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的皱了皱眉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可这麽一瞥,却使得他的心脏差点停摆。
高衡!
惊愕的停下脚步望著这个与他并肩同行的男人,那男人可以是任何他认识或是不认识的人,可练文定却怎麽也不想不到对方竟会是高衡!
随著他脚步的停下,对方也跟他一起停留,在对方将视线移到他脸上的那瞬间,练文定心底被一股莫名的喜悦给充斥,开口想唤他的名,问他好不好,可那些话语在他与对方目光对上时,就这麽硬生生的消失在唇边。
这个人并不是他,并不是自己在仙树村里所认识的高衡。
在练文定的记忆中,他所记得的高衡是个总是有著酣酣表情,天真且亲切的老实人,是个每次见到他都会露出傻气的笑容,然後声声唤他娘子的固执傻瓜,而不是现在眼前这个眼泛精光,表情冷俊的男人。
所以练文定就这麽将那些到嘴边的话通通吞回嘴里。
大概是认错人了...
他想,然後对那人扯开了一抹有些僵硬的微笑。
一定是认错了,因为仙树村的人一向都讨厌到凡人多的地方,所以...
「笑的那麽僵,不高兴看到我嘛?娘子。」
所以他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练文定愣愣看著眼前满脸笑意的人,心狂跳不已。
出现在自己眼前...
然後,彷佛身体不是自己般的不受使唤,他做了一件小时候除了对他过世的爹娘做过之外,便没有再对其他人做过的事情───像个孩子似的扑进眼前这个男人的怀里,不顾一切...
熟悉又陌生的檀香在刹时间包围了他的身体。
「怎麽会呢...」他喃喃的说著,几乎激动的不能自己,「我庆祝都来不及了,又怎会不高兴...」
高衡听了嘴角的弧度加深,环上练文定腰身的手臂更紧了...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如今见著了眼前人,练文定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在不自觉间,已思念了对方三年,而且还完全深陷,不可自拔...
「相公!」
轻柔女声的呼唤入耳,练文定宛如遭受雷击般的恍然清醒,抬眼发现自己面前的空无一人,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摊贩,而站在自己身旁的则是一脸困惑,彷佛从未失散离开的妻妾儿女们。
刚刚的一切,宛如只是场梦...
「相公你怎麽啦?怎麽对著这黑龙像发呆这麽久,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买嘛?」练文定的发妻王诗诗轻掩嘴角的笑问著, 练文定这才发现自己手中所拿的木雕。
淡淡的檀香味...跟刚才他在阿傻身上闻到的是相同的味道...
「老板,这尊黑龙像要多少钱啊?」练文定突然开口对坐在摊贩後边抠鼻孔边看书籍的秃头皱纹老头询问,那老头眼也不抬的随口回他一句20纹钱。
练文定听了立刻将那黑龙像放进怀里收好,然後自腰间的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到老头伸出的手中,跟他说不用找了。
那老头听了没回话也没抬头,只是把手收回将银子放入怀里,然後继续专注看他的书,彷佛从来没被人打断过。
练文定见了也不恼不气,只是执起他两位妻妾的手带著孩子们继续逛下去,可他却殊不知,如果他在看仔细一点,他就会发现那老板手上的书本拿上下颠倒的,而在他们离去之後,那老板也有自书页中抬眼,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开。
「笨高衡~你满意了吗?」老板问著不知何时现身在他身边的高衡,粗哑的嗓音里透著浓浓笑意。
「嗯。」高衡只是紧盯前方背影的应声回应,然後又淡淡的补上了一句:「你再笑小心我割掉你的牛舌拿去给我娘卤,阿牛!」
老板听了赶紧捂住了嘴。
这个摊贩的老板就是伪装过後的李大牛。「真不明白那凡人有什麽好的...」李大牛趁高衡没在注意他时喃喃自语的念著,高衡有听到但是也没说什麽,他只是依旧紧盯著那远去的身影,然後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因为他紧紧盯著的不单单是练文定那渐行远去的背影,更是他那双与他那两位妻妾紧紧交握的手。
一股熊熊的妒火在他见到练文定执起他双妻的手时自他心底深处窜出,狠狠的燃烧啃噬著他的灵魂,令他浑身发痛...
