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了又吹,吹落他眸中痛了又痛的薄凉,他定定的将她望着,他想,哪怕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犹豫和妥协,他大概也会欣喜若狂,可是没有,她只是脸色微微发白,只是眸中略略黯淡,手里的箭头却毫不犹豫的刺向她自己的脖子,划出一道凌厉的口子,鲜红的血沿着她颈子上优美的曲线渗出,却颗颗滴在他的心上,他狠狠一握双拳,眼里刹那透出狂乱!是!她赢了!她赢得如此彻底,她就是有这份胆量有这份能耐!她就是如此清晰的知道今时今日他唯有做不到的就是看着她死!
他看着她将滴血的箭头更一步紧紧的抵住那划伤的口子,目光直直望着他。
纠缠的风沙里,他只觉得四肢都冷透了。
☆、怎么舍得放开手(13)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这狂风太大遮迷了眼睛,他的脸竟乎苍白得毫无血色,连骑在马背上的身躯亦有摇晃的姿态,仿佛风再大一些,再冷一些,他就要从那马背上跌下来。而他眼底,那样深刻眦裂的目光将她的心看得一颤又一颤,看到她的手亦是忍不住抖了起来。
手腕上顿时便是一阵又刺又麻的疼痛,她手里的箭在他的内力下被掸在地上。
“打开城门,全力追杀,一个不留!”
他冰冷的下着令,说完便又是一喝:“把人带上来!”他的话说毕,青璃眼眸突然睁大,竟看着后方的侍卫推着一名女子跪在她眼前,而那些精骑兵正撒开马蹄从她身旁奔向城楼追击韩枫等人。
她只能惊讶的看着被捆绑的阿金跪在他的面前!
“你要做什么!”她看着凤倾夜下了马,手里握着长长的马鞭命人解开阿金身上捆绑的层层麻绳,然后那鞭子绝情冷情毫不犹豫的扬起,在半空里掣!地一声惊响,狠狠的一下已是抽在阿金的背上,那血肉顿时绽裂开,阿金本已苍白的脸上霎时毫无血色,嘴里猝然吐出一口浓血,却依旧跪在那地上目光暗暗的看向她,动也不动。而他眼里,那来自地狱般的狂冷看得她四肢冰凉,口里的尖叫已经随着他第二鞭第三鞭抽下来同时破喉而出:“住手!住手!”
她踉跄着几步奔上来,他身旁的侍卫已经先一步将她拦在两步之外。
狠狠的一鞭又一鞭不断的抽打在阿金的背上,衣衫尽数裂开,那皮肉和着模糊的血看得人触目惊心!她知道,阿金背叛了他,她知道他是在打给她看,只是如此残忍的手段简直让人发疯发狂,“够了!不要再打了!你会把她打死!”
她发疯般吼着,他发狠般抽打着,一次又一次,她看着阿金口中不断的涌出鲜红的血,看着阿金那背上几乎一片模糊的血肉,看着阿金如死灰般的脸孔和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的心难以承受的狂痛着,终是跪下来,哭着求他:“求你,住手,我跟你回去……”
“不,阿璃。”他的目光却那样柔情的看着她,风狂吹着他的发,那张脸,却更让人觉得凉薄渗人,只见他收了鞭子,毫无波澜的道:“打她,是因为她背叛了孤。两年之期未到,你依然……可以再逃。”他走到她面前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这是你第二十九次逃离,也是孤第二十九次把你追回来,阿璃,你可以逃一百次一万次,孤也一定都会把你追回来,记住。”
听着他似深情又似冷情的话语声,青璃的肩膀忍不住颤了颤。
☆、怎么舍得放开手(14)
因着他那样毫无波澜的眼神,她只觉得双腿无力,整个人在强风中摇摇欲坠。他撕下一条长布条,在她受伤的脖颈上包扎起流血的伤口,他的指尖温凉如要融化的丝丝绵缠的雨,那微弱的触感侵透她的肌肤,游走在她优美的颈项上,点点的暖,点点的凉,令她整个人瞬时冰冻,僵僵的立在那儿,微微抬头便看见他的脸孔,只是,他的脸,透着如鬼一样苍凉的白。
他的手停在她的伤口处,看着她许久许久,在他的视线下,她只觉得挪不动脚步启不开唇,便见他一分一分苍白去的脸上,那狭长的眼皮渐渐的沉了又沉,忽然头往前一搭,先是枕在她肩头,然后倾长的身躯顺着她跌倒在地,如一座巍峨的山峰,在她眼前如沙般倾塌了去。
地上嘭地一声响,周围呐喊声四起:“陛下!陛下!陛下!”
