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惩罚仪式
又有些沙土掉下来,霍执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说:“钏族的大牢真是蹲得人心惊胆颤。”他抬起头,看到水牢上面有几个带着草叶帽子的狱卒,高喊一声,“伙计,有旱烟吗?”
“噗咚”回答他的是撂下来的一颗鹅卵石,差点砸掉他的鼻梁,他摸摸鼻子,说:“怎么这么暴力,难道是听不懂人话?韦彦章,你会鸟语吗?对着上面喊一句。”
韦彦章抚额,摇头道:“少爷,属下不会。”
“……关了一天了,倒是快点判刑啊。”霍执坐在大石头上,将脚伸进水里,冰凉的活水,这说明他们应该是被关在一条河的附近,头顶就有垂下来的树根。
“少爷,你说屈放是不是……被乱箭给……”于定国蹲在一边,他没有受箭伤,就是精神压力比较大,怎么一转眼,他的屈放小兄弟就不见了?
“她比贼都精,死不了。”霍执这样说道,闭上眼睛耳边还能听见她跳车时说的话,【我就是自尽,都不会让自己死在三夫人的手上……】皱起的眉头,咬破的嘴唇,她当时有点紧张,一定就在那儿附近。
“喂,下面的。上来吧,惩罚仪式准备好了。”小木梯放下来,霍执第一个上了木梯,终于见了亮光,迎合了他的猜想,这水牢确实是在一条奔涌的瀑布边修建的。
昨夜太黑,他没看清,这瀑布悬在山崖间,四处殷红淡绿,倒是景致怡人。其他人陆续上来了,两个狱卒喝道:“看什么看!快点走!”
“嗯,腿还在呢。”霍执整了整衣服,这钏族什么时候游牧到这里了……四大游牧名族一向对敬而远之,如今怎么来到了腹地?
一根草绳上的十一个人就这么被牵着向前走,霍执看见那些建造在粗树干上的木屋,又看了看四处巡逻的弓箭手,看来,他们钏族也受到了战乱的侵扰。
几个稚童背着竹篓,在两个弓箭手的陪同下,正在山林间采草药,其中一个弓箭手就是全钏族的第一神箭手,叫郑吉,他对那些玩闹的稚童说:“你们慢点。”
稚童外出,必有弓箭手陪同。郑吉擦擦头上的汗,靠在了一颗大树边,随手扯了片树叶,吹起了小调。
“喔!郑吉哥哥又在想女神了!”孩子们齐声呼喝道。
“去,去,你们这群小鬼!”
像念经一样,孩子们一边笑一边重复着,站在他一旁的弓箭手安慰道:“你就承认了吧。”
郑吉脸一红,孩子们看见这样,就越发大胆,远处升起了一股浓烟,一个孩子指着浓烟道:“喔啊,郑吉哥哥,你昨晚抓回来的坏人,要接受女神和祭司长的惩罚了!”
郑吉摸摸孩子们的头,说:“是啊,冒犯钏族……和女神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郑吉哥哥,草药采得差不多了,我们要去看惩罚大典!”孩子们怂恿着,郑吉就点了头,一只雏鸟忽然从大树上落下来,他对令一个弓箭手说:“你先带孩子们过去,我把这只小鸟送到树上的窝里。”
孩子们欢呼着走远,郑吉利落的爬到大树上,要看到鸟窝的时候,葱翠掩映中有一个人,拨开树叶,正是和那群恶人穿着同样衣服的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奄奄一息,抱着粗壮的枝干,双眼紧闭,半张脸都是胎印,帽子歪斜,浑身的衣服已经有多处撕裂,如破布般挂在他的身上,右臂的伤口还在流血。
“难道是漏网之鱼?”郑吉见他是昏迷的,就先将雏鸟放回鸟窝中。
转身下来,轻手轻脚的爬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脸,没有反应。
“喂,恶人,恶人?”郑吉靠近他的嘴巴,只听见他喃喃自语道:“我不能死在……三夫人手里……不能……”
“你说什么?”郑吉摸摸他的头,原来正发着高烧。
米洛只觉得身边多了一股气息,她拼劲全力爬上这颗树,灌木丛中的毒蛇太多了,在树上安全点,她咬牙睁开眼睛,面前是个戴着草叶帽子的男子,皮肤黝黑,眼神不善的盯着她,她急忙摆手道:“我不是强盗,我是被胁迫的……路过的……”
“看你怎么能言善辩?哼,正好惩罚仪式刚开始,我带你过去!”郑吉拉过她,才发现这个男子十分轻巧,腰也非常的细,就像是饿了十几天的烂民一样。
“喂……”待他被她下去,米洛抽出匕首,摇摇摆摆对准他,郑吉一笑,说:“恶人,站都站不稳,还想作恶!”
