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就是谈未然。
今次收录弟子虽不少,其中真正称得上佼佼者,基本早已经被划拉在自己的口袋里了。剩下,能入五大首座法眼者为数寥寥。
好比金灵体和火灵体那二人,其实便是五峰之人在外发现,带回宗门来。除非宗主有意,不然就是“谁发现,谁带回来,就归谁”的老规矩。
各出sè弟子的归属,没有太大争议。争议是在谈未然,以及那名七十二刻度,叫魏锟的弟子。
四峰首座相争不下,见xìng峰首座许道宁取来一本薄册,翻开其中一页,指尖点住一个名字,一言不发却更有威慑力。
谈未然。之后有“见xìng峰荐之”,一行五字最清晰不过。四峰首座顿时哑口无言,一道看向宗主。
宋慎行沉吟道:“道宁,此少年颇不俗,我有意收归门下。”言简意赅的三言两语,便已表态。
他是真有一些动意了。哪怕他是宗主,想要找一个能传承一脉的杰出弟子,也实在不易。
那少年在第四关有石破天惊之表现,查验天生经脉出sè,又有问生死一关的惊艳表现,心志如此坚毅的少年,生平罕见。哪怕心志后天锻炼,也由不得他不动心。
许道宁微皱眉,见xìng峰有特殊之处,他不怕四峰来争,可宗主若有意,那就难为了:“宗主,我见xìng峰只有四名弟子。”
不等宗主说话,许道宁淡道:“争如不争。先放一放,且观他在外门三个月的表现,而后再说不迟。”
宋慎行点头,不再讨论此事。
等各自散去,许道宁有意在最后,缓缓道来:“师兄,此少年乃是故交之子,其父将之交托于我。”
宋慎行错愕,爱才心切:“真的不能让给我?”许道宁坦然直视。
宋慎行苦笑摇头,用力拍拍许道宁的肩头:“错失良才,可叹。”
“把他归入见xìng峰,浪费了。”
…………
礼不可废,从不是礼教空话。想要在一个宗派立足,首先就要对此有充分认识。
新入门的弟子们,公开讨论,私下抱怨,为什么都入门了,还在外门打混rì子,还没能拜师,没有具体分入哪一峰。
觉得自己被忽略了,觉得自己被宗门当成外人了。以为自己应该一入门就成为宗门的真传弟子,应该得到多少重视。
对此等抱怨,谈未然总是一笑而过。他不去讥笑,只因前世的他,一度也有类似怨言。
天赋根骨再好,天生经脉再出sè,人情关系再强大。统统得在外门呆上一阵子,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才会拜师,才会分入某一峰。
行天宗称这为“熬看等”。熬一熬xìng子,看一看心xìng,等一等漏网好料子。
身在外门的rì子,有人到处拉关系,称兄道弟。有人拿着宗门发下的基础练气心法,一心一意的修炼。
“寂灭歌诀。”
谈未然一身刺痛麻木,一点一点的刺痛,就俨然被针从体内穿刺出来,光是修炼之时的痛苦,就叫人毛骨悚然。实难相信,有人能对自己如此狠辣残酷。
待刺痛消退,已是带着血丝的汗水布满全身。谈未然一边大口喝水补充水分,一边指尖从肌肤上捻过,湿漉漉的汗水中,是真的混杂浸透出来的血丝。
仔细端详,方能察觉其中的微小污渍。谈未然抬头,目光明亮,难掩激动:“从前世的六十四刻度,到今生的六十六刻度。”
似乎很小的变化,然而,这时谈未然终于从被鲜血汗水覆盖的污渍中,发现了变化的真正源头。
来历神秘,玄奥神奇的《太上寂灭篇》!
难怪修炼起来,如此痛苦。原来,竟能在修为极弱之时,便有洗涤经脉窍穴的神奇作用。
“前世我得到《太上寂灭篇》,再到我被神秘人杀死,这其中的时间并不长。莫非是因为修炼时间不长,所以没有察觉?”
