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万,七八万,也许更多的败兵漫山遍野的狼奔豕突,真真就像是一群群盲目的野猪。
败兵里边很有一些修为不错的人,头脑较为清醒的人,可是怎都架不住这么势大如浪潮的溃败,渐变得惶恐,在磅礴的气氛渲染下,怀疑自己的判断,渐渐无可奈何。就像是一波洪水来袭,就只能跟着随波逐流。
此乃大势。
所谓“大势”,是一种很妙的东西,很难用具体的言辞描绘。
就像裴东来死之前,青帝的大势就一直起不来。当裴东来一死,青帝就一下子起势,像见了风的火焰一样,甚至成为荒界第一人。
谈未然隐约有一些感悟,然而,更多是一种纯粹的触动。
数万败兵里肯定有强者,肯定有头脑清醒的。可是,在这个情况下却毫无办法,只能被裹挟着成为其中一份子。
“其实,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在这么庞大的败兵里,和惨败的气氛里,头脑清醒的人也渐渐跟着失去理智……”
谈未然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暗暗凛然警惕。
看着触目惊心的一幕幕,明空趁机在一旁肃容教导,此等种种乃是最好的一些教导时机。却不知,有些东西谈未然想的比他所教的更多,更深入。
东武军将士们亢奋的发出震鸣声,向着四面八方追击那些逃跑的霸天军战兵,大声怒吼着“降者免死”飞快的收拢败兵!
因霸天军的几名神照强者,死的死,逃的逃,剩下来的数量虽不少。张松陵和苗庸各率着人马到处围追堵截霸天军的修士,同样在喊着类似投降免死的话。
显然是谈追和徐若素的命令。
察觉这一点,谈未然和明空不由点点头。能一边追杀一边有这个命令,杀死反抗的,接纳归降的,此乃题中应有。
战场处处响动着“降者免死”的呐喊声,有人投降,有人反抗,战场各种喧嚣渐渐消褪。
望着天边一丝鱼肚白,谈未然呼出一口气:“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
战场中隐隐约约的冲出“万胜,东武军万胜”的两三句亢奋而疲惫的吼声,当吼声渐渐扩散,渐渐有更多人响应,更多更洪亮的兴奋吼声冲破云霄,像是一把利剑斩开黑夜,露出一缕曙光。
“万胜!”“东武军万胜!”
随着吼声和哭声,谈未然和很多人终于在第一缕曙光来临之时意识到。
持续了半天一夜的东江之战,终于结束了。
…………从某个角度来说,东江之战是一次'***'型决战。
此战之前,不论东武军还是霸天军,双方都意识到,这会成为一次大规模城池攻防战。但是,双方又没意识到,这会成为本土两大势力的一次决战。
甚至,是最终决战。
无疑,谈未然是影响这次决战的重要人物。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
若然不是谈未然抵达东武荒界,未必就会卷入万家韩家的药材之争。不卷入,未必就会有后边所发生的一切。
此时回想,谈未然是真有几分沧海桑田式的感触,他初来乍到算是不久,居然就发生了不少事。
药材之争的两家,万家死的死,没死的只能投靠东武侯。韩家更干脆,索姓是冲着谈未然和其师门,而投靠了东武侯,或者说这是韩家的一种投机或者投资。
东武军从谈未然来时的势如破竹,变成节节败退。再到东江之战,这里头发生的事更让人感慨不尽。
东武军最终击败,乃至歼灭霸天军。
纵是胜利,对东武军来说,一样是一个艰难而充满血泪的胜利。不夸张的说,在外征战大半年多的东武军上上下下,这个胜利充满了染血的记忆。
受益于谈追一口气吞掉霸天军的作战策略,霸天军的溃败掌握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侥幸突围逃去。剩下的要么反抗到死,要么统统弃械投降。
基本实现一口吞掉霸天军的作战意图,此前的包围策略,显然是谈追的有的放矢。
从这一点而言,谈追统筹打仗的能力的确不错。有他亲自指挥的东武军,显然不论军心士气,还是执行力都高了一筹。
凭着谈追的表现,也成功得到明空的承认,私下对谈未然表示了认可。
认可,就是明空不反对谈追成为新宗派的盟友,他是散修,对争霸不太了解。不过,明空年纪摆着,多少是有眼力来判断谈追的能力,至少谈追的表现过了他这一关。
新宗派不论是落地生根,还是发展崛起,必然不能孤身上路,必定需要盟友。
王侯势力,无疑向来是宗派势力的主要结盟对象。
当然,有谈未然这层关系,肯定不会要求太严格。可是,想成为新宗派的结盟对象,谈追的能力肯定要在水准以上。
所有人在忙忙碌碌的为东江之战扫尾,大大小小的相关事宜实在多不胜数,大的重要得无以复加,小的琐碎得让人想把自己的脑袋破开。
连谈追和徐若素都在忙碌,主持收拾残局等等,见重要的大小俘虏,安抚对象,并对重要的灵游境抱真境亲自劝降等等。
两人本想安排谈未然多接触,多熟悉一些相关事务。结果,谈未然哭笑不得的一口拒绝了,光是相对简单一点的宗门事务他都不乐意去管呢。
他是隐脉首座,新宗门领袖的事情,父母都还不知道,也暂时没这个余暇和爹娘详谈这些大事。
于是,东江上上下下所有人在忙得脚跟打屁股,唯有谈未然几人偏偏悠哉得令人艳羡眼红。
在外头转悠半会,唐昕云就不好意思在外边转了,干脆跑回来。实在没脸,所有人都有事,就连本地百姓得到谈追一定补偿后,在半城废墟上重建家园。
大家都忙得飞起,而她一个人在外边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太羞愤了。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轻悠悠的话充满自在,飘传在院子里。将将踏入院中的唐昕云不由好气又好笑,望着一脸悠哉闭眼半靠半躺着休憩的谈未然,走过去一掌重重抬起轻轻落下,她才舍不得真打这个小师弟呢。
“老幺,你怎么犯懒病了,这么好的天气,不好生练功,居然在这里躺着瞌睡。”
谈未然哈欠一下,舒展四肢,笑道:“师姐,你这就错了,我这就是练功。”
唐昕云闻言,马上给了小师弟一个爆栗子,斥道:“你练的哪门子的功,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懒。你不许偷懒啊,师父不在,就是我来监督你们。”
谈未然嘴角轻翘:“怎么不是练功,别人练身,我练心……”
练心?
