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想吐。
到后来出“永兴象机”的时候,有人一想到要画图纸,就先开始吐起来。
“总比出差好,柳十八去天竺,人瘦了二十多斤,偏偏还要天天去跑山坡。去年绳索断了,还打死了几个伴当,直接掉河谷里喂鲶鱼去了。差点没把他吓死。”
“咋?他出差,咱们就不出差了?早晚要轮上的。别说咱们,档头、总司、县丞甚至府内督司,不都要出差?龙五郎在剑南做事,哪个月不要派人过去,去年还死了两个,观察气的一个月脸都是黑的。”
当时也确实由不得老张不气,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没生病没撞邪,结果到了剑南,才干了几天活,就遇上了泥石流……
老张整个人都泥石流了。
“这日娘的机子想要路上跑,我看还是不行!”
“吵嚷个甚么,你不先造出来,怎地知道哪里能小哪里能大?这一型已经不错了,早晚都能成功。”
“老子就是发发牢骚……”
嘟囔了一声,拿起一杯咖啡,“敦敦敦敦”就往下灌,灌了一气之后,忽地这牲口脖子一转,贴着椅背向后问道,“听说长安城现在有人点了火麻抽那烟气,说是比五石散还要厉害,可要试试?”
“试个鸟的试,使君早就发了话,明文规定就贴在门口呢。谁抽谁滚蛋,而且使君还说了,抽那物事会精神恍惚,早晚成傻子。”
“我就是问问,老子退休了,再去试试。”
“退休?退你娘的休哦。汉阳的房价涨成什么样了,早知道当初来的时候就先置办了物业,这光景,真是要苦干四十年啊。入娘的!”
“那也比长安隆庆坊好。”
“那能一样么?咱们是甚么地界,长安是甚么地界?”
制图室内一群制图狗休息的时候在哪里闲扯着,忽地有人兴冲冲地闯进来喊道:“‘双龙桥’那里派红包,你们怎地还不去?”
“派甚红包?”
“工地上用红布包了银元铜钱,衙门里当差人人有份,摸着甚么是甚么。我家那贼婆娘在厨房帮工,也去摸了个红包,嘿,一枚响当当的银元!”
“呸!你这猪狗,有这利市,偏现在才来说!”
“老子刚摸了个红包就往回赶,你们在单位吃饭的,怪谁呢?”
“还在派么?”
有人问到了问题的关键。
“派啊,怎么不派,半个江夏的王八蛋都去了。”
“……”
“……”
话音刚落,说话的顿时挠挠头十分尴尬,“呵呵,把自个也骂进去了。”
吵嚷了一阵,一窝蜂的人往外冲,别说制图室了,隔壁管档案的小哥急的跺脚,今天他轮值,档案室又不能擅离职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同僚往外走。实在是急得不行,他远远地叫道:“六哥六哥,你替俺摸个红包!”
“好嘞!”
六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说到时候摸的时候,这要是铜钱呢,当然是物归原主。可万一是银元呢,那就笑纳了,到时候换个开元通宝进去,也是一样的。
“双龙桥”并没有完工,但主体工程已经结束,说是通车也不成问题。
坐船到江夏的一批外来客起先是震惊江夏的人实在是多,和老家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然后看到“双龙桥”那张牙舞爪的两条长龙之后,眼珠子都鼓在那里,差点就跪地上磕头膜拜起来。
随后一行人被同行的武汉老哥带着去摸红包,工地上红包的小吏还打问了一番,武汉老哥把名册掏出来之后,这才一个个上前摸红包。
“哥哥,这些是甚么人?”
“府内新聘的同僚,都是外乡来的。”
“就是上回下的通知?”
“对啊。”
派红包的小吏这才哦了一声,微微点头,心中暗道:莫不是来了一群没卵的?
悄悄地打量了一下,面白无须的也不多,面黑无须的也不多,大部分人看上去和旁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红包是甚么说道?”
不懂的外来客问武汉老哥,他们也不知道是乡风还是怎地,怕犯了忌讳。实际上,阉人家庭出去行礼,很多时候都不便,阉人身体不全,在很多祭祀场合,都是颇为犯忌讳。
好在武汉这里香火最旺的,也不过是“麦公祠”“铁杖庙”,倒也无所谓那么多。
“摸了就是,里面包了银元、铜钱,只看手气如何,摸着银元自是大赚,摸着铜钱也不算亏。这行市只有府内当差的才有,你看周围看的,大多都是看热闹的。”
“还有这好事?”
“好事多着呢。”
几个年轻一点顿时来了精神,“俺在家里恁几年,还没见过银元哩,看俺手气如何!”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盛装红包的大箱子里伸手搅合了一下,摸出来一封红包,忙不迭就拆了开来,结果是一枚铜钱。
“噫!一文钱。”
“哈哈哈哈……”
围观的也是哈哈大笑,只道他手气不好,又轮着好几个,接二连三的摸了铜钱,直到一个中年老汉摸了之后,拆开来一看,居然是一枚新制的明晃晃闪亮亮华润银元。
“噫!俺这手气,还真是好。旧年在太原宫,俺便时常中个彩头,没曾想来了南方,倒也不差。”
他声音尖细,全然没有阳刚意味,多的是阴柔,只这一刹那,周围众人都是愣了一下,原本中年老汉以为这些围观的百姓会嘲笑一番,却没曾想反而有人羡慕地喊道:“老先生还在宫里当过差?那皇宫有多高?多大?”