谈未然沉心思忖:“不对。应该是我重生后,散功从头修炼的缘故。难道,《太上寂灭篇》一定要从无到有的从头修炼才是最有效的?”
如果要求散功从头修炼,那便糟了。我本想假托爹娘名义,把它交给师父师姐他们修炼呢。反之,托辞师父名义,交给爹娘。
本意是想在黄泉战争来临前,令见xìng峰一脉变得更强大,令爹娘变得更强大,方自能在那个乱世大时代有能力自保。如今看来是走不通了。
“罢了。默下来,给绿儿修炼也好。”谈未然已有打算。
伏在案头,谈未然把《太上寂灭篇》默写几个字,就骇然万分的看见,纯白宣纸上刚写出来的一句话,一枚枚的从纸面上消失。
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缕墨痕都没有留下来。
谈未然心头狂跳,努力安心下来,充满不可思议的情绪,反复书写,发现新写下来的文字,若然不是《太上寂灭篇》中的句子,那便字迹尚存,墨汁淋漓。
若然是《太上寂灭篇》其中的句子,便会自然而然的消失无形,其间绝无一丝外力相加。
极度匪夷所思的事,就这般出现在眼前。谈未然不可置信的发呆良久:“为何会如此?”
“前世听闻,有极少数功*法太过强大,太过接近武道之本,因而难以抄录,不显于他人之前。原来传言属实!”
此类现象往往有“天地不容”的说辞,其实是以讹传讹罢了。
如此说来,《太上寂灭篇》就是这一类功*法。
谈未然猛的抽了一口气,已然肯定,前世莫名其妙摸上门来杀了他的神秘人,九成是为了《太上寂灭篇》。
没想到,前世一次意外得来的《太上寂灭篇》居然如此强大。无法抄录给爹娘和师父他们修炼,谈未然颇感失望。
听说也不是没办法抄录,不过是需要一些其他的特殊手段。只有等将来,若是会了,便再做打算。
暂时放弃此念,谈未然的从头修炼,已隐约感到行将突破,索xìng沉下心来专注修炼。
反正前世也好,今生也好,他和外门弟子,乃至和其他四峰弟子的关联都不大,也绝然谈不上什么交情。
修炼一途,首重轻重缓急,张弛有度。勇猛jīng进值得提倡,却不可一味勇猛。
今次谈未然有感,乃是大有把握的冲关。一番修炼下来,不多时,月夜下的少年,突然一身筋皮发出轻微响动,全身毛孔尽放,释出点点灰黑。
已回人关第一重。
谈未然满意的感应一番,浑身一震,大吃一惊。
尚未开辟的中丹田之中,竟凝结一滴绛红jīng血!
。。。
第五章 孔雀王()
一滴绛红jīng血,点落绛宫金府,安安静静却蕴无比神妙的奥妙。
谈未然震动,非他心神不够沉稳,实在换了旁人来,也会大为震撼。
绛红jīng血之奥妙,实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通透的。然而,这一滴安静的jīng血,却乃是所结心血,玄奥非常,妙用无穷。
中丹田别名为绛宫金府,又身轮心府。为身躯之中枢,五脏气血运转,无不通行此处,是身五轮之要害,更是xìng命交关之丹田,其凝结的心血,岂可寻常视之。
看似小小一滴jīng血,其实每一名武者都会当成至宝来对待。
“以我第一重修为,实在没道理此时凝结绛血。”
勿怪谈未然不得其解,往往一名武者或早或晚,迟早会凝结绛血,各人多少会有一定的差异。但,没人能在人关九重之内就凝出来。
谈未然沉吟:“第一滴jīng血出来,莫非现在就要开辟绛宫金府?”
