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传来很是随意的木屐声,杨政本松了口气,但还是张口喊道:“是豆娘吗?”
伺候他们的奴婢并不住在屋内,而是住在小屋。杨政本心想或许是奴婢起夜,也是说不定。
“啊、是、是我……”
似乎是被杨政本突然开口吓了一跳,自然的反应让杨政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神经紧绷让他出汗极多,满头的汗,单手持剑,伸出袖子正要擦拭汗水的时候,忽地房间内瞬间亮了起来。
黑暗中陡然出现光亮,让杨政本眼睛没办法快速适应过来,他只是知道可能是一根火把扔了进来。
接着“哐当”一声,似乎是门闩还是什么落地,接着“吱呀”一声,不等他反应过来,“噗嗤”一声脆响,他的脖颈被断刃直接割断。
榻上韦檀特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黑影憧憧,然后几个古怪声音过后,一个黑影蹿过来,寒光一闪,身首分离!
“五哥。”
拎着血淋淋的两颗人头,尸体还在“哧哧”地往外喷血。为首的蒙面汉子,跨过杨政本的无头尸体,扯下一块纱布,沾了点血,便在墙上写下一行字。
杀人者,江东张沧也!
第五十二章 过招()
“五哥,没甩开。”
“现在四点,天快亮了。”
摸出怀表,再度合上之后,为首的蒙面汉子下令道,“那就称一下‘羽林卫’的斤两!”
“是!”
“都有!换弓。”
“墩儿!”
打了个唿哨,穿梭在林间田野的马匹都安定了下来,依托一个土包,一队骑士下了马来
唐朝工科生第五十二章 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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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不罢休()
“老五。”
“二哥。”
“夫人命你们早点歇息,缓过来之后,再来犒赏。”
“是。”
两边人马做了交接,两只匣子换了人。待“五哥”带人洗漱一番换了行头,一干人的模样,又是一副河边拉纤岸上打渔的“窝囊”模样。
等“二哥”走了之后,又有一队人骑马过来,打首的是个老者。
见到老者之后,“五哥”微微一愣,上前行礼:“老叔,怎么也过来了?”
“可有甚么死伤?”
“遇上了羽林卫,纠缠了一番,无甚折损。”
何坦之看了一眼宛若老农的“五哥”,半晌没说话,喟然一叹后,看着“五哥”:“不差。”
“多谢老叔夸赞。”
咧嘴一笑的“五哥”更显憨厚,哪里有夜黑杀人的狂浪模样,他佝偻耸肩还带着点罗圈腿,瞧着就不像是能跟人脸红脖子粗的。
活脱脱受人欺负也不敢还手还嘴,一个老实巴交淳朴乡民。
“老二是去哪里?”
“老叔。”
只是傻笑的“五哥”有些为难地看着何坦之,老板娘的吩咐,就算不是最高指示,那也相差仿佛。
何坦之想要从他身上问话出来……权限不够。
“不差。”
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何坦之拂须微笑,“不差啊。”
这些年为张氏调教出来的家生子,不敢说人人都是好手,但这份顾家忠心,却是不差分毫。
高手都是喂养出来的,杀的人多了,也就成了高手。
名将都是打出来的,天生的名将,只有“冠军侯”霍去病一个,可几百年来,也只出了一个冠军侯。
贞观朝的“冠军侯”,那也是一路杀出来的,可没有自带导航的天赋。
同样都是草原追击敌军主力,霍去病骑着马带着人一扑一个准。程处弼则是威逼利诱先行,间谍用计紧随,探马斥候四散……最后才是集中精锐,一击毙命。
从表面的战斗形式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本质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个霍去病打一仗能省几十万贯。
何坦之培养不出名将来,但培养出这些沙场悍卒,却是颇有心得。
纵横江湖数十年,他跟着麦铁杖南征北战,折损掉的“弟子”不计其数,结果一晃数十年,在这太平盛世,居然开花结果。
“造化啊。”
离开这看似就是个大车行的地界,何坦之在路上欣慰地长叹一声。
而此时,弘农县的大案,已然在长安城传的沸沸扬扬。
朝野都是议论纷纷,弘文阁大学士马周那里,不知道多少人前来打探消息。有老大世族过来“威逼利诱”,要么说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国将不国,要么说时逢四夷归德之际,还有贼人如此凶暴,实乃藐视朝廷,藐视君上……
马宾王淡定的很,这么多年,这种仇杀他见得多了。
“相公,外间听来个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相公。”
“噢?甚么事?”
马周此时此刻也是八卦心态,看热闹么,作为围观群众,他怕个屁的事情闹大。
横竖跟他一个点头相公无关,事情就算要查,卡在刑部、大理寺就了不得了。
说是事涉弘农杨氏,所以要如何如何,那不过是痴人说梦。
弘农杨氏怎么了?死的是杨政本又如何?
要知道杨政本的亲爹杨汪,还是皇帝亲自诛杀的呢,这算个屁?
