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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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神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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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地面都狠狠地震了一震。雄浑的江水一寸一寸地从河床升起,整条荣江在顷刻之间已经脱离地面升上半空,飓风席卷了整片水域。

    头顶上有碎石和水花簌簌地落下来,江岸上的钟氏兄妹瞪大了眼睛,互相捂着嘴,紧紧地抱住岩石避免被强烈的地震晃倒,还得同时腾出手来为尚在昏迷中睡得死死的皇后保证安全。幸好曦和在这之前布下了结界,否则,今晚整个京城都要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荣江在震动之中缓缓升上半空,抬头看,便能看见晦暗的天色之下,莹莹的波光在天空中浮动,水中鱼群受惊乱窜,将整片天空覆盖,犹如一场磅礴的梦境。

    江疑面色严肃,与曦和对视一眼,后者取出皇后的魂魄,那圆珠甫一脱困,便飞快地掠向江底深处,二人立即跟上。

    圆珠飞快地穿梭,在江底直行,然后忽的停住,盘绕在河床中央的一个小土包上方不断地旋转。曦和远远地便瞧见那里一道透明的结界,与那魂魄正呼应着闪着淡淡的莹光。

    她一招手,将魂魄收回,飞身落在河床湿漉漉的沙地上。

    江疑迅速掠来,只见一个极小的结界,在砂石中央,里面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他面上浮起惊喜之色,立刻扬声道:“崽子们,将皇后带来!”

    钟稷二人远远地听见自家师父的喊声,迅速地扛着皇后飞下河床,落在砂石上,撒丫子奔过来。

    曦和弯下身,用手去触碰结界,却被弹回来,手指尖一片滚烫的红印。

    江疑咂了咂嘴:“看来果真只有‘钥匙’能打开这结界。”说着扶住皇后,让她弯下身子。

    曦和将那一缕魂魄弹回皇后的眉心,拉住她的手,缓缓地将其靠近结界,意料之中,那只手未经过任何阻碍,轻而易举地便穿透结界,将那木盒拨出来。结界“噗”地消散。

    江疑与曦和对视一眼。

    曦和弯下身,在手触碰到木盒之时,微微一顿,面色似有变化。

    江疑正关注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曦和微微皱起眉,将木盒拿起来。

    江疑凑过来看,却见她闭了闭眼,然后听得一句话:“不必看了,假的。”

    江疑霎时愣住。

    “假的?”他望着她手中的木盒,不可置信地道,“这里头灵气颇足,尊神您要不要打开看看?”

    “我对慧义棺太熟悉了,这木盒里虽有灵气,却与慧义棺大有不同。”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钟稷二人也凑过来瞧。

    只见木盒中一枚约一指长的玉色骨棺静静地躺着,映着天空上方翻滚的江水波光,有一丝虚幻的美。

    江疑将骨棺拿起来,仔细端详着:“小神曾有幸见过一回慧义棺,与这个长得一模一样,我看这东西也不是凡物,尊神……您要不要验证一下?”

    “不必了。”曦和将木盒合上,随手扔在一边,语气淡淡的,从江疑手上接过“慧义棺”,微一用力,“咔擦”一声,整个玉骨棺霎时化作齑粉,洒落在砂土上,“这气泽并非父神的气泽。此物确实是以仙人骨骼所制,却并非真正的慧义棺。今夜若非我在此处,这六界之中恐怕无人能认出来这是赝品,就连渺祝都未必能看出来。”她顿了一顿,“我们被骗了。”

    钟稷和钟稜站在一边,相互看了看,没敢说话。

    江疑微微睁大了眼睛,望着那落在地上被风吹散的粉末,半晌,喃喃道:“怎么会……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竟然是……假的?”