“……”
老汉直接被问住了,嘲弄之语没听到,这种颇有点狂放的问话,反而让他更加不适应一些。
“老先生,皇帝老儿可是顿顿吃红烧肉的?”
“放屁,那是皇帝,顿顿吃红烧肉作甚?你当是穷汉没油水?我看汉阳读书的小相公,那都是吃素的多。”
“吃屁个素,吃多了吃腻了改改口味罢了,你当都是浮屠庙的秃子。”
“秃子也不吃素啊,前头来的番僧,吃肉比谁都厉害。那个说是吐火罗来的,娘的在馆子里一顿吃十多斤肉!”
“十多斤肉……那是人还是畜生?”
“畜生。”
“……”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终于有人继续朝摸到银元的老汉叫道:“老先生,还没说皇帝老儿吃甚么哩。”
“……”
咧嘴一笑的老汉久久不语,心中也在想着:啊,皇帝是吃甚么来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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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称赞()
“如此说来,你们祖上还是鲜卑小支?是宇文鲜卑这一支?”
“原是迭喇部一脉,后来就分了家,前隋时给炀帝卖过命。”
早先姓“石剌”,后来改姓“石”的契丹、鲜卑混种后人,多在河北河南给隋朝当差。也不仅仅是隋朝,北周北齐时期都有人为宫室宦官,北朝在北地设置的诸监,有不少就是由他们担当。
曾在太原宫做过仓监的石顺,很是有些受宠若惊地接受了张德的招待。老张在他们这群阉人心里头,属于“大魔王”一样的枭雄。
别说他们这种不怎么受器重的,就是那些史大忠的徒子徒孙干儿子干孙子,提到张德,言语之间也是恭顺有加。
原本石顺想着张德会不会来个“下马威”什么的,却万万没想到,张德只是让他们安心做事,有事只管上报,武汉的监察部门,可不管你是阉人还是女人,只要有人举报就是好啊,年终奖就指着这个吃呢。
“石剌?是不是扶余奴所说的‘耶律’?”
听到石顺说了自己祖上的跟脚,老张也是有些记忆,当年他扶持黑水三星洞那个不知死活靺鞨杂种的时候,运输金沙的苦力中,就有姓“石剌”的契丹、鲜卑种。不过这些人在大贺窟哥那里,跟奴隶没有任何分别,扶余人多称呼他们为“耶律”种。
“正是‘耶律’。”
石顺点点头,他年岁不小,五十多了,属于族中老人,尽管是奴二代,可见识是不缺的。
“哈!”
老张一拍手,“本府认识个英雄,叫耶律阿保机,你可知道?”
“?”
石顺摇摇头,“前辈早就分化,岂能知晓东北故事。”
本来就是抖个机灵,老张笑了笑“之所以先请石先生前来武汉,那时因为石先生是有本事的。别人只当先生是个太原宫守着院墙的,却哪里晓得,黑水幽陵城还是先生督建的哩。”
“可不敢当明公‘先生’之言。”
石顺情不自禁从团凳上站了起来,差点就给跪了。
在皇宫里厮混得久了,什么笑呵呵的场面没见过?张德这个“大魔王”看上去和和气气,可不代表真的就和和气气啊。
他要是顺水推舟“笑纳”了,鬼知道会不会拿去喂扬子鳄?