她僵硬的看着昏迷在脚边的他,久久的无法动弹。
这边关的狂风整整嚎了两天也未停歇,仿佛天也将倾塌一般,风卷着干涩的沙,飞沙和着走石,一阵又一阵的敲击在窗扉上,嘭咚嘭咚直响,呼呼的冷风从缝隙里嗖嗖的窜了进来,这屋子里生了暖盆也觉得四肢冰冷,而那风声更是生生扰得人心里惴惴难安,夜不成眠。
他躺了足足有两天了,两天前,因为风沙太大,宋家军得以潜伏在边关的十里以外,是以韩枫等人并未被南诏士兵追回,顺利的回到了东商。
她拿下他额头上已经变滚烫的毛巾,浸在凉水中,接着又敷在他的额头上,她的手先探了探,手背上是他肌肤下传来的炙热的高温,两夜的高烧了,却依旧未退。耳边还回想着大夫恳切的话语:“陛下乃是因半月来未曾好好歇息,又连日不分昼夜的策马劳累,加之心中狂郁成疾,寒风侵体,是以这病才来势汹汹,唉,再壮实的人,也经不起这番折腾,陛下操劳过度,心内又长期不开阔,烦郁积压在胸不得出,这才是根本病因所在,身上的病虽易治,只心里的伤却是难疗呐,还得多加劝慰陛下,保重圣体要紧……”
☆、怎么舍得放开手(15)
青璃怔怔的望着他好一会,屋子里油灯渐渐的暗了下去,她从床边坐起走到床前,拿起一根竹签在那灯芯上拨了两下,那一束晕黄的灯光如一团暖暖的太阳在她眼前忽地又亮了起来,在风儿里呼哧的摇曳着,光影在床头晃了晃,照着他那张因高烧而憔悴潮红的脸。
她将毛巾拿下来又在水盆里洗了洗,然后拧干了替他换上,窗外风声忽然狂作,忽地一下吹开了未曾紧闭的窗扉,只见一阵瓢泼的冷雨漂进这屋子里,她一只手下意识挡着吹来的风雨,起身就要关窗,却不想手臂上就是一阵酸麻,竟是被他一把捉住!
但见他骤然将那双漆黑狭长的凤眸猛地睁开,脸色狰狞,狠狠的道:
“阿璃,不要再逃了,我真的会打死阿金的!”
她整个人就是唬地一跳,心遽然提到嗓子眼里,噗通噗通剧烈跳动着,却见他眼神浑浊毫无焦距,只是漆黑漆黑的紧紧盯着前方,高烧憔悴的面孔透着一种鬼一样苍凉的白,一声声喊着:“你还是要逃,阿璃,你还是要逃离我!”“阿璃,不要再逃了!我会杀了阿金!我会杀了她的!”
“我不准你离开我!”
