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道宁扣指敲击案头,说道:“未然,为人处世,当多想多看少说。长生之途漫漫无穷,武道之路更是无有尽头,便是一生也摸不着极致。”
“师父。我没有,我不是那种人。”谈未然郁郁不已,前世的他身残志坚,便是事倍功半,也矢志不移的追求武道,从未敢有放松,可见求道之心极坚。
许道宁心中感慨好友有一个出sè而聪明的儿子,不由失笑:“为师是怕你太过聪明,疏忽了武道根本。你且说,今次主动挑事,是把见xìng峰绑去何处?”
“师父,我想为爹娘分忧。”谈未然讪笑不已,今次打上见勇峰,本质就是借题发飚,为见xìng峰杀鸡儆猴。隐隐的,也把平素爱息事宁人顾全大局的师父给绑架了。
许道宁大吃一惊,沉思一会,道:“你认为,毕云峰身后之人会勾结你爹娘的对头?”
“嗯。有可能。”谈未然直言不讳:“今次之后,我必被人注意。毕云峰身后之人很快必会查出我和爹娘身份,可能会联袂我爹娘的对头,并对我下手。”
心下思量一番,谈未然凶光一闪:“毕云峰临死前说外面,师父,我怀疑他在北海荒界之外,另有一个师父。”
许道宁顿时表情怪异,小徒弟显然是用宗门来做挡箭牌。不置可否的摇摇头,说道:“也罢,你想为你爹娘分忧本是好事。”
“今次你把人得罪狠了,你身边的管家和侍女也不便安置在外,为师许他们来安置在半山腰。你和你师姐说就是了。”
谈未然大喜,急忙多谢。见师父心情似乎大好,他一咬牙,不由肥着胆子问:“师父,本峰是否道统隐脉?”
许道宁目光一凝,心底掀动滔天巨浪,只纳闷不已,那谈兄怎么教儿子的,连隐脉都知道?
谈未然早密切注意师父神sè,此时心cháo澎湃,一时激动,不自禁的就冲口而出:“师父,宗门腐朽不堪,积重难返!”
“与其坐而待毙,不若隐脉出动,重启宗门!如此浴火涅槃,才是重振宗门之道。”
此悬疑在心中酝酿太多年,此时脱口,谈未然情绪激荡万分,竟不知不觉把心底的话也一道说了出来。
说完,谈未然才骇然发现,师父许道宁已是脸sè铁青,额头青筋跳动不已。
轰的一掌拍案而起,许道宁勃然大怒:“混账东西,是谁教你这般想的。”
“你现在就给我滚去律例院,自领处罚!”
儒雅如许道宁竟是因为弟子的一句冒失话,罕见的动了真火,震怒不已!
。。。
第二十六章 剑意对拳意()
许道宁因谈未然一句冒失话,突然大发雷霆,把唐昕云等三人一道惊动,见着铁青着脸的许道宁,竟把三人一道都给骇住了。
唐昕云等人被吓坏了,记忆中有大气度的师父,几乎从未如此震怒,如此大发雷霆。也不知小师弟究竟是说了什么,激怒了师父。
本以为是小师弟说错话做错事,可小师弟又偏偏是一脸“我觉得自己没错”的神情,愣是昂着头被师父赶出院子。
细想来,唐昕云等也哭笑不得。似乎从小师弟入门一来,见xìng峰上不但多了许多欢乐,同样,也多了许多心惊肉跳的大事。以往平淡无奇的见xìng峰,倒是把闷气和平淡一扫而空。
就是小师弟有时太不省心了,好玩是好玩,可爱是可爱,也总做出令人发毛的事。
唐昕云和柳乘风陪着谈未然,有心想问,又见他一脸倔强的模样,到底没问出来,只安慰道:“老幺,你放心,等师父心情好的时候,我们会跟他求情,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回来了。”
“没事。我以为律例院也不错,有吃有睡。”谈未然昂着头,谁对谁错,他不争,当行天宗分崩离析的那一刻,师父就知晓他没错了。
唐昕云点着他脑门,恨恨道:“你倔什么,律例院从来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事,我是师姐,我说了算。”
谈未然愣住,强笑:“师姐,你真霸气,是条汉子。”先愣住,柳乘风率先狂笑起来。
剩下唐昕云气急,拼命蹂躏他:“什么汉子,什么什么是条汉子。我看你是想劈一辈子柴火呢!”直到谈未然认错,她才放过小师弟。
谈未然收拾行李之时,二人又跑出去。不一会就跑回来,各自抓着一个包袱,里边全是灵石和丹药药材等等,一并塞入谈未然怀中:“给你带上,那鬼地方不好呆。不过,正好专心修炼。”
谈未然心中一暖,唐昕云霸气的一挥手:“走,我们送你过去。谁敢欺负你,那我们见xìng峰就跟他没完没了。”
临走前,谈未然转身向许道宁所在方向行了个礼,大声道:“师父,我没错,您会知道的。”
气得许道宁在书房中,青筋不住跳动,一口怒气没忍住冲出来:“混账东西说的混账话!”
