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夜……”
“倾夜……”
无几人知道凤倾夜的名字,她岂会不知呢?
宫女看着辛姝猛然一个踉跄几乎跌坐在地上。宫女低呼着就上来搀扶,内殿没有发现外头的响动,攀附着宫女的手臂,辛姝缓缓的转头再一次望着眼前这张‘男子’的脸!惊怕的,颤抖的,痛恨的嫉妒的所有所有的情绪涌上眼眶,泪水盈满,模糊她的视线。她简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张脸!
☆、血染江山的画(21)
“皇后娘娘?”宫女春儿奇怪的看着辛姝的脸色。便也朝青璃看了几眼,这男子,生得倒是的确秀美非凡啊。
“不!”辛姝用力捂住呼声,宛如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失魂落魄的往外走,一路跌跌撞撞,如见到厉鬼般飞快的朝凤藻宫走去,身后是宫女春儿和冬儿的急声呼喊,她仿佛听不见般,泪水猛的掉着,只是不断的喊着:“不,不会的,不可能的,一定是本宫听错了!”
宫女春儿追到凤藻宫,凤藻宫内一地的狼藉,寝宫内没有掌灯,雪光伴着淡蓝色的晨光,透过高大的窗扉,将满室照得有几分森冷。春儿看到辛姝在屋子翻箱倒柜,疯癫一般不知在找什么。“娘娘,您在找什么呀,让奴婢帮您找吧?”春儿诺诺的道。
辛姝捧住春儿的身子,眼睛睁得很大,眼底的光彩透着一股惊人的恨意,春儿只看一眼就吓得浑身发抖,而辛姝摇晃着春儿的身子吼着:“春儿,本宫的那条帕子,帕子在哪里?”
“帕,帕子?”
“对,帕子放在哪儿了,在哪儿!”
“皇后娘娘要找哪,哪条帕——啊,奴婢记得了,可是绣着蔷薇花的那条?”
“对,就是它,快,给本宫拿来!”
“哦,就放在娘娘的八鸳绣枕内,是娘娘叮嘱的,怎么皇后娘娘忘了呢。”
辛姝一听,神情疯狂的从床头一堆玉枕绣枕中找到那只八鸳枕头,果然从里头找出那条香罗丝帕。她用力的攥着,眼睛里泪水一颗颗掉落,死死的咬着唇,转身便拿了桌面上绣篮内的剪子呲拉一声,将那丝帕绞成两半,春儿吓坏了,只见辛姝拼命的拿着剪子将那丝帕绞得四分五裂,似乎像是在发泄着什么。
直到手里的丝帕绞成一堆雪片,手里的剪子才坠在地上,捧着那堆残破不堪的丝片,辛姝那精致高贵的妆容下扯开苦涩的笑容,渐渐的跌坐在地上,春儿小心翼翼的看着,却见辛姝颤抖着肩膀笑了起来,如花的面容上泪水不断的横流,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十分凄绝,又不禁渗人发怵,衬着屋内的昏暗摆设,有一种鬼一般的绝美和妖冶。“哈哈哈……什么姐妹,我不要,通通不要!再也不要!”手中捧的丝绢碎片奋力抛向头顶,缤纷的布块,如一阵飘落的飞雪。辛姝仰头绝泪大笑,“原来他自始至终,始终爱的都是她,要不是爱到了灵魂深处,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仅仅长着一双同样眼睛的‘男子’!又怎么会背叛我的情蛊!始终都是她,始终都是她啊!哈哈哈……”
☆、血染江山的画(22)
“皇后娘娘……?”春儿诺诺的喊着。
辛姝依旧不停的仰头笑着,泪水奔流,笑声宛如狂魔般,有种惊人的凄绝,“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回来,还要回来再一次夺走我的慕言!”双手捧着头,仿佛痛不欲生,“我不想失去慕言,我不可以没有他啊!”双手忽然又用力抓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碎片,奋力的抛洒,发疯般狂笑,“慕言他永远都只能属于我,他爱的是我,是我!!!”
……
“胭脂?”
