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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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与狼-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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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你来看一下。”  
  白石停在了一个小型私人诊所门前。门牌上写着“儿科”。  
  “这里不是儿科吗?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认识这里的医生。大人还是小孩的有什么区别啊。重要的是这时候也没别的医院可去啊。”  
  “我不要!”  
  “别抱怨了。”  
  无视昭雄的吵闹,白石敲着儿科诊所的后门。  
  “井口爷爷,是我。”  
  里面传出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打开了。  
  “是白石你这小鬼啊。”  
  屋内走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爷爷。这里是白石小时候经常来的医院。小鬼头时的白石经常受伤,所以没少“光顾”这里。  
  “我朋友受伤了,麻烦您给看一下。”  
  “我不要让这种糟老头儿给我看!”  
  昭雄当着井口爷爷的面就这么无礼地说。但爷爷面对孩子毕竟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对于这种程度的刺激根本无动于衷。井口爷爷“呵呵”地笑着说。  
  “还真是个有个性的孩子啊。进来吧,我看一下。”  

  昭雄的脚虽然没有骨折,却扭得很厉害。  
  “孩子,会有点疼,别哭哦。”  
  治疗脚前井口爷爷这么说道。  
  “谁说我疼了!”  
  昭雄倔强地强笑着说。井口爷爷握着昭雄的脚又曲又伸地鼓弄了一阵。其间,昭雄没有喊过一句疼。但从他那流着汗强忍泪水的样子就可以知道其实一定很疼。  
  “要老实两三天哦。”  
  虽然伤势大概处理了一下,但昭雄还是很虚弱。白石也毫无怨言地背起了昭雄。一定相当疼吧……能明显地感觉到绕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臂的热度。  
  “你没事吧?”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还是不禁关切地询问背后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没事。”  
  虚弱的声音回答着。已无力逞强的昭雄将额头搭在白石的肩头。  
  “被打得走不了路不说,最后还得忍受那糟老头儿差劲的按压。我现在都快疼死了。”  
  在白石背后嘟嘟嚷嚷抱怨着的昭雄突然沉默了下来,随后在耳边大喊了一声“好臭!”。  
  “练习后起码得把衣服洗一下吧!”  
  “罗嗦。闭嘴!”  
  这之后,那张刻薄的嘴就这么一刻不停的一路抱怨到了回家。一直背到昭雄家的玄关后,把他放了下来。昭雄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这么进了家门。  
  “我说你啊,如果能稍微正常一点说话其实也挺可爱的嘛。”  
  自己无意道出的一句真心话令昭雄回过了头。  
  “我才不想被你这种人说可爱呢。今天的事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白石感到瞬间的挫败感。昭雄眯着眼睛瞪视了白石一会儿后,关上了门。门被关闭的瞬间,白石有种昭雄的心也就此封闭了的错觉。  