怒意稍退之后,许道宁拍拍脑门,长长叹息,自言自语:“谈兄,你这儿子聪明是聪明过人,也真不叫人省心。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念头都敢冒,什么事都敢做。”
“看他,他还以为没错。”许道宁震怒之后,是满腹哭笑不得,他这小徒弟居然还认真的倔强起来了。
“亏我头先还怕他太聪明,心思转得太多。不成想,我倒是多余废话了,这小子分明心志坚毅,有泼天的胆子,更加咬定青山不放松!”
许道宁不由揉揉头,摊上这个徒弟,指点修炼之路倒是省心。可其他的事,那就真要cāo心头疼不少。
从箱底取来画卷,端详画中女子,许道宁悠悠叹息道:“师妹,我新收了一个弟子,和你一般都是泼天的胆量,敢打敢杀敢作敢为。将来我带他来见你,你必定无上欢喜。”
“师妹,本峰本代弟子均出sè,希望他们能早rì成长起来,接任首座之职。如此,我便能早些见着你了。”
耳边似乎徘徊谈未然的一句话:“宗门腐朽,积重难返。不如浴火涅槃,才是重振宗门之道!”
许道宁低低叹息,不胜低沉。
身为见xìng峰首座,他怎会希望本峰永无出头之rì?然而,身为行天宗弟子,见xìng峰必须沉寂,必须永无出头之rì。
因为,隐脉出动之时,就意味宗门无可救药了。
…………
一行人包括林老和绿儿,一道陪着直奔后峰。
因规矩,林老和绿儿只有在后峰之下挥手道别,谈未然安慰了泪花涟涟的可爱绿儿,说不要多久就能重新回来。
“师父罚你多久。”二人很关心,周大鹏有伤,没能陪着来。
谈未然嘴角一抽,摊手道:“自领惩罚。”无奈又道:“想问就问,能说我就说。”
“那敢情好。”唐昕云二人不是寻常的好奇,能把师父激怒到这地步,也是本事,肯定不是小事:“你做错什么了?”
“我是说错话。说错什么,就不必问了,不能说。”谈未然悄悄自打过耳光了,心情激荡之下,又是对着敬爱的师父,一时脱口将心里多rì的盘算说出来。此罚纯属自找,也纯属低级错误。
“今次是一个教训,嘴巴往后要紧闭一点。好在是师父,不是外人。不然,不知是什么后果。”谈未然一边思忖,一边检讨错误:“我回来之后,还是太放松了。”
一次错误,也许就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律例院在后峰,看来青山绿水一幅美景,也掩不住其中的冷酷。此地被弟子们避之如虎,其实大有道理。
虽单独有后峰一说,不能当做支脉。后峰好比宗门后花园,乃是宗门重地,不少长老均在此隐居修炼。
屹立在律例院的台阶之前,牌匾上一行四个大字,极具冲击力的跃然在眼前!
