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晟满脸尴尬。不好意思地问:「杨太守,真是对不起……我们就是干这一行的。」
苍伶没心情和这老鬼穷蘑菇,直接了当地问:「您怎么还没去阎王那儿报到啊?」
「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未了的心愿。所以请求鬼差过段日子再来接我……今天老鬼我跟着你们是有事相求。」
「未了的心愿?有事相求?」
「嗯。」杨太守点了点头,「恳请二位帮我了却这一心事。」
「是什么事?」
太守欺了口气,缓缓道来:「四十年前。那时我三十八岁,不但年轻英俊,而且满怀抱负,任潼州太守不满一年。那年夏季发生百年不遇的旱灾,地里什么粮食都种不出来,朝廷救济来的赈灾粮不多,都放在府衙粮仓。我儿子十三岁,天天嚷着肚子饿,我妻子一向宠那小子,背着我去仓库搬了十斗大米。我知道后大发雷霆,觉得玷污了我清官的名誉,丢了我的脸,于是,我当着百姓的面,把他们娘俩赶了出去,把十斗大米送回了粮仓。事后,虽然我赢得了百姓的赞誉,可是我心里一直不好受……灾害过去之后,我偷偷的派人找过他们娘俩,可惜,如同大海捞针,一直都没有结果……」
「杨太守是要我们找你的妻儿?」
「不,不是的。现在潼州的太守你们知道吗?」
「知道一点,也姓杨,听说才二十五岁,非常的年轻有为,之前是这儿的副太守。」
一说到这个,杨太守眼里有点兴奋和自豪,「实不相瞒,他就是我的孙儿。这是我死后才知道的,他到我的墓前祭奠我,叫我爷爷,我这才知道我的妻子没有怪我,只是觉得没脸见我,躲了起来,三年前让考上状元的孙儿回到潼州,要他跟在我身边,学习我的为人处事,为官清廉。唉……我真是惭愧啊!」
「呃……这不是很好吗?杨太守还要我们做什么呢?」
「我的妻子会在三日之后回到潼州,我想请你们帮我通一次灵,我要亲自向我的妻子道歉、道谢。」
「那您跑到贵夫人的梦里不就行了吗?」
「不行,那不真实。我妻子会以为那就是一个梦。」老头子还挺固执,死都死了还这么麻烦。
苍晟念在把人家的墓||||穴捅了一个洞,被主人逮了正着,怪不好意思的,便答应了下来。唯一感觉不妥的是……这三天里,老鬼似乎打算在苍家一直住下了。满屋子飘来飘去的,很不习惯……
三天后,潼州太守陪同祖母,带着一些家丁丫鬟到了杨老太守的墓前。
虽然几十年没见,但当杨老太守看到那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的结发之妻,激动得直催促苍晟快一点。
苍晟咳了几下。清清嗓子,从后头走上前去。「杨太守,在下姓苍,现住在潼江边上,因为略懂得一些法术,已故的老太守托我为他通灵。说是有些话要和老夫人谈。」
「你是说我爷爷?」
年轻的杨太守有点不相信,可是老夫人却很激动,拄着拐杖疾步走过来,抓住苍晟的袖子问:「你说我相公在这里吗?我就知道,快点让他相我说话,快点啊!」
「好、好、马上就来。」苍晟闭上眼睛,一念咒语,灵魂出窍,顺手把站在一旁的老太守推进自己的身体。
等到众人看到这位苍大师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惊讶他脸上已是沧桑老者的表情,动作迟钝。他颤巍巍地执起老夫人的手,老泪纵横。
「昭娣……我终于和妳相见了……」
老夫人一听这声音,立刻就认出是几十年前的丈夫,扔掉拐杖扑进他的怀里,大声哭起来,「相公,对不起,我来晚了……」
「昭娣,妳这些年都到哪儿去了啊。我到处找妳……」
「我对不起你,我没脸见你,这么多年我一直躲在乡下。直到听孙儿说你病重快不行了,我才赶过来……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是我不对,我当初不该为了清誉,狠心把你们娘俩赶走。我内疚了几十年,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向妳道歉,昭娣,妳能原谅我吗?」