    “连冥河都受此物蒙蔽指向了天祈朝,看来是有人费尽心机故意支开我,不希望我留在天界。”曦和眸中掠过一丝冷色,“自天地大战之后,我还没被人这样耍过。很好,如今我必须回洛檀洲了。”

    话音刚落下,几人却忽地听见头顶上一声巨响,仿佛有重物轰砸在了结界之外。

    钟稷忽地一抖,连忙捂住脑袋,险些以为天上的江水要尽数落下来:“怎么回事?”

    江疑面色微变:“好像是结界外面。”

    “别慌,应该不是大事。”曦和看向上方,道,“你去将荣江归位,我撤去结界,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

    一旁的荣江滔滔滚滚地流过,江水的浪花平稳地拍打在岸边,头顶上结界已然撤去,天幕中仍旧晦暗,没有一点星光。

    “咳……尊神,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江疑望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额头上青筋蹦了蹦,只觉得自己的火气已经攀上了脑门。

    男子一身是血,面目被鲜血沾染,模糊不清,一头黑发散开,上面沾着许多干涸的血渍。身上穿着暗红色的铠甲,却有一道从右肩直至左腰的裂口,大片的鲜血已经凝固,都分不清究竟是血液的颜色还是铠甲本身的颜色,甚是狰狞,显然是被利器斩伤,若是未能及时闪避,恐怕此时这身体便要断成两截了。而方才,就是这个人从天而降,砸在了他们的结界上。

    曦和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势,皱了皱眉:“这是妖界的人。”

    “小神当然知道这是妖界的人,可是妖界的人跟天界打得好好的,为啥要掉到咱们天祈朝来啊。”江疑抓着脑袋几乎要陷入癫狂,弯下身将手指头置于那人鼻端,“还有点气,不过也不多了。”说着看向曦和,“妖界正跟天界火拼,小神看这人穿的铠甲,估计是什么将军之类的,这种人少一个是一个,也算是咱们给战场上的太子殿下出了一份力……尊神您看,是要将他扔在这儿自生自灭,还是救一把?”

    曦和蹲下来,也不在意那人浑身的血污,伸出手,去摸那人的脖颈,却在手指触碰到其皮肤的那一刹,一只手飞快地伸出,在她来得及反应之前便钳制住她的手腕,将她大力拉下去。

    她猝不及防,膝盖磕在地上,目光一冷,没料到这人伤重成这样,竟然尚存留一丝神智。奈何其意识模糊之间力气极大,她竟无法挣脱,正要出手将其打晕,却见那近在咫尺的眼睛忽地睁开,霎时间,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弥漫出横溢的妖气,目中有隐隐的血光,带着三分狠戾——

    “救我。”

    然后便再度晕了过去。

    江疑险些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飞快上前:“尊神,您没事罢?”

    曦和用力掰开那人抓着她的手,拍了拍衣袖,冷冷地看着那躺在地上彻底陷入晕厥的人,半晌,道:“抬回去,救他。”

第59章 妖君曲镜() 
曦和并未带那妖界之人回到皇宫。一来此人来路不明,若是贸然带进皇宫,恐怕会给宫里带来麻烦。二来,那莲华苑虽说环境很好,但说到底也就只有一张床,若是将这人随便扔在外头睡也不是不行,但为了避免他忽然醒来弄出什么不好的动静,曦和还是决定住在宫外。

    那一夜在京城郊外发生的事情,虽说是地动山摇,但由于曦和布下了结界,外界半点都未曾察觉到,对于京城的所有百姓来说,那一夜与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钟稷二人亦在卯时之前将皇后送回了宫中,皇后醒来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只是殿外守夜的宫人都睡着了,不过看在未出甚乱子的份上,只罚了他们的月银,便将此事揭过。

    江疑帮曦和打点了客栈,仍旧是她与广胤先前下榻之处,仍旧是那两间房。曦和原本让江疑自个儿回去住,但后者因为广胤特地交代他必须顾看好尊神的安危,且先前那妖界之人表现得甚是不善,为了不出什么岔子,他便索性也在那客栈住下,三间房,将那伤者夹在中间。

