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吃得少,这次昏睡时间短了许多。天刚亮的时候,萧若离坐在床上静静地等待,许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少年侍者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你好。」看着端坐在床上对自己打招呼的萧若离,那个少年有些意外地愣了愣,并不知道如何应对的少年只能僵硬着回了一声:「你好。」
「你是这个别馆里的人吗?」萧若离脸上带着笑,一点生气或是困惑的表情也没有,「是南宫秋实让你给我送饭的吗?」
少年迟疑着点头:「我是少爷的贴身侍从,少爷命我在这里侍候你,直到他回来。」
萧若离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又问:」南宫秋实呢?他现在人在哪里?你可不可以叫他过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少年摇了摇头回答说:「我家少爷昨天一大早就赶回本宅了,他不在这裹?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吧,我会帮你做的。还有,少爷说了,你不能离开这里,一定要等他回来。」
这样吗?萧若离轻叹了一声道:「那你可不可以给我换些吃的,这些东西我吃完就要睡觉,迷|药下的量也太多,实在太过分了。」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抱歉,少爷吩咐了,您的内力太深厚,不喂点药您一定会到处乱跑不会老老实实留下来等他。所以请萧公子忍耐,这些日子您就好好在这里吃饭睡觉,静静地等少爷回来吧。」
放下酒菜,少年转身要走,突然被萧若离喊住:「等一下,小兄弟,请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吗?已经是初六了。」
初六了……萧若离的眼光陡然黯淡。
想让我困在这里,只用这点迷|药未免也太小看人了。看着少年静静地带上房门走出去,萧若离的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端起桌上酒壶,萧若离斟了一杯端在自己眼前。清清的酒液在杯中打着旋儿,散发着醉人的香气。
「三十年的竹叶青,小秋你对我还是这么大方。」轻声笑着,萧若离的眼角却隐隐闪动着水光。
脱下身上的衣服,萧若离裸露出光洁的上身。坐在桌前,他拔下了头上束发的金簪。双手轻轻转动,簪头跟簪身瞬间分了家。却原来那簪身是中空的,里面藏了十余支细如牛毛的金针。
端坐在椅上,萧若离用尖尖的簪尾将食指指腹处戳破,很快的,鲜红的血在他的指则凝成一滴血珠。拈起一支金针,萧若离看也不看,飞快地扎在自己的膻中|穴上,细细的针扎入寸余,针尾颤动着,刺破的肌肤却没有半点血迹。簪中的十八支金针很快只剩下两只,而此时的萧若离额角也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将食指浸入酒杯中,很快的,从指尖渗出的血将酒染成粉色。萧若离闭上眼,静静地运气,不一会功夫,酒杯中渐深的血色又渐渐转淡,最后竟有些发绿。
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萧若离才睁开眼睛。出了一身透汗,身体疲惫得几乎无法动弹,将食指从酒杯中抽出,取过一边的手巾抹干,萧若离擦了擦汗,躺在了床上。当年学会这驱毒净血的方法时,萧若离还以为今生不会有用到它的时候。虽然无法完全驱净,不过药性少了八九成,自己可就好过多了。
体内的真气渐渐汇聚在了一起,萧若离屏息凝神调动一切精神让体内的真气尽快地恢复。只要有三四成就好,恢复了三四成,自己想离开这里就轻而易举了。
第六章
苏州城郊的一处清雅庄园之外,来往的车马非常稀少,白三哥赶着马车经过那裹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将他喊住。
手上空空如也的俊美青年向他招手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发花。明明还在三十步远的地方,只是眼睛眨一下,人影就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起来清清爽爽的青年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和一双有些丰厚的双唇,人是很漂亮,只是面色苍白,好像生过一场大病。不过只要看到他的笑脸,没有人会注意他的脸色是否有异,满眼满心就只剩下那张灿若桃花的笑颜了。
「大哥,你这马车租不租?」人好看,声音也出奇的好听!白三哥对面前的青年顿时又增了几分亲近之心。
「小哥,对不住啊,我这车被人家包了,过会儿要赶到天寿村去。」白三哥对青年摇了摇头。「违约我可是要赔钱的。」
「这个够不够?」青年从怀里摸出一只黄澄澄亮闪闪的金元宝。
「啊!」白三哥差点没从马车上栽下来。金元宝啊,还是这么大的一只!我赶车要赶几年才能攒下来啊?五年?十年?
