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恨(2)
水袖长挥,玄铃振力舞在八面木鼓之上!
面纱下泪流两行……
目光于泪中含笑,凝向凤位上端丽高贵的东商皇后。辛姝,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拥有一切了吗?不……即使要万劫不复,也要讨回这八年所受的痛……
赤足轻点,展臂挽袖,八面鼓声振响!火红的舞衣翩翩于风中翻飞!
目光凝向慕言……
这个男人,曾誓爱青丫头的男人,原也不过是薄情寡性之人。
曾经她那样羡慕,甚至嫉妒青丫头拥有他独一无二的爱,可到头来,他却连保护自己心爱之人都做不到,这就是皇室之爱吧,这就是帝王的无情吧?
心痛如有千只万只蚁虫在一点点蚕食着她,恨意,如炙热的焰火烧遍她每一寸肌肤!
往事随着飞天的舞步,一幕幕涌上脑海,记忆中的点点滴滴都是痛!
青丫头、四丫头、孩子……还有她此生所爱的他……
这所有的恨,纵使她力量微薄,纵使她没有细心和聪明,但也要让这宝殿之上坐着的他们,让那无情的太后,让东商都付出代价……
丝竹乐曲顿停,漫天缤纷的花雨中,她在十八个飞璇中翩然落在舞台中央……
飞天一舞,艳惊四座!
宝殿之上掌声接连响起,文武大臣,皇亲贵胄皆赞叹不已。
“好!好!哈哈哈!”高句丽王一阵洪亮的笑声响起,起身朝慕言拖手一礼,“小女为了向皇上敬献最美的舞姿,足足练了半年之久,为皇上带来这一支精心编排的飞天雪舞!”
幽暗的目光,轻轻的移向身边之人。
袖袍下纤纤十指紧紧握在一起,辛姝深深看了一眼慕言面上的赞赏之色。
“玉逻公主舞姿惊人,朕亦不得不赞叹。”慕言说话间与高句丽王和底下一干大臣共饮一杯。
双燕赤步轻移,款款榻上白玉台阶,走上宝殿,跪在慕言座前叩首谢礼。
“玉逻谢皇上谬赞,若皇上喜爱,玉逻愿为皇上日日一舞。”
“哈哈哈!”高句丽王仰首大笑,“好!既然我高句丽与你东商从此签下协议,免战交好,结为邦国,寡人愿将最疼爱的玉逻公主送给皇上,若皇上首肯,你我两国,再结姻亲,岂非好上加好!哈哈哈!”此话一出,便就是政治上的联姻,高句丽公主屈居为嫔,做为东商皇帝,慕言自是知道不得拒绝。
☆、错恨(3)
辛姝含着笑,啖了一口热茶凝向双燕,眼底暗藏着冷光。
“圣驾面前,公主岂可再以面纱覆面,公主舞姿惊人,想必,亦生得美丽绝伦?”
“哈哈哈,皇后说得是,玉逻,快把面纱揭开,让皇上好好看看你的面容!”
高句丽王畅声笑道。
“慢……”慕言却忽然从龙榻上起身,绕到了双燕跟前。
他修长的玉指抬起她的下巴,定定将她那双眸子凝了一番,缓缓扯下她红色的面纱……
坐在一旁的太后顿时暗了脸色。
好一张艳丽绝伦的脸蛋!
太后冷笑,不动声色的看向辛姝,暗下的脸色缓缓透出一分扭曲。
这个女人,霸占了她皇儿的心足足五年,到头来,却也不过是要同六宫后妃一同拥有她的皇儿,要不断的看着身为皇帝的慕言,翻着别的女人的牌子,看着不断的有新的秀女选进宫来,只因为,身为皇帝,不得不开枝散叶,延续后嗣!
拥有了心又如何?这份偷来的爱,永远都不是属于青璃的那一份独一无二的爱。多可悲,看似拥有了一切,只是太后知道,贪婪远远满足不了辛姝,就如同当年年轻时候的她一样。即使身为皇后,即使也曾拥有过先帝的爱,但却不满足,只想要让心中所爱的这个男人,他的心!他的身!他的一切都属于自己!
到头来,千般算计万般夺去,究竟,得到了什么?