    虽说要救人的是曦和,但江疑既然在,那么必然是不会让她亲自动手的。那一日大晚上的将这人弄到客栈来,曦和说那人命大,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二人便各自回房睡了,将那人丢在房间里便没再管。第二日起来之后,江疑才将那人的铠甲脱下来,草率地给他抹了把脸,发现其样貌颇为不错,就是长得阴气了些,让人看着不甚舒服。曦和出去买了伤药,江疑三下五除二将他的铠甲并着里头的衣裳扒下来,但在看到肩膀上的伤口之时,即便他神经再粗,也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尊神,要不……您先回避一下?”江疑将那人的衣裳揭开,神色有一瞬间的抽搐。

    曦和当时坐在一旁喝茶,闻言扬眉:“他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江疑心道您怎的知晓他不介意,看这张脸长得娘娘腔腔的,谁晓得这小白脸会不会介意,这些话他自然是没胆子讲出来,道:“小神不是这个意思。此人伤势深可见骨,画面委实不美观,怕吓着尊神。”

    “无妨,你尽管弄就是了。”

    江疑咂了咂嘴,小心地将那人的衣裳脱下来,尽量不扯动伤口,但仍旧有些伤口开裂渗血。

    当那人的上衣完全被脱下来,瞧清楚其上半身那一道长长的刀伤,曦和亦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

    她站起身来行至床边。

    原先看铠甲的开裂程度,便知晓这伤势必然不轻,但也未曾料到惨烈到了这般地步。从右肩直至左腰,一道长长的伤口贯穿而下,确实如江疑所言,深可见骨,即便经过了一个晚上,亦未曾完全结痂,周边的鲜血已经凝固,但那伤口处却依旧在向外渗血。这是最重的一处伤,其余手臂上、肩膀上、腰腹上,皆有深深浅浅的伤口,却都不如此一处致命。曦和微微眯起眼。此人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这伤势虽然恐怖,甚至危及性命,却堪堪避开了要害,且其体魄强健,放在别人估计早就没气了,可若是此人反应再慢上半拍,剑气击碎五脏,同样是再无活路。

    江疑一贯惫懒,连饭都不曾自个儿下厨做一回,更别说受个伤抹个药了,但秉着尊神说什么便得做什么的宗旨,他亦不甚麻利地帮那人擦净了身子,上好了药包扎了伤口,且老老实实地一天换一次药。为了让此人在醒来时随时有饭吃,二人一直让店小二将饭菜送到他的房间,他们就那儿吃,剩下的饭菜到下一餐才收拾掉,此人伤口逐渐开始愈合,脉象也平稳了许多,却始终不见其醒来。

    就这么一连过了七日,就在江疑觉得他再要不醒就得活活饿死之际,终于有了动静。

    这一日江疑出去买药,曦和方用过午饭,正在给那未醒来的人盛一碗新饭,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一丝动静,原本以为是麻雀停在了窗棱上,并未在意,却在下一刻瞥见身后地板上的阴影。背后凉意忽地升起,她蓦地转身,仅仅来得及看见那一双带着杀意的眼,脖颈便倏地被卡住,呼吸在一瞬间被切断,她手中的碗筷掉落,紧接着整个人都被提起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

    仍旧是与先前没有任何变化的那张阴柔的脸,但此刻眼前之人清醒过来,却与昏睡时截然不同,与七日前那个晚上一模一样,那双丹凤眼中妖气横溢,脸上的杀意再明显不过。曦和猝不及防被袭击,紧紧地抓住那人掐着她的手腕,整个人被提得脚尖离地,她眼中霎时散发出冷意,周身气泽眼看就要冲破封神域的压制,房门却忽然被踢开。

    “你敢!”江疑暴怒的喝声响起,旋即一道厉风拍来,那人蓦地松开掐住曦和的手,后者跌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尊——”江疑迅速过来扶起曦和,“尊神”二字刚要出口,便被她的神色打断,半路收了回去,“你怎么样?”