9
发愣,是练文定在回到家时,吩咐家中所有人不许到书房里打扰自己想事情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
支著头;呆呆看著那被他自怀里小心翼翼拿出,所放到桌上的黑龙像,练文定对它是一下脸红,一下傻笑,表情千变万化。
「想什麽,笑的这样开心?」
透著笑意的低低嗓音毫无预警的自他头上传来,让练文定猛然的自自己的思绪里回神,侧身抬头一看,赫然发现那刚刚在夜市里突然消失的高衡,居然就这麽悄然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後,笑得一脸灿烂。
「你你你...」练文定用手指著他,惊吓的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
「我我我什麽~~你倒是说清楚,好让我明白你想要讲什麽啊?」高衡脸上笑意加深的将两手往身後一摆,身子一弯,整个人几乎贴到练文定身上询问,语气是说不出来的轻挑。
惊愕的看著与自己距离越来越短的高衡,练文定脸上难得出现慌乱的伸手挡开对方那几乎要贴到自己面上的脸,语调不自主的拔窜,「你怎麽会出现在我房里?!」
「我为什麽不能出现在你房里?只要我高兴我随时都可以现身!」他一脸‘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表情看著练文定,「你忘了我是谁了吗?我可是非人呢...」说完还‘嘿嘿’了两声,扳开那挡在自己面前的手,凑近练文定那红透的脸,轻轻的在他嘴巴上啄一下。
练文定脸上颜色加深。
「刚在想什麽你还没同我说呢!」高衡侧著脸,将嘴贴近练文定左边的耳朵之後,眼中闪过顽皮光芒的将舌尖探了出来,挑逗般的舔过他的耳垂。
这一舔,引发了练文定全身性的颤栗。
「说啊...我想听!」高衡吻著他的眼帘,然後再温柔的将他那有些冰冷的嘴唇移到他的额尖,脸颊,鼻头,最後是嘴唇。
「做什麽这样看著我?你不认得我了吗...」
练文定眨了眨眼。
「呃...的确是有点认不出了,因为你变了很多。」他回答,同时不著痕迹的将两人距离拉开,开始仔细的端详起他眼前的男人。
眼前的这个高衡,身上穿的不再是印象中的粗布衣,而是上好的绸缎丝布所制成的长袍衣───有著云白色的袍底上绣著气势磅礴的双龙飞天夺珠图,腰间的宝蓝色丝质腰带被万分耀眼的金色细线绣上细致繁复的花样,连脚上的靴子都是用一种会闪烁美丽银光的奇异布料制成的!而比起他整身的隆重打扮,被摆置於身後那头用一条似乎是与靴子同样布料所制成的发带给简单挽起的长长黑发则是显得很随意;在气质跟感觉方面,高衡也有了大大的改变。练文定发现,高衡跟林大夫一样,其实都有张好看到令人窒息的脸孔,只是那时候的高衡是傻呼呼的,所以脸孔给人是老老实实又亲切的样子,让人不自觉想亲近;而现在的高衡却是眼泛精光,表情邪魅,给予人一种说不出的难以亲近,可是又下意识被深深被吸引住的蛊惑魅力。
失神般的望著高衡,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淡檀木香气扑向他的鼻子,令他感到有些心悸。
「对不起...」练文定低下头,缓缓的说著他好久以前就想要对高衡想所的话。
「我那时候不是故意要打伤你的...」
高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然後将练文定拉回自己怀里。
「无所谓的,你不需要自责...」他淡淡的说著,手扣住了练文定的,与他十指交缠,「不论是以前的我或是现在的我,都不会怪你...毕竟那时候是我有错在先啊,你说是不?」
他低头眯起那双长长的凤眼看著练文定俊逸的脸孔,嘴角轻微上扬。「第一次雷劫我侥幸没死却被劈傻,第二次雷劫我再被劈中却从中脱胎换骨,恢复到我以前的样子...不要用这种哀戚的眼神看著我,现在的我不好吗,为什麽你眼中要透出难过?」
练文定睁大了眼,露出迷惑。
「我有嘛...眼中有透出难过?」他喃喃的问著,高衡轻笑出声。
「你自己毫无知觉啊...」他的声音透出了一丝叹息。
「为什麽偏偏是你...」
练文定看见高衡眼睛里透出了如水波般的闪动,长而卷曲的眼睫毛轻轻发颤。
「我真希望在那次雷劫里...死掉的除了那呆呆的高衡之外,还有这颗恋著你的心...」高衡带著褐色的眼瞳颜色加深转暗,语气夹杂著说不出的痛苦,「这样子,或许我现在就不会这麽难受了...在我知道你不单单只是你一个人之後!」
说完,他低头吻住了练文定因为惊愕而微张的薄唇。
练文定张大了眼,可是却没有挣扎。
他在说什麽...
而你...又在高兴什麽...?
练文定...
