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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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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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书,漱玉,都安排好了。”

还是少安厉害,跟她同时到的,她还搞不清楚东南西北呢,少安就貌似已然混成地头蛇了。

“另外安排地方住,别放我屋子里。”

“早知道了。”少安“噗哧”一声笑出来,瞅着太平的左手臂意有所指道:“小姐就真的一点都不考虑一下么?少安看着都挺不错呢,估计这满府的少年僮儿,暗地里都在为小姐的一侍位置闹翻天呢。”

太平翻了个白眼:“怎么,你还打算去开个赌局坐个庄不成?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样的就不错了?尽跟人学舌!”

“谁小了?谁学舌了?小姐就会冤我!”少安不服气道:“小姐不也就是比我大一岁么?明年少安也成年了!”

太平被逗笑了:“是呀,少安也该行冠礼了。”

少安神色黯淡的垂下头:“少安哪有福气行冠礼,冠礼那是世族人家的排场,少安刚出生就被人丢在相国庵门口,如果不是少爷好心,早当尼姑去了,连个父母都没有,哪来的冠礼。”

“呵呵……”太平失笑,卷去书敲了敲她的头:“少安,你这是在跟小姐我抱怨么?要什么不直接说,用得着这么跟小姐我拐弯抹角的。”

少安瞪眼,故作委屈道:“小姐,你太过分了!人家悲惨身世你也拿来取笑!”

这丫头还装上瘾了!太平挥挥手,漫不经心配合道:“我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垂头丧气的,不就是一个冠礼么?你愿意找那份罪受,明年回去一趟让我爹和榕叔让你办就是了,请梅姑姑她们来观礼,你家小姐我给你当正宾,小姐我虽然不会梳头,但扎扎头巾插插簪子还是会的。”

少安“噗哧”一声破工笑道:“小姐,你可当不了正宾,正宾要师长才能当的。”

“你家小姐我不是你师长?你自己算算看,从小到大,读书认字甚至烤肉钓鱼,哪样不是我教你的?”

“可小姐你年龄也太小了。”

年龄小?我活的年头当你妈都绰绰有余!

“比你总大吧?你知道什么叫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么?你知道什么是为人师者,不在年龄身高么?”

“……后面那个不知道,哪本书里说的?”

“哪本书里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师长,这个客观事实你必须承认。”

“……”

虽然两人说着是在开玩笑,但少安却明白小姐这是应承自己了,她家小姐,虽然生性懒散些,偶尔性格恶劣些,对人也冷淡些,凡事难得上心些,却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被小姐放在心上的人虽然少些,可是却都幸运得很呢。

她家小姐的好,哪是那些旁的人可以明白的,也不希罕她们明白什么。

少安心想。

侍僮

早上少安刚一打开门,立时被吓了一跳。

太平素来睡得晚起得也晚,少不得,少安的作息也跟着调整了一番,这时,看到门外密密麻麻候着的僮儿们,才想起她们已经不在山上了。

转身又把门给轻轻关上了,比划着,让他们到外厅候着去,自己回屋里梳洗。

少安这样的心腹侍女其实也是管家的后备,地位很高,按规矩,有自己的屋子,本来伺候小姐更衣梳妆之类的琐事是内眷侍僮们干的活儿,少安这样的,只专管外事行走。但少安自小跟太平长大,情分不比寻常,因此,她随着太平出入内眷园子一副随身的架式,康擎老王君顾念着太平情况特殊,少安又是未成年少女的扮相,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侍僮拨了过来。

梳上双鬟头,别上珊瑚卡子,上着绛红色小袖短襦,下系高腰石榴裙,外套翻领窄袖滚毛边的及膝长服,对着镜子左右转了转身,干净利索了,少安打开门,一个深呼吸,伸个懒腰,舒展一下全身,学着她家小姐用力握拳做励志样的举了举,这才施施然往外厅子里去。

