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洁抚着我的身体,象是无限依恋。但她却头脑清醒的说:“你表面上象很自恋,但你其实不太懂保护你自己。也许要是我自己,我也将选择到刑警队去。但我是你的情人,那我也象我哥哥一样,希望你到交警队去。不是说‘一等警察交警队,马路边上吃社会’吗?交警打交道的人都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人,又能罚款……刑警听起来神武,只怕真做起来,又辛苦,又危险……我可舍不得你去冒险。再说了,你不是告诉我你和一些帮会有点联系吗?要是他们犯了事情,你是去抓好,还是不抓好?要是抓了,再有你的什么前辈高人打招呼,你是放人好还是不放人好?”
几句话,说的我一身的冷汗。
是呀,我自己是好人坏人还说不清楚呢,怎么能想着去抓坏人这些事情呢。
再说了,刑侦是件技术活儿,更需要经验,我要从头学起,怎么能和那些老刑警比?难道我去告诉高书记自己学什么都学的很快?
而交警,这就要简单一些了,甚至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背一背罚钱表就行了:违章代码143200,违章行为,不按规定超车的,请按规定交罚款200元;违章代码191101,违章行为,饮酒后驾驶机动车,罚款500;违章代码191102,违章行为,醉酒后驾驶机动车,罚款1500……诸如此类……估计,能熟练记住这几百个条款的交警也不多……
是呀,要是从我的经历分析,我确实没有什么政府机关可去。公检法,也是公安最合适。而公安里,做交警,肯定是表面上最好的选择。
旁观者清!高书记肯定在这之前周全的考虑过了。
于是,我老实地服从了高书记的安排。
甚至连自己去做的事情,是一个辅佐的角色,自己也认了,就当是自己去学习吧。
实在不行,我可以转身就走,大不了不做这鸟差事,跟着霸王花去做老板或者专心带着迷魂药做大哥……
“有任何事情,我哥会替你挡着!”高洁说。
我把她向怀里抱了抱,搂得她喘不过气来……
过了些天,快过年的时候,我回到了麻雀市上班。
很快,高洁在床上对我说过的事情,成了现实。
我去新单位上班了。
开始的时候,天天喝酒。先是老单位送,后是新单位的人迎。
反正是喝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后来,我渐渐的品味出来——麻雀市除了高书记之外,没有人搞清楚高书记到底打算怎么安排我的——谁都认为我不会在高速交巡警大队里长期不动,我下一步会向哪里去?他们迫切的想知道,特别是会不会到一个与他们利害相关的部门去?
但结果,仍然迷雾重重,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但我只是沉默。
所以,慢慢的,人们的兴趣就减少了,不再问,很少打听了。
而我,也从公安局的办公室,搬到了交警支队再搬去了雀西县的高速交警大队,基层锻炼去了。
去了之后,照例是喝酒……
再过了两周,才真正去路上看一看,转一转。
在我正式开始在高速交巡警大队值班的第一天,已经进了腊月二十,快过春节了。
半夜里,电话打到我的宿舍里,说是在某个立交发现情况了,请值班领导——也就是我——到现场去。
到了那个立交桥,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地面上有一摊什么东西,走近一看,似乎有点血糊糊的。
“是人皮……”早已守候在这里的警察说。
我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
可能真是的,但已经连一块完整的衣服布都找不到了。只有几缕纺织品的纱线,在被碾压过的几层皮肉上依稀可见——这证明是人,而不是猪或者其他动物。
但并不知道这是交通事故还是谋杀,但已经通知地方的刑警了。
等到刑警来了,照例拍了几张照片,这周围,几百米内没有人家……路上车来车往的,哪一辆车都不愿意停下——就算是交通事故,车子也不愿在深夜里停下看一看报警什么的,都选择一冲而过,所以,这具尸体就成了几层单薄的人皮了。血和被碾碎成灰的骨头,早已被来往的车轮带走或者浸入路面……
最后,没有任何结论。
一个交警,用一把铁锹,从地上一锹一锹,把人皮,从路上,铲起来,放到一只塑料袋里。
空气有一点点的微冰,让人的身上,难免要起一些鸡皮疙瘩。
那个已经见鬼去了的“人”,不知道姓名,不知道性别,长的好看不好看,有钱或者贫穷?……统统见鬼去了。
现在,只有一点经过无数次碾压,残存着的一点皮肤,象狗屎一样被一把铁锹,铲进了塑料袋里。
生命,有时候,比风中的尘埃还要轻。
在回去的路上,我在想,要是人有灵魂,那么,今天,死在这里,尸骨无存的灵魂,会不会托梦来告诉我它是怎么死的:是自杀?是交通事故?还是被什么人谋杀,抛尸在这里?