太后起身,整了整仪容,缓缓道:“皇上,既然高句丽王愿意将公主留在我东商,皇上自当该给公主一个名分,不如就封玉逻公主为丽妃,入住皓雪宫。”说了这番体面话,太后便借由身体乏累,先行离席而去。
“玉逻叩谢太后,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艳丽的红妆下,滟潋的眸光含情万千,缓缓凝向慕言的脸。
此时此刻,慕言定定的看着双燕的脸,然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甚至连他自己也很意外。他之所以下意识过来揭开她的面纱,不是为看面纱下的脸,而是仿佛意识里有过这样的画面。
在北苑的杏花林里,有个女子,曾经为了带他走出那段黑暗,总是费劲心思,为他做他爱吃的点心,为他准备许多小小的意外惊喜,比如一只装满萤火虫的琉璃灯笼,比如……
他曾说想看她为他而舞,只可惜他连她的模样也看不到。
那一次,她说,她穿着普普通通的一身白罗裙,在杏花林里,要为他一人而舞,她说她舞姿并不那么惊艳绝伦。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她拉着他的手,对他说,闭上眼睛,用心来看,他想象着她身穿白衣,想象她轻盈的舞步,想象她温暖的笑容,明眸动人,像个落入凡尘的精灵……
☆、情根深种(1)
一支飞天雪舞,惊艳绝伦,然在他的眼中,却仿佛看见的是一片花雨缤纷的杏花林,有个女子俏笑如银铃,为他而舞……她的手轻轻拖放在他的掌心,带着他,一步步走向光明,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带给他最真诚的温暖和欢笑……
与她的点点滴滴不是不记得,只是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感觉,她背叛了他,不是吗?他早已不爱她,不是吗?
为何恍惚中又想起她来?
他捏着双燕的脸,手中还握着那条红色的面纱,目光凝着双燕足足望了许久,久到殿上的气氛变得尴尬,久到辛姝嘴角的笑意越深,眼底的冷意却更甚,久到双燕心中浮上冷笑,当年,她以为这个男人,对青璃的爱足以让任何女子羡慕,原来,他并非像表面的那般深情,不过一面,就能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目光凝着她这个‘高句丽公主’不放,这不是花情寡性又是什么?
“慕言……”又是这个声音。
“……慕言……”
不是月儿的声音,而是属于那个,他已不爱的女人。
总是不经意间,会在他耳旁恍惚的响起。
忽地宝殿上一叠的惊喊声响起,双燕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刚才还对‘她’深情相对的慕言,忽然间捧着心口躬了身躯,似乎忍着一阵突然而来的痛楚倒在地上!
“快传太医!”辛姝慌忙走上来扶着慕言。
“朕没事……”当着满朝文武和高句丽王,慕言忍着心口猝然而来的疼痛,苍白着脸色,挺直身躯以略感不适为由先行离席。看着慕言离去的背影,双燕站在那若有所思。荣升留下来平息殿上的纷乱,维持宫宴的进行,心中却也十分担忧着慕言的身体。
回到玉清殿,内药房值夜班的是个医士,竟无法诊断慕言的病情,于是宫中派了车马上太医院,将常太医等人接进宫,青璃同裴玉白一道,亦跟随而来。
“皇上的病情如何?”辛姝坐在床头,等着太医的回答。
“这……”包括常太医在内的几名太医竟也无法给出答案。
“想必,你们都是白拿俸禄的,遇到任何病情都无法诊断,朝廷养着你们竟有何用!”
“臣等惶恐,皇后娘娘息怒……”
几位太医脸色为难的互看了一眼。
☆、情根深种(2)
常太医道:“皇后娘娘息怒,皇上这病虽诊断不出病因,但并无大碍。”
“混账!皇上此时的痛苦,莫非你们都没看到!”辛姝怒道,心中又焦急,接了宫女递来的帕子,为慕言擦拭额上的汗水。慕言此时半昏迷着,脸色白得像雪,似乎一碰既融。
“皇后娘娘且移凤体,让微臣替皇上针灸,或可减轻皇上的痛苦。”
辛姝深深望了慕言一眼,移开到一旁。
“念卿,玉白,你二人来帮我做下手,我这就替皇上针灸。”常太医说话间走到床前。
“是。”青璃和裴玉白应着声。
此时站在床头的辛姝忽然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起什么,手指陡然紧握!一个念头浮现。难道,是慕言对高句丽公主动了情,情蛊毒发作,才令他猝然心痛难忍?