一把夺过匕首,人却不小心压在米洛的身上,郑吉脸色大变,难以置信的说:“你竟然是女子?”
给读者的话:
加油!
三十九 祖先的祖先
浓烟滚滚,被抓回来的恶人们一字排开,霍执站在中间,一群人都被捆在了木桩上,有几个木桩是临时钉进土中的,有些松动,恰巧霍执背后的这根木桩就是。禁卫军都交换了一下眼色,韦彦章的木桩也是松的。
“不要东张西望!女神和祭司长到!”绿色的壮汉大喊一声,在几十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的簇拥下,头戴花环的女神和身披长袍的祭司长缓步走了出来。
“哇,女神好美……”于定国傻傻的盯着赤脚的女神,她小巧的脚踝上还系着小铜铃,走路叮当作响,长裙上点缀着怒放的鲜花。
韦彦章低声道:“于定国……人家马上就要处死我们了。”
于定国痛苦的皱皱眉,点头道:“是啊……师傅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还没娶媳妇儿呢……屈放也不知道逃哪儿去了……”
“你没娶媳妇,跟屈放有什么关系?”霍执阴森森的笑着问。
于定国连忙摇头,顶着韦彦章和霍执的很不对的眼神,低下头去。
钏族,四大游牧民族中,现存人数较多的少数民族,它能继续保持这种半繁华的势头,其中也和曾家保持着,一份密不可分的关系。其实,原大禹国也是马背上的游牧民族,后来人口膨胀,不得不走出大山,在平原处安家落户,凭借着一代又一代祖先的努力,才有了今日傲视诸国的政治版图。
原大禹国一直保持着和这四个游牧民族的亲密关系,因为在大禹还没有建国前,它也就是个扛着木叉在河里叉鱿鱼的马背民族。这点,从国都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是一匹宝马的名字。祖先的祖先,身受重伤,被这匹叫的宝马驮进了城。祖先是活了,这匹叫的忠马却累死了。所以,城的那条主大街叫识途大街,识途,大禹开国。
霍执这才想起来,曾凤莲是钏族的女神了,三夫人也是钏族的女神,眼前这位杏眼圆睁的女神,倒是和曾凤莲有些相似之处。
“女神,祭司长,这群人擅闯神山,还打伤了我们十几个护林的使者。”那壮汉应该还是被韦彦章一记手刀,第一放倒的人。
“你们从何处来,往何处去,缘何伤我族人?”女神开口了,声音娇弱莺啼,和曾凤莲时不时破口大骂的公鸭嗓子有天壤之别。
“女神还请明示。在下姓霍,家住。和家仆一道去封邑探亲,途经宝地,不料天将大石,我等,以为是遇到匪盗。才……”霍执说的言辞切切,盯着女神的眼睛。
女神脸上闪过一丝微红,手腕上的鲜花被她扯下一瓣,祭司长是个胡子老长的老者,他挡在女神面前,对霍执说:“休得对女神无礼。”
“在下冒犯了……”霍执低下头,知道女神是上钩了,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女子,很好对付。
女神上下打量了霍执,说:“你从来,可见过临霄公子?”
四十 麻袋里的米洛
俗话说的好,哪个女子不怀春,仙女也会动凡心。霍执听女神这么问,就笑了笑,摇头道:“没见过,临霄公子如今官居少府海丞,哪是我等能见到的?”
