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拍了拍裴玉白的胸:“大好人,好像咱们晚饭的时候,就听掌柜的说房间已经满了?”
裴玉白点点头:“嗯,大多是明日赴考的子弟。”
两人说完,就盯着青璃阴沉的脸无辜的望着。
……
青璃坐在床上,看着裴玉白让仆从把被褥抱过来,他两个大男人就睡在了她房间的地上,唐景长腿长手的一捞,就满足的抱着裴玉白取暖,继续他香甜的酣梦。青璃摇摇头,放下帐幔躺回床上。罢了,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她现在的样子,绝无人会怀疑她原是个女子,也就不必担心被人轻薄。出紫情谷之前,她已易容成男子,又喝了变声的药。因她本身骨架清瘦,皮肤白皙,而易容的面皮需要紧附她原本的骨架,又需贴合原本的肤色,于是这一张易容后的‘男子’容貌也就生得俊俏清朗,如玉净白了。不过再如何俊俏,她此时此刻,在外人看来也都是个十足的男子。除了被裹住的胸部和身体。
清早的晨雾从窗户透了进来,黎明的阳光通亮照进来。
青璃仆一睁开眼,就见面前有两张放大的脸。
“阿卿,一个大男人,做噩梦就做噩梦,你怎么还哭了?”唐景说完还伸手在青璃脸上抹了一滴泪。“你还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人!”
“阿卿,你昨天夜里一直在喊些什么?”裴玉白蹙着眉头也在打量。
青璃从容于床上坐起,“喊什么?”望了一眼裴玉白。
裴玉白蹙眉纠结道:“倾什么夜什么,倒没听得仔细,想来是你紧张今天的考试,所以做噩梦了?”
“嗯。”青璃道:“天明了,你们该回房洗簌,用完早饭,我们就该上太医院赴考了。”
裴玉白和唐景这才抱起被褥,回到隔壁四号房换衣洗簌。
青璃从怀中掏出那缕青丝,眼眸瞬间涌出痴痴的思念,“倾夜,等着我。”
清晨里的风,带着一丝露水的冰凉,卷走了她深情的呼喊,卷走了她苦苦的思念……
就一直随风而荡……飞跃万水千山……
飞到了沧山之下……
飞进了美丽的璃宫……
飞入了他的梦中……
☆、相思血泪(3)
淡淡的清阳洒在璃宫碧色的琉璃瓦上,寝殿里,却一片悲凉。
层层的明黄色纱帘随风轻拂,他仿佛听到她的呼唤,于梦中醒来,辗转之间,龙榻上只他一个人,又是一个孤枕夜凉,又是一个梦的破灭,她还是没有回来,上千个日夜期盼,春去了秋又来,花谢了花又开,她还没回,没有回,没有回家来……
床头飘着淡淡的花香,每天一束从百花族快马送来的合欢花。
从不间断,他想要让她回来就看得到。
床头架上,摆着堆放不下的盒子,每一只盒子里,都放着两根丁丁糖,刻着莫离两个字。
“倾夜……”一声呼唤,他回眸望去。
晨光中,她着一身素雅的烟罗裙,如清丽动人的合欢花,立在那明媚而笑。
“阿璃!”他如狂的将她揉进怀中,“你回了!你回了!”
“陛下,奴婢穿这身衣裳,好看吗,陛下,让奴婢来安慰您的心吧……”陌生的女音拉回他的心神。
“是谁允你穿着阿璃的衣裳!”他修长的手,瞬间狠佞的掐住那大胆宫女的脖子!