不会,不可能的……
脚下步伐踉跄,辛姝脸色渐渐发白就快步走出了玉清殿。
谁也没有在意辛姝的离去,青璃却暗暗凝了一眼辛姝离去的背影,她从医女手中接过药箱,取出针灸布包放在龙榻上,目光落在慕言的脸上,如此近的距离,他紧皱的眉头,苍白的脸色都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啊!”一股痛从手腕上传来,青璃低呼一声,竟是慕言陡然用力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向自己,蓦然睁开的浑浊目光,游离而迷茫的盯着她,“你……”心痛若绞,额上汗水淋漓,眼前浮现的那双眼睛,那张脸,仿佛是她就在他眼前,“你……还活着……?”
青璃眼底掠过一抹吃惊,但很快敛下那束光芒。
几位太医和裴玉白,并床前的宫女都瞪大了眼睛,皇上竟、竟抓着一位医郎不放?
“皇上这是意识溃散,快,拉住皇上,我这就施针。”唯有常太医还在状况之外。
青璃试图把手抽出,谁知慕言反而握得更紧,“你还……活着?”
见他眼光浑浊无神,青璃知道,他必是产生了幻觉,将她当成了……
忽然间,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松开,裴玉白在慕言的臂穴上掐了一把,悄无声息的将青璃的手拉了出来,他撂开青璃的衣袖,一圈清晰的淤痕赫然可见,“都青了,得上药。”
“没什么,不过几日就好了。”青璃欲图放下衣袖。
“身为医者,对自己的身体不爱惜,又怎能爱惜他人的身体?”乘着太医们忙碌之际,裴玉白拉了她走到偏殿,替她的伤处擦上药膏。他一贯平易近人的笑容不再,此时脸色反常的显得有些沉静。
而青璃心中却是满心踟蹰,她尚且未替慕言解情蛊之毒,为何他会受情蛊之痛?
他是看见了谁,为谁动了一丝情念,才惹来情蛊的背叛之苦?
☆、澡堂艳遇(1)
轱辘的辕轴声,不疾不徐的奔驰在朝歌的街头,离高句丽王来朝已经时隔月余,这一个月来,青璃成功得以替慕言治疗咯血顽疾为由,同时暗中替慕言解情蛊之毒,经过两次的治疗,究竟是否情蛊能够得以破解,紫蠡交她的办法又是否管用,她并不肯定。
但紫蠡既说解开情蛊不可操之过急,那么她也唯有慢慢等待。
也许,一个月前慕言那次猝然心痛,就代表了破解情蛊并非不是没有可能。
马车缓缓停下,外头响起顺子的声音,“黎医郎,咱们已经到了。”
车门被人掀开,迎面一把炫目的晚霞照在人脸上,青璃眯了眯眸,抱着药箱下了马车。今日又到了替慕言针灸解毒之日,她原本在内药房学习了一日,准备前往玉清殿替他诊病,却不想慕言不在宫中,早已派了顺子接了她出得宫外来。下了马车往四周一望,他们置身在朝歌西城一条阔气的街道,繁华干净的地段人流并不算多,但华贵的宝马香车却排满了街头。非但不显得冷清,反而愈发有热络朝天的感觉。
青璃一抬头,当看见‘天裕澡堂’四个醒目的招牌大字,脸色顿显尴尬!
澡堂?!
“敢问公公,难道我们,要在这澡堂内替皇上公子看病?”怪道这里宝马香车排满街,进进出出的人皆是衣着光鲜亮丽,竟是一处京中贵家公子盘踞洗浴享乐之地!
顺子看着下人将马车停妥当了,对着青璃低声笑道:“这几年,皇上偶然会来此处泡澡,这天裕澡堂有西山之上来的天然温泉水,太医也曾说,皇上的顽疾,或许泡泡这温泉水对龙体有益,而这里亦是百忙之中难得的放松之地。”
“可是……”青璃看着门口陆续进进出出的男人,想象着澡堂内热雾缭绕,男子个个光膀子赤/身泡澡的场景,心口不觉噗通一阵狂跳。
“黎医郎?时辰不早,随我进去吧?”
