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荒界是落入三生道手里,说起三生道,就不能避免的想起家乡,那个曾经美丽而如今却不知变成什么模样的家乡。是她唐昕云的家乡,是谈未然周大鹏王铁的家乡,也是苏宜明空的家乡……
是行天宗绝大多数门人的家乡,那个难忘的地方。
把在黑楼取得的纸张交给唐昕云几人轮流看了一遍,几人心情沉重,像在心坎压了一块大石。他们是一群漂泊在外域的游子,一天不能归家,就一天尤有割舍不掉的思念啊。
唐昕云等人终究不明白其中的凶险,谈未然却懂得,也许没人比他更清楚,三生道后援抵达,已正式向三千荒界发动大攻势。这是一个开始。
黄泉道占领的是另一个大千世界,距北海荒界较远三生道磨刀霍霍,黄泉道肯定不甘人后,会很快或者已经发动战争。
狼烟四起,天下大乱,绝非危言耸听。
向黑楼买的情报,是一年内发生的大事简报。不但有三生道进攻的消息,也有光明道再次作乱的消息,情报上称之为“拦江之战”。
“拦江之战”是光明道伏击仇敌,以击杀一名渡厄强者和多名神照破虚强者而震撼收场,震惊天下的同时,却和谈未然的记忆里“拦江之战”的结果截然不同。
天下大乱,也不知要苦了多少人。苦了修士,更苦了那些无力抗拒的普罗大众。
“阿爹,娘说你要去投军,投军好不好玩,阿爹带牛儿一起去好不好。”
一个脸色苍白的**和一个健壮男子牵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的小手,小男孩吃着麦芽糖,好奇的一路左看看右看看,又抬头看看高大的健壮男子。
健壮男子蹲下来,给小男孩整理一下衣襟,低声道:“牛儿,投军不是玩儿,等阿爹回来,再带牛儿和你妹妹去玩好不好。”说着,他看了妻子微微挺起的腹部一眼,希望是个女孩儿呢。
“嗯,阿爹,我答应你。”小男孩做出一脸威武的模样,却发现这种平时总能逗笑父母的做法,今次似乎没效果。
那苍白**一边给健壮男子收拾着本来就整理好的行李,显然强颜欢笑,看了一眼远处的募兵站,语气带上几分哭泣:“咱们不如别去投军了,安安生生在家就挺好。”
健壮男子眼圈泛出一缕红色,握住**的手低声道:“别说了,咱们不为自己做打算,也得为牛儿的前途做打算,投军是有些危险,可也能挣功法和灵石攒着将来给牛儿修炼用。”
“咱们再没能耐,总不能世世代代的穷困下去。咱们享不了福,总不能让牛儿也跟着咱们吃苦,咱再没本事,累死累活也得把儿子的前程给挣下来……”
说了一会话,**泪眼婆娑牵着小男孩的手,紧巴巴的跟了几步来到募兵站,看着健壮男子报名入内,顿时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步履蹒跚的往回走。
走着走着,小男孩忽然摇曳母亲的手,脆生生道:“阿娘,不如我们也去投军呢……”天真童趣的一句话,引得当母亲的一阵泪水涟涟。
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蹒跚而去,在周围的喧嚣热闹里,却格外显得孤孤凄凄。
站在路边安静的看着一幕幕,从唐昕云到周大鹏和王铁或是眼眶泛红,或是扭头过去,也许是在逃避那份凄苦,也许是在享受那份感动。
也许是知州的手段有用,也许是东武侯较得人心,今天的募兵站颇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有单枪匹马一个人来的,也有拖家带口一并前来的。类似于先前一家三口的情况不少,喧闹声,哭喊声,争执声不绝于耳。
有锐意飞扬的少年对苦苦相劝的父母自信洋溢,大声道:“爹,娘,你们别担心,如今东武侯正是用人之际,建功立业就在此际,我此去投军定然会闯出锦绣前程。”
这对父母拽着儿子不肯放手,眼泪直流:“我儿,侯爷是好人,可打仗的事哪里有什么道理,又哪里是什么好事,万一有个什么玩意,你教我和你爹怎么活啊。咱们不求你建功立业,安安生生的讨个生活就是了。”
少年用力挣掉父母的手,冲了出去,一边回头充满自信的大喊:“爹!娘!我要是继续呆着在家,那就一辈子荒废了。不如去投军闯一闯,我肯定会衣锦还乡,到时一定让你们过上从未有过的好日子。”
当爹娘的身影快要从眼前消失的时候,少年才突然感到一阵强烈心悸和不舍,用力向爹娘挥手。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怎都擦不干。
可以预见,这些投军的人们也许会被淘汰,也许会成为合格战兵,然后陆续经历一场场战事。会有人战死沙场,会有人退役还乡。
发生在募兵站前的一幕幕落入眼中,又悄然无息的掉入心里,令人心情恍惚。
谈未然昂着头看着天,想起毁于黄泉战争的那些人们,那些城市,那些大千世界……
我们为何拼搏,因何而战?
