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御医急忙应承。抬脚刚要上车,一看是长公主专用的车辇,刚想他这样冒冒失失地上去,是不是不合礼法,可转头看公主脸上那紧绷的焦急神色,不敢再有异议,只能硬着头皮踏了上去。
车辇行地极为缓慢,御医在里面忙碌的满头大汗,止血药撒了上去立即便被鲜血冲开了,不能立即见效,御医正准备找些借口推脱责任,对上容琦那一双冷似寒潭的眼睛,胆子顿时又少了一半,开起口来结结巴巴,“公主,瑞公子这伤……太严重……这……已经是……御医院……最好的……止血药了,而且……外伤……倒不是最严重……主要是……恐已伤及内脏,微臣……只能……”
“只能,只能如何?”
那御医不敢回答。
容琦低头看瑞梓,他的眉毛轻轻皱在一起,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那曾经爱憎分明的少年郎,怎么会一瞬间变成了这样。
容琦心口忽然之间涌起一股浓浓的悲伤,她总是从电视剧里看到有人大发雷霆迁怒别人,她此时此刻看着那御医,不禁也张口说出冰冷的话来,“若是医不好他,你也不用回去了,就……”话刚说到此,她地手被轻轻地握住,瑞梓地月白色的夹衫已经被汗和血湿透了,可他地眼睛偏偏涣散中还带着清澈,“公主……不是这样的人。”
容琦不喜欢看到他目光中那片祥和的淡然,一个在生死关头的人,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的手不禁收拢。
他虽然是个少年郎,可是手却比她大了许多,指尖有握笔的茧子,掌心还有被剑柄磨的粗粝,本来这是一双文武兼备,少年风流的手,如今却散发着青白暗淡的颜色,冰冷冰冷地无能为力一般,让人想伸出手握暖了他,“若是你现在死了,将来只能以赞画的身份葬在本宫选的墓地当中,这样的话你以前的种种全都会被埋没。”
她一字一字让他听清楚。死并不能自由,瑞梓不是一直想要自由的吗?他绝对不能允许一生都烙上一个“长公主赞画”的烙印。
这话一出口,容琦并没有在瑞梓的脸上看到什么波动,他似乎像是平静的湖水,乍然没有了任何的波澜,瑞梓垂下眼帘,嘴角竟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的手指也渐渐收拢,像丝一般握住她的手。若你不死以后不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做,以你的才华将来必会有锦绣前程。”
他直视着她,苍白的脸上竟然爬上异常的潮红,“那又如何?”
容琦勉强笑笑,“瑞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他长长的睫毛落下来,竟然悄无声息。
马蹄声响传了进来,就像是踏在容琦的心口,她真害怕瑞梓就这样再不说话,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
马车猛然间停住了。
容琦像是做了一个噩梦,“瑞梓,”她轻轻唤了一声,“你要活着,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是爱恨,什么都没了,再也没有了,属于你的,不属于你的全都要不回来了。”
她曾孤单地在黄泉路上飘荡,她了解那种痛苦的滋味。
“只要活着,就还能改变,就还能让所有一切为你改变。”
说到这里,瑞梓终于抬眼看她,他的眼睛里像是装满了月光,这是她第二次说这样的话,在紧急关头说出一句让他永生难忘的话。他不是要死,他是要为一个人选择一次生死。
“公主,”瑾秀撩起帘子,“公主,是安定大将军派人来了。”
容琦点点头,轻轻地将瑞梓的手放下,此时此刻她不想去,可是却不能不去。
安定大将军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拦下她的车辇,他敢在这个时刻挑起她的怒气,便一定想好了办法来平息。
瑾秀将帘子完全地拉起来,容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两个人,一个是曾为将军给她送过礼物的侍卫,另一个是拿着药箱的郎中。
那侍卫见到她已经跪下行礼,“将军命属下带来一位郎中,此人能救得瑞公子性命。”
容琦抬起头打量那站在一旁的郎中,他虽然微微躬身,可却遮盖不了身上那卓然的气质,阳光下不卑不亢,淡定如天边漫步的闲云,容琦挑起眉毛,“若医治不好,那要如何?”
