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安静和沉默,越是无波澜的眼神越是让她担忧。
暖暖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看着他淡淡饮着热茶,她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说:“那个,其实那天出宫采买,我……”她偷偷的拿眼神觑他,见他面色显得更加淡然,越发让她紧张不已:“我遇到了殷……遇到了魔殷。”
“你原没必要告诉我这些。”他依旧淡淡的饮茶,眉梢未抬,只是那磕在桌边上的手微微的握成了拳。
暖暖慢慢的蹲下在他面前,对上那双深邃如玉的眼睛。
“君诺哥哥,你别生气,我发誓我、”她说着就举起了三根手指。
谁知君诺冷了她一眼,嘲笑的说:“你的诺言不值一钱。”
暖暖眼里略有受伤的神色滑过,他手里的茶盏落在桌面上,不重,但也不轻。像是在她心头砸出一个洞来,让她慌乱得不知所措。冷眼看她:“你跟他做过些什么,还是跟其他人做过什么,都不需要向我回报,你不是我的奴才,也不是孤的臣子,我说过,你有你的自由,可以随时离开。”
☆、暖暖番外——宫女小幽5
暖暖忍下眼底的湿润,却缓缓绽开一抹笑容,斜着脑袋看他,低低的说:“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是我的错,是我的不对。但是对魔殷,我真的没有半点喜欢,他救过我,我只拿他当朋友看待。不过,虽然你说这么伤人的话,可是,我还是有些开心。……君诺哥哥,其实,你在吃醋对不对?你不让下人告诉我,你怕我知道自己伤了你会感到难过对不对。从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一直这么关心着我,你是在乎我的,是不是?只是你不肯承认。因为你、”
暖暖的话被一道冷冽的眼神通通堵了回来。
君诺淡淡的说:“你别忘了你是南诏国公主的身份。要是你刺杀我的事情,或者是你死在我藩凉皇宫的消息一旦传出宫去,对我藩凉没有半点好处。除去你南诏公主的身份,你还没有重要到,可以让我为你不顾性命危险。反而你应该更看清自己的立场,你的出现,除了会带给我麻烦,没有带给我其余任何好处。至于你是否和其他男人有肌肤之亲,对我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而已。”
“是吗……”暖暖眼底温暖的笑意,渐渐的消失无踪:“在你眼中,我真得这么不堪呀……”
君诺觉得心头压抑得让他烦躁不已,无形中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那头在廊上撞见的宫女小幽,在管事公公的引领下,带进了他的寝宫。
“陛下,宫女小幽带来了。”
“让她进来。”君诺不耐烦的说了一声,目光却是看着暖暖。
当小幽盈盈跪拜在地,抬起头时,暖暖和君诺俱是惊讶,管事公公当下心头猛儿一跳。
别是有啥不对的地方吧?
眼前的宫女约莫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和躺在棺椁内的先皇后何其相似。
暖暖吃惊极了,恍惚的还以为看见了先皇后。算起年龄,先皇后死去的那年,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但很快的,在多看了几眼之后,暖暖才发现,这宫女虽长得七分相似,但还是可看得出来,并不是同一个人。先皇后胭脂更多的是温婉的气质,而此女则多了份柔媚,脸蛋较为圆润,身材较为丰腴。
☆、暖暖番外——关进宫署1
可是……暖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宫女。才发现了奇怪之处,公公口中的宫女并没有穿宫女服,而是穿着妃子的华美服侍。
暖暖在沉思讶异的同时,君诺眉眼间皱起,轻声的道了一句:“为何她穿着妃子的衣装?”