武者诞生第一滴jīng血的时候,就标志着一个极其重大的阶段来临。
开辟中丹田。
哪怕有前世的经验,也实在无从判断,实在是没有听说过这么早就开辟身轮心府的先例。
静气思量,已有决定:“先放一放,不急于一时。”
入外门已有快两个月,除了少数自命不凡者,其他原本鼓噪抱怨者,瞧着其他人一来就埋头修炼,均是断断续续的恍然大悟过来。
谈未然每rì修炼之余,多数时光都捧着书本,滋滋有味的读书。偶有闲暇,也会和同院落的新弟子在外门走走瞧瞧,不失为一份调剂心情的趣味。
见着相熟的新弟子,也能点头招呼。再有入门考核时结下的一点善缘,一来二去,居然认识了比前世更多的人。
以谈未然世家子的身份,居然人缘不差。
从入门考核开始,贫家子和世家子的对立就是一目了然的,自然而然形成泾渭分明的群体。剩下一部分两不靠,成为中间群体。
谈未然深悉,这时的对立情绪是最淳朴,没有什么真正的仇恨因素。
等过几年,长大一些,成熟一些。一心一意修炼的贫家子会渐渐发现,武道一路,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自身的强大有用,根本无谓害怕世家子的家世。
然后,就是持续发展出来的更多对抗,甚至仇恨。
此乃行天宗的现状,亦为各大宗派的现状。不过,因宗门所在的大赵帝国已有腐朽气息,行天宗面临的矛盾更大更深。
前rì修回第二重,谈未然心情不错,索xìng捧着一本《清静经》,悠然坐在池塘翠柳下。
“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yù牵之;能遣其yù,而心自静;自澄其心,而神自清。”
读书声抑扬顿挫,以谈未然前世修为和理解,若有人仔细倾听,自有一番奥义在其中。可惜,无人倾听,自然无人有领会。
翠柳下,俊美少男捧书半躺,赤足拨点池水,端的是一派天人和谐之相。
可惜,一个人匆匆跑入院子大喊大叫,将这气息破坏贻尽:“未然老弟,你倒悠闲自在,有着工夫读书,这外边可是已经打起来了。”
“赶紧穿鞋,跟我一道去看热闹。听说这一回有人在打架。”
谈未然露出三分无奈与好笑,被陈海生拉硬拽的拖着一溜烟跑去东边那一块。外门弟子很多,所占地方也很大。
一会,隐约就有吵闹声传来。谈未然吃惊:“那边好像是武考弟子,谁会跑去找他们的麻烦?”
武考弟子,就是带艺投师,走特别设立的“武考”之路而入门的弟子。可以说,武考弟子随便来一个,动辄就是人关第七重以上,都能打翻最少十个新弟子。
陈海一脸迷糊,抓住一名相识的弟子问。这弟子言简意赅:“有人来挑战魏锟,人不在,一个弟子撞着,被迁怒殴打。”
说来说去,无非是打架。谈未然没兴趣了,莫要说外门,就是五峰照样私下司空见惯,打得肠穿肚烂也是偶尔可见。
想走,又被陈海拽住,身不由己的被陈海拽入内圈,一眼瞥见被按在地上殴打的少年,隐约觉得此人脸孔有几分相熟,又怎都想不起在何时何地见过。
这少年瞧来,年纪大约十八岁。被数人按住狂殴一通,许是知晓打不过,这少年只死死的护住头,流露一种谈未然似曾相似的奇怪目光。
“孔庭真倒霉,就是转角撞了一下,就被人把气儿撒在他身上了。”
“这潘文俊有什么好显摆的,有能耐就去挑战曹坤,去挑战谈未然啊,挑战不成就拿人撒气,真不是东西。”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分外压低声线,想来是怕被潘文俊所听见。
孔庭?孔庭?
这个名字,我一定听过。肯定不是今生,而是前世。是谁?会是谁?
重是凝目,端详鲜血满脸的少年,似曾相似的目光充满隐而不发的怒火,这种隐忍的目光是……
“是他!”谈未然心神一震,动容脱口!