早上显然已经打扫过了,院子里干净得连片落叶都鲜见,拐到前院大厅,一众人都束手垂头的等着,都是僮儿,使女们在园子里另外有地方住,不经召唤不能进正院里来。

少安是君霐跟榕叔上护国庵偶然看见抱回来的,自小榕叔养着。太平生来性子散漫,疏懒非常又时而怪诞,经常糊里糊涂随便找个地方愣愣的一呆就是半宿,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不睡的,让君霐很是放心不下,后见这小少安倒是和太平很是投缘,太平走哪她都粘着,太平也不赶她,还挺乐意逗逗她,于是榕叔便索性把少安当了个十项全能丫头来培养,等少安逐渐上手了,这才稍微对太平放了点心。少安跟得太平时间长了,别的都好,就是太平对人那种骨子里疏远的性子给学上了八分,这满屋子人,虽说也都算是百里挑一挑出来的,却还入不得少安的眼去,只是在见到站在排头,相貌装扮具和旁人不同的年轻男子竟然有四个,才稍微感到些惊讶,然后恍然想起,其中两个,行书漱玉,是老太君昨日临时给加上的,再加上原本就安排了有的两个大侍僮,可不正好四个。

少安叫过她不认识的两人来问,一个叫秋纹,一个叫晴和,具都相貌出众,进退有礼,便让这两人连同行书和漱玉站在一边。

又拿起名册一个个点了到,仔细的每个人都认了认脸,这才对着一厅人淡淡道:“日后大家就在这园子里了,往日里干什么的现在还干什么,听行书秋纹他们四个的吩咐,有什么事,报了行书他们或者我,不可随意去惊扰小姐。听说你们都是特别挑出来的,什么该说不该说,什么该做不该做,想必都很清楚了。小姐性子好,也没有特别的规矩要大家守,只是不喜人吵闹,不经过叫唤,都不许到她跟前去。”

顿顿再道:“小姐作息习惯跟旁人不同,喜晚睡晚起,一般丑时歇(凌晨1点到3点),巳时起(上午9点到11点),大家以后按照这个时间准备侍侯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大家食宿什么的还按照原样自己安排,不用专门等小姐吃完才吃。要说的就这些,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可以问。”

等了一会儿,少安见无人吱声,便让众人都散去了,转回头来对行书四人交代道:“你们四个待会儿把他们都按原样安排了,值班排夜什么的,交代清楚,弄个表出来。明缘大师院子里挑两个伶俐安静的过去。”

四人应了,少安看了看天色:“小姐还有一会儿才醒,你们摆饭先吃吧。”

兰芷园里有小厨房,却是专供主子的,如果不是特别喜好也不单开火,只随时热着些东西方便主子临时取用,侍僮们的食物都得让人去专门的大厨房领,各个等级待遇自然不同。

行书等人吩咐人去领了饭来,大家一块儿吃了。众人心里都有些揣揣不安,这侍女年纪小小却很是厉害的样子,那小姐又该是怎样的性格呢?说不定,这就是自己要伺候一辈子的人呀……

太平果然睡到巳时才醒。

少安只让行书他们送了梳洗之物到里屋,便又吩咐他们出去外屋摆饭,只自己撩了珠帘进去睡间,挂起床帘帐子服侍太平起身。行书他们见她这番做派,就知道并没有召唤自己上跟前伺候的意思,心里越发嘀咕起来,这小姐长在山上,自小少见人,这性子也是怪癖了一点,因此都越发的小心了起来,将早膳摆在花厅后,也不知道是要出去,还是呆着不动等主子出来,干脆就都束手候着。

梳梳洗洗一番,少安问道:“小姐,那些个侍僮,你要见见吗?”