  ********************  

  昭雄和母亲两人住在一栋老旧的三层公寓的二楼。只有六叠大小的狭小房间。公寓被四周的高层建筑围绕,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潮湿,就算再往好了说,这种环境也实在不怎么样。但是对于昭雄来说,这里却是他的整个世界。  
  母亲芳美在一家快餐点做女招待,晚上上班,到天亮才回来。昭雄白天去幼儿园,晚上则在芳美工作的快餐店的女用休息室里玩耍。芳美不会把昭雄一个人留在家。但似乎也从没考虑过这里的环境过于复杂,不是孩子应该待的地方。  
  芳美总是被同事嘲弄。这就是你那个寸步不能离的小孩啊?很乖嘛。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不是很麻烦吗……芳美一只手熟练地化着妆,另一只手抚摸着坐在自己膝盖上的昭雄的头。  
  “我并不觉得麻烦啊。虽然也可以把他留在家里,但是那样的话昭雄不是会很寂寞吗。带到这里来又可以有人陪他玩,我空下来的时候也可以和这个孩子在一起。”  
  和芳美关系最好的,比她大五岁的三枝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边涂着血红色的指甲油边说道。  
  “你还真是疼爱他啊。毕竟是最爱的男人的孩子啊。”  
  芳美完美妆容的脸展放出生动的笑容。孩子气的表情遮盖住了她脸上浓厚的色彩。把昭雄从好友的膝盖上抱下来,芳美轻吻着那张白净柔嫩的小脸。吻过后留下了淡淡的口红的痕迹。“这个孩子是个惊奇箱哦。总会让我大吃一惊。是我最最重要的宝物呢。”  
  脸颊被来回地揉蹭着令昭雄很开心。好友精心装扮的脸已经被蹭得一塌糊涂。一直到母亲从快餐店辞职,昭雄每天晚上都会到这里来。  
  最后那晚的事至今记忆犹新。尽管己工作多年,但那一天,母亲还是从工作了近八年的快餐店辞职了。关于辞职的理由没有对昭雄说过一句。  
  “我辞职了。”  
  语气轻松平常得就好像在道“早上好”、“晚安”一样。夜晚,芳美让昭雄钻进了自己的被子。昭雄已经八岁了,所以理所当然地和母亲分床睡的。然而那晚却是特别的。  
  “到这边来,我们一起睡吧。”  
  母亲的胸前暖暖的,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抱住昭雄的头,芳美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开口说道。  
  “妈妈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  
  母亲在昭雄的耳边小声说道。  
  “明天,妈妈喜欢的那个人就要去美国了。说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半年、一年、或是十年……妈妈等不了这么久。所以要和他一起去。但是那个人不知道昭雄的事。妈妈没有告诉他。因为那个人说他讨厌孩子。”  
  昭雄的身体僵硬了起来。感觉搂着自己的母亲的手腕和胸脯就好像陌生人的一样生疏。  
  “妈妈要一起去。”  
  并不是征求昭雄的同意。是自己已经决定好的事。  
  “你要抛弃我吗?”  
  昭雄的脸颊被“啪”地掴了一下。母亲一脸严肃地怒斥着。  
  “谁要抛弃谁啊?我没有抛弃你啊。我还是你的母亲啊。你是我亲生的,我是昭雄的妈妈,我一辈子也不会抛弃你的。”  
  昭雄紧抱住母亲。既然还是自己的母亲,又为什么要说去美国的话呢?为什么不说让自己和她一起去呢?  
  “那我……怎么办?”  
  “昭雄嘛,可以去我姐姐那里哦。姐姐没有孩子,所以一定会很疼爱你的。”  
  昭雄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战战兢兢地问。  
  “不可以去父亲那里吗?”  
  母亲微愕了一下,随后温柔地笑着说。  
  “我以前不是说过了。昭雄的爸爸是船长,回不了家的。”  
  昭雄瞪视着母亲。不允许母亲对自己撒谎。  
  “你之前说他是飞行员。再之前说是汽车司机。我爸爸到底在哪里?是做什么的?”  
  母亲面露困扰地避开了昭雄的视线。随后稍微沉思了一下后说。  
  “……昭雄的父亲是世界上最帅、最聪明的人……总而言之,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所以什么都能做。”  
  “骗人!”  
  昭雄不相信。母亲拉过闹别扭的儿子,然而昭雄的手却用力地挣扎。  
  “我也不了解昭雄的父亲。说不定是船长,也可能是飞行员,或者是汽车司机……究竟是哪个我也不知道。说不定哪个都不是。”  
  昭雄己完全混乱了。这与至今为止自己所认知的父母应有的样子完全不符。父亲和母亲不可能没有相爱就生下了自己。但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母亲很高兴能有一个这么喜欢的人。我本来以为一生都不会再恋爱了。生昭雄的时候也是,我以为我一生会只爱昭雄一个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会和他一起去。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又会再见面了。会过多少年呢?一年、两年、也或者是十年。到时候你已经十八岁了呢。就好像打开惊奇箱一样,好期待那个时候啊。”  
  惊奇箱是母亲自己。第二天醒来时母亲已经不在了。放在桌子上的便条纸上只写了一个电话号码。昭雄慢慢地转动着电话机的拨号盘。  

  对于母亲的记忆只有前八年。八年前没有孩子的夫妇现在也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了。突然接到妹妹的儿子的电话,对方露出明显的困惑。但毕竟还是无法放任不管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外甥。理所当然地将昭雄接了过来。  
  昭雄渐渐地融入了这个家庭。从小就经常和大人接触的昭雄很清楚应该如何待人处事。怎么做可以博得好感,怎么做会招人厌烦。昭雄一直在努力着做到最好,加之母亲的姐姐也是个明理的人。所以无论是对昭雄还是自己的孩子,都一视同仁。昭雄也是个守礼乖巧的孩子。从来没有吵架或发脾气的时候。平静的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度过着。  
  然而,那个笨蛋的一句话却将这一切都逆转了。就在自己十一岁那年……  