未来名震天下,雄霸一方的孔雀王。
孔雀王只身在黄泉战争中崛起,凭一身超卓本事,强行打出一片天地。从无数诸侯口中虎口夺食,亲自经历三败三胜,数次力挽狂澜,抢下大片疆域。委实可敬可叹。
可惜,那注定不是属于万界诸侯的时代。
孔雀王一身硬骨头,有着不屈斗志,从头到尾都抗拒神庭,至死也不肯服从号令。和神庭的数次大战,可谓惊天动地。凭他有万般本事,在神庭的力量下,最终也只落得一个凄然下场。
纵是败亡身死,孔雀王亦是当之无愧的一代枭雄。
…………
然而,未来万界诸侯之一的孔雀王,此时被数名弟子围殴羞辱。
谈未然甩掉陈海,挤入人群,踏前一步挽手一转,把一名弟子给带偏:“住手。”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有人在一旁低声说起来:
“哦,有人架梁子了。我认得他,他就是谈未然。”
“就是那个测试得六十六刻度的家伙?看来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成绩,真是厉害呢。”
“潘文俊测得六十三刻度,听说这人心高气傲,一直对压在头上的魏锟和谈未然不满。”
众人互相以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来看去,谈未然虽少出来也低调,在同一批入门弟子当中,其实名气不小。毕竟这一批弟子当中,之前成绩最拔尖的就是这几个。
潘文俊不怒反喜:“你就是谈未然!”
谈未然搀起未来的孔雀王,眼前频频浮现未来孔雀王被神庭围攻一幕。
未来的大时代,发生了无数轰轰烈烈,慷慨悲壮的人与事。孔雀王败亡身殒的一幕,被神庭故意放纵无数人目睹,那一幕幕尤为令人难忘,令人震撼垂泪。
围攻中,神庭之主亲口许诺,只要今后服从神庭,孔雀王待遇地位一切照旧。
孔雀王狰然傲立,只向天长笑,答:不服!不降!不活!
然后,陨落!
骄傲如斯,不屈如斯!
熟悉的不屈目光,穿越时光将未来和现在重叠在一块。
收拾心情,谈未然拍拍年轻稚嫩的孔庭,递了一条手绢给他擦拭血迹。
从头到尾,谈未然就俨然没听到他潘文俊的话。潘文俊的喜sè变作难堪:“谈未然,我与你说话,你莫非聋了!”
如旁人所言,他潘文俊心高气傲,此番入门新弟子中,唯有三人天生经脉达到六十以上。他潘文俊居然是第三,而不是第一。
不甘居于人后的他,一心挑战经脉测试第一的魏锟,本就没把谈未然这个第二放在眼里。奈何,今rì魏锟不在,谈未然撞上来,也就赶巧了。
谈未然终于转身,抬头直视,潘文俊只觉这少年双目中,蕴有说不出的怜悯,顿时燃起莫名怒火。眼前这小毛孩凭什么怜悯他!
是怜悯。
见谈未然转身要走,潘文俊怒喝:“你站住!我今rì必须要和你分个高下!”
孔庭担忧的看着身边比他还小几岁的少年。
谈未然玩味的瞧着:“我十二岁,你十四五岁。”一顿:“你真要和我打?”
众人顿时恍然,难怪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年纪差得不小呢:“真不要脸,人家年幼,就专门捡着来挑战。有能耐,去挑战魏锟啊。”
从四下投来的异样目光,令潘文俊飞速感到羞愤,大吼:“打,现在就打!”
谈未然失笑,抿住嘴角:“好。我成全你。”
“接招!”
俊美少年往前一踏。堂堂正正的一拳,绝无花俏的当胸擂过来。
谈未然现在十二岁,身子矮小,捏住的拳头又白又嫩,可爱是有,滑稽也有,唯独凶悍是半分看不出来。
潘文俊嗤之以鼻,分臂准备格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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