那郎中淡淡一笑,“任凭公主处置。”
他竟然敢这么轻易地将性命交于她手上。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一章 我要的是天下
墨染向前走了两步,紧扣着腰间的剑蓄势待发,若是眼前的人不用防备,公主便会出口阻拦他,可是现在他却没有收到“退下”这种讯号。
墨染不禁侧头看了容琦一眼,只见她微笑着看那郎中,目光扑朔迷离,似乎是在沉吟思考,又似乎那层骗人的迷蒙背后,暗藏着浓浓的危险。
墨染和几个暗卫的敌意,竟然没有让那人脸色有半点改变,容琦看着他,如果这时候她趁机将他杀死,那会如何?容琦就这样仔仔细细地瞧着他,并不说话,她要看看他到底要怎样。
他整理好手边的诊箱,便直直像她走过来,长公主还没发话,他竟然就敢上前,那也未免太胆大了,他那身长衫微微一波动,墨染的剑也像一道银光划了过去,横在他的颈项间,只要容琦再下一声令,那柄剑就会义无反顾地刺进他的喉咙。
容琦微笑看着他,现在她不禁要佩服他的胆识,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还没有人敢这样站在她面前,更没有人刀剑在颈还能微笑。
那侍卫已经道:“将军已命我带人保护公主安全,请公主放心,此人不敢伤害公主。”
容琦的眉毛扬起,看那侍卫,“你的人在哪里?”
侍卫道:“就在不远处。”说罢一抬手,从两边立即窜出几条人影,然后规规矩矩跪在容琦车辇前。
容琦抬起头,“替本宫谢谢安定将军,本宫这里不需要你们保护。你们退下吧。”
那侍卫听言。微微抬起头,看那郎中一眼。
那郎中笑笑,“我既然说能治好那伤患,就一定会做到,请让将军大可放心。”他这句话说出来,便是和容琦一样的意思。此时那些侍卫已经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那侍卫微微迟疑便抱起拳头,恭敬地回答:“卑职遵命。”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得不这样做,他想过长公主会有什么表情,他猜测就算不会欣然接受将军的好意,最多也就是发发脾气恶狠狠地骂他们几句,毕竟最近长公主和将军地关系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他们实在说不大清楚。
可万万没想到公主会这样,不软不硬地说了几句。便留给他一个最不乐观地结果。他似乎现在才有些明白,如今的公主不是在争风吃醋,她是真的想和将军对立,她平日里恍惚的眼睛中,透射出来清亮的光芒,其中夹杂着杀气。
容琦抿起嘴唇,看着那些侍卫退开,趁着他们还未走远,“就算是安定大将军推荐给本宫的人。如果治不好瑞公子地伤,本宫也会治你死罪。”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总会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一团火,说出那种挑衅的话。
容琦话一出口。她和他便不约而同地对视。
他微微一笑,不知道为什么,那眼角中竟然带着些难掩的雍容,便像雪山中的一只火狐,让人心底不禁一颤,“想要如此,公主只能等下一次。这一次我不会给公主这个机会。”他的声音想是在耳语,音调竟然也和往常不大一样,音调抑扬像一首悦耳的歌曲。
容琦点点头。墨染将剑拿开。他便没有半点犹豫走上车辇来,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瓷瓶。倒出药丸然后送到那御医面前。
他似乎知道容琦不会这样轻易信任他,便主动送与那御医辨别。
