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城破（二）
戚水幽和戚水芳相视一眼，终于笑着道：“既是如此，那小女子就告辞了。”
戚水幽和戚水芳相携离开，睡都不知道渐行渐远的两人只因为一个很小的事情竟然给他们金城带来了一场不可预料的大灾难。
“你能完成任务吗？”
“属下一定完成主子交托的任务。”跪在阴影中的男子仰望着他生命中的女神，自从他第一眼看到她，心已经沦陷。死士，随时做好了献出生命的准备，何况如今是为了心中的女神，别说是做叛徒，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在所不惜，眼都不眨一下。
带着写好的密函，他轻装出发，守城的将士们只模糊看到一个瞬间穿闪过的黑影，下一刻，便只看到天空中冷冷清清的星子。顿时以为自己眼花了的将此事放过。
次日清晨，戚水幽和戚水芳离开金城，往坤梁而去。
城主府里的众人顿时松了口气。戚家两女这次前来，竟然没有发脾气，真是前所未闻的稀罕事儿。
乔水寒隐隐感觉到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眼皮直跳，只开个门，也能把指头弄得血流如注。
看着手指尖上汩汩冒出的鲜血，乔水寒沉默了，一夜辗转反侧都难以入睡。
三日后，妖兽卷土重来。它们小心的越过将士们辛辛苦苦趁着夜色浓重的凌晨，忍受着寒风布置下的机关，直捣城门。
看到此种情况，莫何长老感觉情况不妙，不但加派人手守城，更是派了人将城中手无寸铁的百姓迅速转移。
这次的妖兽数量简直比前两次攻城加起来的总和还多。
他们布下的机关也完全没有作用。此时，城墙上的众人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城中恐怕是混进了妖兽的内奸了！
只是这城门自上次攻城时便已关闭，如何能混进妖兽来？
难道是……
城墙上众人都相互望着，眼中是惊愕和震惊，若真如心中所想，那此人必定受举国上下的鄙视而遗臭万年！
远处尘烟滚滚，巨大的声响顺着大地传来，隆隆的声音仿佛就要地震一般。定睛看去，那滚滚而来的正是一群身高三四米的巨大妖兽。
撞门的妖兽们已是让了开来，看着那群妖兽用力的顶撞纯铁打造的巨大城门，众人心中都有了不好的感觉。
当机立断，城主已是吩咐大部分将士跟着百姓转移，城墙上只剩了修为较高的不过十几人的队伍。
城门被妖兽撞得摇摇欲坠，城墙上的众人一遍遍施了法术在城门上。同时祈祷城门千万不能破，起码是在军民还未撤离完时绝不能破。
“看，魔蝠！”身后又传来女孩惊恐的叫喊声，几人转头一看，就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正往城墙上蜂拥而至。
天上有虎视眈眈的魔蝠，城墙外有巨大撞门的妖兽，身后还有尚未撤离完毕的军民，他们十几人已是强弩之末，却也不得不咬牙强撑，如今的他们根本没有退路。若退，不但他们，还有更多人会死；若守，他们也已经无一线生机。
一阵风吹过，力竭的他们闭上眼睛，不忍看城门被破的那一瞬间。
即将到来的城破声并未到来，众人睁开眼睛，就看到乔水寒和末儿两人正手持着血红的长剑，那相碰的两把红色长剑上正源源不断的泻出红色的光芒在城上空隔离出一层淡淡的红色光罩。
光罩外，妖兽们失去了目标般的团团转，互相碰撞着、嘶吼着、践踏着同伴的鲜血，有几只魔蝠受不了血腥气，早早飞下叮咬那受伤的妖兽，而受伤的妖兽不甘示弱，奋起反击，那场面何止是混乱，简直是一场血流成河的灾难！
乔水寒和末儿的脸色渐渐发白，她们的修为虽然不错，但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手脚渐渐没了力气，那红光越来越淡，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当最后一个百姓再也看不到人影，两人终于合着城门倒塌的声音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快，趁着这些妖兽们还未上来，我们赶快离开！”莫何说着，从怀中取出芥子袋，将乔水寒等人收入袋中，自己则御剑和杨远白枫飞在半空。