…………
有时,初春比起冬天还令人受不了。寒冷的风拂动春的气息,所夹杂的冰冷又湿润,轻而易举能把人灌个透骨寒彻。
云城却不同,依山建在半山腰,四面环山的同时,南面和西南面一代的山峰较矮一些,构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地形,令得寒气和湿气在云城上空留不住,很快就会被带走。
冬去春来的时节,云城处处可见新枝绿芽,散发着涩而嫩的新鲜气味,令人感到一个冬天积攒的懒散都被从骨髓里驱逐掉。
绿儿发出欢声笑语,在园子里奔跑来回,谈未然怔怔看着活力四射的绿儿,心想侯府的园子虽又大又宽畅,比之野外到底是太狭隘了,不够绿儿折腾奔跑。
一路“江山风月剑”中的风训练下来,谈未然闭上眼沉淀一番心得,忽觉绿儿笑声全无,诺诺低道:“小婢参见侯爷。”其中还混有初柔悦耳声线。
谈追的话传出,挥手示意,绿儿吐吐舌头和初柔一道退下:“小然,我和你母亲考虑了很久,不知那几个问题是你想问的,还是另有其人……”
年纪和经历摆着,上次的几个问题的确不像出自谈未然本身。难怪谈追和徐若素会觉得“另有其人”误以为是行天宗几个长辈的问题,那也很正常。
见谈未然张口要说,谈追摆摆手,一笑置之:“是谁问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答复。”
谈追断断续续几句话,有一种莫名的气场,令得谈未然几次张口要说话,都被这种独有的气质给压着气势。当谈追说完,谈未然才长长出了口气。
这一霎,看着气质渊渟岳峙的父亲,就明白父母的答复了,轻轻浅浅的一声叹息从谈未然口中发出:“爹,我明白了。”
闭眼收拾心情一会,谈未然悄然翻手取来一块黑色印章一本册子递给谈追。
今天,天命帝典和乌鸦铁骑,终于有了崭新归属,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充满湿气的云雾飘荡,带来铺天盖地的苍茫之色,似乎令得一切都变得若隐若现。
方向何在?前路若何?(
第436章 春年花开时()
丝丝春雨遍洒人间,便是春暖花开之时。
一个寒冷的冬天过去,在冬天里上蹿下跳的各地势力渐渐或悲壮,或悲哀,或是无可奈何的发现,一整个冬天的祈使和努力荡然无存,谈追和他的东武军活蹦鲜跳得很。
不管是外域使者有意把和东武侯的矛盾摆上台面的做法,还是各地势力的暗中串联的阴谋,都只能一时吸引人,远远不曾达到预期的效果。
换一个说法,是根本无济于事。或者,干脆是起了反作用。
何为反作用?