那御医闻了又闻,取下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然后半惊半喜地道:“公主,这药好,就算御医院不眠不休做上一年半载也绝做不出这样好的药。”
他不可能会用毒药这种手段,这一点容琦心里十分地肯定,只是现在看来她越发琢磨不透这个人。
“瑾秀,你先带瑞公子回府,让墨染陪本宫走一走。”眼见已经要到公主府,只要留下墨染和暗卫她的安全便可以保证,至于瑞梓……,瑾秀撩开帘子扶容琦下车,容琦低下头,“将瑞公子交给驸马,府里的御医任凭驸马调遣容琦一抬头,看到那人颇有深意的笑容。她虽然知道他不可能会用这种低劣的授人权柄的手段,但是她却不能完全相信他。
“公主。”容琦听到车厢里一声虚弱地呼唤。
瑞梓勉强抬起头,“公主要小心。”他眼眸里的深意让她顿时明白,原来看透的并不是她一个人。
看着车辇向前走,容琦心里轻松不少,再看身边的那人,“将军下一次易容,最好做地更完美一些,至少不要让人一眼就看穿。”不会有哪种郎中有那种气势,更不会让安定将军的侍卫如此甘愿地俯首称臣。
未等他说话,容琦步步紧逼,既然已经先说出口,那必要占尽先机,“按理说,本宫要谢谢将军,将军若想要那黑玉花本宫投桃报李自是应当。只是瑞梓之事由将军自作主张呈那份名单而起,所以本宫不会因此感谢将军。”
御前提醒她,而今又送药来,这些她都不会心存感激。她将这些话说出来,好像他所作所为都是应当一般,话语中没有半分扭捏做作。
“将军又那么多疗伤圣药,对于黑玉花大概也……”
她话还未说完,只听他微微一笑,“公主错了,我腿上的伤患就算用再好的伤药,也不及这黑玉花地功效。”听到这里,容琦的眉宇不禁一扬,眼神交织在一起,隐隐中犹如火花在闪耀,“本宫所知,这黑玉花只对先皇伤过的伤口有奇效,难道将军……”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一定是有事隐瞒着楚亦,他那伤口难道不是出征所伤,而是陈年旧患,这样的话,一旦这件事被查证,那他……
她一直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她不相信他会就这样送到她面前。
“公主忘了,我说过,什么时候公主跟我见面,只有你我而不再有旁人。公主问什么,我必如实相告绝不欺瞒。”
看着他那如胜券在握的表情,这圣上最信任的权臣位置,并不是他努力争取来的,而是只要有他,那位置必当选择他。
“你就不怕本宫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呈告圣上?”
他笑笑,“若公主上奏,微臣自然有应对方法。”
几次来来往往的交锋,即使她能暂且占据上风,却也不能将他完全攥在手心,他对一切都了无畏惧,可是再美丽地花朵它也有心蕊,即便藏地再深,原本她以为他只是要完夏国的江山,可是这一刻她却有些迟疑。
“你到底想要什么?江山?皇位?”
他摇摇头,嘴角一抿,红唇上是一片无边地瑰丽,“公主想要的是自由,而我想要的是天下。”他飞扬的衣角似乎和天边的云连在了一起,似乎一瞬间将容琦的视线完全遮挡住了。
他知道她心中所想,而她现在却无法了解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楚亦从案前抬起头来,“都准备好了?”
那人全身几乎都趴在地上,“圣上,都准备好了,这么大的诱饵,不怕他不上钩。”
第二卷 第一百零二章 花兰节送礼
已经到了公主府,那赵瑜还在长公主府里,一天也没少张**活,昨天没有布置到的府门,现在也变得富丽堂皇。
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会儿长公主府门,微微一笑,“今晚公主准备在府里办宴?”
