不像是这般犹豫的性xing子啊”
贾攸苦笑道“让臣的家事扰了圣人圣听,实在是臣的不是,分家这自然是常理,只是这么些年一家人一起,猛不丁地分了家,难免有些不适应。”
圣人点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qing,心中对他多了一份满意。不管怎样,心里重情qing的人总比那些绝情qing的人要好掌控些。
“无妨,不过是咱们君臣之间私下聊聊。”圣人说道。
贾攸才放下心来,看来圣人对贾家分家没什么大的意见。不是他敏感,而是他处在这个位置上,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都关系到圣人对自己、对自家的看法,由不得他不慎重。
两人续了这番闲话不久,随后,几位内阁办公的官员陆续进来,见贾攸和圣人在内,忙见了礼,心中却是暗自喟叹贾大人的受宠,类似这般君臣和谐独处的画面他们也不是头一回看到的,只是每每看到都要心惊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