有识之士均明白,外域和东武侯的所谓冲突,其根本是外域和本土的矛盾。不管壮大的是西武侯,还是北武侯,倘若东武荒界要崛起,就必定冒犯外域的利益,这才是根本矛盾。
当有些势力在冬天极力上蹿下跳,拼命想要拉拢外域来共同抗衡东武侯,触动了乡土情结和本土利益。给谈追带去麻烦的同时,那些势力也成为一个反面教材,间接促成不少人和势力的抉择。
乡土情结从不是重要砝码,分量很轻,却能在恰当的时机偶尔发挥令人惊讶的效果。
不少本土散修正是因此而投效了谈追,几个地方势力当机立断向谈追屈服。而其中最令谈追高兴的,就是来自霸天王主要残余势力之一的臣服。
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对一个正在高速扩张的势力来说,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季节。
去年征战了几乎一整年的东武军趴了一个冬天以为休整,并在绵绵春雨来临时,重新舒展日渐庞大的身躯,向世人展露明晃晃的獠牙。
这个冬天对谈追很重要,令他推出谈未然安抚人心,靠着谈未然的出众表现,更赢得更多的忠诚和信心,把内部更多人吸纳成为真正的东武一系的力量。
从实际来讲,这个冬天谈未然等人在埋头苦练的时候,谈追和徐若素绞尽脑汁的完成了一系列里里外外的内政外交,令得东武势力逐渐有了更强的归属感和信心,并渐渐焕然一新。
抹去了去年积攒了一年的疲惫,东武军爆出惊人的力量和气势,在短短半月里,西南和西北两条战线向前狂推二千里,不是望风而降,就是一战而下。
震惊天下!
经过去年一整年一波三折起起落落的征战后,尤其是一次奠基式的东江大战后,东武军仿佛磨砺出更深层次的气质,而今一个冬天蛰伏与休整后,似乎已经完成一次蜕变。
连谈追亦有些吃惊和意外,又很是满意。须知,此次的前线统军大将不是他,而是他有意识的交给了麾下的倪周等将领来指挥作战。
以东武军的声势和兵锋,除非宗派插手,否则如今在本土的的确确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抗衡。就算是串联起来,照样不堪一击。
募兵正在后方轰轰烈烈的进行,谈追名声好,又加上有了继承人,顿时吸引力大增。投效的散修不计其数,愿意投军冒险建功立业谋个前程的人,一抓就是一大把。
徐若素、张松陵、苗庸、以及被生擒后审时度势选择投效的刘月,加上韩家的韩有德,牛家的牛烁等人。东武势力所拥有的神照强者,在短短一年当中膨胀了一倍多。可以预期的是,这个数字必将愈来愈大。
如今,显然已成旭日上升之势。
局势之好,比起去年凶险时,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谈追没办法不满意。尤其是霸天王三大残部之一,派人万里迢迢主动来投,更是令人振奋无比。
霸天王一死,和所有缺乏继承人的势力一样,迅速土崩瓦解为三股势力,如今其中一股陷入艰难处境,又判断出大势已去,果断把一家老小都送来,也不管是充当人质,还是希望亲人安全,足见其心。
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心情大好的谈追把张松陵等几个好友请来,在湖面上的亭子里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春雨如丝的景致。说起往事和现在,同样百感交集。
就像苗庸说的:“那会儿,谁想到你这份基业真能闯到这步,那时我是觉得难得相识一场,谈老兄你要疯,就陪你疯一下。”
张松陵在一旁连忙点头,谈追指着两人就骂了几句,又忍不住放声大笑。一群好友在一起私下喝酒说话,自然没什么好讲究的,只管喝得自在聊得高兴就行了。
各自离去的时候,张松陵一把抓住相送的谈追的胳膊,一脸熏熏然,轻轻拍拍臂膀:“谈老弟,你今时今日真得谢两个人,一个是阿徐,一个是你儿子。没你儿子,去年就挨不下来了。要没阿徐,你又怎么挨得住一辈子。”