唐昕云不以为然,谈未然嘿然一笑没再多说。唐昕云忽问道:“崔思雎是什么人,你好像很担心这个人。”毕竟是在一起生活好几年的师姐,她总能察觉到某些细节的不同。
崔思雎!
听到此名,谈未然忍不住眼眉一跳,沉吟道:“这人是强敌!”
微微一顿,谈未然伸懒腰站起来:“差不多是时候了。”唐昕云充满疑问看来,谈未然眨眼一笑,吐出两个字。
“云州!”
…………江源,其实不是一个地名,而是江林州和河源州的两地合称。
这个合称,唯有曹家有资格冠之。盖因曹家是这两州的传统势力,是从前朝就存在的,那时节,曹家有人在前朝当点儿小官,算是在这两州勉强有点座次的势力。
后来,前朝土崩瓦解,遗留下来的大小势力割据地方,为野心而年年混战。期间的一百余年,这就是本土的诸侯年代。
江源曹家不是一个很有底蕴的家族,不过,运道好,得了前朝的遗留好处。加上两州的几个强大势力毁于诸侯乱战年代,其遗产被曹家给接收了。
“听你一说,曹家运道不错。”
几名男女走在河源州城的街头上,其中一人笑道:“有运道,加一定的实力,成就了今天的江源曹家,算是赫赫有名的地方割据势力。”
“公子,其实曹家在两州算是说一不二的存在,错非如此,私下艹练战兵的消息,不可能一点不漏。”这人不知是辩解还是介绍情况。
那俊美青年微笑道:“乐影,我明白,我们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两州多是错综复杂的水道,处处有隐秘的沙洲等等,的确很适合私下悄悄练兵。”
一行人等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来到曹家府邸。
俊美青年端详这个漂亮而大气的大门一眼,绽放一缕笑意,不知是否暗藏几分冷意:“等我上前去打个招呼,递个名帖……”
只稍微一顿,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地猛然震颤弹动,顿时就把整个河源州城的人们惊动了,纷纷把目光投去。
震动源头,正是曹家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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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翻不了天的曹家()
轰!
隐隐一声震鸣跃空,把空气震的嗡嗡作响,所有声息沿着空气传出,飞快把这个轰动不已的巨声送向四面八方。
城中百姓听闻响动,纷纷站出来望向这边的方向,充满疑惑:“那边好像是曹家呢吧,怎么会突然有这等声响,莫非是有人动手?”
“怎会有人敢对曹家动手,岂不闻曹家是本地的地头蛇吗……”
有人产生一个怀疑,很快就自动掐灭了,怎么可能有人敢对付曹家。
所有人的猜想统统错了,充分证明惯姓思维要不得。
今次,真有人对付曹家。
曹家两扇大门轰轰烈烈的爆碎,仿佛诞生了无数块飞镖一样,把曹家里院打得稀里哗啦的场景。
谈未然一脸悠然行走在曹家,走过的地方,留下处处可见的人影。不同的是,那些人是护卫,而且是躺在地下昏迷不起的护卫。
不必他出手,自然有唐昕云乐意抢着在前边收拾,多打打磨砺一下实战经验对她来说是一桩好事。
谈未然所谓的拜帖,就是一拳崩碎曹家大门,倒是够轰动了。
听着曹家各处隐隐的人声和风声吼声,谈未然摇头不已:“人多,强者少。”
“看起来,曹家把强者都派去云州了,为了野心,也算是够果决,敢于孤注一掷呢,是有点本事。”
可惜,曹家终归是赌不赢的,此乃注定的。
眼见一条条身影飞快从曹家内院杀出来,谈未然笑吟吟,仿佛鬼魅一样滑动着过去,拳头凝聚着力量,似乎每一下都能把空气打出强烈的波动。
啪啪啪!
