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枫紧紧的望着她,“三儿,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只要你说一声,我便带你回东商。”
青璃吃惊,“什么?”
☆、璃宫(4)
面对青璃的吃惊,韩枫掠过一抹萧瑟,便低沉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勉强你。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到东商,若你跟我走,我便想尽办法也要带你回东商去。”
“你……”青璃一时未反应过来,然后忽然想到什么,眼眸一睁大,“你是怎么离开兵营的,你们又怎么回到东商,难道你一直在想法逃走?”
韩枫情急下捉住她的手,“我不能呆久,三儿,告诉我,你可愿离开南诏!”
“我、”青璃想到和凤倾夜的那个约定,两年之期,还剩三个月。
“如果你不愿,就当我——”
“好……”青璃回道:“我跟你走。”
韩枫露出笑容,“十天后,宫中等我,我带你走!”说罢,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璃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可是脑海里还回荡着韩枫的话:宫中等我,我带你走……
十天后,十天后。
看来他一定是早已预谋好离开南诏的办法,否则不可能只身一人闯到皇宫来。
她不知道为何要答应他,只知道这可能是自己离开南诏,最后一次机会了。
“霜儿、霜儿!”她披了衣裳,急急的跑到隔壁房间唤醒霜儿,霜儿揉着眼睛,很快就下了床,“娘娘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么?”
“不,霜儿,你帮我看看,十天后是什么日子?”
霜儿扳着手指想了想,然后迷糊着睡颜,笑了,“娘娘怎么忘了,十天后是二月初七,我南诏国天子庙会的重要日子,庙会持续半个月呢,旧年的时候娘娘也瞧过热闹的呀。”是了。青璃这才想起来,这是南诏重要的日子,南诏信佛,是以对这个节日十分重视,届时南诏各族族长和南诏君王都会一同出席庙会祭天仪式。可是凤倾夜必定会要带她随同出席,要怎样才能留在宫中?
转眼,便已经八天后。
这日夜深时分,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寒凉的二月初春里,夜晚最是冷的。
青璃看宫女们都睡了,她一个人,悄然的来到后院。黑漆漆的天空,冷风冰雨嗖嗖的吹着,早已打湿了她这一身单薄的睡衣,之前她伺候凤倾夜用过晚膳,知道他已经出宫巡查泗水族决堤的事,今明怕是不会回宫。咬咬牙,打着冷颤,她赤着双脚爬进大水缸里,一排五个水缸,缸里满满的一缸水,是宫女盛放在此用来浇灌花圃的。
☆、璃宫(5)
水缸里的水不比水井里的温热,晾在这儿,早已是冰冷彻骨。
青璃用力咬着牙,还是忍不住猛打哆嗦,贝齿敲得咯哒响,脸色顷刻间已是青紫,双手泅在水缸边沿,将自己整个没入缸内,时间缓慢的流逝着,听着宫中的更漏敲响四声,她麻木的四肢早已不听使唤,在水缸里扑腾了一阵,才僵硬的爬出来,只觉得额头上每一根青筋都隐隐的扯痛,她哆嗦着,艰难的,一步步走回卧房里,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换下湿漉漉的衣裳,然后躺回了床上却并未盖上被子,而是抱着麻木如寒冰的身子坐等着天明。
翌日,清早。
“天啊!娘娘您,您怎么浑身冷得这般!”霜儿早起就打了水来替青璃梳洗,却见青璃面色铁青,形容憔悴,眼窝深陷,瑟缩发抖,迷糊呓语着,一夜就仿佛去了半条命,连连吓得是花容失色,“快,快来人,快把阿金姑姑请过来!”
等到阿金把太医请过来已是几个时辰过后,浑身冰冷的青璃早已高烧不退。
太医连连叹息:“娘娘这场恶寒来得汹猛呐。”
阿金道:“烦请太医好好医治璃妃娘娘。”
太医道:“自是当然,容老臣先替娘娘细细的把脉后,再开药方,先得把烧退下要紧。”
阿金退出屋子,想了想,还是吩咐人传信给凤倾夜。
阿银急得跺脚,“啊呀,这可怎么好呢,怎么好呢,后天可就是天子庙会,娘娘病得这样,只怕是不能够参加了,陛下若是发起火来,呜呜,咱们吃不了兜着走了。”
“阿银,你这般嚷嚷,就不怕吵得慌了?”