但真正等到我睡着的时候,什么梦也没有做到。
刚有一点迷糊的时候,电话铃再次想起。
我的被窝还没有捂热,又一次被叫到了另外一起事故的现场。
这个,倒是事情前因后果明显。
一辆大客车满载着回家过来节的旅客,到了一个桥头的时候,一个乘客要方便,于是,司机便把车停在了桥头不远处,不少人,都下车,在路边方便了一下。
结果,要走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
再等半天,仍然不上来,下去一找,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路边的沟里去,已经摔死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有些荒唐……
一个大大的活人,竟然在路边方便的时候,一头栽进了路边的深沟里,摔死了……
这个责任明确,那个司机要倒大霉了……
我到现场看了一下,也就是做样子,说一说“某某,你辛苦了……”
然后,算是知道有这事情,“领导”亲临过现场了,然后,回去睡觉。
其他事情,自然有人做。
那个司机,真是活该!要是他老实的按规矩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停下,让他的乘客方便,那么,出的任何事情,他都没有多大责任。
而象他这样的违章停车,那么,所有责任都是他的了。
他总以为事情很简单——停车,让乘客方便一下,多简单的事情?等到真出了事情,要负责任的时候,才懊恼不已……但一切太迟了。
说到底,国人没有半点法治的观念。
做事情,全凭经验,靠感觉……
这一夜折腾,第二天,那白天的精神就不足了。
但革命的小酒,还是要喝的。
中午的时候,雀西县财政局的局长打电话来,说他们有个领导要见我。
一接电话,是小妃。
小妃已经是市财政局预算外资金管理局(后来改成了处)的局长了。
又提升了半级,大概算是高书记对她的补偿。
但据说,高书记已经不大到她那里去了,但仍然很客气。大约小妃已经从高书记的情人,变成了政治上的盟友。
预算外的权力很大,管的很多。比如说,我的新车,新电脑新床铺……反正都是新的,都是预算外拨的钱买的,虽然名义上只是增加了业务费,但谁的心里都有数,那钱是专门拨给我用的……
小妃来了,我自然要去看一看她。
她一直没有见我。
我也没有去见她。
这其中的原因,很难说得清楚。
见到小妃后,感觉她明显的老了。
吃完饭后,她自然要去我们的交巡警大队去参观一番。
然后,在办公室里喝茶。
其他人,都知趣的走开。
“老了,没有人喜欢了!”小妃坐在沙发上摇了摇头,幽幽地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纸钞。
晃了晃,说:“这是一百元!”
不等她说话,我接着,把它在手里揉了揉,捏了捏,再把它展开。说:“这还是一百元!”
没有等她说什么,我手一分,把它撕成两截,然后,又慢条斯理的用透明胶,把它粘在一起,在空气里晃了晃,说:“这还是一百元!”
说完,我把它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捡起来的时候,它已经又破又脏。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这张纸币,上面是脚印,破烂不堪。
我一张口,在上面吐了一口唾沫,在唾沫顺着纸币要向下滴的时候,我仿佛自言自语地说:“这还是一百元!到街上,可以买一百元的东西,一分也不少,所以,我爱它,象爱那刚从银行的柜台里新拿出来的一样!”
小妃看着我,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
我微微笑着,看着她笑得眼泪都滚了出来。
然后,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一点也不象一个副处级的干部,你……你……你……象一个孩子,一个顽皮淘气又心地善良的孩子……”
我摇了摇头。虽然知道她的话是褒义,但让人说自己是孩子,毕竟不是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小妃过了半天才平息下来,再一次用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幽幽地说:“谢谢你!你的好心!你的仗义!”
我干咳了几声,说:“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
小妃点了点头,接着说:“就算没有高书记罩着你,只要我在财政局预算外一天,姐姐我一样能帮你!你们公安局长,市委常委,见到我一样很客气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权力!”我看着她,问,“是么?”
她这样说,象是炫耀自己一样,突然让我觉得不爽。
“不错,你不能漠视它的存在!”她看着我说,“要是你装作对它视而不见,以此来……证明……证明自己清高,那……也不能说你是错的,只是,你没有看清事情的真相,你就只会象个孩子!一个大男孩!”
停了一下,她看了看我,并没有发现我脸色难看,她才接着说:“有些话,并不适合直接地说出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要还!我想你不会怀疑我说什么是出于炫耀或者有陷害你的意思……你来这个新单位一个多月了,是不是你的进展有一点点慢?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单位的权利,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我愣了一下,心一下子慌了起来。是呀,这一个月时间,我都做了些什么?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告诉你事情可能怎样会更好……并没有指责你或者其他的意思。”小妃感觉到了我的不安,“不管好与不好,总之,你要有控制局面的意识,一步一步地做好它。其实很简单的。在单位里,你若只是一个员工,那在想着如何向上爬的时候,你同时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了。但你若要做领导,要想的事情就应该多一点。最重要的莫不过领导肯定和群众拥护。
“听起来难,其实很客易。外国的政治家说了一句粗话:你若要抓住了对方的睾丸,那么,他们的脑袋和灵魂就会跟过来!
