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
天色渐渐暗淡,路灯点亮,令人侧目的劳斯莱斯在晏子殊疑惑不安的注视下,驶上太阳高速公路。
为什么上高速公路?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掉进了陷阱?
晏子殊浑身猛一激灵,就像突然掉进冰缝里,冷到寒噤,他拼命回忆着歌剧院里的细节。
他的眼睛,是的的确确看到卡埃尔迪夫坐在包厢里,也看到他离开,可是现在坐在劳斯莱斯汽车里的,究竟是不是卡埃尔迪夫,晏子殊竟然不能确定!
因为在追出歌剧院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他正面的脸。
虽说身形差不多,头发的颜色和长短也一样,可是,像卡埃尔迪夫那样行踪诡秘的人物,有一、两个替身也不奇怪。
更何况现在整容术发达,用树硅脂做的「伪装面具」,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被骗了?!」震惊之余,晏子殊火冒三丈,一拳砸上大腿。
「先、先生?」司机吓了一跳。
「浑蛋!」晏子殊痛恨狡黠的卡埃尔迪夫,更恨轻易就上当的自己,为什么每一次……每一次都被他骗!
怒火攻心,晏子殊感到一阵晕眩,他闭着眼睛,沉声道:「抄最近的路,回歌剧院。」
可是……他已经没机会了。
蜘蛛撒开了牠细而结实的网,华丽的窗户后面,那双冰冷的、优雅而神秘的眼睛,静静凝视着朝自己靠拢过来的猎物。
十分钟后,在高速公路上,晏子殊乘坐的出租车被五辆黑色轿车团团围住,面对数十把自动步枪,晏子殊的眼神,杀人般寒冷!
「晏刑警真是太爱管闲事了,」为首戴墨镜的男人,无视面无血色、夺门而逃的司机,不冷不热地说:「主人要见您。」
「是吗?」晏子殊锐利的盯着他:「可惜我不想见他。」
「主人说,尸体也行。」男人举起枪,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晏子殊的太阳|穴。
可是男人并没有开枪,他使用了乙醚。
麻醉药的药效一点点过去,晏子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旅馆式的房间里,房间的布局就像十九世纪初的贵族学校,一张带蓝色帷幔的桃花木床,一个线条优美的雕花衣柜,一张写字台。
房间里光线明亮,窗户敞开着,晚风徐徐吹动水蓝色的窗帘,衣冠楚楚的卡埃尔迪夫就站在窗前,眺望着塞纳…马恩省河迷人的夜景。
「醒了?」卡埃尔迪夫轻柔地问道,然后才转过身来,看着晏子殊:「药好像用多了。」
「XX!」晏子殊骂了句脏话,用力掀开身上的被子,可因为肌肉仍然麻痹,他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卡埃尔迪夫微笑着,静静凝视着他:「可能刚才用氟烷比较合适。」
「我是你实验的对象吗?」晏子殊强硬地撑起身体,他的手臂是发抖的,眼神却很凶悍:「你这是绑架刑警!」
卡埃尔迪夫走向他,柔婉地说道:「输和赢,和人的身分无关吧?而是一场互争高下的战斗……」
他站到晏子殊面前,眼神如夜晚的塞纳…马恩省河般,流动着柔润的光泽。
不可以被他的外表迷惑!晏子殊更加警惕地瞪着他:「你以为,永远会是你赢吗?」
「我希望是。」卡埃尔迪夫轻声笑了一下,靠近晏子殊,「不过……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晏子殊不觉口吃,没想到卡埃尔迪夫会这么直接的问他,脸孔上有一丝慌乱,虽然即刻收敛,却仍被对方捕捉到了。
