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官多年,了解人性至深。这黄毛小子一看抢案,必定反身就逃,就是不知道这个被人发现打扰到的大汉敢不敢痛下杀手了。
透过轿帘,他瞧见那少年身形顿时停住,直勾勾地望向这里,那双清目犹如一泓泉水,在月光下晶亮动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少年似好不在意这样的场景,收了竹笛,拂了一下衣袖,继续往前走。
“你停步!”大汉立刻喝住:“敢再走前一步,休怪我不留情了!” 其他的人也显然没有料到会突然杀出一个人物来,纷纷看向领头的大汉,王爷不是早就派人将这条街道堵死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出现,莫不是也是王爷派来的?
少年踱步到几人跟前停下,打量了一下眼前持刀的看起来极其凶恶的劫匪们。
“你们七个人敢在京师内作乱,是本地人?”少年确定轿内人尚未受到伤害,他才悠然开口道:“我过来时正好遇见巡逻的侍卫朝着这个方向过来,你们确定还要行凶?”
“哼,吓唬谁呢?”大汉冷笑,内心却有所迟疑,不过想到自己身后的坚实后盾,心里又有了底气,亮了长刀。“等他们过来,正好为你收尸!”
少年面部平静,没有惧意,看着大汉沉声问:“你杀过人了?”
“我杀过的人排起来都能绕这个帝京一圈了,不过,像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还是第一次!”大汉看着他目露凶光, 挥着大刀在空中砍了两下直指少年。
少年沉默地扫过眼前纷纷抽刀的抢匪,不动声色,脚下退了两步。
轿内的容离看着对峙的场面不语,不知这个半路出来的少年到底如何应对,瘦瘦弱弱的样子怎么敌的这七个剽悍的大汉!
看到少年后退,清眸眯起,是想要逃离了?终究还是个孩子!然眼前出现了让他始料未及的景象——
少年默默走到附近的大户人家面前,不像在逃难,容离还来不及思考少年这做法有何意义,就见大户人家两旁的石狮子浮在了半空中。
顿时,众人抽气不断。
这两个狮子合起来也有近一千多斤,就是几个大汉也要费把劲才能搬动,这个少年,是瘦弱的少年,竟然一手托起一个……
“真要打吗?要不要试试?”少年问,稚嫩的面容满是认真之色,举着石狮向前几步,逼近大汉。
“退!”大汉迟疑片刻,咬牙道。
“大哥,王……”
“退,听不到吗?”大汉赶紧截住手下人要说的话,就这个少年托起石狮的力道,就是再加一倍的他们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收起大刀撤退,大汉确保手下全部撤逃后,才迅速消失在夜里。
少年凝重地望着他们消失的街头,眉头轻蹙,也没有要追的打算,又将狮子放下,过了会儿才上前问道:“公子,你还好吧?”
“……还好。”容离确认石狮已经归位,再看向少年已近轿前的身影,近在眼前的面容更是细嫩非常。
“没有想到,连京师内都有这种事发生。”少年淡淡一语。
容离扯唇,雅致面容闪现温柔之色,道:“听小兄弟的语气,是刚来京师?”
“嗯,我这几天刚来帝京探亲,今夜无眠,就出来转转!”少年朝轿子内的人笑道:“公子,既然这附近不平静,我送你回去吧。”
“好!”容离答应,从轿中出来,“今夜月色不错,这轿子就弃了吧!”两人相视一笑。
一高一矮,同样清雅绝尘的身影闲步在月色中。
少年仰头,圆月高悬,今日十四,明日又是十五,还要承受那腹如刀绞一般的疼痛。
姬墨倾下的药竟连师父也解不了!
身后的房顶之上,男人挺立,眼神幽暗不明,注视着离去的两人。白衣黑发,微微飘拂,然正是这简单的黑白之间却给人一种超脱尘世之感!