“陛下,奴婢……奴婢只是心疼陛下,才想要来安慰陛下……”
“脱下!”他的声音饮血般狂冷。
宫女颤颤巍巍的慌忙将裙子脱下。
侍卫早已闻声闯进来。
“拉下去,凌迟处死!”绝冷暴虐的呵斥。那宫女便惊恐的被人拉走。
哗!又是一室的寂静和孤独。
晨风轻吹着他如墨的长发,那一刻的狂喜化成一地的悲凉和狂痛。
他跌坐在地,捧着那一身烟罗裙,裙上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和温暖,他紧紧的捧着罗裙,揉在心口,就像抱着她在怀中,只是,听不到她的呼唤,只有满室的落寞和昏昏惨惨的黑白,揪着那烟罗裙,痛哭出声,“阿璃,回来……,阿璃,回来吧……”
回来吧……
……回来吧……
一声声呼喊,带着他如山高如海深的痴狂相思,飞出了璃宫……
霜儿端着水盆,阿金拿着龙袍,身后还有些小宫女,静静的站在圆柱后。
阿金无声落着泪,看殿内跌坐在地上,捧着裙子痴痴落泪的陛下。
☆、相思血泪(4)
霜儿心酸如潮涌,泪流两行,“阿金姐,陛下他越来越消瘦了,再这样下去……”
“阿金,研磨……”殿内,传来凤倾夜低沉的声音。
她们收了泪,走进来,放下托盘,阿金走到案前研墨,霜儿铺纸。凤倾夜持笔,凤眸幽暗,再无半分光彩,黑色的墨迹,力透纸背。阿金跟霜儿静静立在一旁,看他下笔,写的却是那一阙绝泪之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阿金见他写了一张又一张,泪水滴于纸面,化开了字迹,仿佛是他心里难以言语的痛和无尽的思念。阿金猛捂着唇,眼眶灼热,泪就忍不住的掉下来。霜儿已经哭肿了双眼,晨光越来越亮,一地的相思纸张,纷纷飘在金丝红毯上……风轻吹来,沙沙作响……
手在颤抖,紧紧的握着笔杆,他的泪就一颗颗湿了墨迹。
十年生死两茫茫,阿璃,你到底在何方……
你可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阿金,你让总管于太和城请来所有的歌姬,将这一阙词奏为琵琶曲,孤要让它传遍整个南诏,孤要让阿璃知道,孤一直在等她回来。”
“陛下、”阿金跪下来,“陛下,五年多了,娘娘她已经死了!”
他握着笔的手僵硬着,“十年之期,朕会等着她。”
“陛下!”阿金痛哭不能。
“替孤更衣,上朝。”凤倾夜道:“开春了,朕要继续率领千军万马,誓踏平东商!”
**
太医院门前,锣拔声敲响,赴考的子弟陆陆续续的开始入场。
要接近慕言的最好办法,就是进入太医院,但进入太医院后要如何近慕言的身,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青璃知道,机会很快就会来。赴考的子弟五百人,前三十名将入选太医院,成为朝廷的医士,而第一名的那一位,则能直接晋升为八品的副使医郎。
太医院的考试极为严格,一天考试需通六道关。
傍晚前,诸位子弟于太医院看榜单。
前三十入选者,即日便可入住太医院。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等在榜单前,等着解开那遮盖的红榜,大家纷纷议论谁能夺头筹……
☆、再遇(1)
酉时一到,太医令,院判,同知,正奉太医,长行太医等太医院有品阶的医官都到了场,准备揭晓此次会考的名单,就在赴考的众子弟翘首期盼之时,忽闻太医院外一辆宫车停下,“内廷总管荣公公到!”随着一声高喊,众太医院医官纷纷上前相迎。
“公公来得正是时候,就等着公公了。”
“嗯,开始吧。”荣升气定神闲,扫了一眼拥挤的赴考子弟。
青璃于人群中望去,阔别五年,荣升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唐景在她耳边道:“阿卿,内廷总管亲自来揭榜,谁要是得了头筹,可为家里争了脸了!”
青璃静静的没有做声。
“所有人都肃静,榜单即将揭晓,进入太医院后,你们就是太医院的医士!未能考中的人,可待来年再行赴考!”底下一时间既是紧张又是安静,只听那锣拔声陡然敲响,“放榜!”一声高喊,红绸布被人呲拉掀开,所有人一拥而上!唐景挤到前头,先是双手合十天灵灵地灵灵念了几通,把眼一睁,一眼便扫到了他的名字,人群中只听得他的高呼:“阿卿!阿卿!玉白兄!我中了!中了中了!我唐景终于中了!”
人群外,唯有裴玉白跟青璃从容淡定的站在一旁。
“阿卿,你不去瞧瞧?”裴玉白暖笑如风。
“榜在那,走不了。”
“应该说,太医院在这,走不了。”裴玉白对着青璃就笑了起来。信心十足。
锣鼓又敲响三声,此时榜单已然落定!