“你不容易,阿徐也不容易啊。记着,别听那些不三不四的瞎话,也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谈追闻言苦笑不已,这话有来由,近来私下有流言,认为他应该多娶妻生子,最不济也该是找个几房妾室云云……
谈追也知道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流言怎么来的,随着壮大,投靠的人愈多,带来的也有一些蝇营狗苟的投机者,一心想见缝插针的投机上位。毫无疑问,这就是某些人的试探。
把醉醺醺的好友纷纷送走,转身见徐若素神情,谈追不由苦笑:“纯粹是一些投机者的瞎胡闹,你可别当真。”
徐若素似笑非笑,道:“你要是真没那想法,我倒是能不当真呢。”
谈追忍不住笑起来,轻轻握住妻子的手:“你吃醋了。”
徐若素白他一眼,眼波流转自是妩媚动人:“我就是吃醋了。就怕啊,我将来有喝不完的醋呢。”
温柔的扣着妻子的手,慢慢悠悠走在湖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要一直慢慢的走到老相伴到老:“你啊,也只有你才把我当宝,别的女子哪里会看得上我呢。我啊修为又差,实力更差劲,特别长得不怎么好看,还没什么眼力,脖子又太硬低不了头……”
看了丈夫一眼,徐若素眼角蕴着笑意,甜蜜充满心底,他这些话是她生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那时他们都还不认识的呢。
“这次咱们是奠定基业了,你想不想回家一趟。”
“别理他们,他们就是一群狼,迟早有嗅着味跟来的时候,那时也许有咱们后悔不完的事……”
细雨如丝,洒落在脸上肌肤上,带来一丝丝凉沁沁的感觉。扩散着淡淡的雨雾,偶有一两只飞燕归来,扑腾着悄悄落在屋檐下的巢穴里。一幕幕如诗如画,令人平添几许诗情画意的情怀。
徐若素轻柔偎依过去,在丈夫的怀里分外的舒坦,慢慢的轻声细语,在雨丝里释放浪漫。谈追凝望雨雾,忽然叹道:“如果小然在就好办了,谁说的这话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就专门交给儿子去收拾……”
一边说一边觉得如果真发生了,一定会很有意思,谈追和徐若素忍不住都笑起来:“如果儿子在,一定会揪出来,再亲自打上门去吧?”说着,脸色微微一沉,带着三分无奈七分不舍:“可惜,小然去陌上荒界了。”
谈未然一行人已离去一个多月了。两人再不舍,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暂时眼看着此事发生,谁让自家孩子是人家行天宗的隐脉首座呢,该承担的责任,总是要勇于扛起来的。
做父母的,没能看着照料着自己的孩儿长大,就很令二人心下愧疚了。结果儿子长大了,亲自来了,仍然是聚少离多,这就太令谈追和徐若素没奈何了。
“真不知,儿子是在哪里得来的‘乌鸦铁骑’。”其实问过,谈未然笑而不答,如今想来肯定不轻松,甚至冒了很大的危险,没准就是专门为他们这对父母而弄到的。不然,谈未然要战兵功法又没用。
乌鸦铁骑,可是练好了就能抗衡破虚强者的五阶战兵功法!
据说,六阶战兵功法若是练好了,更是惊人的能比肩渡厄强者。
须知,东武军战兵所练的,也不过是四阶而已。
“培养‘乌鸦铁骑’的物资很贵,但终归是值得的,我已派人去外域尽量收购了。”徐若素美丽的容颜上很少见的露出无奈之色:“不怕花钱,就算花光,也值。儿子临别前跟我说,等他和长辈商量,就会送来大批援助。”
徐若素和谈追互换一个眼神,从彼此眼里看出对儿子的歉意,以及一丝丝的无奈。他们虽有心要当出色的父母,可惜,他们的儿子长大了,太出色也太独立了,不需他们的帮助,总是反过来帮助他们。
如此出色的儿子令人省心省力,值得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