“主子……”蓝衣出声。“属下再去布置,下一次一定探知到容离的底细!”好好布置的一切竟都被这个奇怪的少年给搅了。
“还会有下次?”姬墨倾冷嗤,紫眸锁住月色下瘦削的身影,这个少年——
“去查一下那个少年,这样一个人才,能为本王所用岂不再好不过了!”淡懒举止,眉间是自成的睿智,莫测而不幽沉。
蓝衣晃神,忽觉得主子的神态跟某个人重合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终究不是她
帝京的夜晚,灯火辉煌,笙歌弥漫,歌舞生平。
福平街上的来香阁是帝京最富盛名的一家酒楼兼乐坊,这里的菜肴驰名京城,且不光酒菜一流,还有自己专门的戏曲班子和歌舞伶人。 舞姬个个身材妖娆,美艳动人,是以击垮所有青*楼歌坊成为帝京第一阁。
每到夜幕降临,这里便是帝京城里最奢华的地方,商贾官员,只要有钱,这里便是天堂。
这一夜,华灯初上,来香阁里已是人满为患,一楼的高台上,已开始了歌舞的表演,六个穿着红色金边舞衣的女子,梳着高高的流云髻,额头上画着粉色桃花瓣,姿态妖娆地挥舞着水袖。
高台周围都是一些世家子弟,喝酒划拳,场面喧嚣热闹,歌舞退下,一个鹅黄色的小姑娘袅袅婷婷上场,嗓音婉转地唱了起来,一首《醉花阴》
唱的缠*绵悱恻。
那小姑娘嗓音甚好,浅薄的衣料下衬的身段玲珑,台下的人齐齐叫好,却不知是为这歌声,还是外露的春*色。
二楼靠近雕花栏杆的一侧,坐着一个白衣公子,单手端着茶杯淡淡品茗,脸上静谧俊朗,耀眼的琉璃垂晶灯,映出他赛雪的肌肤,如画的眉目,一头如夜色般乌黑的青丝长长流泻身前,白玉般的面庞上,一双清澈绝美的丹凤眼。
周围经过的姑娘无不停步看的一脸娇羞,就连他周围的空闲位置也不知何时摆了桌子,坐上了客人,一些华衣子弟却是安静的看着楼下表演,不时的扭头偷瞄上几眼。
苏景漓神色慵懒地向台下淡淡一扫,将茶杯放下,又转眸看向旁边意外安静的一群人,不巧撞上了一个偷看来不及收眼的人,那人居然面薄,刷的一下子红了脸。
苏景漓收回目光,她三日前来到帝京,昔日的将军府早已被查封,仆人被全被遣散发配,家中姬妾逃的逃,抓得抓,早已没有她的安身之处。
而她,现在也需要联系爹爹的旧部,商量救出爹爹的办法。
台下小姑娘唱了一段,便身姿袅袅地退了下去,接着上来了一个白衣少女,蒙着白纱,神秘美好。台上早已有人摆放了一架瑶琴,她缓步走到瑶琴前,盘膝席地而坐,开始抚琴。
“公子,紫烟姑娘来了!”来香阁掌事走过来恭敬开口,又将一壶新泡好的茶水放在桌上。
苏景漓抬头,“让她过来坐吧!”
那掌事点头退下。
其他人也都诧异,这来香阁的掌事听说清高的很,甚少露面不说,对于官家世子之流都是姿态甚高,现下居然对一个不知名的公子如此尊敬。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紫色纱衣的女子款款走过来,身量高挑,面如桃花,额头上挂着一个璀璨明珠,衬的面容更是皎洁如月。
苏景漓含笑看着她,示意她坐在身侧。
“最近怎么样?”她开口询问,这个紫烟本是她父亲收养的一个养女,父亲出事后,就被她安置在来香阁。
她在南城时就努力做大生意,将势力插入到京城内部,早些年她懂事开始,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爹爹和姬墨倾的恩怨,她无法销弥,只求将来有势力保全他,这来香阁便是她在京城的一个据点。
紫烟坐下,看向对面安坐的公子,他整个人纤尘不染,好似皎洁如玉的明月坠*落九天,又似精雕细琢的古玉偶现俗世。
末的,紫烟勾唇讥诮一笑, “爹爹费心保护的人,现在也只是在坐在这里无能为力吗?” 再绝世的一个人,面对自己的亲人被捕,不去努力营救,却只是每日无所事事,喝酒游玩,在此欣赏歌舞。
苏景漓淡笑不语,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动作优雅,让人赏心悦目。
“怎么,不说话?”紫烟制住她的动作,美眸犀利,“我为爹爹不值,你怎么配得到他这般的疼爱保护!”