身后魔蝠追击的声音让见惯了妖兽的白枫也心惊胆战，虽然驻守金城十余年，他们却还没见过如此数量庞大的妖兽群，而这次见到身高三四米的妖兽，更是前所未见。
若非那两个小女孩，他们必定战死在这金城中。虽然，他们不惧死，但在没有揪出那个内奸前就不明不白的失去，他们绝对会死不瞑目。
那内奸到底是谁？！感觉身后的妖兽们已经消失，几人这才有心情慢下来想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金城东南方是陵城，这里驻扎着林将军的五万精兵，妖兽们有了金城里的粮食，想必短期内不会大举入侵。但这夺城之仇，却让刚刚经历过浩劫的金城百姓们都攥紧了拳头，势要再把金城夺回，绝不在这陵城中寄人篱下。
将几人从芥子袋里放出来，若梨、飞霜和魏晓云正搀扶着乔水寒和末儿两人，两人拿剑的手臂上已经沾满了鲜血。若非两人胸口还有微弱的呼吸，众人一定以为两人已经逝去了。
若梨想要取了两人的剑，让两人躺的舒服点儿，却不想在碰到剑身的一瞬，为一股劲力弹开，若非莫何长老眼疾手快的接下她，她恐怕就撞在地上，弄个头破血流了。
“这两把剑乃是神器，还是留在她们身边吧。”莫何叹了口气，擦去脸上的汗水。人生在世将近一百年，他还是第一次逃的如此狼狈。若是找到了那内奸，一定要让她求死不能！
林鸿光将军听到金城军民前来投靠，立刻带了亲卫前来，看到城墙根下毫无形象的躺卧着的百姓，林鸿光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白城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将军，一言难尽。”白枫向着林鸿光使了使眼色。
林鸿光沉默半晌，道：“既是如此，还请白城主到舍下一聚。”
“将军先请。”做了个先请的手势，白枫和莫何一起跟在林鸿光的身后一起去了林鸿光的大帐。
“啪”一声巨响，林鸿光没有看帐中碎成几半的桌子，冷哼一声：“你们就这样弃城逃了？”
“将军，事出蹊跷，我不能带着那些无辜百姓送死。”白枫脸色有些尴尬，他身为一城之主，官职只在林鸿光之上，可如今面对这林鸿光的咄咄逼人，他竟是无法出口反驳。
“究竟有什么蹊跷的？不过是你守城不力，若此事传回了坤梁，相信皇上一定会治你守城不力之罪！”林鸿光冷哼一声，对白枫脸上的尴尬和恼怒视而不见。
“大敌当前，老林你一定非要在此时跟我算账吗？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出那个内奸，若让她继续为祸，想必这陵城就是下一个金城了。”白枫有些恼火，和林鸿光私交甚好的他拿林鸿光的直脾气丝毫没有办法，只能转移了话题，这样也好转移一下林鸿光的怒火。
“内奸？若让我查出那内奸是谁，必定抽他的筋、扒她的皮，让她挫骨扬灰不得好死！”蒲扇般的大掌狠狠砸在帐梁上，引得帐篷一阵摇晃，让白枫不由担心这摇摇欲坠的大帐会不会就此倒塌。
“这内奸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是把城外的机关图都交给了妖兽，如今妖兽占领了金城，想必不会再次攻城，只是这段时间，我们要好好的把金城的百姓都过一遍，一定要尽早抓住那个内奸。”莫何开口道。
“金城百姓们都是世代生活在这里，已经与妖兽们结下不解的仇恨，我以头发誓绝对不是他们所为。”
“那你的意思是出在那些小姑娘和新来的世家子弟里了？”莫何大眼一瞪，毫不客气的质问白枫。
“难道不是吗？你带来的那些女孩们简直都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除了几个看着比较顺眼的，其她人都是只会吃喝的废物，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白枫也毫不客气，他这样已是给了莫何面子，若按照他平日的想法，这些女孩们就是一群蛀虫，只会给朝廷添麻烦。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跟你计较，从此刻起，我们各自查各自的人，希望到时白城主不要耍什么花招。”莫何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虽然话语很强硬，他却也开始担心，担心这帮来自京城的小姐少爷们，会一时惧怕犯下滔天的大罪来。