“哦,你知道临霄哥哥是少府海丞?”女神轻笑的拍拍手,霍执明显发现,那些凶神恶煞的壮汉,都变得有点着迷,顿时形象温柔了不少。
“女神说笑了,曾少府谁人不知……”霍执总是不明白,一副美丽的臭皮囊,曾临霄到底有什么魔力让那么多女人对他如痴如狂的?恶心的人……
“是啊,临霄哥哥,即使是到了别国,问路人也是知道的。”女神敛下笑容,对祭司长说:“我看,这姓霍的公子也不是恶人,我们的护林使总是冒冒失失的。”
“女神……说的是。”祭司长摸摸长胡子,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几个,终究是犯了我钏族的威严,还是要接受惩罚。”
“这是自然。只是,我的家仆中,已有五位受了箭伤,且此事,都是在下莽撞,要罚,就单罚我一人罢。”霍执丈量了一下距离,离女神有十步,怀里还有半支箭。
“霍公子好有担当啊。”女神惊讶的走过来,说:“你一人受鞭笞之刑,恐怕……”
听闻,一壮汉走过来,说:“一人五十鞭,这十个人,就是五百鞭。”“啪啪”长鞭甩开,在地上蜿蜒,如同一条没吃饱的巨蟒,花色繁复。“你最好想清楚,五百鞭下去……哈哈……”
霍执看了一眼女神担忧的样子,昂头,大义凛然道:“以我一人之命,换他们的命,霍某觉得是划算的。”
他话刚落音,原先围在祭台下观望的众人,都鼓噪起来。那些采药的稚童们咋呼起来,说:“女神,不能杀,他是个好人。”
一些妇人也摆手道:“不能杀啊,不能杀,这位公子是好人……”
好人,坏人,真有那么重要?谁闲着没事要把人分类呢?霍执低着头,好人坏人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好最后的……身为一个叛将,称王距离他的个人目标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他要的是,所有都握在手中的畅快。
“咳咳……你们别再吵了。”祭司长松开了霍执的绳子,说:“既然众人替你求情,就先放了你们。但你们伤了护林使者,却是事实。”
“放了也好,我们护林使敬你是条汉子。祭司长,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决斗,请您和女神回去吧……”
果然是未开化的暴力民族,被绑了太久的霍执活动活动手腕,对那些壮汉说:“在下略懂武艺,就与诸位切磋切磋。”说话间,他又想起来,自己最初会的那几套拳法,还是米洛不知从哪儿偷来的拳谱。赶走那些思绪,他被几个面色深沉的壮汉围在正中央。
郑吉背着一个麻袋,将他捡到的女子背回来。远远看见,那些护林使和当中的一个恶人决斗,祭台变擂台,也幸亏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去,他悄悄的将麻袋里的米洛扛回了自己的木屋。
四十一 我的衣服让野狗给撕烂了
扒开麻袋,被一路摇晃到很想吐的米洛趴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将自己从麻袋里抱出来,然后又被轻轻的放在了床上。
“水……水……”她早就腰酸背痛,快到了疲惫的顶端,四处望了望,是个小木屋,床榻整洁,混合着一股稻香。郑吉将水倒在竹筒中,拿过去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大惊,将手指放在她的鼻端,说:“喂,你不会死了吧……还好还好……”
近距离的观察了一下她,才发现,她的嘴巴其实很像是一般女子的嘴巴,均匀红润。小心的给她喂了一点水,郑吉将她受伤的右臂包扎了一下,转身到外面给她熬制退烧的草药。
“郑吉哥哥,郑吉哥哥……”那几个小孩背着竹篓,蹦蹦跳跳的来到了郑吉的木屋,听叫孩子们咯咯的笑声,郑吉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差点洒了一碗熬好的药汁。
“哎!我出来了。”他走出来,就看到稚童们聚在木桩边,说着刚才祭台上,惩罚恶人的事情,听着听着,他就觉得事情起了变化。“喂,小鬼,那群人没被处死,护林使还请他们喝酒?这怎么……”
“郑吉哥哥,你没看见那个姓霍的哥哥吗,他好厉害啊,一个人打败了十几个护林使呢!那拳脚……”小孩子们气嘴八舌的称赞着,听来听去,郑吉觉得自己是冤枉好人了。
“原来……”他看了一眼屋内,“他们不是恶人呐。喂,小鬼,郑吉哥哥今日累了,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郑吉哥哥,听说明晚他们还要参加我们的篝火晚会,女神也会亲自到场,说是给他们压惊呢!”一个小女孩临走时,对郑吉做了个鬼脸,“女神也去哦!”