高台上,寒风凛冽,胭脂穿一袭火红的嫁衣,青丝如雪,回眸含笑。
远处,青璃被层层朦胧的灰色烟云笼罩,任凭怎么挣扎也无法奔过来,只能拼命大喊:“胭脂?不要跳,回来……”
胭脂秀婉的容颜上,轻抿温柔的笑意,“二姐,我要去找天河哥哥了,我要做他的新娘子,二姐莫要伤心,亦不要替我报仇,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胭脂一生能拥有二姐为亲人,很幸福,很开心。二姐,你一定要珍重啊……”
“不,不要离开我,胭脂!”
“二姐,我听见天河哥哥在喊着我,替我好好爱他……”
“不要跳,回来!”
那一抹红,无畏的纵身跃下几仗高台,刹那间眼前化成浓浓的血腥之雾,痛如锥心!
腹痛袭上来,她瘫软在地,两腿间有汩汩的血流不断的淌着,她的孩子,她跟倾夜的孩子,没有了……
“姐,青璃姐!”浓浓的,重重的挥之不开的血腥云雾中传来心慧凄惨的痛哭。“青璃姐,心慧好痛,救我,救救我!”
……
“不要!”
……
五年来,一直纠缠她的噩梦,不论梦里如何变幻,不变的永远是那怵目惊心的血红,永远是挥之不去纠缠着她折磨着她的痛哭求救声。每一次惊醒后,心宛如被人掏空一般的难受。
耳旁传来‘吱嘎吱嘎’车辕滚动的声响,风声呼呼吹着窗帘。
心还在急促的跳动着,额上细细的一层薄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裴玉白关心的面庞。
“阿卿,你又做噩梦了?”
……
青璃点点头。
她微微掀开车帘,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玉白,我们到哪了?”
……
裴玉白回道:“还有三天就到嵩城了。”
☆、血染江山的画(23)
三天后。
“天晴了。”
青璃被车外白茫茫的景色吸引住,金色的阳光如细碎的沙,一点点洒落在雪面上,闪着莹莹的光彩,官道两旁绵延的树林和山峦,放眼一望,尽是银装素裹,官道尽头已可见嵩城宏伟坚固的城墙。城墙上红黑色的旌旗宛如芝麻点大,却仿佛能听得见旌旗被吹动得呼啦啦的声响。号角声长长的吹响。闻着清风中送来的雪香,看着即将西落的清暖阳光,依稀还记得当年被凤倾夜虏往南诏,逃过重重江湖截杀,狼狈进入嵩城时的情景。当年,自己原本有逃走的机会,可是在村庄里那晚,她的回头注定了那以后的种种纠缠。
亲征的队伍马不停蹄的赶着,尽管是大雪的天,却也没耽搁多少时日。不到半月就进入了嵩城。做为随行的太医,前来的还有常太医,许太医,院令大人,裴玉白,并几名药童和医士,唐景也被选在其中。
十二万精兵和六千亲卫浩浩荡荡随征而来,嵩城的百姓振臂欢呼,加上曾由韩枫所率领的三十万驻守南部的大军和南都战役后剩下来的十万军队,尽管和南诏汇聚的八十万铁军依旧悬差太多,但皇帝亲自临城统领,士气高涨,军心振奋,是以这关系着东商命脉的一战究竟孰赢孰败还未成定局。
但自从南都沦陷,南部的军队物资和兵器便成了严重的问题。南省各城本以南都为最大最富饶,各地的军队物资大量皆由南都供给,如今南都整个被南诏侵占,这庞大的东商军队,所需要的棉衣,兵马将士的粮食,以及战马和兵器便需要从其他地方辗转供给,加上这严寒的天,一路运输更是困难,军队的作战力便大打折扣。
当慕言亲征嵩城的时候,南省各城沿途尽是饿殍难民,路边更有许多被饿死冻死的百姓。而这样的情形,在其他战争频发的各国地方,也是同样的民不聊生。
此时已进入隆冬腊月,风雪更是落了停,停了落,偶有晴天也不过转眼就成了阴天。阴过几天风雪再次飘落。
☆、血染江山的画(24)
“嗷——嗷嗷嗷嗷……”
又是这隐约的,深夜从城外传来的狼嗷声,浑厚跌宕的声音穿云破月,在这清旷的雪夜里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近在身边。
“雪狼,夜深了,她应该已经睡下,我们也该回去了。”
幽蓝的雪夜下,一人一狼并肩而立,已站在城头黑暗的角落许久。