“陛下?”管事公公没听得清楚,只当陛下不满意这身装扮,忙低声的说:“陛下倘或是不满意这身装扮,奴才这便让她速速退下另换一身。”
“不必了。”君诺看了暖暖一眼,说:“孤很喜欢这身,尤爱这杏黄的颜色,让她留下。”
小幽喜不自禁,含情脉脉悄悄凝望了君诺一眼。
君诺再没有多看暖暖的神情,暖暖却见那宫女小幽伏地谢了恩,便端着笑容,几分羞涩,几分清醇的说:“奴婢见陛下劳于国事,忧思难解。奴婢不敢奢望替陛下分忧解难,只奴婢自幼习了几支小曲,若是陛下愿意,奴婢唱来,或许可以为陛下寥慰心情。”
君诺怔怔的看着那张酷似他母后的脸,不由的生出一股亲切之感,又见小幽语言真挚,神情秀丽娇媚,恍惚更是想起了胭脂。在他的眼中,母后永远都是那张年轻美丽的脸庞。
“哦,是吗。”君诺淡淡握住小幽的手:“来人,摆架朝华台。”说完便牵着小幽的手往外走:“朝华台可观情河之水,可赏云峰之雪,孤要带你去看看。”
依稀还听的见小幽的笑声:“奴婢何德何能,能得陛下抬爱,陛下,奴婢生于乡间,原是个粗人,不过懂得几支曲,会得几道菜罢了。今日陛下恩泽,奴婢受宠若惊。可是奴婢还是斗胆的,想要为陛下带来快乐。”
依稀的,又听见君诺的笑声越渐越远……
暖暖站在那,缓缓垂下头,一只脚尖在那地毯上不规则的划过来划过去。也许宫人门都不曾见她这样安静过。众人也不好,更不知该如何上来劝慰。就只是见她站在那半晌,像个孩子似的螓着首,脚尖不停的划来划去,那地毯子再划,绒毛都快要脱了线了。好像她每划一下,就能忍住心头的那股细细的疼。
☆、暖暖番外——关进宫署2
殿中光线昏暗,但泪珠掉下来时,却反而闪烁着白色的光芒,啪嗒啪嗒,不断的掉在地毯里,淹没了踪迹。
宫女们见她低低的唱起了歌,用的是南诏语言,虽听不懂歌词,但那淡淡的语调和婉转的哽咽,还是让人听得心里头酸涩不已。
“咦,你们干嘛都在哭呀?”
歌声越渐越小,暖暖抬起头,眼前视线朦胧,像是屋里头几名小宫女都在哭着。
然而宫女们却说:“我们不曾哭,姑娘,哭的人是你呢。”
“胡说,我才没哭。”暖暖用力擦了一把眼角:“我可讨厌哭了。”
从小到大,溟和池都说她是没心没肺的家伙,要看她哭一次,简直比登天还难的。她不喜欢哭,不喜欢悲伤,不喜欢让自己活在忧愁里。可是现在,她才尝到何为心痛的滋味。父皇,母后,暖儿到现在才能体会得到,当年你们的生死离别之苦。可惜我年幼时不懂,以为你们只爱彼此,对我们儿女忽视得太多。也许正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痛苦,所以才只想把握住对方的所有,只愿眼里看到的惟有那一人而已。是吗。就像此时此刻,她感觉到越心痛,心里,脑海里,所想的反而全部都是他一人。
她胡乱擦着泪,颠颠倒倒的踏着轻功飞出了寝宫,悄悄的尾随来到了朝华台。朝华台的亭子里欢声笑语,又如一把利箭直刺她的心尖。他从来没有对她展开过这样的笑颜。
夜半人静时分。
她曾想,若是君诺哥哥对她温柔的笑一次。
她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看着亭子里温馨亲蜜的一幕,暖暖的倔强涌了上来,她手撵了几颗身旁花圃上的花骨朵,揉成一团,想掷向朝华台,打在那宫女小幽的身上。但手才刚抬起,又缓缓放下,摊开手心,花骨朵掉在一旁水沟那脏脏的雪地里。
她再这么任性,只会惹来他更多的讨厌吧。想想自己这孩子气的动作,真是无趣。
默默的躲在那角落里,看着朝华台上的人和美景,呆呆的看了许久。终于还是转身离开。
☆、暖暖番外——关进宫署3
朝华台内,隔着两层薄薄的云纱,一道锐利的视线正望过来。只见那隐藏在廊下花圃从中的背影转身要离开。却在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
终究还是不甘心,心里头那份嫉妒让她变得发狂。矫捷的身子几下飞上了宫檐,捡了个干净的雪块,脱下绣鞋,拿在手中,那合欢玲跳跃在雪白的脚踝间叮咚直响。她已欢笑着在那宫殿的屋顶上踏着舞行歌而唱。
小幽停下唱曲,不由得引颈望过来:“陛下,你听,谁在唱歌呢?”