  ********************  

  白石洋一用拳头蹭了一下自己那黑呼呼的脏脸。昭雄眯着眼睛瞪着洋一。洋一站了起来。昭雄摆出应战的架式。洋一掸了掸衣服上的土。  
  “胆小鬼,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啊!”  
  洋一大喊道。昭雄若无其事地冷静地说。“什么堂堂正正。先动手的人不是你吗?胆小鬼说的是你自己吧。我是因为看你发疯了才躲开的。”  
  放学后的操场。因为攀登架的使用权问题,昭雄的班级和洋一的班级发生了冲突。平时关系还不错的两个人,说是好友也不为过。这样的两个人却发生了争吵。争吵中先动手的那一方是不对的。在这一触即发的气氛中,事态逐渐发展成了针对个人的口舌之争。  
  先是互相找碴儿,接着发展成了谩骂对方的父母。  
  “你妈是母猪,母猪!”  
  “你爸是秃子!”  
  昭雄一言未发。只是瞪着洋一。攀登架的使用权属于昭雄。因为先来到这里的是昭雄班里的人。知道自己是占理的一方,所以昭雄觉得自己不必参与这种无谓的争吵。  
  “我可知道哦。你爸爸是个坏人。是个做了坏事在蹲监狱的坏蛋。”  
  洋一直指昭雄地这么放言道。昭雄全身冻结般地定在当场。为什么洋一会知道自己父亲的事?但想了一下后,又笑了出来。连母亲都不知道的父亲,这个家伙怎么可能知道。昭雄确信洋一在撒谎。  
  “你知道什么。少骗人了!”  
  昭雄轻蔑地说。这让洋一更加气极败坏。  
  “我听说是你爸把你妈给强Jian了。然后你妈的脑子也变得不正常了。你爸做了好多好多的坏事,现在正在监狱里蹲着呢。一辈子也出不来了。我妈妈说你是坏蛋的小孩。是没人要的孩子。”  
  虽然同为小学五年级生,但昭雄的心理年龄却和洋一不同。虽然还是小鬼的洋一说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词,但昭雄却明白它的意思。那指的是一种恐怖而且肮脏的行为。  
  “骗人……你骗人!”  
  昭雄明显的动摇让洋一感到自己刚刚的话确实起了效果。随后更加得意地说。  
  “怎么可能骗人。我妈妈就是这么说的。不光是我妈妈,大家都知道的。”  
  昭雄冲着洋一就是一拳。打算不打到他否认誓不罢休。然而急躁的昭雄却反被洋一打得很惨。虽然被又踢又打,但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因为真正的痛处在别的地方。  

  ********************  

  回到家后只能一个人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无法和人倾诉。昭雄的耳边还回绕着占领了攀登架的洋一那得意的大笑声。洋一的话无数次地在脑中回转。  
  “你是坏蛋的孩子。”  
  “你是没人要的孩子。”  
  昭雄哭了。就算说是没人要的孩子,母亲也说过我是最重要的。说我是她的宝物。说我像惊奇箱一样让她很期待。说她很高兴能生下我。  
  船长、飞行员、汽车司机。孩子所梦想的理想的父亲形象消失了。母亲在撒谎。一个温柔的谎言。这个谎言一直温柔地包裹着昭雄,没有说出事实是为了不让昭雄受到伤害。用谎言守护着昭雄。谎言那薄薄的保护膜就这么被白石洋一徒手撕开了。将包裹在其中的昭雄完全地暴露出来,彻底打垮。被孩子无意识的残忍狠狠地伤害着。昭雄紧咬住嘴唇。不可原谅!我一生都不会原谅你的……  

  ********************  

  于是昭雄开始用新的谎言替代曾经保护自己的柔软的薄膜。但是这次与母亲保护自己的温柔完全不同。是既伤害他人也刺痛自己的东西。每次撒谎都会伤害到自己。但是也慢慢习惯于这种痛了,最后已麻痹得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还可以相信谁呢……真相不一定都是正确的。如果连谎言都无法保护自己,那自己甚至都无法独自站立。  

  ********************  

  洋一是个笨蛋。说了那些伤害昭雄的话,可自己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还不知原因地吃惊于好友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呢。  
  昭雄总是撒谎。这是为了掩盖因被剥落了防御而完全暴露在其他孩子面前的劣等感。是昭雄为了保护自己而做的伪装。因为总是撒谎,所以昭雄被大家讨厌、总是被欺负。滑稽的是每次昭雄被欺负都是洋一在保护他。昭雄被欺负的时候从不在意被怎样的恶语相向。因为知道这是伤害对方的代价。对方和昭雄的立场应该各占一半。然而洋一却任意地打破了这种平衡。  
  郁闷得让人发狂。不管怎么跟他说“不用你多管闲事”,但只要一听到昭雄被人修理洋一都会马上飞奔过去。连昭雄都没想到这种情况一直从小学持续到中学甚至高中。对洋一的讨厌与日俱增。沉浸在保护自己的优越感中的洋一那虚伪的样子令昭雄格外反感。昭雄真的是很讨厌洋一。  

  昭雄进了玄关后就倒了下去。脚疼得完全无法站立。昭雄低声呻吟了出来。  
  “哥哥?”  
  听到声音来到玄关的是表妹月子。月子比昭雄小两岁,今年16岁。就读于附近的男女混校和爱学院。是个温柔可爱,有点自满的妹妹。月子看到表哥的样子吓了一跳,“啊”地尖叫出来。昭雄慌忙把手指竖在嘴边,做出让她安静的手势。月子也闭上了嘴。但眼神中还满是担忧。  
  “不要对姨妈说,她会担心的。”  
  月子叹了口气。  
  “又打架了?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很快也会发现的啊。因为哥哥你的脸上全是伤啊。还有,你的脚是怎么回事?能站起来吗?”  
  搭着月子的肩腾,昭雄总算是进了房间。躺在了床上,月子坐在床边,用手轻抚着昭雄青紫的眼眶。  
  “为什么又打架啊?你明明不擅长打架的。”  
  抚摸着眼眶的手感觉很舒服,昭雄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是对方先找碴儿的。”  
  “那你不买账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  
  月子没再说话。从床边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  
  “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确定月子己下楼后,昭雄将手指轻轻地按在刚刚月子触碰过的眼眶上,随后将手指移到嘴边。小心翼翼地轻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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