说起来也是好笑,因为事涉弘农杨氏还有京兆韦氏,很多人都盯着老世族的光鲜体面,却是忘了一个重要的身份,杨政本抛开弘农杨氏的身份,他还是朝廷命官。
结果一窝蜂的都盯着弘农杨氏这个身份,不是马周小瞧了这帮蠢货,越是盯着老世族的身份,越是不会让皇帝同情。
反而谁拿着“暗杀朝廷命官”来说事,必能受皇帝看重。
这种微妙的区别,恐怕也要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会有人后知后觉。
马宾王现如今固然是明白,但他不会说破。如果下手的是张德,他可能会直接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可惜,下手的不是张德,是安平公主,跟女人讲道理,这不是自寻死路么?到时候别自己以为捅破的是窗户纸,结果窗户没贴纸,而是安装了玻璃,捅啊,捅你一手指的血。
“说是韦贵妃、韦昭容……被传召前往大明宫,是太皇陛下叫过去的。”
“噢?”
马周有些诧异,这个事情,能让一向低调的太上皇也动弹起来,怕是……有利可图啊。
指望李渊染指权力是不可能的事情,有心无力啊。
就算武德朝的老臣子想要再折腾折腾,可这武德朝的老家伙们也折腾不动,君臣都如此了,还能如何?
“听说,太皇陛下传召韦贵妃、韦昭容,是专门过去呵斥的。”
“嗯?”
“听几个嘴碎的宫婢说,太皇陛下还掉了眼泪。呵斥韦贵妃、韦昭容欺人太甚……”
“……”
好吧,要不怎么是开国皇帝呢。
且不说脸皮如何,这演技,当真是厉害了。
从大明宫返回寝宫的韦贵妃此刻表情相当复杂,自己的血脉姐妹被人割了人头,结果反倒是她们欺人太甚?
“阿姊,如今怎么办?那李家女郎不会善罢甘休!”
“她一个至今未嫁的公主,没脸没皮的东西,为了个野种,居然做到这般地步……”
一向好脾气的韦贵妃这光景也动了真火,太上皇的意思,就是京兆韦氏要向张沧道歉,还要向安平公主赔礼。
赔偿怎么算,还要合计,横竖一句话,伸出脑袋老老实实地让砍一刀,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至于外朝刑部、大理寺的事情,那是公对公,刑部、大理寺能结案宣判,那是他们的本事,做不到,成为悬案、死案,那也是外朝的事情。
尽管朝野上下有不少老世族官僚在给压力,可大理寺方面反而相当硬气,毕竟说到底,前大理寺卿留下来的资源是何等丰富,总不能打孙伏伽老前辈的脸吧?
而孙伏伽现在在哪儿?
他在武汉教书办学!
“不能这么算了!”
韦昭容脸色铁青,越想越气,韦檀特是她亲姐,居然落了个死无全尸的地步。这种仇怨,用什么都洗刷不轻!
至于京兆韦氏的脸面,这光景已经彻底被人踩在了脚底下,老大世族的光鲜亮丽,被江东豪强一通蛮不讲理的操作,直接落了一地。
有韦昭容在那里打气,韦贵妃心中也想着得先找回场子再说。
只是突然间,外面有个宫婢慌慌张张忙不迭地过来请示。
“贵、贵妃,出、出事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韦贵妃秀眉微蹙,呵斥着宫婢。
“贵妃,是秦州,秦州成纪那边出了事……”
“什么?!”
听到是秦州成纪,韦贵妃脸色大变,顿时煞白:“慎、慎哥怎么了?!”
她的儿子纪王李慎,如今就是秦州刺史,是实封的差遣,正牌的秦州刺史。二十三岁的年轻王爷,能够在陇右做事,在皇帝老子心中,绝对算是排的上号的。
比魏王李泰可能差了些,可比大多数兄弟,那是强了不知道多少。
陇右那可是李氏老家,不受宠,根本不可能封过去。
“纪王殿下还好,但、但是受了惊。”
“受惊?”
松了口气的韦贵妃拍拍胸口,“那就好,为何受惊?”
“因为……因为……”
“说!”
“因为纪王殿下一觉醒来的时候,枕边放着两颗人头……”
“啊” 富品中文
第五十四章 决心()
没了儿子的贵妃,那就是一坨肉。
今天能把杨政本和韦檀特的人头放在李慎枕边,明天自然就能把李慎的人头取来一用。韦珪赌不起,论赌性,谁都比不上李唐皇室中人。
“陛、陛下知道了吗?”
韦珪嘴唇发抖,询问着宫婢。
“陛下正在过来。”
“阿姊,我们一定要向陛下告……”
啪!
反手就是一个耳光,韦贵妃盯着堂妹韦昭容,咬牙切齿地喝道:“贱人!若非你等自行其是,焉有今日局面!若慎个有个三长两短,吾必杀汝!哼!”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的韦贵妃直接出宫迎接皇帝去了。
她少时乖顺,幼年丧父,作为家族“和亲”的物件,成为李世民的妃子。任说什么怨念愁恼,几十年也都过来了。
五十多岁的女人,还能想什么?想的不过是儿女平安,将来成为皇太妃之后,还能跟亲生儿子一起生活,享受晚年时光。
但现在,她那个才二十三岁的儿子,随时都可能被一个暴怒的女人杀了,她怎能不恐惧?怎能不害怕?