浑身雪白的雪狼哼哼几声,一个优雅的伸展再一次破空而嚎,然后便依恋般贴着身旁高大的身躯磨蹭了几下,显得十分的亲切。凤倾夜蹲下来抱着雪狼温暖的身子,笑了笑,“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女主人了。”
雪狼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安慰般用湿热的舌头兴奋舔了舔凤倾夜的脸。
凤倾夜皱了皱眉头,似乎依旧不适应被雪狼如此狼吻,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啼笑皆非的魅笑:“阿璃恐怕是要吃醋的。”拍了拍雪狼厚厚的绒毛,“走吧。”玄黑的身影,顷刻间隐没在茫茫夜色中。高大优雅的雪狼朝天长嗷一声,又回头望了一眼主人几个晚上以来都默默注视的方向,幽亮的一对灰色瞳仁在夜色中习习发光。便甩着长长的尾巴,矫捷美丽的身姿横空纵身一跃,很快跟上消失在雪中的凤倾夜。
……
此时此刻,在东商北部的玉州,一辆马车正匆匆出发赶往南部嵩城。
“娘亲,娘亲是要带忆儿去见青姨吗?”马车内,稚嫩的孩童声期盼道。
“玄忆想青姨吗?”白翘儿将几岁的小玄忆抱在怀里暖着他的小手。
“嗯,忆儿想吃青姨做的糖糕,娘亲做的,忆儿不爱吃。”小玄忆瘪着嘴,口水都要流了出来,眨巴着一对紫色的眼睛,美丽的紫色瞳仁如镶嵌的两颗水晶,同他爹爹一样,将来必是清美绝色,那红红的小嘴优雅而固执的说道。
白翘儿温柔笑了笑,任凭小玄忆在怀里捣乱。
“玄忆想要吃青姨的糖糕,就很久都不能见到爹爹了。”
“娘亲,我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
“娘带玄忆去南边。”
“哦,那爹爹会不会来找忆儿和娘亲呢?”
“玄忆只要娘亲不好吗。”
小玄忆立刻瘪瘪嘴哭了,“呜呜,忆儿要娘亲也要爹爹……”
白翘儿叹了口气,几分惆怅从眼底深处浮上来,微微半眯着眸光出了神,低声自语道:
“希望来得及……”
☆、血染江山的画(25)
嵩城。虽然这一场雪还没有融化,双方却都在紧锣密鼓的布战当中。而慕言要如何来守住嵩城,如何击退南诏大军夺回南都城,每日里除了于营中同诸位将领商议对策,便是埋在快马送来的朝歌奏章当中,成堆的文书往往都要让他看到半夜也无法就寝入睡。城中的百姓都在准备着如何做好大军的后盾,如何守卫自己家园的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
黑压压的几十万军队驻扎的营地里,雪夜中烧起连绵起伏的火光,一直延伸数十里以外。而驻守南都的南诏大军更是黑蒙蒙的一片,刻着夜字的华丽旌旗就已经宛如天边滚滚的阴云,每有炊烟升起之时,那天边跌宕的烟火气势连天,冗长的擂鼓和号角声激荡着人心。
两国的战争打了几年,这至关重要的一战似乎有种血崩天地,吞杀江河的凄壮。走在城内街头,不再是盛世的然荣济济,到处都充斥着硝烟弥漫的味道,百姓的脸孔上写着无奈,写着誓死存亡,写着期盼,写着苦难的泪水,各种泪水和哭声,各种喊声杀伐声汇聚整个嵩城,百姓操刀舞棒的锤炼,在这寒冬的天临阵磨枪,人人誓捍卫家园。而街头更是不乏南都逃难而来的流民,无数的人无处可归,流落成街头的乞儿,有的甚至连避风遮雨之地也没有,冰天雪地中,无望而可怜的祈求下一顿餐饱。
青璃站在街头,嵩城上空风高阵阵,阴霾累累,雪,一片两片,清冷落在肩头。
她的耳旁回响起裴玉白的话,医者,救死扶伤。
“叔叔……”一只肮脏的小手抓住她的裤管,“叔叔是大夫吗,救救我阿爹吧……”
青璃低头,泪便掉下两颗。脚下是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女孩,破烂的衣裳脏兮兮的手爪,还有营养不良的削瘦面颊,唯有一双眼睛明亮而圆,清澈而有神。她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心头一阵发酸。“叔叔,叔叔可不可以救救我阿爹……”小女孩圆圆的眼睛里掉着泪珠,瘦弱的手指着街角那一处破败屋檐下,几乎是垃圾堆里躺着的一个身影。