10
在那之後,高衡就常常来练文定府内找他,像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无声无息的离去,每次一来就是拉著练文定到处跑,到处去,直到有次高衡用法术现身在庭院时被府里面的丫环撞见,误以为他是妖怪,吓到当场放声尖叫,把事情闹大之後才被发现,虽然到最後高衡动用法术将那丫环的记忆给窜改了,不过在那之後府邸的人们───当然包括练文定的妻妾们跟孩子们───都知道高衡这号人物,知道这个高大又惊为天人(其实就是天人)的男人是练文定的救命恩人,是他的‘莫逆之交’,因此对他十分有礼,所以就此之後,高衡就开始放大胆子的光明正大出入平王府,不过依旧以他那惯用的神出鬼没方式进行,只是差别在於现在不须躲躲藏藏了。
「你回来啦~」笑嘻嘻的自身後将对方圈入怀中,高衡轻轻的在练文定的耳际上烙下一吻,柔声开口:「娘子我很想你喔...」
练文定脸一红,急急将他推开,并且在同时慌张的看了下四周,好确定刚刚那幕没有被人看见「别这样!让人瞧见不好。」
高衡闻言脸色稍稍显露不悦。「你很介意被人看到?」
「当然。」练文定毫不犹豫的回答,然後在见到对方脸色沉下时叹了口气,「高衡,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不想听。」高衡断然拒绝,「如果你是想要跟我说我跟你同为男子不可能有结果之类的云云废话,抱歉,我不想听!」
练文定薄唇抿起,又叹了口气。「高衡,你看看我...」
他将原本环胸的双臂张开,让身上所穿的海蓝色官服及其上头的细致刺绣在阳光的照耀及微风的吹动下飘逸摇盪,闪闪发光,俊逸脸孔上的细纹及伤疤也残忍显现,「看到了吗,看到那岁月在我脸上、身上所留下的痕迹还有身後所背负的沉重包袱了吗?」他轻轻的问著,高衡望著他,面无表情,「我是这宣朝的将军,我必须要保护这个王朝,我有妻有子,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这座府邸的人们都必须靠我而活,靠我照顾,我抛不下他们,也不敢抛...」他眼帘轻垂,双手颓然垂於身旁,视线被泪水弄得模糊不清,
「高衡啊...我跟你不一样,我不能伴你长久,我没有你们神人般漫长的生命及年轻,我只要短短数十年便会随著岁月快速老化死去,凡人如我,有太多的七情六欲,抛不了世间俗事与你高飞...」
而这样的我,你仍是要?
高衡不语,只是伸出手,将他低垂的脸孔抬起,温柔的替他拭去脸上那两道犹新的泪痕。眼前这个的人,不论是那有菱有角的脸庞,刀削霸气的五官,亦或是身上所散发的浑厚正然英气,皆是在对他昭告他练文定是个男人,不若林大夫有著令人惊心动魄的美艳,也不若那他记忆里曾见过一次的老顽童真身肖像那般阴阳调和,刚柔并济,似男非女,扑朔迷离,他,是个阳刚味极重,不需要自己保护便可自保,甚至保卫别人的强人!
可是...可是他就是深深为他著迷,打从第一眼见到起...
「与我结发吧!」他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宛如春风,「我知道你抛不下你的凡尘俗事,也不会勉强你抛,可我只求你一天,抛下这一切一天,与我结发,做一天的夫妻,然後至此之後...我,不再来扰...可好?」
练文定睁大眼望著他,嘴唇微颤,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高衡见他如此,嘴角泛起苦笑,发出叹息。
即便是这样短短一天,也不愿成全?
「算了,当我没说过吧...」他深深吸了口气的说著,将手摆到了身後握紧,「你不愿我也不会勉强,就此别过,我从此不会再来对你纠缠了,给你添困我很抱歉。」语毕,他便结起手印施法,打算离去。
练文定见状,眼里闪过一丝恐慌的立刻出声阻止:「不!别走!!」他紧紧拽住他的衣袖,脸上露出了妥协的表情,「我答应你。」
闻言,高衡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眼底随即透出了惊喜,「真的?」他激动的问著,表情是说不出的复杂欢喜。
练文定点点头,表情是坚定。
11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 燕婉及良时。
征夫怀往路, 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 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 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 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 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 死当长相思。
《结发为夫妻》/苏武
在那之後的一切变得模糊,练文定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里,怎样与眼前的男人以茶水代那合卺酒交饮、对拜,怎样坦承相对,忘了尊严的在对方身下呻吟低泣...他只记得男人深情的眼神,男人高热到几乎要让自己燃烧的体温及那隐藏在狂暴痛楚之下的温柔爱意。
「若来世转世为女子,有幸与你再续,我定与你双宿双飞,不离不弃...」
今世,有缘无份,只盼来生在许...
可好?
高衡细细的端详著他的脸,闭眼落泪。
「...好。」
仙树村林大夫药铺。
「你是怎样?鬼迷心窍啦?!有事没事就跑去找那个凡人...你们是不可能的,我跟你说过嘞!你为什麽还是不肯放弃呢?」
才刚掀起布帘,踏进门槛便听见林大夫凉凉的话语,高衡没搭话只是静静走到对方旁边,拉过一张桃木制成的凳子坐下,而一阵令人不舒服的气息自他身上缓缓飘出。
大夫抬起头停下阅读,眼神锐利万分的看著高衡那张邪魅的脸,眉头深锁大皱。
「你看看你...全身都是那凡间的污秽之气,脏死嘞!我拜托你可不可以下次净过身後在过来啊?你这样子会弄脏我的药铺跟家具的!」他露出一脸嫌恶的说著,同时拿起那阅读到一半的诗集用力他们两人之间猛扇。
高衡闻言见状,立即朝身下望去。果不齐然,他马上就看到大量的污浊之气在自身环来绕去,好不雅观。
「恶...好恶心喔!」他立刻施法将这些浊气自身上去掉。
「是啊~你还真是後知後觉耶!看来被劈了第二次还是没把你完全劈醒嘛!」大夫语带讽刺的说著,习惯性的想摸摸他那山羊胡,却意外的摸了个空,「唉~还是改不过来...」他摸摸自己那已经光滑的下巴,语中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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