「果然……」卡埃尔迪夫轻叹,眉梢往上扬了扬:「艾伯特上将是提拔你的人,怎么会让你一个人跟踪我?晏刑警,你不会以为,我连这点戒心都没有吧?」
晏子殊瞪着他,一言不发,冷汗正渐渐渗出手心,一股黏滑的、莫可名状的悚然感爬上背脊,鸡皮疙瘩四起。
「没有什么计划,因为根本就来不及,」晏子殊强逼自己直视那双探究的眼睛,生硬地说道:「你想杀就杀吧,我不怕死。」
「真的吗?」卡埃尔迪夫莞尔,那耐人寻味的声音也越发轻柔,「要你开口还真不容易……」
他凝视了晏子殊半晌,出其不意地抬起晏子殊的脸。
「啊!」嘴唇突然被一团湿热的物体堵住,晏子殊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面前是放大数倍的卡埃尔迪夫的脸,眼睛优雅而从容地闭着,很长的睫毛。热辣辣的,长驱直入的深吻,舌尖被缠绕吮吸着,口腔里充斥着陌生男人的味道,晏子殊麻痹的手指抓着床沿,这晴天霹雳似的亲吻,让晏子殊的心都在颤抖。
反应过来的一瞬,他猛地推开卡埃尔迪夫,受辱的怒火使他看上去杀气腾腾:「你干什么!浑蛋!」
伴随着怒吼的是一记迟钝的直拳,卡埃尔迪夫轻松的避过了,反手扣住晏子殊的手臂,往后扭转。
「啊!」晏子殊痛得大叫。
「这可不能怪我,」卡埃尔迪夫眼神温柔,下手却毫不留情:「说实话。」
手臂好像要断掉了似的,晏子殊额冒冷汗,想动又动不了,忿恨的眼神像要把对方千刀万剐!
「X的!有种你就别下药!」
卡埃尔迪夫刚想说话,空气中传来「嘀嘀」的呼叫声音,是备有双向无线电功能的通讯器。
卡埃尔迪夫看了晏子殊一眼,从黑色毛哔叽风衣口袋里拿出通讯器,问道:「什么事?」
话机里有些许杂音,像是在某个建筑高地,一个男人用法语断断续续地说:「阁下,我想您得立刻离开那里……我们截听到警察的电波通讯……他们正赶向旅馆,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塞纳…马恩省河上有两艘武装巡逻艇,刚过北面大桥,形势不妙。」
听了这样的报告,卡埃尔迪夫并没有太惊讶,仅微微皱起眉头,从容不迫:「知道了,叫科林派直升机过来,顺便销毁这里的记录,我们从地下水道走,那种地方,跟踪器应该没什么用吧?」
卡埃尔迪夫最后一句话,是对晏子殊说的,他收起通讯器,薄薄的唇角扬起。
晏子殊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心跳剧烈,卡埃尔迪夫空闲的左手,轻柔地抚过晏子殊丝绸一般的长发,指尖停留在手臂处,然后冷不防地,一把扯开晏子殊的衣袖!
「你做什么!」晏子殊脸色大变。
卡埃尔迪夫目光冷静地从上到下打量着他,彬彬有礼的道:「不用担心,我会赔给你。」
然后不顾晏子殊顽固的挣扎,强行抬起他的左手腕,看着上面银色表带、黑色盘面的Fendi手表,虽然是意大利品牌手表,但这个款式还是较大众化的。
「是全球卫星定位跟踪器吧?没想到会在手表里。」看着隐隐闪烁的红点,卡埃尔迪夫冷淡地说道。
之前他的手下搜去了晏子殊的佩枪和手铐,也做过金属物质全身扫描,探测器碰到手表自然会鸣响,但是没人会把手表当武器。
卡埃尔迪夫的手下也不是强盗,而晏子殊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技术部的组员改装了自己平常就戴着的手表。
微型跟踪器不断发出的地理位置讯号,由GPS接收那二十四颗卫星组成的全球定位、导航及授时系统,覆盖整个地球表面,晏子殊是拿自己做饵,监视和围捕卡埃尔迪夫。
所以无论卡埃尔迪夫从哪里逃走,都会被警察发现。
当然,这也是非常危险的,晏子殊仍然记得身分暴露后被黑手党乱枪射杀,几乎面目全非的同伴,他的脸色刷地变得非常苍白,呼吸急促。
卡埃尔迪夫扯下晏子殊的手表,面无表情地看着它,然后砸碎!