里通外敌的事情可是会诛九族的，这些女孩和世家弟子也是知晓事情轻重的，竟是一个个老实的回答了莫何长老的问话。
问完一遍，就只剩下还在晕厥的末儿和乔水寒两人。因为有若梨的证词，末儿也很快的排除嫌疑。只有乔水寒，因为没人知道行踪而顿时成为众人眼中深恶痛绝的奸细。
睡醒前还是众人眼中的大英雄，可一觉醒来，却成了众人眼中的千古罪人。乔水寒不知道她这一睡，竟是让人深信她便是那个出卖国家的可耻叛徒。
第五十二章 劫囚（一）
睡梦中，乔水寒感觉自己正在一片白茫茫的原野中狂奔，可是无论她如何奔跑，都跑不到这片原野的尽头。
她就那么躺在木板上，毫无生机的像个死人。这么一躺，无法辩驳的她终是在某些有心人的宣扬下，彻底成为众人眼中的奸细，无法翻身。
即使莫何再心中相信她不是叛徒，也无法转圜。乔水寒被粗鲁的扔进了铁牢中，鉴于妖兽正在不远的金城为祸，乔水寒只是暂时被关进铁牢，并未即刻被送入京城待斩。
也许她该庆幸，昏迷的日子，每天都有百姓唾弃她，朝她扔石子、扔烂菜叶，但她昏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了知觉。
乔水寒被关在铁牢中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她没有醒来，也没有人为她喂点儿吃的，喂口喝的。她的口唇已经干裂，渗出不少的血丝，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蜷缩在铁牢中，仿佛就像一堆发霉的烂菜叶，她身上的衣服干巴巴的凝在一起，就好像别人眼中厌恶的垃圾一般。
只是，她仍旧没有醒来，若梨怎么不知道她的为人，自然不肯相信她就是那个可恶的内奸。她每日守在广场上，看着众人咒骂，侮辱她，却不能施以援手。只趁着夜晚没有人烟时，才能悄悄上前，喂给乔水寒几口赖以生存下去的水喝。
到了第四天，她发起了高烧，冬日里的阳光虽暖，但夜晚的寒风也更加刺骨。这几日，她都一动不动的呆在广场上的铁牢里，任由百姓们唾骂，任由寒风侵袭。
涨红的脸蛋上不时淌下冷汗，将已经如梅干菜般发皱的衣服一遍遍的再次浸湿，她的身上散发着酸臭的气息，整个人犹如从腐败的尸堆里爬出的活死人。但百姓们巨大的愤怒，使得他们看不到铁牢里那个小女孩作出的牺牲，愚昧的他们只听到了上位者的结论，无论那是否属实。
这时，回到坤梁的戚水幽和戚水芳已是得意洋洋，听到属下传来的消息，更是疯狂的大笑，那是死亡也无法消除的执念，她们无论如何隐瞒外人也隐瞒不了自己不是嫡出的事实。那是一颗刻在骨子里永远无法刮去的毒疮。是啊，当年，乔云香才是正室，而贾宝珠不过是个从侧门而入的侧室。而如今，她们终于扬眉吐气，那个会时时刻刻提醒她们身份的人再也不会活着回来了。边城那些怒气勃发的百姓们只一人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那单薄的身体撕碎，让灵魂消失于天地之间。
她们又如何不满意呢？戚水幽轻笑着倒了一杯酒，送给眼前跪着的死士，眼中满是杀人灭口后的猖狂。
那死士不由自主的在黑巾下红了脸颊，他端起酒杯时不小心碰到了戚水幽如葱根的削尖长指，心怦怦的剧烈跳动着。他一饮而尽，想要安抚胸腔里那不停狂跳的心脏，却发现酒水入腹，引起一片烧灼。
他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明明眼前的女子还是笑靥如花，他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冰冷。早该知道，早该在义无反顾来到她身边之时，就该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为何心底还存着一点点微薄的希翼？
死士不甘，他睁大了眼睛，想要记住眼前这个女子的相貌，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那是泪？！冰冷的液体滑过脸颊，他愕然，任何时候冷心冷肠的他竟然落泪了！