君诺淡淡的声音,低声说:“不必管她,你只管唱你的便是。”
“哦。”小幽诧异的又多望了那下房宫殿一眼,只能再次唱起小曲。
很快越来越多的侍卫和宫女太监赶了过来,围着那屋檐下站了一堆,“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别摔着了。赶紧的下来吧,您这么一着,那朝华台上陛下正赏景听曲呢,还不被扰得发火。”管事公公匆匆跑了下来,左右都捏着一把冷汗。
这厢小幽只得渐渐提高音调,掩盖下方的骚乱。
这厢暖暖悄然的提起真气,让歌声变得更加响亮,此提一分,那方又高出一分,一来一往,君诺只是静坐在那不予开口。众人拿不准主意该怎么办。双方的歌声都跑了调,闹得皇宫里沸沸扬扬。
终于,管事公公得了君诺的主意:“来人,将那扰乱宫廷纪律的婢女拿下,押入宫署。”
“陛下,您真的要把这暖暖姑娘她……”管事公公接到君诺冰冷的眼神,立马闭嘴不再多说,吩咐侍卫抓人。
不待侍卫飞上屋檐拿人,暖暖停下了闹腾,淡淡的咬着唇,黯淡的目光凝了一眼那方朝华台上男子的身影,赤脚飞下来,说:“不用拿,我自己会走。”便让人关押进了宫署。
……………………………
“滴答……滴答……”
听着厚厚的墙壁外,那扇天窗上头,沿着那屋脚消融滴落的雪水声,寂静的宫署牢房里散发着阵阵的阴冷发霉的味道。
她靠着墙壁,赤脚弄得又黑又脏,她也不再用内力护着,任凭地面的寒气从脚心侵蚀她的体温。寒冷渐渐的融化在她心尖尖上。
☆、暖暖番外——关进宫署4
为什么不停的追逐着他,他却离她越来越远。
如果她的身份是阻隔,她宁愿自己是宫女小幽。
要是让溟看到她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定是会嘲笑她半日吧。
她手里拿着一根枯枝,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地上划着一个名字。成千上万个名字,都是他一个人。
夜色更深,宫署外传来打更的钟鼓声。
三更了。
暖暖丢了手里枯枝,眼神顷刻变得灵敏凌厉,飞快伸手点了自己几大命脉的穴位。
果然不过一会,她便神智开始恍惚,但依稀间还是听见了那一阵魔音般的召唤声:
去……杀了他……
杀了他……
这降头厉害非常超过了她的想象。暖暖只觉得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她随着那道声音起来走到门口,使出内力击碎了锁匙,牢门应声而开。宫署内远远的脚步声传来,暖暖心下知道,自己已撑不住了。只怕不过片刻,她便要再次变成被人操纵的傀儡。想到这里,在最后一丝意识还在时,她抬起手背成刀,汇聚了一股内力,重重的劈向自己,顿时眼前一黑,她口吐鲜血,昏死在牢门外。
……………………………
此时此刻,在君诺的寝宫内,同样也听见三道打更声。
一直未睡的君诺,和一直守候在殿外的流风回雪,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三更过了两炷香的时辰,寝宫内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流风和回雪还在疑惑,便见君诺披着狐毛大氅走出殿外,说:“上宫署。”
当君诺赶到宫署,宫署的宫吏们正不知如何是好,而暖暖还躺在那地上。流风上来打量了情况,说:“陛下,她封住了自己的命脉,打昏了自己。不过……”
众人退开,君诺走上来,蹲下看了一眼,只见地上除了有一滩血迹之外,此时蠕蠕从她鼻端和耳腔里竟流出鲜红的血来,君诺凝起了眉头,流风说:“陛下,只怕降头再不除,她的性命堪虞。”流风担忧的看了君诺一眼。看来国师要的并不是陛下的性命,而是要用暖暖来制衡陛下。想必陛下心中早已经知晓了这一点。
君诺凝着暖暖的脸庞,她的脸庞上依稀还有泪痕存在。
目光落在她一双肮脏的赤脚上,他不自禁的叹息一声,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清冷的道:“流风回雪,你们留下来看着她,孤去见国师。”
【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