“不准……离开……”
“阿璃……”
“……阿璃……阿璃……”
一种陡然而来的酸涩涌上鼻头,她的眼里仿佛被沙迷了眼睛,只觉得有微微的酸热在渐渐的膨胀,她看着他浑浑噩噩的梦呓中又倒回了床上,阖上了那双浑浊的毫无意识的双眼,紧紧的抿着那干涩泛白的唇,眉头深拧,似是在梦里十分不安和惶恐。
她还记得在被七七四十九路江湖追杀,她和他藏在那崆洞里的时候,他也曾这般在惊梦里睁开眼惊醒着梦呓着。他只是在做梦吧,做着怎样的梦,让他在梦里惊声低呐。
脱开他的手,她捡起跌在被褥上的巾帕又洗了洗后拧干重新替他滚烫的额头敷上,起身摇晃着几步走到窗前,狂风冷雨漂在她身上,冰冷冷的,混着她眼角不知不觉濡湿的一片,滑下她的脸庞,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着,原来自己还能呼吸,可是胸口却有一阵阵的窒息感。她睁开双燕,用力将敞开的窗户重新关紧了。
‘嘎吱……’外头的门被人打开,几个脚步声很快走进这间屋子。
…………………………
【温馨提示】:亲爱的手机城读者们,因为藤讯网页和手机城是不同步的,作者每次更新后,手机城要延迟一到几个小时显示,偶尔还会遇到手机城瘫痪不刷新,延迟一天几天也有,大家耐心等待手机城刷新。菲每天都会更,即使这天遇到其他事忙哪怕一更也不会断的。菲的文不坑不烂尾,认真写到最后,亲们都放心。谢谢大家温暖的支持。
☆、关戍不眠夜(1)
“娘娘怎么弄得一身湿,快快,给娘娘把那披风给披上,别让娘娘冻坏了。”随着脚步声,一名中年妇女和几名丫鬟站定在青璃的面前,这里原是关戍守备的府邸,凤倾夜昏迷后,她同那些随从的侍卫,就被关戍的守备严大人同那些随身的侍卫一道迎进了这座府邸内,那严大人请了大夫来,又派了严夫人时时在这儿恭谨的照看着。
“多谢严夫人。”
青璃接过丫鬟手里的披风披上,又看着严夫人手里亲自端着一碗熬好的,还冒着热气的汤药,严夫人含着笑叹道:“娘娘这两日照顾陛下未怎么合眼,娘娘费神了,这是我熬的一盅参汤和一碗小米粥并几样小菜,娘娘莫要见笑,便快快乘热吃了吧,可不能因着照顾陛下,娘娘把身子也弄跨了。再者这几日气候突变,怪得很,大风大雨的怕是还要发作个好几天呢,我再让丫鬟们端两盆火来,免得夜里凉,娘娘也该保重身子。”
“夫人想得很是周到,多谢了。”
青璃看着严夫人身后丫鬟手里端的几样红漆的托盘,并没有婉拒,而是先道了谢,“先将它们搁着,既然药熬好了,还是先伺候……伺候陛下用了药,我再吃也不迟。”
严夫人也没多说,点着头:“诶,也好。”
便端着药碗到了床前,丫鬟们走上来,都不敢劳青璃动手,皆小心翼翼恭恭谨谨的喂昏迷中的凤倾夜吃药,丫鬟们伺候了半晌,然凤倾夜口里的药却半点也喝不下,那严夫人有些微微着急,探出手颤颤巍巍抹了一把凤倾夜的额头,脸色不大好看,看向青璃,“这,陛下的高烧还是未退,这可怎么是好。”
青璃眼里沉沉的,道:“大夫刚诊病不过一个时辰,说是高烧的确是严重了,便换了药,看吃了这几副药,能否有所好转。”
那严夫人道:“可不是吗,希望陛下能快快好转起来,唉……”
“夫人,夫人不好了!”床前的丫鬟慌张的道:“药,药全都洒了,陛,陛下他根本喝,喝不下去,这,这可怎么是好!”丫鬟又慌又畏惧,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道不全了。
☆、关戍不眠夜(2)
严夫人和青璃都走了上来,另外一个丫鬟正慌手慌脚的替凤倾夜擦拭溢出来的药汁,严夫人就拉了脸,“如此毛手毛脚,你们伺候的可是陛下!”
“夫,夫人,奴婢,奴婢错了……”
“夫人,怎么办,陛下还是……还是喝不下去药……”四五个丫鬟都慌得一张脸惨白。
“让我来。”那严夫人说罢就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只是一番折腾后,那碗药眼看着洒了一大半,然凤倾夜却紧紧闭着唇,脸色苍白如蜡,眉头深拧,迷糊着呓语着就是怎么也吞不下那药,严夫人也尴尬的白了脸色,“唉,这,陛下的病况越来越糟,药喂不下,这可怎生是好。”
“夫人,陛下他,他会不会……”
“不许胡说!”严夫人手里的勺子叮一声落在碗里,虽呵斥住丫鬟的话,可眼里亦有忍不住的担忧,躺在这床上的可是当朝南诏的天子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这府里大大小小,只怕连九族都不够诛杀的!