不待唐景喊话,太医令开口说道:“因今年众位学子资质皆颇高,尤其是名列前茅的两位子弟甚为突出,并列第一,不分上下。今太医院通过商讨,他二人均为头筹,晋升八品副使医郎,内廷总管荣公公亲自,带来了皇上的圣旨!他二人就是,玉州黎念卿,庆州裴玉白!”
青璃跟裴玉白在众目睽睽下走上前来:
“臣,黎念卿。”
“臣,裴玉白。”
荣升身旁的两名太监递上圣旨,荣升将他二人打量了一眼。“接旨吧。”
“吾皇盛恩浩荡……”青璃跟裴玉白接了旨,恭谨起身。
☆、再遇(2)
荣升忽然盯着青璃怔仲的望了一眼,“你是……”
“回公公,在下乃是,玉州黎念卿。”青璃不卑不亢的说道。
“嗯,很好。”荣升的目光移到了裴玉白的身上,“你就是裴玉白?”
裴玉白淡笑,“正是。”
“你可就是圣祖爷在位之时,第一太医裴弘光的孙子?”
“回公公的话,在下祖父确是公公所说的第一太医裴弘光。”
此话一出,那些学子们,包括唐景和青璃都惊讶了。
裴弘光的鼎鼎大名,青璃是听过的,裴家乃是世代医家,慕言的爷爷在位之时,那裴弘光曾任命太医院的太医令,其医道精湛,传闻虽非医圣的徒儿,却曾受医圣指点一二。于是甚得皇帝喜爱,又几次救驾于阵前,为皇家效命几十载,是以,皇帝敕封爵位,祖上世袭。只是,慕言父皇刚继位后,裴弘光的三个儿子于太医院任职,继承祖命,为朝廷效劳,不知为何遭人奸人陷害,裴家遭逢大难,便从太医院退出了,三年前,慕言为裴家正名,恢复爵位和一切名誉,裴家又得以走进太医院,为皇家效力。
“哇!我说你一派翩翩公子哥的模样,原来来头这样大!兄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瞒着我跟阿卿!”
唐景窜上来就朝裴玉白的胸膛猛的拍了一把,“呐,为了罚你,你一定得请我跟阿卿喝酒,要喝朝歌城里最好的美酒!当然最重要的是,庆祝你们二人拔得头筹,虽然我唐景只考了个第六,好歹也算是个有名的角儿了,哈哈!再说沾了你们的光,我唐景也算是有点面子,今晚一定要不醉不休!”
裴玉白笑着摇摇头:“好,好,今晚咱们就痛快喝一场。”
众人送走了荣升,太医院发话,三日内考中的学子入太医馆签到。
而唐景已经迫不及待拉着裴玉白和青璃上馆子里喝酒去了。
“花间醉。”
三人来到一间酒楼前,唐景兴奋得不行,“阿卿,玉白兄,这里头可有朝歌第一好酒!”
裴玉白儒雅随风,笑了笑,并不在意唐景今夜打算怎么宰他一顿。
倒是看到青璃的脸色似乎有些怔怔的。
“阿卿,怎么了?”
☆、再遇(3)
“没什么,我在想,这外表看似普通的一间店,是否真有好酒。”
唐景立马蹭了青璃一把,“这你就不懂了,这花间醉酒楼,里头才是大大的有玄机!往常来这里喝酒的,都是朝歌的达官显贵,听说,咱们当今的皇上,也私下来此酒楼品尝美酒,如今咱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了,玉白兄又如此阔达,不来这高等的地方尽兴,岂不是枉费他一番好意,哈哈!”