手表电池大小的跟踪器,迸落地面,被卡埃尔迪夫一脚踩碎。
「你早就算到会被我抓住吧?所以才一个人跟踪我,老实说,你干得不错,我差点就上当了,不过……」
卡埃尔迪夫靠近他,两人的脸孔近在咫尺。
被迫注视那双温柔,却好像没有人类感情的眼睛时,晏子殊的呼吸都停止了,鼓噪的心跳声像要穿透耳膜,身体微微发抖。
「你想……怎么样?」头发突然被揪住,晏子殊遏制着恐惧,瞪着他问。
「现在才开始害怕吗?」卡埃尔迪夫轻声调侃,目光如水温柔:「那就不要来招惹我,不过你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我不会再放过你,子殊,你大概想不到……我这次想要的东西,不是那一亿美元的订单,而是你吧?」
「你说什么?」晏子殊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
「你送我的见面礼,还给你。」
卡埃尔迪夫说道,唇边带着轻浅的笑意,出手却相当凶狠,风驰电掣的一拳,直击心口要害,晏子殊猝不及防,只觉得胸口像炸裂开来似的剧痛!
「呜!」气喘不上来,嘴巴里有血的味道,晏子殊倒向卡埃尔迪夫,后者一把抱住他倾倒的身子。
昏迷前的一刻,晏子殊听到他喃喃的话语:「……我一直想要得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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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追忆篇之城堡内的囚徒
浑厚的海浪拍打岩石的呼啸声,从石板地下缓缓传来,阳光透过窗上的铁条,投射到晏子殊闭着的眼睛上,他的脸孔很秀丽,衬托着那一头溪涧般的长发,竟比女人更慑人心魄。
不过,也只有在他昏迷或熟睡的时刻,才会现出这样毫无防备、令人怜惜的表情来,睁开眼睛时,他是一头气势凌厉的野兽!
晏子殊突然醒来,急促呼吸着,扫视了一圈,把这里的一切全看在了眼里。
很古老的地方,这些暗灰色的石头墙壁可能有上百年的历史,墙上有锁链和沉重的镣铐,一个脏乎乎的火把,深黑色的木门看起来很厚实,上面有一扇同样焊上铁条的小窗。
虽然这里很整洁,可毫无疑问是一间牢房,说不定还是一间刑室。
想到这里,晏子殊不免有种反胃的感觉,他从硬实的石头地板上爬了起来,慢腾腾地走到窗边,手脚还有些软。
石头砌成的窗台开得很高,几乎齐眉,看上去更像是灯塔上开凿的窗口,虽然容一人通过,却焊着铁栏栅,晏子殊伸高双手摸索着窗台和栏栅,踮起脚,用力攀上去才看见一片蓝得刺眼的天空。
海浪一直在脚下呼啸!
这里是哪?
他还在法国吗?
晏子殊感到棘手地紧皱着眉头,看向投射在地板上的阳光的影子,现在大概是下午三时左右,这么说,他至少昏迷了十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卡埃尔迪夫足可以把他带到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
德国?晏子殊猜想,奥地利和德国是卡埃尔迪夫的大本营,这样古老的建筑,高耸的悬崖,和卡埃尔迪夫那个神秘诡异的家族,一定有什么联系!