“把这人给拖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那张丑脸！”戚水幽无情的话一说出口，那年轻的死士才知道自己在弥留之际犯得最大一个错误是什么！他，一个死士，今生最大的错误便是他动了真情，而这份真情也没有得到别人的细心呵护，更被人弃如丝缕。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苦笑成为他这世为人最后的表情。而后，他的尸身被另一名死士带走，在抛进乱葬岗之前划花了他整个面孔。
灵魂越体而出，在这一刻爆发出滔天的仇恨，整个透明的灵魂顿时蒙上了一层漆黑的黑雾，而那原本纯洁的灵魂也顿时长出黑色的犬牙和锋利的指甲。
“我要报仇！”
“要报仇就跟我来！”杨远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赶回坤梁，一直潜伏在戚家，直到这一刻才缓缓出现。
“你是？”
“你要报仇，就跟我来，若耽搁时间长了，你便会被心魔侵蚀意识，成为魔族的傀儡。你不会想在没有报仇前便失去灵魂吧？”杨远冷哼一声。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奴才，这个死士本不该有感情，更不该因为主子赐死而产生怨怼，不过如此，这个死士才好拿捏。
“我要怎么做？”沉默半晌，那灵魂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道符你拿着，十二个时辰之内，心魔不会侵入你的心脏。我只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做完了这件事，我会再给你一道符，到时你就有足够的时间替自己报仇了。”杨远笑了笑，手中一道光芒闪过，就看到那灵魂上的黑雾顿时消散，被吸收入贴在胸前的那张符篆内。
“你要我做什么事？”那灵魂感觉好受了些，便抬头问道。
“洗清乔水寒的嫌疑。这是你欠她的。”
“只有这个不行。”那灵魂一听，顿时身上再起黑雾，不一会儿立刻将整个灵魂都笼罩在一片浓重的漆黑中。
“只因为在你看来乔水寒也是戚家的人？既然你不肯合作，那我便只能收回我的承诺。”杨远冷哼，手一抓，那符篆立刻收回手心，看着那灵魂在心魔的烈火中咆哮暴怒，杨远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狠厉。
嘴里念着符咒，他将那团黑雾收入袖中，放进戚宅中，刚一放开，就看到从灵魂上散出的黑雾逐渐笼罩住整个戚宅的上空，遮住了碧蓝的晴空。
杨远垂下眼眸，听着戚宅中宴客的一片欢声笑语，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已经不能在这儿多耽搁了。于是，转过身子，朝城外飞去。
第五天，乔水寒终于被人从铁牢中放了出来。即使如此，也只是由大夫配了虎狼之药，勉强吊住了她的性命，不让她在审判之前死罢了。
末儿昨日已经清醒过来，这会儿和若离一起帮乔水寒换过干净的衣服后，便只能搀扶着仍在晕厥的乔水寒送入牢狱中。
“狱卒大哥，这里这么冷，寒儿的病还没好，能不能换个向阳的囚室？”站在四面通风的囚室外，末儿为难道。
“哼，一个通敌的囚犯还有诸多要求？要是我是林将军，早就把这奸细给处死了，那里还轮得着你们在这儿提条件？末儿姑娘，我敬你奋勇杀死了妖兽，这才让你扶着这个奸细进来，你若还在为难小的，小的就只能给这奸细上铁链了！”狱卒眼一翻，一口一个奸细的让若梨不由的怒火冲冠。
还想说点儿什么，若梨就被末儿拦下了：“狱卒大哥，你既知道我奋勇杀死妖兽，也该知道，当时除了我还有寒儿在吧？若不是她，我一个人是不能阻挡妖兽直到你们彻底退离的，你若是还有点脑子，就该知道，寒儿一定不会是哪个奸细，她是受人陷害的，日后洗刷了冤情，你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吗？”
“哼，一个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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