“嗯,我也迫不及待,想要喝到美酒了,那咱们进去吧。”裴玉白吩咐下人看好马车。
酒楼门前有客人走出进往,人并不多,但里头有多大,青璃却是最清楚不过的。这花间醉酒楼里头的确是另有玄机,布置得雅致,巧夺天工,亭台楼阁,画舫水榭,无一或缺。此时酒楼外挂着大大的灯笼,隐约可闻酒楼内传来清雅的乐曲歌舞声。
还记得与慕言初遇的那年,花朝节那晚,慕言带着她来这会见一方。
后来,带着她去看花灯。
也还记得,在这花间醉酒楼,她被凤倾夜强吻轻薄了去……
唐景拉着她就要入酒楼,这时酒楼门口远远的奔来一辆豪华的青蓬马车。
很快,停在他三人跟前。
青璃一眼,就认出那马车,是慕言微服出访时候的坐撵。
她站在那,仿佛石化了般,无法挪动脚步。
五年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喂!阿卿,我没有骗你吧,你瞧,来这里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唐景十分羡艷的盯着那青蓬马车,眼睛都看直了,当慕言一身低调的月华长衫走下马车,通身的气派和俊美无双的容貌顿时让唐景心头吐血。这世道太太太不公平了!一看就是有钱有权有势的人,什么都有,竟然还长了一张天妒人怨的脸!
唐景的心中不停的在那痛心疾首!
裴玉白眼里流露出微微的讶异,却并未显得吃惊,而是一贯淡雅的笑。
慕言只是以陌生的眼光,从他三人身上淡扫一眼。
今日跟随他来的只有顺子和两名侍卫,都以便服打扮。
唐景心头血狂吐了几遭,慕言的人已经走上台阶到了跟前。
“让开!”一名侍卫有些无礼的将挡道的唐景拨开。
“喂!”唐景清醒过来,立马揪住那侍卫的后领,“有钱人了不起吗,你踩了我的脚,难道不该说一声道歉?”唐景把脚往旁边红漆的木栏杆一搭,一只手掸掸鞋面上的脚印。
慕言回眸,深邃的眼神掠过唐景三人,虽是淡淡一瞥,却足以摄人。
☆、再遇(4)
唐景揪住那侍卫不放,并未屈服于慕言眼神的锐利之下。
青璃从后轻微拉了唐景一把。
这小子要知道面前的人是皇帝,不知道会不会懊悔得想要自我了断。
“小子,识相的就把手放开!”那侍卫的眼神更冷。
唐景冷哼,“踩了人还如此无礼,我唐景今日头一回见着,要我放,你就得向我道歉!”
“你、”那侍卫就抡起了拳头。“臭小子!”对着唐景的眼睛就是一拳!
“哎哟!”唐景惨叫一声往后跌去,撞到了裴玉白,裴玉白喊着托住了他,唐景借势便冲上来,“我唐景长这么大,老头子也舍不得打我一拳,今儿非得让你瞧瞧我、哎哟!”唐景话没说完,已经又挨了一拳。青璃看得出那侍卫没有动武,不过是挥挥拳头罢了,要真动武,唐景还能在这里咋呼,于是上前一步拉唐景,谁知这小子急火攻心,连她也一并打,一臂膀横挥过来,青璃躲闪不急,转了个身摇晃着就撞进了慕言的胸前。
谁也没料到这意外的发生,而慕言只是立在那不动,微微伸手,捏在一起的拳头轻松的抵住青璃的后背,才不至于让她整个人撞在他身上。青璃仰躺跌下,因后背悬空,下意识就伸手去想要抓住什么,胡乱中抓到慕言腰间的佩玉,咚一声拽了下来。
“阿卿!”
“阿卿!”
裴玉白跟唐景连声呼喊着冲上来,“阿卿你没事吧!嗨,都怪我没长眼睛,差点连你也打了,我真该死,幸好你没伤到,嘿,嘿嘿~”唐景挠着头,很是不好意思。这会子,把对那侍卫的一腔火气也顿时给忘了。
青璃盯了唐景一眼,心里连连摇头,原来有人还是知道自己没长眼睛的呐。
顺子看着青璃手中抓着慕言的玉佩,又看慕言冷了脸,急了。
“皇、(黄)公子!这……”顺子方才开了个口,就打住了。他一开口,很容易暴露太监的身份。慕言此时也挡住了顺子的话。踱开一步立在青璃跟前。
青璃垂着头,自是知道自己把他玉佩抓下来了。“抱歉,玉佩还你。”
☆、再遇(5)
顺子这就上前几步来拿。
“这玉佩,就当是赔偿,让他另买一双鞋子。”谁知慕言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