什么狗屁京兆韦氏,全部死光都不如他儿子一根寒毛!
手指被绞得发白,韦珪到了宫苑中庭下跪迎接,周围宫婢见状,立刻也跟着跪下。当空的烈日只照上片刻,就让人几欲晕厥。
便是年轻人都未必承受得起,何况是五十多岁的妇女,韦贵妃到底不像太子那样,那是常年下地干活的,受烈日晒上个把时辰,几口凉茶就能缓过来。养尊处优之下,烈阳略作烧烤,韦珪只觉得魂灵都要出窍。
“贵妃!”
见韦贵妃身躯晃动,似乎是要晕厥,宫婢连忙搀扶。
“走开。”
挣脱宫婢的搀扶,此时李世民已经挪着步子过来。如今他也愿意走路,因为从自己亲爹那里说了,武汉有专门调养锻炼的课程,这每天的走路,也是一门学问。
原本他就是过来想跟小老婆打个商量,岂料李芷儿的暴烈出乎意料,来得如狂风暴雨,简直是席卷西京!
那动静,不亚于“四夷怀德碑”的热闹。要知道,多少年了,在世家大族的地盘上,宰了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上一回这么干的,还是崔浩的老板。
可李芷儿是什么?她不是皇帝,她只是一个三十多岁还没有嫁人的长公主,而且私德败坏,跟人野合生了野种的长公主。
“你这是作甚!你这是作甚!”
见韦珪脸色苍白,浑身虚弱的模样,已经老夫老妻的李世民赶紧小跑两步,他此刻身材胖大,跑了两步就有些难受,跑到韦珪跟前的时候,已经有些气喘。
不过还是连忙把韦珪抱了起来:“你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的。凡事有我,此事我帮你去说情。纪王我已经让人去把他叫回来,秦州就不要待了,回来跟你住得近一些,你看可好?”
李世民一番话说得极快,只是气喘吁吁的,让脸色苍白的韦珪也是心中一疼,一边哭一边道:“二郎你要信我,此事我当真是不知道,当真是不知道啊……”
呜咽痛哭的韦珪伏在李世民怀中:“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没有慎哥,我不能没有他啊!”
“是哩是哩,我懂我懂,你说这个,我怎么不懂呢?走走走,去边上说话。”
皇帝搂着韦贵妃,挪步到了走廊中,然后喊道,“去拿些冰来,还有水。”
“是,陛下。”
宫婢们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走动,不多时,就有冰块和清水拿了过来。还有机灵的宫娥,专门打了一盆井水,极为清凉,又准备了棉布毛巾,浸润了之后给韦贵妃敷面,很快就去了燥热,让人回魂过来一样。
大悲之下又遭受曝晒,很容易就会中暑暴毙,这是身心上的双重打击,养尊处优之辈,最是承受不起。
“家中那些人心怀叵测,只想着恢复家门荣光,却已是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崤山夜袭一事,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我懂我懂,这些个行事的手段,若你知道了,岂能成事?都是老大世族几百年的手段,隋末比比皆是。”
李世民拿了一杯水,抵到韦珪手中,“喝些水,莫要着急。纪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你放心便是。”
听到儿子安全,韦贵妃嘴唇还在哆嗦,可神色要好得多,只是双手拿着水杯,杯沿还是在牙齿上磕碰打架,哆嗦得控制不住。
“这一次,你要明白是讲不出道理来的,安平固然是藐视国法,但是,她不是来讲国法的。你只有纪王,她也只有张沧,谁动她儿子,她就杀谁。我也不瞒你,那天夜里的时候,我就派了羽林卫过去,一路追击,结果不但没有得手,反而折了一个骑士,还有一个中了一箭,伤也不轻。”
听到这里,韦贵妃的呼吸都急促起来,手中的水杯没控制住直接跌落,好在李世民眼疾手快,半当空就接住了水杯,水洒了一片。
“怎会到这般地步的……”
“我们是夫妻,我才与你说恁多。有些事情,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两人像是在拉家常一般,李世民握着韦珪的手,轻声道,“如今天下不比从前,你守着纪王是对的,京兆韦氏,靠不住。便是将来韦氏有甚英雄人物出来,大抵也不会对纪王另眼相看。”
“嗯!”
韦珪用力点点头,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说完夫妻之间的话,朕现在作为皇帝,便跟你韦贵妃,再多说几句……”
远远看着李世民和韦珪在走廊中说话,韦昭容捂着脸又是惊惧又是忐忑,时不时还有点愤恨,但旋即又后悔不跌。
此时此刻,她大抵上也是知道,韦氏内部,恐怕跟她现在的心情是差不多的。
谁能想到呢?
安平长公主竟然性情暴烈如此,丝毫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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