“对哦,我是太着急了,阿金,你看娘娘病成这样,多可怜嘛……”
“好了,你去抓药吧,这儿有我守着。”
“那好那好,我这就去熬药,一定让娘娘快些好起来!”
阿金看着阿银毛躁的背影轻轻摇摇头,目光转而沉静的看着病榻中的青璃。
这两天两夜,青璃虽然病得浑浑噩噩,只是高烧中大抵也知道凤倾夜当日就赶回璃宫,约莫知道他守在床榻前发了一顿火,还听得阿银和霜儿的啜泣声,又隐约记得凤倾夜陪在床前两个夜晚,模糊中,听得他吩咐阿金不必跟随去天子庙会,便在此照顾她。到了当天,高烧差不多也是退的时候了,她人也清醒了过来。
☆、怎么舍得放开手(1)
雨虽停了,但天空却是层层的阴霾和阵阵的冷风吹刮,床前还缭绕着属于他的气息,怔怔的让她出了神。心里似有根琴丝隐隐约约的拨乱了她的心湖,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片点的感触忘却。
渴望回国的那份执著不仅仅因着慕言,她有太多的东西搁在心里放不下,离开东商已经整整两年了,她没有一日能忘得了那些曾经相依相偎的亲人,她得不到他们任何的消息,甚至不知他们是生是死,心里的焦灼和思念一日重似一日,每每午夜梦回,噩梦里惊醒,回忆过往相亲相爱的种种,只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
无数次,她拿着胭脂绣的这条香巾罗帕看得入神。
就在南诏以北那片辽阔的中土,那里有生她养她的家乡,她还记得青河的水那样碧如蓝天,还记得小时候的坎坷困苦,还记得娘亲的笑容温柔动人,在朝歌那片繁华的土地上,华丽的宫廷中更是承载着她成长时的所有少女心事,姐妹们欢笑的过往,还有她和慕言最美丽的邂逅……
就在,那触手可及的太阳落下的地方,她想了又想的乡土国家。
她爱的人呢,他们是否都还安好。
此一次是否能够踏回那片久别的故土,是否,还能再见到他们每一个人。
“三儿!”韩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璃惊眸回头,只见韩枫穿一身侍卫的衣裳,脸上的奴字恰被头盔所遮掩。青璃没想到他会这样就出现在面前,韩枫显然看出她的忧虑,忙着说道:“换上这身衣裳,跟我走,外面的人已经昏迷了,我们只有两炷香的时辰!”韩枫说罢就给了青璃一套太监的衣裳,“我知你冰雪聪明,定会想到法子留下来,只是没想到你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他说着,看着她憔悴苍白的病容,心里自是明了,不由露出那不忍的目光来。
“我们这样乔装就算出了璃宫,可是他们必然很快就发觉,不说这宫里的人很快就会来追,我不见的消息不出一日大概就会传到凤倾夜的耳中,那时候,他怕是会率骑兵来追,我们逃得掉吗?”
韩枫目光安慰道:“别担心,我自有安排,你且先换上它,出宫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青璃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嗯。”
☆、怎么舍得放开手(2)
“换好了?”韩枫看着青璃从屏风后走出来,青璃点点头,两人就不再拖延,走到外头青璃才发现阿银和霜儿都昏倒在地上,韩枫循着她担忧的目光扫了一眼,“放心,他们很快就能醒过来,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少时辰。”
青璃这才发现外头还站着两名侍卫和太监,先是吃了一惊,见韩枫面色镇定,方知是韩枫早已安排好的人。侍卫守在那,有一太监领着他二人就外宫外走,他们这样打扮,一路倒也并没有人察觉出来,便是察觉想也晚了,便是不晚也在韩枫的掌风下昏厥了。
只是,刚要踏出璃宫,前方突然闪出一人,笃定的声音喊道:“璃妃娘娘。”
“阿金!”青璃低喊一声。
因着阿金出现突然,韩枫眼里一冷,掌心暗器欲要掷出,被青璃拦下。“别伤她!”