“见见吧,总要知道个名儿,也好使唤不是。”太平上午素来都没什么精神,懒洋洋道。

“不算不住园子里的使女们,光侍僮就有24个呢,另有四个领头的大侍僮。”

古人弄个东西,总喜欢一打两打的。

“那就只先见见那打头的四个吧。”见头发梳好了,太平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外屋花厅走去。

见太平出来,行书四个赶忙跪下见礼,太平一边摆手让起来,一边在圆桌前坐下,凤眼溜了一圈,倒都是自己的口味,只是这碗筷一看就知道不是少安摆的,一笑,先喝了杯水,把摆在右手边的筷子用左手拿了,开始用膳。

主子用惯左手?行书四人俱都注意到了,偷偷记下,少安看着她们的神色,也暗暗点点头。

太平早上吃的东西不多,但吃完饭后,却固定要吃新鲜的时令水果,少安见桌上没有,忙吩咐人去弄,又担心旁人不知道做法,弄得不好,便自己过去招呼,想了想,又招手让秋纹跟晴和跟着自己去了。

余下行书和漱玉,两人面面相觑,不由得越发的紧张起来,偷偷抬眼打量太平。

只见这主子内穿一身素娟丝棉的宽袖曲裾深衣,浅浅的青线描绘着细花云纹,腰配玉环;外套广袖及地长衣,水青色的面子,没有滚边,袖口领口皆翻出雪白的毛绒来,衣襟处绣大朵的翻浪云纹;脚上踩着一双……简单得说不出来的古怪鞋子,石墨锦缎的面子翻出厚厚一层雪白羊毛,样式有点类似于夏天番邦之人穿的那种木屐,没帮没带的,露出雪白的厚棉袜(就是棉拖鞋);头发只简单的用一对骨笄束起。鸭蛋形的脸,龙眉凤目,气质闲适慵懒,有淡淡的书卷气,面上虽不见威仪,举止间却说不出的尊贵,喝水夹菜吃相做相具都非常优雅,看得出受的很正统的贵族教育,富贵三代才懂吃穿,五代才知文章,五代后才能教养出真正的贵族,这种高贵优雅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们几个也是自小长在王府,锦衣玉食的教养,比寻常人家公子少爷还福气些,但顶多也就能识识人,这种气质自身养不出也学不来,不过不知为何,小姐身边那侍女少安,却也有贵族小姐般的气质。或许是不在王府里长的,这小姐虽然贵气十足,比起寻常的王府小姐却还多了几分脱俗缥缈之气,看着竟跟那明缘禅师非常的恰当。

昨日里他们在老太君屋里伺候的时候,也好奇的偷眼仔细观量过,这主子脸上虽然淡淡的,却也常带着笑,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刻薄暴戾难伺候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安静静的单独对着,就是让人紧张。

想到昨日见过世女后在夜里打趣他们的侍僮们,行书此时心里百般滋味都搅和在了一块,这位小姐太出乎人的想象,如同画里的人,她的小爷,甚至只是收房侍僮,别说真当上了,只光这么想想,都觉得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配不上呢。

“你叫什么名字?”

茫然间见太平正疑惑的看着他,行书这才惊神过来太平正问他呢,赶忙跪下道:“奴才行书。”

“起来说话。多大了?”

“奴才21。”行书站起来答道。

太平又转头去问漱玉:“你呢?”

“奴才漱玉,今年20岁。”

太平颔首。

大姚男子18岁及笄,可婚配,过了24就算大龄,难正经嫁了。大姚夫妻虽然向来男比女大,但也只在1~5岁间,再超过就要被人非议了。20,21岁正是男子的黄金年华,不过,这种世族的侍僮,尤其是行书这种级别的大僮儿,一般都是从小买断养大的,只能等着主人收房或者另指送给人。老太君把他们放这里,估计也是有让太平看着收房的意思。想到少安刚说的话,太平觉得自己前世的偏头疼貌似要复发了,忙转移注意力的抬眼打量起两个大侍僮来。

个子稍微高点的是行书,行书面容俊秀,画的淡淡远山眉,穿蓝色织锦的右衽交领窄袖衣,袖、襟、裾皆滚锦边,腰间系带,衣长过膝,银簪束发绕碎银链状头饰,带同系的碎银链状的耳环。

再看漱玉,漱玉五官并没有特别出挑的地方,但综合在一起就很好看,画黛色长蛾眉,浅绿色织锦的右衽交领窄袖衣,袖口领口皆滚锦边,腰间系锦带,衣长过膝,发束起,用绿色银绣织锦的带子长长的系了,飘在脑后,只带一副简单的珍珠耳珰。

