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神身子可是出了什么岔子?”江疑讶然问道。
广胤便将曦和前一日发热与今日早晨从空中跌下来的事情讲了一遍。
“怪哉,怪哉。”江疑连叹两声,眉头皱成个“川”字,“按理来说,尊神是我们几个里头法力最为深厚的,又是上古神祗,气息与天地相连,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出岔子。”沉吟了片刻,“尊神当真辨不出究竟是何原因么?”
“我并不晓得具体究竟是何物在起作用,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天祈朝对我有排斥之意。”
“这不该呀。”江疑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上敲着,“尊神你是父神和母神的女儿,洪荒末年更是被尊为天地之主,任何凡世也没有排斥你的道理。”
曦和道:“据说我三千年前来此地之时并无这等异状,想来是有人在这三千年中做了些手脚,才致今日之事。因此我们才来寻你。”
江疑摇头:“小神真是半点都不知情。”
曦和与广胤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对了。”江疑拍了拍脑袋,“二位这么突然下凡,可是有什么事要办么?小神虽然弄不清尊神生病的缘由,但毕竟在这天祈朝住了这么些时候,若是二位有需要帮忙的,小神或许能出一二分力。”
“是了,今日来寻你原本是为了问另一件事的。”曦和道,“幽都前些日子丢了慧义棺,冥河指出其气泽正在天祈朝京城一带,你可有任何发现?”
第26章 早夜暖灯()
江疑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慧义棺丢了?”
广胤轻笑一声:“起初我亦是不信的,不过看幽都渺祝都亲自跑去洛檀洲请她帮忙了,想来不会有假。”
曦和道:“你晓得,幽都一向出的都是些老实人,若是这话是婴勺那丫头同我说的,我必然是半个字都不信的,不过从渺祝嘴里讲出来,他为此还特地来洛檀洲不慎闪了腰,来来回回几趟也挺不容易,八成是真的不见了。”
江疑连连咂嘴,惊叹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就算不搓麻将也得日日守着呀,幽都八位长老杵在那儿竟然还看丢了,啧啧……”然后又似是忽然反应过来,瞪了瞪眼睛,“话说,方才尊神你说那慧义棺眼下在哪儿来着?”
“天祈朝京师。”
江疑倒抽一口气。
广胤补充道:“并非一定在此,只是冥河指出京城一带存在慧义棺的气泽,却无法肯定慧义棺就在此处。”
江疑陷入沉思。
“我以为,这窃物之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否则无法避开幽都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慧义棺盗走。”广胤看江疑一时间并未想出什么眉目,道,“灵界之人虽不善战,但对这慧义棺却一向看得极重,周遭布置了缜密的防守,轻易不会让人进入。”
曦和略略沉吟:“你的意思是,也许冥河的指向只是一个幌子,是那窃物之人所设下的误导,特地引诱我们来此,而真正的慧义棺其实在别处?”
广胤道:“这只是猜测。我们当然希望能在此处便将慧义棺带回去,也免得多生枝节。”
曦和点了点头:“也正因此,才来问你最近是否有发现任何相似的痕迹。”
江疑眉头微微皱着,道:“原本倒是没发现什么,不过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桩事。”
“何事?”
“天祈北方春末原本年年有旱情,我在这荣江底下住了数千年,每年到那个时候,江水都是要下降许多的,不过今年却连续下了小半个月的大雨,弄得水位上涨得很厉害,若非我施法压着,难免水淹上岸。”江疑道,“这在往年可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我原本以为只是今年天象有变,也并未放在心上,但经二位这么一说,倒觉得兴许与慧义棺有关。”
“时间是在春末?”
江疑点头:“没错,大约就在一个月前。”
曦和与广胤对视一眼。
渺祝是二十余日之前发现慧义棺不见的,而真正失窃的时间兴许还会稍早一些,倒是能与江疑所言的时间合上。
广胤道:“那么,按你这么说,你仅发觉有小范围的天地异象,但却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与上古灵物有关?”
江疑点头:“若不是你们讲起,这桩事我都要抛到脑后去了。”
三人略略沉默。
桌上的茶水并未动过,曦和站起身:“罢了,今日来找你,也算有了几分收获,毕竟你在此地待的时间长些,对这里比我们要熟悉,日后可能还有许多事情须得你帮忙。”
见她这个模样是要告辞了,江疑亦站起身来,道:“尊神和太子殿下难得下一趟凡,若是有什么吩咐随时告知小神便是。”说着一笑,“想来三位在此地待的时间也不会太短,若是闲来无事,便来小神这里凑一桌麻将,打发打发时间也好,小神决计不收三位是金铢子。”
广胤笑了一声:“若是有空,定当拜访。”
江疑送他们到了院门口,道:“关于慧义棺以及尊神法力之事,小神定当全力探查,兴许能帮上一些忙。”
曦和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们初到此地,尚无头绪,若是你能将慧义棺找出来,我回头便同吴江说一声,帮你将那每千年上天述职的活儿都免了。”
江疑笑道:“那我可得好好卖力了。”顿了顿,“对了,我收的那两名弟子正是在京城混的,不过也不晓得他们最近去哪儿混了,是一对十二岁的龙凤胎,虽然年纪小,但脑袋还算灵光。若是你们能遇见他们,让他们帮忙打打下手也是行的。”
曦和一笑:“知道了。告辞。”
江疑作了个揖,目送着三人步出结界,消失在莹莹的水幕中。
他掐指算了算,眉头微微皱起,其身亦化作一道水波,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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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曦和与广胤从江疑处出来后,不消片刻,她便恢复了原本孩童的模样,广胤看她不甚有精神的样子,不忍再让她劳顿,便干脆在河边浅滩处寻了一处水榭,将其租下,让曦和与青樱在其中歇息了大半天,于农家小店用了午饭,直到傍晚夕阳下山,倦鸟归巢,天色昏昏地暗下来,江上已无什么可看的,他才抱着曦和回了客栈。
青樱被打发去楼下买些吃食,广胤将曦和搁在了小榻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未发烧,问道:“除了累,可还有何处不适?”