☆、血染江山的画(26)
小女孩哭道:“我阿爹为了找吃的,被坏人打了,伤得很重,可是我没有银子请大夫,我跟爹爹两天没有吃东西了,阿恧可以不吃东西,可是阿恧不想要阿爹死掉,叔叔,求求你救救我阿爹好不好……”小女孩眼睛盯着青璃背着的药箱,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木,怎么也不肯松手。
青璃脱下披风蹲下来裹住小女孩瘦弱单薄的身子,“好。”
阿恧的爹伤得很重,断了一根腿骨,青璃费了很大的力气为他接了骨,上了药竖了板子绑好了伤口,可是青璃知道,阿恧的爹也撑不了多久了。这样的病患,这样无家可归的难民到处都是,这些天,她除了奉命看顾慕言的龙体,其余的时间,便是同太医院其他人一样,还有许多的军医,在这大街上伸出可以援助的手,可是,心一天比一天难过。
许多的孩子涌上来,求救的,要吃的,他们纯真稚嫩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渴望和害怕,让她不断的想起当年的自己,想起和双燕辛姝,胭脂天河一起逃亡,一起流浪的苦难日子。想起当年,便想起那些亲密的,温暖的,再到后来的姐妹情绝,死的,伤的,痛苦的,所有的种种往事从没有像这一刻,统统的涌上心头,让她不堪负荷。
“对不起……”
“……对不起……”
推开那一群群孩子。她捂着哽咽的唇,拼命奔跑在街头,风雪漫天漫地的落着,她跌跌撞撞的不知方向,只是任凭自己不断的奔跑着,仿佛才能发泄出内心积藏的苦。不知跑了多久,雪融了发丝,清冷冷的贴在面颊上,没有了厚实的披风,单薄的袄衫也抵挡不住这冰天雪地的寒冷,捧着脸的双手上尽是湿湿的泪。
“你一个人在这街头发什么呆?”忽然背后一把声音传来。
当青璃抬头看时,天边的雪色已暗,城中炊烟袅袅,夜幕将要降临下来。
她的发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冻红的脸上添了几撇肮脏,泛红的双眼看着眼前如玉的身影,微感意外。
“皇上,臣下正要回去,只是一点事耽搁住了。”
☆、血染江山的画(27)
慕言立在风雪中,披一件银白华丽的狐裘披风,银润玉白的面庞上莫测高深。
“顺子,解下你的披风给黎念卿。”
“谢皇上盛意,臣下并没有关系。”
“你是朕的大夫,你病了,谁管朕的龙体?顺子,给她披上!”
顺子立马递上自己的披风,青璃没有再说什么,默默接受披上。
“走吧。”
慕言只说了一声,语气是一贯的飘渺,眼神犹如这静落的鹅毛大雪,清亮迷茫而深邃无垠。顺子撑着伞跟着。青璃也跟上来,尽管心中疑惑他为何会在此,又为何是两个人,且车马皆无。这些天来,他此时此刻不都是在军营的吗。
走了很长一段路,青璃开口道:“皇上这是要去哪,这道似乎不是回——”
顺子笑着截了她的话说:“医郎尽管跟着便是,眼瞅着吃饭的时辰到了。”
青璃心中微微疑惑。
天,晚得很快。
但茫茫的白雪覆盖大地,即使是夜幕降临,也到处触目可及,尽是萤亮的雪光。
三人走进一处民宅。
宅子不大,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旧。
朴实的院落里收拾得却很干净,到处是厚厚的一层积雪,屋檐上悬着根根晶莹的冰柱子。四五个小孩正搬着凳子摘那冰柱子尝。三个男孩两个女孩玩得很开心。其中一个女孩子稍稍穿戴得干净些,一身红红的衣裳,辫子上还扎着红绳喜结。这时屋内跑出个大娘,嘴里喊着,“哎哟,我的小祖宗们!老大,老二,赶紧带着弟弟妹妹回屋来,等阿爹瞧了,看不打断你们的狗腿!这冰天雪地的,这玩意儿也是能吃的,看不冻了你们的吃嘴!”
其中一个小男孩道:“娘,我要吃面,我要吃面!”
大娘拍了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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