「这、这太多了!」白三哥拍拍受惊过度的胸口,「小哥,你可以去租上千辆我这样的破马车了,你有这么多钱,不如去找辆好些的车来坐啊。」
「不用,我就要你的车!」青年从怀里又摸出一锭金元宝来捧到白三哥的偭前,「大哥,你要是能在明日戊时之前赶到金麟城,我再送你一个元宝!」
有钱不赚那是傻子,两个元宝够一家子人舒舒服服过上十年,有这么好的生意还不做那更是天下无双无药可治的傻子。所以白三立刻、马上跳下车,把青年人扶住,很、十分、非常殷勤地将他扶上车子,拍着胸脯高声说:「您放心吧,我白三赶车赶了半辈子,从来没有误过客人的期。到时候若是我白三不能将您及时送到金鳞,您把我的头拧下来当球儿踢!」
青年笑了笑,歪在车厢里轻轻喘着气,看起来很累的模样。白三哥打了个呼哨,手中马鞭声响,马车飞快地向前驶去。
车轮滚滚,鞭声阵阵,隐约中,白三哥似乎听到那车中的青年喃喃自语:「想不到会这么累,希望赶到之前可以恢复得差不多吧。」
八月初八,好得不能再好的日子。金麟城外的南宫世家鼓乐喧天,彩绸飘扬南宫世家唯一的独子南宫秋实要娶亲了,而且娶的还是东藜世家的掌上明珠,这亲上加亲,权中结权的姻缘几乎轰动了整个江南,前来观礼相贺的人将南宫世家围了个水泄不通,不但四大家族都派人前往祝贺,就连朝廷也专门派遣官吏前来。
毕竟是独子的婚事,南宫世家看来相当的重视。成礼之处的正厅被红绸装点得喜气洋洋,巨大的贴金「喜」字放置在厅墙,两只儿臂般粗的龙凤喜烛将它映得金碧辉煌。南宫撷英和夫人身穿大红色的吉服笑意盈盈地跟宾客们答礼寒喧着,眼见自己的爱子成家立业,为人父母者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高兴的了。同样高兴的还有东藜世家的当家东藜颖夫妇,东藜夏树的失踪给他们带来沉重的打击,但爱女的出嫁似乎又为一蹶不振的东藜家带来一线希望。
傧相站在厅中计算着时辰,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吉时就要到了,新娘的攒金花轿正停在厅前,南宫秋实一身新郎冠戴站在厅前,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无欺的笑容。
「吉时到!」傧相高声一唱,四周的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新人下轿!」
两个喜娘一左一右,将蒙着红盖巾的新娘扶了出来,南宫秋实上前接过新娘的手,观礼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一声欢呼。上位上坐着的南宫夫妇和东藜夫妇笑得合不拢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傧相高声唱礼,身着喜服的一对新人正要相对而拜完成婚礼的最后一礼。
「等一下!」清脆的声音压过了所有欢欣哄笑的人声,仿佛一盆冰水,将热闹的婚仪时冷却。
南宫秋实身上一震,睑上不变的笑容似生出一道裂痕。
「南宫秋实,你要成亲为什么不跟我说?」众人顺着人声望去,厅门前出现一位面色苍白的青年。
「萧若离?」南宫撷英腾地从座上站起,一双厉眼盯着南宫秋实,「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把他解决了吗?」
「解决?」萧若离脸上不怒不笑,面无表情反而看起来更显阴沈,「原来你把我困在苏州的别馆是要等着回来「解决』我。」
「不是的,阿离,不是这样。」南宫秋实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撷英,这是怎么回事?」东藜颖看看萧若离,再看看南宫秋实,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没事,没事,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要来搅局,我现在就将他赶走。」南宫撷英说着,眉峰却紧紧锁住。
「小秋,你要是想成亲,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欺骗我,还要将我困在别馆里?」萧若离根本不理南宫撷英,一双眼睛只盯着南宫秋实,「你真的是打算成了亲后再回去将我『就地解决』吗?你这么狠心,难道以前对我的感情都是装出来的?」
一席话说出,人群哗然,所有的眼睛齐齐投向萧若离跟南宫秋实。江湖人都知道四大家族中北堂春望娶了个男人,而东藜夏树跟个神秘男人纠缠不清,却没想到与他们齐名的南宫秋实竟然也是个好男风的家伙,居然还在自己的婚礼止冒出个男人对他进行指控。这下南宫世家的面子可真是丢尽了。
南宫撷英纵身跃到了萧若离的面前,气急败坏地厉声暍止道:「萧若离?你不要信口雌黄,你一个邪魔外道跟我儿有什么交情,识相点,你快些离开此地,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然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萧若离冷笑一声,「南宫老头儿,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你能把找怎么样?」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谁都知道,北堂、东藜、南宫、西门四家统领中原武林数十年,各有独步武林的绝学秘技,谁也没有胆量敢说自己是四大家族的对手,眼前这个青年看年纪不过二十上下,口气却狂妄得让人脊背发凉。对南宫世家的挑衅等于是跟整个中原武林开战,这青年人难道真的不想活了?
看着南宫撷英脸色铁青,伸手从下仆手中取过随身长剑,南宫秋实赶紧将他拦住。
「爹,别动气,大人不记小人过,请您原谅他的无礼吧。」
「啐,原谅;:」南宫撷英气得胡须直颤,「如此狂妄的小子,不教训他一顿如何可以。老夫我今天非要把他的双手剁下来不可。」
「小秋,你是帮他还是帮我?」萧若离突然张口问南宫秋实。南宫秋实一楞,
抓着父亲的手不觉之间松了下来。
看着儿子的神情,南宫撷英心头一震,无边怒火顿时陡升。原以为南宫秋实对
萧若离只是虚以委蛇,但现在看来,自己引以为傲的独子根本是在假戏真做,这还了得!