“……”青璃又望了一眼澡堂,唯有摈弃心头那阵尴尬,自我镇定的跟着顺子走进来。
☆、澡堂艳遇(2)
澡堂里的人比她想象得要多得多,澡堂分公共澡堂和单独的温池,入了里面,来泡澡的顾客显然比青璃想象得要多了几倍,滑湿的地板上来来往往有男子擦身而过,他们皆披着一条白色薄衫遮掩下身,上身赤/裸,放眼一望公共浴池中,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男人们的笑语声,调侃声,吆喝声……闹哄哄充斥在浓浓的热雾中,陡然进来,这股浓浊的男性气息,便令得青璃一阵头昏目眩。
本以为澡堂内只有男子,却没想到有许多衣着透明丝绸的艳丽侍女迎来送往,竟是比青楼过犹不及。一股奢/靡/放/荡之气迎面扑来,那些公子一边泡着澡,一边欣赏美艳侍女倒着美酒,撩拔着他们的感官。从顺子习以为常的面色看来,这些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顺子带着她不停往内走,澡堂内的格局昏昏暗暗,隔间甚多,加上热气缭绕,人来人往,倒有种进了迷宫的感觉,绕来绕去,竟不知出路在何处。
只是越往内走,听得有人摇响铜铃的声响,她略感好奇。
顺子说道:“只怕黎医郎不曾来过澡堂。这摇铃一响,乃是计算时辰的意思。这天裕澡堂,有公共澡池五个,另有温池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多间。”
“……”青璃一时还无法适应这里面的热气,昏昏沉沉跟着顺子往里走。
一阵交错低浅,断断续续的淫靡之声忽然间从一道道隔间内传来。蒸腾的雾气中,青璃的脸再也忍不住扑地红了起来!
即使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些温池内正在发生着什么。
能享用到温池的,必然是身份,或是家世不俗的贵族之子,那些男人来此无非是图个欢乐。即使花的钱财再多,而这里,却不失为一个绝佳的享乐之地!朦胧的热雾中,她即使不想观望,余光也不经意可瞥见那些温池中,赤/身/裸/体的男女正在行巫山云雨,鱼水之欢!
一幕幕放荡的画面,早已让她脸色涨得紫红。
幸而澡堂内有朦胧的热气遮掩,否则只怕早已引来许多诧异的目光。
但心不在焉过度紧张的她,还是猛地滑了一跤……
“啊~!是谁走路不长眼睛!”混乱的场面里,闻得一道熟悉的声音。
摔在地上的青璃吃了一惊,忍着膝盖上的痛,透过朦胧的热雾寻找对方,这一看,更是呆了!
☆、澡堂艳遇(3)
呆了半秒,青璃早已抽回心神,镇定中忙低垂下头,心口陡然如有乱鼓在敲响,谁能想到,被她撞倒的人竟会是阿吉?尽管阿吉已经长成大小伙,但她仍可一眼就认出。如果阿吉在朝歌,莫非,倾夜也在这里?!
揪住狂跳的心口,只觉得四肢发软,呆在地上竟是无法起身。
不会,南诏和东商正处在交战之际,倾夜没有道理在此时来到朝歌。
是了,定是派了阿吉来朝歌来办事,这危险时候他不会在此。
阿吉揉着差点被撞断的鼻子,看着翻了一地的药箱,不免有些疑惑。“奇怪,好好的来泡澡,你带着个药箱子,走路看着点,别没头没脑的乱撞,要不是、”阿吉突然间想起什么,悻悻的住了嘴没再把事情闹大,咽下一肚子郁闷,爬起来就要走。
“等等。”青璃从地上捡起一瓶药递给阿吉,“这是治创伤的药,敷了它,你的鼻子就不会肿起来。方才不当心撞了你,还请公子见谅。”
阿吉斜嘴一笑,接了药瓶在手里抛了抛,“看在你诚心道歉的份上,算了~”
“快,把药箱收拾好。”顺子吩咐跟随而来的侍卫将翻了药箱收拾起来。
青璃深深望了一眼阿吉的背影,便继续跟着顺子往里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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