“公正!”
唐昕云和柳乘风流露崇敬之sè,郑重道:“老幺,此二字,乃是创派祖师爷亲手所书,你定然要尊敬,莫要胡来。”
谈未然点头,也不由佩服祖师爷。
创派祖师爷是宗门最具传奇sè彩的人之一,很多事迹弟子都耳熟能详,是每一个弟子心目中都佩服乃至尊崇的人,包括谈未然,也佩服这位极有远见的祖师。
“公平公正!”
此乃创派祖师爷生平最推崇,最在乎,最强调的。甚至亲手写在宗门大典的扉页上,宗主得“公平”二字,律例院得“公正”二字。
说来好笑,这是我前世今生第一次来律例院。
谈未然想起这,顿就暗笑不已,心想倒要好生看看这两个字。抬头凝肃直视牌匾,端详一二,心中一凛,竟隐约从二字之上有所发现。
凝神以待,全神贯注,心神沉入其中。一刹那,每一笔一划就如剑气纵横,直扑而来。
谈未然身子岿然不动,心神当中不慌不忙,虽是凛然,也只举起指头,宛如一笔一划,又如一招招惊人无比的剑势,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抵御。
心意之中,谈未然纵是剑势澎湃,连续施展九节雷隐剑,竟也在短短三四招之间,就已不敌。
好厉害的剑法!
不对,它不是剑法,而是……拳法!
一笔一划,分明铁划银钩,如同刀削斧凿。一股凶猛的拳意扑面而来,竟然显得堂堂真正,却教人难以抵抗。
“嗯,有趣,好一个相貌出众的少年。”
此时,一名气质疏淡的中年男子抬头,往谈未然这个方向看来,惊讶不已:“这是哪一峰弟子,竟能察觉牌匾之上的拳意!”
此男子不过惊讶,起先也不太在意。牌匾上的拳意,本是祖师爷书写之时,蓄意加之其中,用以震慑后代律例院。摆在此处,也不是要考校弟子。
见得谈未然在拳意下支持五六息之后,这男子顿是收拾玩笑心情:“能察觉拳意,并能在拳意之下支撑这一会,这弟子倒是不凡。”
本以为这俊美少年,很快便要撑不住。不成想,又过了十余个呼吸,竟然仍旧纹丝不动。这男子的惊诧之sè渐浓,仔细观察一番,心意一动,隐隐感知,顿时大吃一惊,差一点跳起来。
“这少年,竟然在与拳意交手!”
尽管未知详细,这男子还是目瞪口呆,眼中浮现jīng光,看着谈未然,就如见了绝世珍宝。
若然真动手,凭谈未然此时修为,一招就得化灰。此战是以心神交战的方式发生,那反而能令谈未然将自家本领发挥了大半。
前世的谈未然,因身体缘故,练气是事倍功半。然而,若说技艺,就比修为强大太多了,他就有自信不输旁人。多少次击毙修为比他强许多的人,靠的就是练到登峰造极的各项技艺。
心神之中,一招九节雷隐剑剑意沸腾,几乎将登峰造极的剑意都发挥出来。
牌匾上的拳意,虽然被宗门蓄意保护,到底年岁久远,难以为继。谈未然眼中洋溢着自信的光芒,竟是不退反进,重重的顶住拳意向前一步。
那男子张大嘴,震撼不已:“那少年竟然,竟然不退反进!”
他端的是从未见过如此奇事,一名人关境少年,竟然能在祖师爷的残留拳意之下,硬顶着不退反进。此等事若然发生修为有成的长辈身上,尚且好说。
可这少年,分明就是一个人关境弟子。此乃何等杰出的弟子!