“总之,你要多用点心,用现实的方法,来做现实的事情!最现实的想法,莫过于承认自己有着和别人一样的现实的利益!
“是的,你在大的‘原则’上似乎的确占了优势,然而,在较小的、更具体的地方对方却真正得到了好处。而对方在这些小的、具体的地方所取得的优势一点点累积起来,你就失去了所有的控制了!
“你分管的工作,是不是太抽象了?什么内勤,什么……案件为什么不让你分管?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都让你去做,这样的分工,你就算不得不接受,也不能去无动于衷的接受——你要让你那大队长感觉到你的不满意!!!”小妃看着我的眼睛,一直看着,一边说一边看,丝毫没有让我有躲闪的机会。
原来,她一直在看着我,他们一直在看着我。
我再也躲藏不到人们的目光的背面去了。
只怕我在单位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并不为这个生气——官场也是战场,知道对方的情报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当然,也在这样的一张地下情报网之中。
“权力的分配,是关系到你在这个单位里地位的大事情!你当然要理直气壮地去争!他不过是个正科级的干部,你是准副处级!你是公安局的局长助理!是交警支队的副政委——用不了几天时间,政委的位子也是你的!既然你在交警大队一天,那他有什么资格来领导你?他有什么权力还来决定这些分工呀之类的事情?虽然表面上说,是你配合他的工作,但是,你完全可以用交警支队政委的身份,用市公安局的局长助理的身份,随时教训他一顿!
“你不教训他,他就会试探着教训你!他必然要通过教训你来取得在交巡警大队的权威。一山容不得二虎的!
“没有客气,没有谦虚,没有忍让!你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要找出这个单位里能给干警们利益的东西,取得分配这些利益的权力,抓住这些权力,你就象抓住了他们的睾丸一样!这样,一旦他们看清你才是更猛的,跟着你走,才能有更多的利益……一部分人毫不犹豫地跟着你走!另外的人,最终会慢慢地倒向你这一边!没有例外!
“在我最虚弱的时候,我见到你。
“你声音平淡,眼睛里也没有传说里的异彩。
“但你杀人的时候,却异常的冷静,平静地动手,爽快地杀人,刹那之间,一气呵成!没有犹豫,没有慈悲……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我经常会回想起那天的一幕,真的,比任何好莱坞最精彩夸张的大片都要动人心魂!
“我一直在想,你做什么都必然成功!你面前的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难!只要有时间,你会做的比谁都好!你看,我一个妇道人家,一个小摊小贩的出身,都能做得大差不差的,难道你不能?
“你就是心太好了,不够黑,脸皮不够厚!要是你做官,象杀人一样,看清目标,毫不手软!那就成功了!官场就是杀场,你不杀他,他必杀你,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然,我们都承认,这有一个你适应的过程。
“你放手去做!
“若是你暂时不是你们大队长那个老狐狸的对手,一时控制不了这个大队的局面,我去和高书记说一下,直接让他走,让你得到这个单位的绝对控制权……”
……
小妃,一共说了不到二十分钟,结束了对话。
她不重复一句。
我与她之间,也不需要脉脉的温情。
我只说了句谢谢。
送走了她……
第015节 结构
在我喋喋不休的话语正式开始之前,我要妄下一个结论:在任何一个超过十个人的组织里,如果真正为这个组织的理想而努力的人,能够达到百分之二十的比例的话,那么,这个组织是一个年轻有为奋发向上的组织。
假设一个组织有一万人,那么,可以假设最多只有二千人是围绕着这个组织设计的目标在工作的。其他八千个人,根本无视这个组织的目标,只是混口饭吃。在那八千人中间,有二千人,是调皮捣蛋分子,其余六千人,随波逐流,可能向好的二千里去,也可能走到坏的二千中间,更多的可能,仍然是随波逐流。在这三个阶层里的每一层,又可以再细分三层……
政府,党派,我的黑社会,甚至那些僧侣众多、侍奉神灵的寺院和教堂,可能都难逃这样的一个妄论。
如果只用事情去解释这样的一个妄论,太费周折,而且,一万个人,会有一万个理解,所以,我要偷懒的自己说出来不管它是不是真有道理。(用这个结构来说,我这个小说的读者里,有百分之二十是真心喜欢,百分之六十无所谓只是随便看看,而另外百分之二十很不喜欢却因为某种原因仍然在看。而我的小说的内容,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算得上精彩,百分之六十平庸,而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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