    “我没事。”她扶着江疑站起身来,看向对面脸色阴沉之人,“你这是何意?”

    那人盯着曦和二人:“这是何地?你们是何人?一个天族之人,一个凡人,挟本君至此,意欲何为?”

    听见这话,江疑火气噌噌地就冒上来:“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好心好意救你,你不道谢也就算了,一上来就动手,真当我们好惹的不成?”

    那人看了江疑一眼,目光中有着蔑视:“不过是区区水神,尚且谈不上本君一合之将,还带着一个凡人,你以为你们能做什么?”

    听此人一口一个“本君”,看来是妖界之中有身份的人。曦和道:“我们能否做什么,这不是阁下能管的。不论你先前多么有本事,如今你身受重伤,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人眯起眼,眸中有危险的色彩闪动。

    “如今你妖界正与天界交战,想来天族太子并没有那么好对付。”曦和淡淡道,“若是此时妖界再损一名大将,恐怕便再无反击之力。”

    “你敢威胁我?”那人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曦和。

    “再动手,我立时将你斩杀。”江疑立即挡在曦和身前,却被后者拨开。

    曦和望着那人的眼睛,淡淡道:“我并非在威胁你。我们凡人有一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前我一时兴起顺手救你一命,自是不图你回报,不过,我既然能救你,那么也能杀你。”她微微一笑,“想来你并不记得,你掉在这凡世之时,是你开口求我救你的。”

    那人的目光紧锁在曦和的脸上,身体仍旧紧绷,气息却平稳了不少,忽地一笑:“区区一介凡人,知道的倒还不少。”他的身体放松下来,缓步走到床边坐下,宽松的白色衣裳渐渐透出点红色,想来是方才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

    曦和看着那人苍白的脸色,以及其嘴角挂着一抹妖气的笑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靠在床柱上,对着桌上扬了扬下颌:“水。”

    曦和示意江疑给他倒水,后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倒了茶给他递过去。

    那人接过茶水,道:“我记得凡人很是讲个礼数,问别人名讳之前,不是应当自报家门么?”

    曦和觉得此人甚是难缠。碍于此时不能表明身份,又要以凡人之身示人,她随口将洛檀洲那雪槠树的名字搬了过来,道:“白笙。‘黑白’的‘白’,‘笙歌’的‘笙’。”却并未注意到,一旁江疑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手一抖,然后目露震惊地望向她。

    而那靠在床上的人并没有半点反应,自顾自地喝着茶,就像没听到似的。就在曦和要再一次开口询问之际,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曦和的眼睛,因伤势而苍白的唇角仍旧挂着一抹妖异的笑,道:“曲镜。”

    房中有片刻的寂静。

    仅微微一顿,曦和看着男子,唇角亦弯起一个笑,眼中却并无多少笑意,吐出两个字:“久仰。”

    既然伤员已经醒了,那便没有再留在里头的必要。退出房间后,江疑站在房门口久久不能平静。

    曦和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江疑搓着手,一脸难掩的兴奋,小声道:“尊神,这可是妖君曲镜,货真价实的妖君曲镜啊。如今天界正在打仗,要是咱们——”用手作刀在脖颈处一划,“——这天界不就不战而胜了?”

    曦和看了一眼房内,似笑非笑地道:“我方才只是随口说说,你还真以为你能杀得了他?”

    江疑面色尴尬:“难道……不行么?”

    曦和道:“此人虽受重伤,但经验丰富,求生欲极强。方才他未曾真正对我们动手,也只是因为我们对他不足以构成完全的威胁罢了,否则,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将让别人握着刀留在自己的枕边。”顿了一顿,“他眼下伤势未愈,必然想要养好伤再回战场。两界的关系尚未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要是贸然杀了妖君,妖界必然破釜沉舟,届时即便天界全力出兵,也必然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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