青璃与阿金对视,不知道该说什么,“阿金,我……”
“你走吧。”阿金定定的看着青璃,眼里是望不到边的暗沉。“回你的东商。”
青璃心中陡然一酸,眸子睁大了,“阿金,你、”
阿金咬着牙,眼里亦是酸涩,“还不快走!”说完别过脸,泪水涌上来,“走吧。”
“可不能再耽搁了,赶紧的。”那太监催促。
韩枫握住青璃的手,将她连拉带托的从阿金的身旁越过。
阿金握紧了双手,只看着青璃同那男子很快的离开了璃宫。
出宫后,他们上了一辆马车先远远的离开皇宫的范围,马车一边奔驰,韩枫在马车上一边给了青璃另外一套男装换上,青璃换好衣裳韩枫又上了马车,这才对青璃解释道:“我们的人在十里以外的扳成坡等着,到了那里我们就换乘马,然后一路往边关。”
青璃心里还有许多疑惑,韩枫便紧接着道:“我已备好几辆马车和替身,会往不同的方向去,你放心,有我的安排,宫里的侍卫就算发现了,一时是追不上的。我还安排好了人,在半路上截住报信的人,南诏皇如今在天子庙祭天的路上,他要得到消息,最快也要三日后,那时,我们足以赶到边关,只要过了关卡,出了城楼,我们就踏上了东商的土地。……那里,有接应我们的人。”
☆、怎么舍得放开手(3)
听了韩枫这一番话,虽解了青璃一些疑惑,却还有更多的疑惑。“韩枫大哥,你有办法过关卡?你所说的接应的人是……”
韩枫从怀里掏出一道令牌,竟是枚军令,他目光里,满是笃定的安慰:“有此军令,我们的人只需装成南诏兵,便可让他们打开城门。至于接应的人……”他说话间顿了顿,“是驻扎在南都的宋家军。”
此番回答大出青璃的意外,“宋家军!?”
谁知,韩枫看了她好一会,高挺硬朗的眉峰下刚毅的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还有几分难以启口的沉重,“三儿,当年在山寨里,我原是想等拥有了你,便要告诉你关于我的身世。只是……”只是不等到那个夜晚,他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美丽的谎言中。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他接着又缓缓说道:“南都亡城的那个夜晚,娘告诉我,我原非她的亲生子,她原是我母亲的妹妹,而我的母亲,曾是东商赫赫威名的,宋大将军所钟爱过的第一任妻子……”
青璃震惊中,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你,你是宋大将军的……”
“儿子。”韩枫目光愈发深沉了下去,“我竟不知,自己会是自幼所景仰的英雄的儿子。当年南诏兵打进南都来,我娘怕前途坎坷,生死难料,方才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我,又把我母亲留给我的信物给了我,想着或许日后,我能有认祖归宗的那一日。”
青璃再是想不到韩枫会有这样一段身世,“那为何,你会流落南都呢。”
韩枫的双拳忽然缓缓的握紧了,眸光晦暗,沉沉的说道:“韩家权大财大,韩家小姐钟情于东商名将宋大将军,韩家欲与宋家联姻,而我母亲是与宋大将军青梅竹马的贫家女子,那韩家百般弄走了我母亲,而我,也就流落到了南都,这其中是非曲折,实是一言难尽。”
“没想到,你竟是宋家的儿子。”青璃开口道。
韩枫反倒是困惑的看着她的神情。
青璃说:“当年南都沦陷后我不过八岁,我和姐妹兄长一路北上逃亡入了朝歌,机缘巧合下被宋家老太君领入了宋家,在宋家做过几个月的丫鬟。后来,便入了皇宫,之后是非曲折,亦是难以细述。”
☆、怎么舍得放开手(4)
韩枫深深的望着青璃,看着彼此的目光忽然之间都多了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青璃折腾了这半日,又说了这会子话,本就病后虚弱的身体有些撑不住,捂着唇咳嗽了起来,韩枫解开身上的披风为她披上,“靠在我肩上,会好受些。”青璃见他目光坦荡诚恳,而自己四肢发软,无力撑得住这阵颠簸,便点点头,韩枫坐到她身旁,让她靠在肩头,她闭目而养神,虽然韩枫的计划周全,但心里还是因怕凤倾夜追来而略有不安,心扑跳得厉害,感觉着马车在飞快的往前奔驰,一颗心竟已是先一步飞过了两国的边境。
而与此同时,南诏太和城内。
“当家的,你确定之前看到的女子,是,是当年那位姑娘?”