晏子殊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他看着那扇门,想着逃跑的方法,门虽然很坚实,却不是死路。
因为终究会被人打开的。
果然没等多久,晏子殊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亮的、带着回音的脚步声。
声音是由上往下,越来越清晰,应该是男人的脚步声,三人左右,可见囚禁他的地方比较偏僻。
晏子殊绷着脸,还在想怎样才能徒手应对的时候,门吱嘎一声被人利索地推开了,来者是晏子殊最不想见到,却又不得不见到的卡埃尔迪夫。
他穿着一件优雅宽松的长袍,有点像阿拉伯人的服饰,领口和衣襟各有一条深色宽边,上面绣满了精美的金色花纹。
「我想你也该醒了。」
卡埃尔迪夫面带微笑,紧跟着他进来的是两名高大结实的保镖,不用说,他们肯定带着武器。
就算没有带枪,要想靠搏击打倒他们,特别是卡埃尔迪夫,晏子殊觉得没有胜算。
和一般的亡命之徒不同,卡埃尔迪夫的睿智和冷酷隐藏在柔和的目光之下,他有着令人侧目的美貌,彬彬有礼的举止,和细致入微的体贴,实际上却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剑,同这样的人交手,要么你比他更聪明、更冷血,要么就只有投降,一败涂地。
「这里是哪?」晏子殊冷冷地问,无视他身后的两名杀手:「你绑架我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我的城堡,奥汀。」卡埃尔迪夫表情轻松,神采奕奕,阳光照射下他的头发像黄金般耀眼:「你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房间吗?」
「这是牢房!」晏子殊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难道说我是你的囚犯?」
「你可以这样理解。」卡埃尔迪夫温柔地一笑。
「你有什么权力囚禁我!」晏子殊怒吼。
那两个表情冷峻的护卫,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半自动手枪,这么近的距离,晏子殊动弹不得!
「对于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是权力。(注)」
「你开什么玩笑!」
居然能一本正经地讲出这样自负的话来,晏子殊目瞪口呆,也更光火,紧盯着卡埃尔迪夫的眼睛,想看出他真正的想法。
不过同往常一样,那双淡紫色的眸子波澜不惊,就像一潭倒映着光线的静谧湖泊。
「不过你想走,我也不会阻止你,只要你遵守我这里的游戏规则,凭自己的力量走出大门,我就不会追杀你,甚至送你回法国,怎么样?」
「我想知道原因,」晏子殊低沉的说,十分困惑:「为什么不杀了我?伪造一个自杀或者意外事故的现场,对你来说更容易吧?我不明白,回答我!」
卡埃尔迪夫凝视着他,好像碰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半晌,才绽开迷人的笑容:「我想……是为了消遣。」
「放弃一亿美元的订单,是为了消遣?」晏子殊的音量越来越高,冷嘲热讽:「你认为我会相信吗?」
「不要太小看自己,」卡埃尔迪夫的微笑像风一样和煦:「毕竟我们一起度过了许多『愉快』的时光。」
晏子殊感觉到自己的脸孔在抽搐,那些不眠不休、东奔西跑,还被他陷害差点没命的经历,绝对是不愉快的!
卡埃尔迪夫看着晏子殊铁青的脸,安慰道:「放心,规则很简单。第一,就是不可以自杀;第二,不可以藏匿武器;第三,不可以拒绝我的惩罚。每一次逃跑失败,或者犯规,都会有相应的惩罚,内容我说了算,明白吗?」
「如果我不想陪你无聊呢?」晏子殊压制着心头澎湃的怒火,阴冷地问。
「子殊,你觉得杀一个人要花多少时间?」卡埃尔迪夫的语气,有诙谐,有温柔,也有冷血。
「……我不怕死。」晏子殊一字一顿,直视他的眼睛。
「那艾伯特上将呢?他的儿子、媳妇,孙女呢?」
晏子殊愣怔着,涌起的愤怒就像脚下拍击岩石的海浪!他一把拽住卡埃尔迪夫的衣襟,气急败坏,同时也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你好卑鄙!」晏子殊咬牙切齿地说道,两眼迸射着怒火。
对此卡埃尔迪夫无动于衷,伸手温柔地拉下他的手腕:「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
说完,他示意身后的人收起枪。
「不过,只有两个小时。」用令人琢磨不透的眼光凝视了晏子殊一会儿,卡埃尔迪夫转身离开了。
地牢内,背靠着墙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的晏子殊,眼睛里闪烁着怒火,他凝视着对面石墙上的锁链,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怎么会被卡埃尔迪夫逼到这种境地呢?!
他想大吼,可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掌捏住,发不出声音来!
狂怒的冲动,几乎要将他的神志和脊椎压碎,窗外阳光明媚,晏子殊却感觉身体像被冰冻结般的寒冷,脑子里闪光似的掠过一个又一个念头,逃亡的念头,很快又犹豫起来,就算他可以锯断铁条,凿穿墙壁,能飞过这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