“现在先不谈这事,听说户部侍郎死了,被人杀死在自家的书房里!”苏景漓看着她开口,清眸精光流淌,洞悉一切。
紫烟扯唇,“是吗?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挺可惜的!”
苏景漓低眸,没有再说,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喝茶吧!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户部侍郎薛忌本和爹爹交好,却在金殿上同姬墨倾同流合污诬陷爹爹造反,致使爹爹无翻供机会,所以这件事她几乎可以肯定是眼前的紫烟所为,蒙爹爹救助照顾,她对爹爹是尊爱非常,容不得他人说爹爹半点坏话,对于这个薛忌的倒戈背叛,自是不会放过。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欣赏起楼下的表演。曲子已弹到高*潮,楼下的客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听说大将军苏护的审判已经下来了,你可知晓?”旁边一桌上有人开口问道。
“怎么不知道,这么大的一件事,朝堂上一审判下来,我爹就回家说了。如今他被判了全家抄斩,估计明天这消息就能传遍帝京了。苏护这一谋反,我爹就要升任大将军了,这事对我们家来说可是一件大喜事啊。”另一个略魁梧的男人语气喜悦地说道。
……
伴随着这一桌人的话语,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苏景漓暗忍住不动声色,对面的紫烟却是握紧了拳头,要发作时被苏景漓拉住手腕。
“我们走吧,有什么事冷静处理为好!”
紫烟抽手, 然苏景漓握着不放,紫烟还真抽脱不了,只觉腕上似缠有千斤重量, 脸上微恼,“放手,不用你管!”
其他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打量这对看起来很般配的男女。
紫烟虽是鲁莽却也知道人多耳杂,强忍了下来,任由苏景漓拉着她往内阁去。
*
姬国向来温润多雨,上午还是明媚的天气,到下午时,天空中一道道闪电掠过,撕开浓重的乌云,紧接着一道惊雷炸过,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了起来。
摄政王府内宫灯华然,屋宇重重,栏廊连缀,甍栋参差,雕梁画栋,那奢华的程度,比起皇宫内苑还是奢靡几分。
院落之内还有一处碧玉清湖,更有山石、古木、繁花,这些连同屋宇、构成了一幅景色宜人的水墨山水画,雨幕之中这一切更显朦胧之意。
一辆华丽车轿缓缓行使到门口停下。蓝衣从马上跳下,掀开车帘,姬墨倾从车上下来,负手凝立在门前,清俊妖魅的脸旁在宫灯的光晕里,泛起朦朦醉意,然而那双墨紫的眸却闪耀着灼亮的光芒。
“蓝衣,传本王命令,这几天严守天牢,若是丢了犯人,本王就摘了他们的脑袋。”
“是,主子!”蓝衣躬首,“主子,薛忌的事情如何处理?”
“帝京之内难免会有苏护的旧部,你吩咐五军都督,彻查帝京各地,给本王将他们全部搜索出来!”姬墨倾冷笑一声,他可以肯定苏景漓已来到了帝京,父亲出事,身为子女的怎会不救,不是要逃要躲吗,这一次定让她主动送上门来。
姬墨倾抬眸看了看偌大府门上金碧辉煌的的牌匾,脸上浮现出冷冽冰寒,这里,阿漓,在这里我会亲手为你打造一个牢笼,坚不可破的牢笼!
两人刚进到宅里,还不等姬墨倾回房,一旁的守卫便向他汇报,说今天苏小姐来找过。
蓝衣诧异,这个所谓的冒牌“苏景漓”,他实在想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还留她在身边?
“回了她,本王没空!”姬墨倾冷嗤一声,推门进了屋。
蓝衣刚转身还未抬步,屋内又传出主子的声音,
“把那个女人带过来!”