“多半没错。只是……”
“只是什么?这姑娘如今可是南诏皇的妃子,怎么会穿成太监的打扮,想是当家的你看走了眼。”
“不,不,我确定是那位姑娘。当年那姑娘被贼寇掳走,南诏皇紧跟着追上咱们的商队,咱后来随着南诏皇的兵马找到那伙贼寇的山寨据点,不仅是那姑娘我一直记着,那伙贼寇的领头我亦是记得的,方才那侍卫打扮的男子,就是那人。”
“什么!那姑娘怎么会与那贼寇混在一起,况那伙人被陛下送到军营为奴,又岂会出现在这太和城内,我看,定是当家的您看花眼了。”
“老三。”当家的语重心长的道:“咱们如今能离开黑市,堂堂正正的做人,还能在太和城把买卖做得如今这样大,都是陛下的恩惠,不论今儿我是否看走了眼,我想,咱们还是去打探一下,我觉得,今儿这事有些蹊跷……”
“说得也是,那,我便去打探打探,您等着我。”
“诶。”当家的看着老三去了,又回想起之前在皇宫附近看到青璃上马车的那一幕。
正可谓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世事无常,世事巧合,青璃坐在马车上,还在想着韩枫是宋家的人,而自己曾在宋家为丫鬟的那份巧合,这厢,却不成想,当年几乎将她带回东商的黑商当家,却在今日,巧合的插上了这么一杠。
☆、怎么舍得放开手(5)
当青璃又一次离开南诏皇宫,远奔着东商而去的时候。也许这两载的时光,在东商朝的某个地方,那个叫紫情谷的地方,亦是同样有个女子也曾经几次三番想着要逃离那个魔窟。
紫情谷的紫迭花,四季常开,花开荼蘼,夜夜芬芳。
“娃娃,依你如今这般的身子状况,这肚里的小娃娃,不可留,不可留~”满面花白胡须的老叟摇头摆手的,手里还拿着一只酒壶,毫无尊者形象的蹲在椅子上,嗯哼着表示非常不赞同,十分不赞同。
“师叔公,这孩子,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留下的。”白翘儿哀伤的道:“师叔公医术高超,就不能帮帮翘儿吗?”
那老叟又是一番摇头晃脑,“咱老头子是人可不是神,你这身毒是紫蠡(li)那臭小子下的,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咱这个做师叔公的拿他没辙,如今他自个种下的果子报应到他小子身上了,你这肚子里的小娃娃,要怪,也只能怪他老子无情了~唉唉唉~”说完灌了一口酒,连连叹了几口气。
谁知听了这番话,白翘儿却浮上一抹动容的笑,“两年前,若非紫蠡救了我,我亦不能活到今时今日,我不怪他一开始用温柔的陷阱让我爱上他,也不怪他几次三番的利用我伤害我,我知道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女子,可是,是紫蠡让我知道真正的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师叔公,今时今日,我对紫蠡的爱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这个孩子是他的,我只想为他留下一个孩子,不可以吗……”说完眼中含着泪。
那老叟急的团团转,直跺脚,“你,你,你这娃娃,怎地如此不开窍,那臭小子百般折磨你,拿你来试药,弄得你一身毒,你怎地还如此死心塌地,唉,唉,唉唉唉……”
“师叔公,翘儿求您,帮帮翘儿。”
“你,你你,你这娃娃怎地如此缠人,嗨,想你是没明白咱老头子的意思,你要生下这小娃娃,那他一出生很可能就天生残疾,或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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