「小秋,如果你对我并无爱意……那么,把我的信物还来!」萧若离还是只看
着南宫秋实,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既然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那我也没必要把『寒髓魄』交给你。」
「小秋,为什么不说话?东西呢?为什么还不给我?」
「寒髓魄?」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西门冬里突然站出来问,「那不是苗疆的圣物吗?传说此物极为神奇,若佩此物,对内力修为大有裨益,据说一年修为可抵数十年。不知道这位公子说的可是那个寒髓魄?」
听到此话,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那可真是习武之人的
无价之宝.无数贪婪的目光立刻将萧若离包围。
「你是谁?」萧若离将目此投向面前那个眼角微微有些下垂,面目却十分俊美的青年。
「我叫西门冬里,是专门赶来看秋实娶表嫂的,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娶不成了。」西门冬里很惋惜地摊手,「婉儿表妹善良又美貌,从小她就很喜欢秋实,你看看,你这么一闹,她一定会很伤心。」
「她那么好,不如你娶回家吧。」萧若离笑了笑。西门冬里他是知道的,或许
他是四大家族的继承者中最为纯朴憨直的。以前听东篱夏树提到过他,萧若离对他的印象还不坏。
「你可别乱说,」西门冬里摸了摸鼻子,「我可是有意中人的,他又凶又狠,如果被他听到你这么说,说不定我会被他用刀削掉鼻子。」
「是吗?真有趣的人。如果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他,说不定还可以跟他学两招。」萧若离笑着对西门冬里点点头,「我现在没空,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好了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
呃……咦……西门冬里抓抓脑袋,自己好像又惹出什么事了。
「臭小子,还真是目中无人。」南宫撷英冷笑一声,抽出了长剑,「你这个魔障,让我把你清理了。」
「臭老头,我跟你儿子要回我自己的东西,你过来瞎掺和什么!」萧若离大叫一声,震得在场各人耳中嗡嗡作响。
「狮子吼」!这不是少林的七十二绝技之一吗?这青年人怎么也会用?
南宫撷英吼一声,执剑便刺。萧若离轻轻一闪,让过了剑锋,眼睛却还是没瞧
他一眼。
「小秋,我的寒髓魄呢?快点还给我!」也没见他怎么动,萧若离的手已经伸到了南宫秋实的胸前。众人一阵惊呼。电光火石之间,萧若离形如鬼魅一般,轻松避开南宫撷英又伸手攻击南宫秋实,轻灵飘忽的身法中原之内从未见过,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高的修为,不觉叫人又惊又羡。
「阿离,寒髓魄并不在我身上。」南宫秋实身子未动,人却陡然向后飘了数尺。看他的身法,竟跟萧若离有几分相似,较其父又高出许多。
「不在你身上却在何处?」萧若离不依不饶,如影随形地跟上去,转瞬间便和南宫秋实拆了几招,「难道你把它丢了?还是说你将它送给别人了?」萧若离突然长啸一声,南宫秋实怔了怔,却没想到萧若离转身扑向呆在一旁的新娘。
「阿离,你做什么?」南宫秋实惊叫。「啪!」新娘的头巾被一把抓落,露出一张因惊恐而苍白的美丽容颜。「新娘子别怕。」萧若离苦笑了一声,「妳是东藜夏树的亲妹妹,看在妳哥哥的面子上我不会难为妳,妳把寒髓魄交出来我就走,妳可以跟妳的新郎哥哥继续快快乐乐地成亲洞房。」
新娘尖叫着,向她的父母奔去,脸色苍白得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看萧若离出手
袭击新娘,大厅之内顿时陷入混乱。
东藜颖飞身而出挡在女儿身前,清誊的脸上一片凝肃。
「阁下未免太过张狂,你想跟四大家族为敌吗?老夫劝你回头是岸,早早抽身,不然小心你的性命。」
「哼,威胁我?」萧若离仰天大笑,」今天你们就是一起上来我也不怕。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个打的什么鬼主意当我不知道吗?难怪夏树他不肯回家,这种家不回也罢。」
「夏树?」东藜颖的手抖了抖,「他在哪里?你快点说,他在哪里?」
萧若离冷冷看着他:「当初不要他的人是当父母的你们,现在又问他的下落做什么?」「喂,新娘子,妳快点把寒髓魄交出来,不然我会搜妳的身,到时候妳可别后悔。」
东篱紫婉从父亲身后露出头来,定了定神怯怯地说:「我没有那个什么魄的不过,你真的知道大哥的下落吗?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我们全家都很想他。」
「你别找了,寒髓魄在我手中。」
萧若离回头看时,南宫撷英正高举着寒髓魄向他走近。
「这是神衣教教主的信物对吧。你身为神衣教中之人,见到教主信物还不下跪束手就擒吗!」南宫撷英阴冷着脸,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萧若离愣了愣,看着南宫撷英好像看着一个怪物。
「怎么样,吓呆了吧。」南宫撷英一手拿着寒髓魄,一手拿着长剑,看起来准备一剑将萧若离刺个穿心窟隆。
「是啊,我吓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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