一阵阵,不,衬着空气爆裂,更像是一**的拳头冲击。那些曹家人甚至只看见一个俊美年轻人的模样,就剩下一个拳头的记忆,不大的拳头蕴藏着磅礴的力量。
像是一个万斤重锤,凡是抡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总会把人给砸得飞出去,像流星一样狠狠的把墙把房屋给砸得稀烂。最后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闯入。
躺着在地上呻吟的众人里,终于传出一个虚弱的话音:“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知不知道做什么,你们知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此人话中夹杂着愤怒和茫然,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人跑来曹家胡作非为,而且还恰恰赶上曹家强者不在的这几天。如果曹家强者在家,岂会如此。
问我知不知道,何不问问曹家知不知道?曹家有自己的威严要捍卫。可是,东武侯同样要捍卫一点什么,而不仅仅只是威严。
谈未然哑然失笑,向后转头一挥手:“乐影,吩咐下去,动手吧。”
“是!”乐影兴奋的快速奔跑出去,然后取来一支烟花点燃了冲飞在天空中,烟花是红色的,一刹的鲜红绽放仿佛把天都渲染出一层淡淡的……红!
“那是什么?莫非谁家有喜事?”
城中百姓都一起搔动起来,仰望着那一点在白天显得不算璀璨的烟花绽放,无不兴高采烈。唯有城中有一点见识的大小势力,察觉烟花中的一丝丝独特波动,立时勃然色变。
烟花固然灿烂,然而,很少有人会知道,灿烂背后那一缕独特波动,才是个中真谛。
城外五十里的江岸上,一支船队速度缓慢的在江面上行驶,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刻意的放缓速度,被后边的船只纷纷超过去。
纵是相隔五十里,一处处的烟花迸发上天,仿佛烽火传递一样。船只上的人猛然察觉波动,立时扯嗓门大喊。不一会,倪周等人快速来到甲板上,仰望天空仔细感应那一缕独特波动。
“是公子的信号,传令,全速前进。”
倪周显然凭出色战绩和表现,已升官成为这支船队的统领,等待多时的信号终于来了。他一声令下,所有船只立刻飞速乘风破浪向河源州城浩浩荡荡杀去。
江源两地位于南方,水道交错,没有什么比行船更方便了。当倪周率领大批战兵轰轰烈烈的上岸,把旌旗一展,立时就令本地人大吃一惊。
在一路上本地人瞠目结舌的目光相送之下,倪周等战兵挥舞着旗帜浩浩荡荡的入城,战兵统统是刚从东江战场派来的,一身杀气的气场顿时带来一时鸦雀无声的震撼。
东江之战刚结束,谈追就把倪周和这一支战兵悄悄派出,来了江源两地。倪周岂会不知曹家进攻云州之事,又岂会不知派他们来的目的。
这几天等待中,倪周没白白浪费时间,此时一入城,马上就派遣战兵将州城各地要害部位占领下来,从而实现对州城的控制。
“居然这么轻松?”倪周纳闷不已,他本来已做好会有一场大战的心理准备,结果,没想到入城的前后堪称轻松,只和本城的部分守军发生几次小规模的冲突而已。
曹家始终是一个崛起不到二百年的家族,锐气盛而烈,不像老牌世家一样保守,也就是有锐气所以才敢于下赌注。其实这是好事,不过底蕴的确差了一点。
为了攻克云州,曹家是把能动用的主要力量都动用了,剩下来的就自然不多了。单纯说个人武力方面,曹家的确不错,可毕竟私下艹练战兵,躲躲闪闪的到底练不了多少。
此乃谈未然,徐若素和谈追从头到尾都没太在意曹家的主要原因之一。
底蕴差,不能名正言顺,有时就很要命。霸天势力比东武势力有底蕴,明显的兵力差距就是底蕴带来的差异,而东武势力比起江源曹家,不但占有底蕴更强的优势,更有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优势。
对东武势力来说,曹家纯粹是疥癣之疾。
再怎么上蹿下跳,再怎么攻克云州,也没用。因为,曹家只能起到搔扰的效果,从来不曾具备改变局势的力量。
云州很重要,作为东武势力首府的云城更重要。可是,哪怕曹家攻克了整个云州,也不可能把那个地方都搬走,更不可能把那里的人都杀光。
确切的说,江源曹家是一个被崔思雎撺掇着跳出来捡便宜的。曹家是在赌博,赌霸天军击败东武军。赌赢,同时攻克云州的曹家就能顺势而上,乃至接管东武势力。
如果东江之战是东武军战败,曹家就有的是大便宜能捡,可现在,自然就蹦跶不了。
徐若素知晓曹家进攻云城,根本就没担心不理会,直奔东江,就是因为她很明白,解决曹家这个疥癣的关键不在云城,而是东江。
谈未然同样明白:“曹家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在背后撺掇曹家的那个人。”
“垂死君王”!
吼声,骂声,呐喊声,响彻天地,凝聚在州城上空,宛若阴云一样久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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