曦和摇摇头,揉着眼睛道:“有点儿想睡了。”
广胤瞧了瞧外头的天色,道:“眼下才方过酉时,若是这么早睡,待会儿半夜指不定就醒了,还是等青樱上来,先吃点儿清淡的,喝了药再睡。”
曦和皱了皱鼻子,道:“凡人开的药有什么用,连我自个儿都不晓得究竟是哪里的问题,喝那些药只不过白白浪费银子。”
广胤扬了扬眉:“你这么说的话,让我觉得你只是怕苦。”
“胡说。”曦和看了他一眼,脸上不悦。
广胤笑了一声:“既然不怕苦就好好吃着,怎么着也不会有坏处。”说着摸了摸她的发顶,收拾了药材,去门外找了小二煎药去了。
片刻后,青樱端着三碗红豆粥上来,广胤又着店小二炒了两三个清淡的小菜,曦和原本不甚有食欲,但看着那香喷喷热乎乎的红豆粥,也吃了不少。
用完晚饭,青樱妥当地收拾了碗筷然后回了隔壁房间,广胤担心曦和饭后即睡容易积食,硬是不让她睡,拉着她聊了小半个时辰的天,然后让她喝了药,准备好热水让她洗漱,这才放她爬进被窝里。
曦和原本便是极累,脑袋甫一沾上枕头,意识便模糊了大半,然则,正在她翻了个身准备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余光不经意间瞟见了站在床边开始脱衣的广胤。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望着广胤除下了外袍挂在了一旁的屏架上,睁大了眼睛,舌头开始打结:“你、你这是做什么?”
广胤顿了顿,眉头微微一扬,看向她的眼神中有着笑意:“睡觉啊。”
曦和这才想起来,这厮原本就跟她用一间屋子来着。
眼见着广胤已经除了鞋袜坐上床来,她连连往后挪,眼皮跳了跳,道:“你要跟我睡一处?”
广胤似笑非笑:“不然呢?难道尊神忍心让我在凡世一直打地铺?”
曦和原本想说要不你打地铺罢,然则被他这么一堵,反倒说不出来,眼角抽了抽,道:“咳,我自然是不忍心让你一直打地铺的,要不,我打地铺?”
广胤道:“这便更是不妥了。尊神身体不适,法力又不稳,若是夜里着了凉又发起烧来,那可就真是我的罪过。”说着便上了床,掀开被子的一角坐了进去。
曦和赶紧再往后挪,然而这床的空间虽然不算小,但她却很快已经贴在了墙上,指尖有些抽搐地指着广胤:“你你你,我好歹是个女神仙,你好歹是个天族的太子,天帝自小是如何教导你礼数的?你这么子随意与我同床,可还将你天族的脸面搁在心上了?”
广胤略作沉吟,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来:“脸面?那是什么东西?”
曦和觉得广胤忒不要脸。
广胤温润一笑,道:“我本意是想要与尊神分开睡的,但奈何这客栈老板忒小气,仅准备了一床被褥,若是我特地寻那小二再拿一床被褥来,恐旁人会说我虐待幼妹了。更何况,你身子不爽,须得有人贴身照顾着,若是我同你分开睡,难免会有些照顾不周。凡世并不比你洛檀洲,你现在一个孩子的模样,什么事都做不了。”
于是曦和再一次发现广胤其人何止是能说会道,这简直是舌灿莲花啊。分明是他心怀鬼胎,说出来却道貌岸然头头是道,弄得她半点反驳的理由都寻不着了。
她看了看那被子,道:”那,你要睡也行,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
”哦?怎么个约法三章?”此时广胤已经取下了发间的绑绳,一头墨发散在被褥上,那目光似笑非笑,看得曦和不经意间咽了咽口水。
她轻轻地咳了一声,伸出手来,比划了一番,指尖在床榻上三分之一的地方划了一条线,道:”这边三分之一是我的,那边三分之二是你的,你看这个床也不是很挤,你身量高大也并不至于滚到床下去。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地睡在那边,不得越界。”
她自父神母神羽化之后便再也没同旁人在一张床上睡过,此番按着身量划了一大半给广胤,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广胤瞧着那空中浮着的一道清晰的淡紫色光路,扬了扬眉,勉强颔首。
”说好了啊,你可不能到处滚。”曦和仍不放心,警惕地强调一遍。
广胤闲闲地望着她:”若是乱滚你又能如何?”