从古到今,行天宗若干包括通玄境弟子当中,本来就没多少弟子能察觉牌匾上的拳意。便是察觉,能在拳意笼罩下支撑住三十呼吸的弟子,也屈指可数。
若说,能不进反退的。那恐怕是独一无二。
一念至此,这男子再也坐不住。
。。。
第二十七章 阴风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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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未然凝聚心神,全神贯注。
若然有人能见谈未然心神之中的交战画面,必定大为震动。
心神之中,九节雷隐剑一出手,便是亿万霞光,渐渐从下风逆转,隐隐与拳意抗衡。
拳意?谈未然心神中哈哈豪笑不已。
那男子恰是感知少年身旁一个女子推手,一步蹿起来,心里只是大喊莫要打扰那少年。
起先的一些玩笑心情,此时哪里还有。只剩下满腔的凝重和震撼,尤其谈未然不进反退之后,他更一心一意想看这少年的极限何在。
没想到,唐昕云等得不耐烦,一个伸手出来。将他的心中算盘打烂。
我已知如何破拳意了。且看我来破之!
谈未然正要再次出手,信心十足的要破掉拳意。忽然心神巨震,身旁传来一股推力,顿时将他给从意念交战之中推醒过来。耳边传来关切文话:“老幺,你没事吧?怎么站着不动了?”
一股滔天疲惫之一,如洪水一样淹没了身心,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谈未然一念而知为何,他此时还没修炼到心神,心神修为太差,灵魂之力太差,和拳意交手过程,全是通过心神。怎会不疲惫。
疲惫已是最好收场了。若不是师姐推醒,只怕我会在不知不觉当中,把心神消耗一空,甚至可能因而丧生也为不可知。
想通透,谈未然冷汗直冒,后怕不已。若然抽干心神死在这里,那就真的是太冤了。却也不察,有人在关注这一幕,怎会坐视他死在此处。
谈未然满头大汗的样子,将唐昕云和柳乘风吓着了,连声问道。谈未然苦笑,急忙道:“多谢师姐,若不是你先前推我一下,只怕我就有麻烦了。”
“牌匾上,蕴有拳意。”
谈未然言简意赅,唐昕云和柳乘风立即就理解了,大吃一惊之余,也是后怕不已,斥道:“都说你太冒失了,长辈留下的拳意,岂是我们此时所能接触的。”
长辈?谈未然愈发苦笑,恐怕牌匾真是祖师爷书写,那么堂堂正正碾压过来的拳意,行天宗万载以下历代,想来也只有生平推崇“公正公平”的祖师爷才能如此磊落。
将养一会,谈未然合眼回忆,隐隐约约的一套拳法拳意似已篆刻在记忆中,尽管招法显得模糊。不过,这一套拳法招法普通,唯独拳意惊人,记下拳法就是了。
“头先我记下一些拳意,感觉似乎不差。等我整理修习一番,便教你们。”谈未然低声对二人说,擦拭冷汗,本来就白净的脸上因过度消耗心神,愈发显得苍白。
不料那男子听个正好,张口结舌:“拳意……”当即,真有几分悲愤,几分消沉。
想当年,他为修炼这一套拳法,那是下了多少功夫。而今,却有一个少年记下拳意,自信满满的认为能直接从拳意修炼。这是何等冲击!
顿生蹉跎之感!这男子心想,姑且不说那少年能否直接修炼拳意,凭记下拳意这一点,那也是天赋异禀非同寻常了。
“一定要弄清楚,这少年是哪一峰的。”这男子难忍心头震撼,真就好似见了绝世珍宝一般,见三人入内,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来律例院,巧了。”
创派祖师为求公正,为求律例院不受各峰干扰,本有特别设置。可惜,再好的规矩,也挡不住宗门的朽败。
数千年前的一次大规模纷争之后,律例院以长老主事的规矩没人敢变,却被塞入各峰出身的长老。从此,不免渐渐丧失独*立超然的公正xìng。
创派祖师当年定下各支脉严禁私设律例,也严禁各峰私下处置,必须交由律例院来处理。奈何,万载下来,许多规矩都已名存实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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