「原谅,我什么都原谅你。」
老夫老妻如此情深意重。让在场的人看得都不禁羡慕连连。只是,看着有点别扭。毕竟那不是老太守的身体。
既然已得到妻子的原谅。老太守便问起其它事情。「昭娣,我们的孙子在这儿了,那儿子呢?」
「儿子在京城做官,已经告了假,路途遥远,但过两天就该到了。」
「真难为妳一个人把他们都培养成材……」老太守感慨良多,扶住妻子的肩膀,仔细的端详。「昭娣,妳还是很漂亮。」
「你在说什么呀!?老都老了还说这个……」老婆婆娇羞一笑。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我说的是实话,最爱的人永远是心中最美的……」
「哎哟我的妈呀……不行了。不行了!晕了,晕了,」苍晟捂住自己的眼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瞧着自己身体和一个老婆婆打情骂俏,这滋味真是说也说不清楚,跑到后头找伶伶,却见他已经一手捂嘴巴一手捂肚皮,滚在地上笑到抽筋。
「你这个死小孩。居然笑成这样!」苍晟扑过去打他屁股,可是苍伶已经笑不动了,只好任由哥哥打屁屁。
看着苍伶「咯咯咯」的笑,苍晟越发觉得他是多么的可爱美丽。也许在旁人看来,伶伶一头白发和浅色的眼眸有点怪异。但就像老太守说的,最爱的人是心中最美丽的……
「伶伶,你真是我的宝贝啊!」苍晟常常会禁不住像这样有感而发,突然抱住苍伶抒发一下心中情感。但又不敢说得明白透彻。
苍伶也习惯了,眨着水灵的眼睛,依偎在哥哥怀里,顺手玩弄他的头发。「哥,你的头发分叉了。」
「哎,老了……想太多事情,想得头发都分叉了。」
「哥在想什么?」
「想你。」
「想我什么?」
「以后再告诉你。」
「哼。那我也以后再告诉你我在想什么!」两人互瞪了一会儿之后,又打闹起来,像两只打架的野兔子那样在草地里滚来滚
嬉闹一阵后,苍晨过去收回自己的身体。
小太守和老夫人邀请他去府上做客,小住一段日子,其实说穿了就是想让苍晟做灵媒,在老太守和活着的入之间传话。苍晟欣然接受,有吃有喝有人伺候着,能不去吗?
待到老太守断七的那一天,老夫人突然逝世了。但是府里没有悲伤,反而充满了美好的祝福。
苍晟说,老太守和老夫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大门,让小辈们不要担心,一定要好好为民为国,好好过日子。小太守捧着包糕点冲出来,要苍伶交给奶奶,说这是奶奶最爱吃的杏仁糕。还有一个红包,要塞给鬼差大人,拜托他们一路上照顾一下两位老人。
苍伶立刻追了出去,还好两位都是高龄。行走有点缓慢,他很快就追上了,而且身旁果然多了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穿着白衣服。难道说,这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可是,这两个人都好漂亮,一点都不像阎王庙里郡两尊丑丑的塑像。
苍伶顿时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小兄弟,有什么事情啊?」黑无常嬉皮笑脸的打量着苍伶,见他长得可爱,便摸了摸下巴问,「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我太帅,你看呆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旁边的白无常眼睛一瞪,一把揪住黑无常的耳朵往死里拧。拧得可怜的黑无常连连求饶。「哎哟!小妈!好痛好痛!木耳再也不耍帅了!」
白无常这才放开他。
好凶啊……苍伶又傻了。
还是老夫人间了话:「小天师,还有什么事情吗?」
「有、有。这是您孙儿给您的杏仁糕,让您带着在路上吃。」苍伶回过神,奉上一包糕点,却被黑无常一把抓去。
「这样子老婆婆没办法吃的!」说着,他一把火烧了这包糕点,然后抖一抖,再交给老夫人。「这样就可以了,老婆婆慢用。」
说罢,他又对苍伶说:「没事了吧?」