”你若是越界,我就施个术把你定着,再一脚将你踹下去。”
广胤看她这放话的模样颇为凶狠,唔了一唔,就径自将被子抖好,躺下去睡了。
曦和看他这个神态,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将她的话当真,瞧了他一会儿,见那人合眼之后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已经很快睡着了,撇了撇嘴,无奈之下亦挥手熄了灯,仅留对面桌上一盏昏暗的油灯,钻进被子里,背对着广胤睡了。
她原本极困,但与广胤闹了这么一出,一时间虽然双眼干涩身体疲惫,神智却仍旧保持着难得的清醒,只好又睁开眼,就着那一抹昏暗的亮光,玩着自己手掌投在墙壁上的影子。
这时候广胤忽然翻了个身。
背后原本落在床褥上的被子忽然被撑起,隐隐有人体的温度从身后传来,可见广胤这一个翻身乃是朝里头翻的。
曦和盯着自己手指在墙上的影子,微微僵住。
她感受到广胤绵长安稳的呼吸,此人虽然侧卧着面对着她,但应该还是睡着的。
她下意识地放缓呼吸,手指动了动,又开始玩墙上的影子。
谁知片刻后,广胤却直接面朝着她挪近了将近一个身位,由于他侧卧的姿势,将身后投来的烛光给挡住,曦和原本落在墙壁上的影子被他遮住,有极淡的呼吸喷在颈后,她好不容易放松的身子又僵硬起来。
她不是划过线了么?这人一刻钟前还答应得好好的,怎的说话不算数?
身后的人似乎又动了动,下一刻男子的声音响起来:”怎么,睡不着么?”
曦和咂了咂嘴,翻过身,面对着广胤,谁晓得后者离她早已不过半个身量的距离,她这么一翻身,自个儿的鼻尖差一点儿就跟广胤撞上。
她的目光从广胤的嘴唇挪到鼻尖,再挪到那近在咫尺的双眼中,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挪,干笑了两声:”你不是也没睡么?”
第27章 比武招亲()
广胤看着她,那张小脸上有着几分尴尬,几绺软软的发丝落在枕头上,他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道:“回来的路上你便一直喊困,现在倒反而睡不着了?”
曦和继续往后面蹭了蹭,结果发现她原本便未给自己留下太多的空间,这么挪了两回,背后便贴在了墙上。
初夏的夜里仍是凉飕飕的,背后墙壁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贴在皮肤上,滋味不太好受。她笑得愈发勉强:“下午你带着我回来,比我要累得多,年轻人还是早点儿睡,时刻注意保养好身子。否则要是累出个什么毛病来,回头我可不好向你那位老爹交代。”
广胤道:“长身体的是你,我却没什么要注意的。”他眼中有着笑痕,背后有微弱的烛光,一张脸沉在阴影里,别有一番风流姿态。
曦和暗自咂了咂嘴,心道天族繁衍了这么多代,那皮囊一向都是极英俊的,然则广胤这一副皮囊却又是英俊之中的翘楚。她原本还纳闷为何当初这天族太子成年礼上有那么多花样别致的歌舞,如今却晓得,这并非司礼的仙官热情洋溢,而是天界各处闺阁中的女子们的热情难以抵挡啊。
她正有着些许的失神,尚未想出应对之词,却听得广胤继续道:“唔,你这么靠在墙上冷不冷?我看这被褥虽然仅有一床,但也算不得小,你背后这么空着可难受?不如往前挪一挪,免得夜里着凉。”
曦和嘴角一抽,看了一眼自己身前与广胤之间相隔不到半个人的距离,腹诽若是自己再往前挪一挪便要挪进他怀里了,但显然这话不能明说,她只好面上继续攒出个笑来:“这么大夏天的,我并不觉得冷。你明日不是一大早便要去皇宫里找那皇帝送湛卢剑么?我记得这凡界皇家各种礼数皆十分繁琐,纵然你是个神仙这回事不能公之于众,但得了上天的宝物,想来那皇帝也是得大费周章将其供起来的。你明日可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万一将事情办砸了,那丢的可是咱们整个天界的脸面。你还是早些睡罢,不必管我这么多。”
广胤轻轻一笑:“看你这么百般推拒的模样,难道我是豺狼虎豹不成?”
曦和心道豺狼虎豹可比你好应付得多,但广胤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在是令人看了火冒三丈,她却偏偏不能向他低头,无奈道:“太子殿下,这大晚上的你还想不想睡了?你不想睡我想睡,烦请您今晚安安分分地睡上一晚,待明日将天帝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咱们再来闹腾,可好?”说着困极了打了个哈欠,“我是真的要睡了。”
广胤看她终于怒了,心中思量着是应当就此收手还是趁热打铁,转瞬之间已有决定,闲闲地扬了扬眉,道:“我自然是也要睡的。”说着忽然伸出手臂,将曦和揽了一把,再抖了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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