容琦摇摇头,赵瑜怎么知道她喜欢这种红锦缎,竟然一下子弄来这么多,装饰在她的府邸里虽然说乍眼看去她很是喜欢,可是总觉得里面含着一些刻意的做作,这种费时费力的做法,平时拿出来张扬一下也就罢了,可是配上那花兰节,总觉得不太合适,“只不过是随便应应景罢了。”
他的目光一敛,“公主不要小看这花兰节,是很有寓意的。”
有寓意有怎么样,容琦不由地扬起嘴角,在现代她谈恋爱的时候,还不是和大家一样,买一些情侣挂坠,去什么姻缘庙,绑什么同心锁,最后得到还是背叛,所有的传说不过是美好祝愿,和爱情天长地久无关。
若不是经历这么一遭,她也不会在感情上如此的沉着。
爱情,经历过后,看透一切得到的就是平淡如水。
他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表情,于是又道:“我说的不是节日,而是人。”
容琦抬起头,这句话飘忽在她眼前,隐约让人看见却又看不清楚。容琦踏入府门,立即就迎来焦急的瑾秀,瑾秀上下看了容琦几遍,还小心地往外张望,“公主,你……没事吧!”
容琦摇摇头,这个安定将军,让她越来越琢磨不透,仿佛是越接近答案,她反而越迷茫。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以他这样的人。如果想图江山,为何迟迟不动手。
“公主,那郎中……”
瑾秀说到这里。容琦才回过神来,“那药交给驸马了吗?”
瑾秀点点头,“驸马爷说那药没有问题。奴婢已经服侍瑞公子吃下了。”
这样就好,她一直紧攥的心,终于微微松弛。容琦一边走一边道:“御医怎么说?”
瑾秀道:“御医说,只要撑过了今晚。瑞公子的性命便会无大碍。”
容琦想起瑞梓苍白的脸,脚步不禁加快,可谁知道还没有走进内院,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瑾秀连忙停下来。迎上那侍卫。
那侍卫规矩地行礼,“有人在门外求见公主。还是昨日的那辆马车。”
侍卫将话说到这里,容琦猛然间想起她今晚原本和二少有约。可适逢瑞梓出了这样地事……花兰节,瑞梓受伤,二少约定。偏偏都这么巧合地赶在了一起。
既然二少来了,她便不能不去见,“出去说一声,我马上就出来。”忽然又想到自己脸上画着的疹子,“瑾秀。快去给我洗个帕子。”
瑾秀自然明白容琦的意思。连忙小跑着张罗起来。这假疹子容琦原本画地时候就不容易,如今擦下来也颇费时间。擦洗完毕稍作整理。容琦便向侧门走了过去。
依旧是那辆马车。
听到她的脚步声,那马车的帘子拉起来,然后露出一张清秀地脸。
看到这张脸,容琦不禁一愣,然后立即恍然清醒,刚刚焦急当中她几乎忘记了,昨日二少已经将马车换了那连理木料,今日驾马车来到她府前的又怎么会是二少。
容琦心里虽然已经这么想,可是张望之间看到马车里果然除了这少年公子再无旁人,心里不禁觉得少了些什么。
“公主,请上车。”那公子笑着看她,虽然语言上不是那种毕恭毕敬,可是语调中的那丝发自内心地尊重却让人听起来更加的舒服。
“花兰节,我送份礼物给公主。”他从身边拿出一个包裹好地物件,然后放在矮桌上,拿掉上面的绸缎,便是一只古朴的木盒子,上面的雕刻的花纹从远处看来饱满而有富有灵气,稍微变化一下视线角度,就会发现上面地云纹千变万化。
她在现代曾看过一些欺骗眼睛的图形,本来是静止不动的图像,眨眼望去竟像是在流动的。她万万没想到,在古代有人将此运用的这样出神入化,已经远远超出现代人对图形的认知。
“这是我雕刻的第一件东西,本来就是要送给二少的,谁知道他突然失去踪迹,这件东西就保留到现在。”
“我原本以为,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他了,却没想到他会突然来找我。他这个人有时候背负太多却从不跟人倾诉,很多事不愿意讲出口,也就无法让人猜透他的心思,所以当年他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几个人真正知晓,对于这件事我一直颇为懊悔,如果他一直不在江湖上出现,我大概会懊悔终生。”他抬起头,眼神中十分地恳切,“我只盼望公主能彻底打开他地心结,让他能做回以前的二少。”
不知道为何这几句话让容琦地脸一下子涨红起来,这样的谈话她还从来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