「还有,」苍伶掏出了红包,「这一点心意请两位大人收下,劳烦二位路上照顾一下两位老人。」
黑无常接过红包,轻轻触碰到了苍伶的手指,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还是笑着说:「知道了,那我们走咯!」
苍伶点点头。「嗯。」
可黑无常似乎还有点恋恋不舍,死盯着苍伶看,「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小兄弟你的姓名?如果有缘……」
「木耳,」白无常大声喝住他,「除特殊情况,不准和阳间的人交流,你忘了吗?」
「没忘、没忘……」黑无常一脸抱歉,朝苍伶挥了挥手,转身雕去,可心里还在纳闷,因为刚才和他手指触碰的那一那,的确感受到了师傅狐右残留下的味道。
可惜苍伶起劲地说了半天,苍晟却不以为然,说那不是真正的黑白无常,只是一般的低级鬼差,因为真正的黑白无常是正神,不会那么无聊出来勾魂,说得苍伶挺失望的。
太守家的活儿一干完,苍晟发现好处来了。除了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以外。还被潼州城的百姓尊称为「天师」。看来从偷鸡摸拘的盗墓者转行到降魔驱鬼的天师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再加上自己一头奇怪的白发,八卦傅着传着,就把苍晟传成了神秘的「银发天师」,马上就有人高价请他去做法事。苍晟感叹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和伶伶赶制了几套天师道袍,开始出去接生意。苍伶和苍铭也华丽登场,做起了天师的小跟班。
苍家先是为百姓看看风水,驱魔画符,过一段日子就开始招风唤雨,捉鬼降妖,没多久就成为了全能职业的天师,威名远播,搞得庙里的和尚都没活干。
做天师,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招摇撞骗,出钱请天师的人,有时候寻求的只是一种心理安慰,这种钱最好赚,做做法事、卖卖符咒就行了;如果百姓要求雨,只要贿赂一下江龙,配合着呼风唤雨的阵势,让他们灌点毛毛雨下来。从中赚取一点差价,意思意思即可,也很轻松;不划算的活儿就是真的遇上法力高超的恶妖,斗智斗法斗拳脚,累死累活才赚那么点点钱。这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见到苍伶越战越勇,他体内原本就拥有的能力渐渐的暴露出来,身手干净凌厉,像是一个身经百战之人。
苍晟心里有鬼,总是竭尽所能在第一时间把妖怪铲除了,不留给苍伶出手的机会,他怕灌输给伶伶的记忆出现问题,使他回想起真正的身份,那就糟糕了!不过,这样反而迫使自己把功力练得越来越好,一招之内定轮羸,而最后的结果,是把银发天师的名声搞得越来越响,生意来自四面八方,想挡都挡不住。
虽然苍伶屡次提出出去独当一面,可是苍晟就是不同意。每次都找些理由拒绝他独自外出办事,一直都把他当小孩一样拴在身边,视线里永远有一个苍伶的身影似乎已成了他的习惯。
苍伶也不固执,渐渐的就习惯了哥哥的「过分保护」,心里作祟的时候,还会故意拉着哥哥的手装瞻小,让哥哥充一回英雄,因为哥哥似乎很喜欢做英雄。就这样,天师一做就是五年。
很快一年又将过去。苍家正闲在温暖的窝里等着过年。
这一天是个难得的清闲日,铭儿用功的学昼高难度符咒,苍伶在准备午饭,苍晟窝在书房看书。书到用时方恨少,接到的生意越多,就有恶补博览群书的必要,了解神具法器,妖妖怪怪,阵型法术,总之多多益善咯。
翻着翻着,在一本古书里看到了有关「七瑭钉」的记载,而书里面昼的那七颗钉子很眼熟。他略微回想一下就发现事情有点不妙,打开百宝箱,翻出当年在仙乐镇冥界封印的墓洞里顺手牵羊的六颗钉子,对比来看。尺寸吻合,上头镶嵌的宝石也相同……「像,太像了……」如果这六颗钉子真的就是七瑭钉的话……那就糟糕了。