“知道了,知道了。”郑吉脸又红了,他转过身,将冒着热气的汤药端到了床前。米洛已经醒了,她听见了刚才孩子们的话,也大致知道了目前自己的处境,看到郑吉进来,就撑起身子,拱手道:“多谢郑兄救命之恩,大恩无以为报,请受屈放一跪。”只能靠着这个人出谷,她一定要先一步到封邑。
“不用了。是我们误会了你们,我一会儿就把你送到你的同伴中间。”
米洛喝下苦药,忙摇头说:“求求你,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只是搭个便车而已。”她看看身上的衣服,解释道:“我的衣服让野狗给撕烂了,就向他们借了一套衣服。”
“原来如此。”郑吉相信了她的话,一个“弱女子”没必要编谎话来骗他,他咧嘴笑了笑,说:“那你好好养伤,等你能走了,我亲自送你出谷。”
米洛摸摸额头,手臂上的伤也不流血了,她撑着站起来,说:“郑兄,我去封邑城有急事,生死攸关,不能在此多做停留。改日,一定专门过来道谢。”
“你现在身子太弱,不能放你走。这都是为了你好,事情再重要,也比不过人命,外面兵荒马乱的,你还是等身子好了吧?”郑吉轻而易举的抱起她,将她放到了床上,干脆的带上了门。
四十二 两个郑吉
临渊而立,几股清风穿衣而过,霍执看着望不到底部的深渊,扔了一块大石头下去,空谷回响,很轻微的坠落声。
“少爷,篝火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您在这儿?”韦彦章远远瞧见一抹深思的身影,不由走近问道。他手上的箭伤,敷了神箭手郑吉给他的草药,早就好了,没想到蛮族的药物如此有效。
“这是个深渊,从我们来的崖边,若是天色昏暗,她极有可能……”霍执又扔了一块石头下去,“崖底无水,没有任何遮拦。”
知道大王是在说谁,韦彦章也看了一眼深渊,说:“少爷,屈放恐怕……”
“你们怎么在这儿呢?这女神都到场了,霍兄弟,韦兄弟。”来叫他们的是护林使之一,自擂台比武被摔倒之后,这些护林使都改了眼光,视他们为兄弟。
“烦劳护林使了,我等马上就来。”霍执转身,深渊忽然风啸,扬起了他的头发。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天空的孤月,拱手道:“还请护林使领路。”
郑吉换了一身篝火晚会常用的装束,戴上了头盔,看到屈放站在哪儿,就问:“你真要今晚走?”郑吉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女子,又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帮她出谷。
“嗯,多谢郑兄。”米洛身上的伤早就不碍事了,高烧退掉之后几番辩驳,终于是打动这个老实的郑吉,背好装着干粮的包袱,她也换上了遮住脸的头盔。
“好了,该准备的,我都给你准备了。你……可还回来吗?”郑吉替她整了整衣襟,老是觉得让一个女子穿着他的衣服,有点奇怪,他给她换上了他去年的旧衣服,加上头盔,看起来像是小了一号的第一神箭手。
“……战争结束了,我就回来!多谢你,郑兄!”米洛跟在郑吉身后,听到了远处钏族男女的对唱,歌声款款,在篝火炎炎的夜幕下,异常的柔美,竟让她从谷子里生出一种,到家了,的错觉? “郑兄,你们钏族常举办这种篝火晚会吗?”知道霍执他们可能就在篝火附近,米洛的声音放得很低。
“也不是,若是来了远客,热闹热闹。”郑吉拉着米洛的手,两人绕过了几个在一起喝酒的族人,避开了热闹的人群,两人走向出谷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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