还不错,衣服颜色和首饰式样都还配得雅致,太平心想,只要忽略了心里的那个别扭,公平公正的说,衣服好看,首饰好看,配得好看,人长得也好看……但也就这样了,再多的感觉一句没有!一侍?太平寒了一下,准确的算来,她已经活了44个年头了,让她去摧残19岁的小男孩,罪恶感不要太大……

喝了碗粥,太平放下筷子,行书递过来一杯温水。

“谢谢。”太平接过,漱了口。

漱玉拧了一条素白柔软的温热巾子递过来。

太平顺手接过:“谢谢。”

擦完嘴抬眼见两个少年都愣愣的看着她,太平疑惑,然后恍然,原来27年受的礼貌教育,享受了人家的服务就要说谢谢的习惯不自觉的又暴露了出来,吓着两个男孩了。太平一笑,正好少安端着盘子进来,她便赶忙向着水果扑过去。边吃水果的功夫,又边问了秋纹晴和两个侍僮的名字年龄。秋纹晴和都19岁,也是一般俊秀的少年。看着都不错,自己虽然用不了,倒是可以留一个给少安……太平心里盘算着。

让撤了早膳,太平懒洋洋的考虑着要干点什么,突然想起什么,招过行书四人来问道:“你们都认字吗?”

行书四人对望一眼,行书出来道:“奴才们就认识自己名字。”

果然,封建呀~~奴才们穿金戴银可以,读书认字就是奢望了,除非是专门的书童侍读,亏他们名字还个个挺文雅的,敢情一个个都是大文盲!

“识数吗?”太平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四人又相互对看一阵,还是行书出来答话:“简单的加减会一点。”

那就好,够用了。

少安已经明白太平在打什么主意,忍笑得肩膀直抖,太平翻了她一个大白眼,有本事,你别上桌呀!立即着少安翻出一个精美木匣子,抱桌上来打开,里面一个个方方正正码得整整齐齐的,行书四人诧异的面面相觑,这不是麻将牌吗?但仔细看上面花样,却完全不认识,牌的数目也少上很多。

这其实是太平改造的扑克麻将,古人生活简单,古代的和尚尼姑生活就更是简单,古代不用干活的和尚尼姑的生活简直无聊得另人发指!而太平这样给拘在庙里的,既没有念经的功课又不能出去化个斋玩儿一圈的,比起最无聊的和尚尼姑还要凄惨上几分!虽然,她也想了不少法子来打发时间,但终归还是闷得慌,饶是太平懒得可以,这天长日久的,也受不了。开始的时候拉着老爹他们搓麻将,麻将腻味了就下棋,围棋嫌闷,就把军棋象棋国际象棋飞行棋一个个都给捣鼓出来了,这些都腻味了,太平终于把主意打到了扑克牌身上,这个东东才是娱乐王道呀!花样多种类杂,扛玩!但扑克牌实际操作起来,却比棋类要困难上许多,教他们认阿拉伯数字还简单,只是这制牌的材料在古代实在难找,硬纸片有,但要达到做扑克牌的要求,又薄又软又硬还不起皱打摺,可以洗洗一叠再洗洗又一叠的,确实没有!苦思冥想许久,太平突然奇想,为什么不能把扑克牌做成麻将那样呢?玩法不变不就是了?

比比划划,又描又绘,又把家仆们给折腾出一身汗,这看似麻将其实是扑克的东西,还真给她做出来了。培训出她爹,榕叔,少安,明缘,甚至觉慧那个老尼姑,太平终于得以在女尊男卑的古代社会玩上久违的双扣,斗地主,争上游……

往事不堪回首,太平不胜唏嘘,支使着少安去培训新的牌搭子,太平自己拿本书,歪在软塌上懒洋洋的翻起来。

午饭过后,府里的帐房先生求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太平不解的看着帐房先生。

康擎王府的帐房是一个眉眼精明的中年妇女,姓林。

林先生给太平解释道:“四小姐,这是您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您的月例银按规矩是一个月500两,老太妃说这个月例外,给您翻一倍,1000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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