「哥,你说什么东西像?」苍伶偏巧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苍晨立刻合上书,装作没事,笑盈盈的说:「我说你做的菜太香了!」
「你鼻子好灵,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马上就来!」
这五年来,随着苍家的名声越来越大,一年到头上门有求的客人连绵不绝,最可恶的是还有数不清的媒婆。她们都知道苍大师是个没有老婆的中年男子,而苍大师的弟弟是个适婚的美青年,家里钱多的可以堆成山;人么,除了头发,其它地方都好看!谁能家给他们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以这些媒婆军团隔三差五地到这儿来坐坐、聊聊,希望能促成点「好事」,来来往往的,江边都被她们踏出了好几条纵横交错的小路。
苍晟看到媒婆就头疼,介绍给自己的就算了,他就烦那些给伶伶介绍对象的,真怕他真的看上哪家的姑娘,提出结婚的要求。还好,伶伶每次遇到媒婆就悄悄的溜走;溜不掉的时候,不是说不急着成家,就说这姑娘不合意,似乎像和尚一般清心寡欲。
如果他哪一天扑进自己的怀里,举着泪汪汪的双目说:r哥哥,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要真这样那该有多好啊……苍晨捧着碗饭,盯着桌子对面的伶伶,一边幻想,一边咬小鱼,一不留神鱼骨头就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只得向伶伶求救。
「哥,你怎么老是被鱼骨头卡到?」
「我也不知道……」苍晟倒进伶伶的怀里,张开嘴巴让他拔鱼刺,其实,这样的亲密接触,苍晟很喜欢,只要伶伶皱着眉头专注地看着自己,这心头就冒出一种实实在在、万分满足的感觉。
拔完鱼刺,苍晟又捧起饭碗开始啃小鱼,铭儿发出疑问?「爹,为什么每次叔叔帮你拔鱼刺,你都笑得像个花痴?」
苍晟差点又被卡到,咳了两下,严肃地放下碗筷问儿子:「你从哪儿学来『花痴』这个词的?」
「夫子教的。」
「小孩子不要说谎,夫子是斯文人,他怎么会教你这个?」
「我没说谎,夫子说我看着他小女儿的时候就像个花痴。」
「……」苍晟无语,算算年龄,铭儿现在十三岁,个头在同龄人当中比较高,难道发情也会比别人早?
「铭儿长大了。」伶伶摸了摸铭儿的头,态度很支持,「你喜欢上人家小姑娘了?」
「嗯,我本来就已经长大了,我说过我要娶她过门的,她也答应了。」铭儿非常坦率,扒了口饭又对爹说,「爹,你要帮我准备好聘礼噢!我可不想象你们这样子打光棍!」
铭儿的话引得苍伶哈哈大笑,苍晟则是气呼呼的说:「自己挣钱娶老婆!别想靠你爹!」
「不靠就不靠!你也没啥了不起的,不就是招摇撞骗的江湖卫士嘛。」
「死小于有你这么说爹的吗……」
「我就说!」
「……」
一家人闹烘烘的吃着午饭,苍晟这个做爹的和儿子你争一句,我顶两句,没大没小,没规没矩,让旁人看了笑话。苍伶笑呵呵的吃着自己的饭,也不帮着谁,只是眼神常常会追随着自己的哥哥……
午饭结束,苍晟考虑之下,还是想去确定七瑭钉的事情,于是对正在收拾碗筷的苍伶说:「过几天我想要去一趟仙乐镇。你看你是和我一起去,还是留在家里?」
「仙乐镇?」不就是当初和哥哥重逢的那个地方吗!?
苍铭削尖了耳朵偷听,一听有机会不去私塾念书,立刻吵嚷:「一起去。一起去!」
「哥去那里做什么?」苍伶问道。
「呃……」苍晟刚想编个理由出来,正好此时有人前来拜访,便拦下话题,先接待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这样也好,等一下再想一个去仙乐镇的理由。
出乎苍晟的意外,这个登门造访的年轻人正是来自仙乐镇。依他所说,仙乐镇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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