“我来试试吧。”
看着一屋子焦急如焚的夫人丫鬟,青璃端过严夫人手里的药碗,坐在床前,在丫鬟的帮忙下将那药喂下去,可是同样的情形并没有任何改善,那药还是一点也未被他咽下,只看凤倾夜面色越来越露出异样的潮红,手下所触碰的肌肤,皆是滚烫如火烧一般,青璃的脸色也微微发白。
一排丫鬟立在床前更是如死了娘一般。
严夫人脸色亦是跌到了谷底,“这可不行,这药喝不下可怎么好,怎么好哇!”严夫人已经是乱了章法,急得额头上冷汗皆隐隐的冒了出来,慌了一会才忙忙的催促丫鬟,“快,快去再拿一碗汤药来,必是要让陛下喝了药才能成!”可是丫鬟端了药来,一碗两碗总也喝不下,衣裳也侵湿了,严夫人急得眼睛都红了。
青璃是看着凤倾夜越来越糟的情形,心里哽着一股难言的感触。
“娘娘!”严夫人忽然扫向青璃,“娘娘,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如娘娘亲自来吧。”
“什么?”青璃一时没弄得明白那严夫人话里的意思。
☆、关戍不眠夜(3)
看着青璃困惑的表情,严夫人踟蹰的张了张嘴,手一拂,道:“嗨,我说了出来,娘娘莫怪,眼下陛下已然是躺在我严府中,了不得恕我冒犯了,记得前年我那六岁的孩儿也是发了一场恶寒,病里怎么也灌不下汤药,我便用嘴亲自喂了我那儿喝下,虽说这法子粗笨了些个,可还是有些效用,如今……如今……”
那严夫人脸色尴尬又发白的瞅着青璃,然后一干丫鬟也瞅着青璃,齐齐的目光看过来,颇为赞同的点头:
“是啊是啊,前年夫人就是这样喂小公子的!”
“什么!夫人是说,让我——”
青璃说话间脸上已是一阵阵的青红交加,眼里似是十分惊讶的看着那严夫人和一干热切渴切急切盼望她能将她们解救的小丫鬟们,严夫人乘火添薪的赶紧说:“娘娘是陛下的妃子,虽然这样做,难免有对陛下冒犯之态,但到底是因为事出有因,这情急之间,想必娘娘会体谅我这拙妇提出的意见,如今,也唯有娘娘来试试这个法子了,总不能,不能让这些小丫头子,和我这老妇人,亲,亲自动,动……”那严夫人越说越是脸色发白了去,“娘娘……”最后只是双眼含泪,又急又恳切的一双眼睛瞅着她。
严夫人再道:“娘娘,娘娘救了陛下,也等于救了,救了咱这合府上下好几十口子的人呐……”
“夫人!”青璃见那严夫人和丫鬟都唰唰的跪下了去,忙将严夫人搀起,“夫人快快请起,我,我只是……”青璃微微发窘着急,脸色一阵阵的发白着,却说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对她们解释她并非凤倾夜的妃子,这样亲密的举动虽说是事出情急,可是对她来说,却真真是让她万般尴尬的事。
“娘娘……”严夫人眼里倍觉为难又心焦,看青璃那般神色只觉如临大难,“娘娘若实在为难,那——”
“我试试。”青璃低低的道出口。
那严夫人和几名丫鬟顿时眼里腾出欣喜的光芒,只差没有喜极而泣了,“来来来,快,快再去端一碗熬好的汤药来,当心些,莫让汤碗里漂了雨水,快去!”严夫人忙里忙外的吩咐着,拿帕子的,端水盆的,端药的,拿衣裳的,屋子一时忙成一团!
☆、关戍不眠夜(4)
青璃把凤倾夜头上的帕子拿下递给丫鬟,又接过丫鬟手里的干帕子替凤倾夜擦了擦身上的药汁,很快丫鬟就又端了一碗熬好的热腾腾的药汤,青璃亲手接了药,先是将那药吹凉了些,然后目光落在凤倾夜的脸上,一抹为难言的神色暗暗的在她眼底掠过。
她端着药碗的手缓缓的握了握紧,接着便含了一口苦涩的药汁。
丫鬟接过碗,看着她俯身下去,可是半晌……又半晌后,不想这娘娘却把药咽下了,忽然坐起,那眼睛里竟是踟蹰又尴尬为难的模样,脸颊上更是在苍白中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看得几个丫鬟和严夫人皆是一愣,困惑得不得了!
青璃擦了擦苦涩的嘴角,“我,我……”
让她如此喂药,岂非是让她亲自吻上凤倾夜的唇,青璃心里真真是难以过了那道坎。
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