*
苏离不确切的说阮月,自被带回王府,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进去姬墨倾的房间,与她预想的差了好多,王府的每个房间都装点的很华丽,锦被,织锦,金边幕帘,古玩玉器,应有尽有,可是这个房间却是简单的淡色,除了墙上两幅字画再无其他装饰,就连 帷幔也是白色的,如白雾浩荡,轻烟簇雪,不似云锦也不似白绢,如云如雾般飘荡着。而帷幔后面的人,就好似融在雾中的一道身影,影影绰绰。
“你找本王何事?”帷幕之后,姬墨倾淡淡开口,“如果是为苏护求情的那就免了。”
阮月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听口气也听不出个喜怒,这个男人如墨如雾,她看不清,也摸不透,起先她以为是这张罕见的美貌引起了他的兴趣,在将军府时,他也来探望几次,每次不语只是盯着她看,后来也派人送了些礼物,可是来到王府,曾有两次他醉酒后闯到她的房间,深情的叫她:“阿漓,阿漓……”
那双迷人的紫眸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我来是想请王爷……解除婚约的。”阮月鼓起勇气开口。
房间顿时陷入沉寂,站在门口的蓝衣吸气,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竟然让王爷解除婚约!
幕帘后发出邪肆笑声,人影晃动,姬墨倾起身走了出来。慢慢踱步到阮月跟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
姬墨倾低头俯视,眼前的女人同样一张倾世容貌,然散发的气质却无那个人不同,这张脸做的再是巧夺天工,可终究也不是她!
第一百六十章你这样是得不到阿漓的
“要解除婚约吗?”姬墨倾看着她勾佞起嘴角,带着淡淡的讽意。“还是这个手段只是你变相的威胁?”
阮月低头不语,对方地眸光太过犀利,让她无以遁形,苏护虽不是她的亲爹爹,她也只是他利用的一颗棋子,可在将军府的那段时间,他对她确实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照顾。
“把自己的身份搞清楚了,本王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你这张脸,没有这张脸,你什么都不是!”
姬墨倾冷嗤,以绝对决绝的语气,丝毫没有留任何情面。
阮月顿时愕然,脑子像是一下子炸开了,整个人闷在原地。
“蓝衣,送她离开!”
不理会她的脸色如何苍白,姬墨倾甩袖背身,如雪幕帘再次遮住他伟岸的身躯,这个房间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仿照苏府苏景漓的房间布置的,不久之后这也将是他们共同的房间。
*
夜色如墨,月影婆娑,清风吹得树叶飒飒做响,在地上投来斑驳光影。
苏景漓站在树梢上,密叶遮住她的身姿,一身黑色夜行衣几乎融于夜色。
锐利双眸紧紧锁住天牢的门口,乌黑的栅门上着大锁,脸上带着黑罩的侍卫守在两侧,苏景漓眯眸,如果没有猜错,这些人应该是姬墨倾“豹营”的士兵。
居然连他的亲卫都派来守天牢了,看来在天牢这里想要救出父亲是不可能了!
错着树的光影,借着月光,地上出现几道被拉的细长的身影,朝着天牢而来,苏景漓不禁屏住呼吸,看了过去。
夜色之下,姬墨倾修长如墨的身影走过来,被皎皎月华倾撒一身的清辉。
苏景漓手腕一动,泛着银光的铁扇出现在手中。
寒光轻晃,刺目耀眼,被月光反射,照清姬墨倾那张清寒,夺魂摄魄的容颜。
“主子,小心!”
蓝衣抽剑挡在了主子身前,身旁的护卫也都护在他的身前。树间飞掠出一道身影,极快的朝着姬墨倾出剑,长剑在半空中挥出一道流光。
苏景漓凛目,这个身形,是……紫烟,她竟也在这里!
心里暗骂一声,这个人总是这么鲁莽,凭她的身手又怎么会是姬墨倾的对手,就连蓝衣也必在百招之内将她擒住。
将黑巾蒙上,看着树下混乱的打斗场面,苏景漓没有立马下去,总得让这个丫头吃个亏,认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鲁莽!
阮月被蓝衣逼得步步后退,根本没有机会反击,她的武功是苏护亲自教的,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就连几个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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