“嗳。”老张摇摇头,抬手挥了挥示意石顺坐下,“莫要惊惧,老夫非是客气。工事一道,老夫素来看重,不看经手之人身份的。能在黑水之畔筑城‘幽陵’,没点本事可不行。”
老张嘴里的“幽陵城”,其位置就是后世的黑河。这里目前主要活动生存的部族,其实就是蒙兀人。相较几百年后的蒙古老铁,这时候的蒙兀人日子不算太好过,早先被突厥死命盘剥,几乎就是龟缩在这一方狭窄的地方求存求活。
也就是唐朝覆灭突厥之后,蒙兀人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只可惜也没有彻底赶上好时候,漠北的权力真空没有留下全新部族崛起的空间。
只是好在唐朝对皮革、药材、宝石、贵金属、木材、石材、奴隶等等货物的需求极大,蒙兀人经过多次转型,也算是有了进账。
再加上世仇黑水靺鞨玩脱,以黑水三星洞为首的靺鞨联盟垮台之后,唐朝权贵再次扶持的部族,就是蒙兀人。
后来为了以示恭顺,蒙兀人将老巢让了出来,交由唐军校尉驻扎。多年忙活下来,确定了黑水榷场,是整个大唐帝国东北方向最远的榷场。每年在这里的皮草交易,总价值都在五十万贯以上。
可以说蒙兀人只要不扩张,小日子过的还是很舒服的。尤其是因为漠北禁绝游牧之后,定牧情况下的草场,也让蒙兀人无法扩张人口,反而定居之后,生活更加安定稳妥。
这几年唐朝流放人员的主要方向是西域、河中、岭南,但随着“黑水榷场”的兴盛,原本可能要流放岭南的人员,就要“闯关东”了。
死伤无数,不仅仅是死在路上的,每年的大雪封山,熬不过去的人太多太多。
只是去年开始,石城钢铁厂陆续修成了信号机,这才大胆地把唐军散出去,并且鼓励唐军就地“开枝散叶”,效仿西军故事。
“黑水榷场”随后地位逐渐拉高,也就有了筑城的必要,只是举凡边陲之地筑城,都要考虑到反叛的可能性。好在蒙兀人倒也爽快,或许是怕重蹈靺鞨人覆辙,又或许实在是没有扩张的本钱,索性由得唐朝随意安排。
幽陵城,就是在这样的和平环境下,顺利修筑而成。
这是一个军事、贸易双重功能的城池,人口成分相当复杂,靺鞨人、室韦人、蒙兀人、流鬼人、突厥人、扶余人、倭人……唐朝在这里设置了都督府,军府配置极其齐全。
除了军人之外,商队商会数量也不少,还有专门做“商屯”买卖的,“粮食换产本”的成功,让唐朝有了“一招鲜”。
本地的特色,就是“粮食换皮草”,“商屯”队伍主要工作,长期以来都是开荒,但收益真心不低。
一年只能种一季,冬季全靠熬,但因为幽陵城在筑城的时候,就考虑到了煤炭取暖的改进,这让幽陵城相较黑水流域诸部,生存率大大提高。
再者,一年只种一季,糜子和小麦的产量都相当可观。蒙兀人自己存下来的粮食,稍微计算一下,就知道现在能养活的部族人口,是以前游牧时期的五倍都不止。
通过结亲或者说认干爹的方式,不少多子的蒙兀人家庭,就把小儿子们通过“分家”的方式扔出去求存。
主要方式和漠北差不多,在幽陵城认亲之后,就能通过“介绍”的方式,前往朝鲜道当兵或者前往河中当兵。
这种转变方式,要是没有幽陵城这个新式城池的建造为根基,是万万不能做到的。
要知道,幽陵城是为数不多在边陲地区,能够保证粮食自给,还能略微对外支援的城池。
而督建幽陵城的监令,就是原太原宫仓监石顺。
在特殊地理环境自然环境下筑造这么一个城池,需要用到的工程技术、工艺技术,显然是有别于中原或者其它地方。
老张称呼石顺一声“老先生”,也的确不是为了客套一下。
到了他现在的地位身份,也没有必要跟一个阉人客套什么,纯属佩服石顺在土木工程技术上的脑洞巧思。
“明公居然对幽陵城也知晓?”
石顺很是讶异,他当年也围观过文宣王庙,当时只觉得“巧夺天工”,后来嘛……天工就把文宣王庙又夺了回去,但不管怎么说,石顺更佩服张德的手段。
“君筑城‘幽陵’,可比宇文恺。”
“不敢当……”
听到张德的称赞,石顺又是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战战兢兢,惶惶恐恐。
。
第六十五章 水平()
陆续前往武汉报到的宦官之家越来越多,因为属于定点安置,不管是汉阳还是江夏,左邻右舍都算是“同病相怜”,偶尔聊起来,两个老阉可能还拜过同一个干爹,只是因为离得远,不在一个系统一个部门,也就互相不知道。
街巷原本是没有命名的,早先府内想着随便搞个名字就算了,结果上禀之后,张德说是让客人自己琢磨,于是就去问几个“德高望重”的老阉。
几经推敲,终于确定了“太平巷”这个地名。在江夏的,叫做南太平巷;在汉阳的,自然是叫北太平巷。
原本想着是不是寓意深刻,老张跟几个老阉人聊起来,才知道阉人也有老不修的。老阉悄悄摸摸地跟张德透露了底细,之所以叫“太平巷”,是因为住的主人家下面没有了,所谓“观之裆下太平”,便是这个意思。
老张心说这要是“观之裆下凹陷”,难不成叫“混元金斗巷”?
至于本地的流氓,肯定是“观之裆下凸起”,于是就叫“如意金箍棒巷”。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宗长,这前往河中的队伍,怎地还要带几个新来的阉人?”
“三郎说是波斯地有阉割黑奴的风俗,只是技术不到家,往往阉了死十之五六,所以需要国朝能手前往阉割。”
“……”
情不自禁想要捂裆的张贞脸皮抖了一下,这西域还缺先进的阉割技术?
实际上张四郎并不知道波斯故地的风俗,举凡黑奴,除非是某几个王国出身的,大抵都是阉奴。不管看上去是不是高大雄壮,都是裤裆里没有货色的。
而且不仅仅是黑奴,有些白奴,比如可萨突厥专门贩卖的一种金发碧眼白奴,倘若是美少年,半数可能都要阉割,除了君士坦丁堡的大贵族有特殊癖好之外,还有艺术上的需要。
伶人大多都要阉割,才能把高音唱出来。
只是和波斯故地黑奴一样,阉割技术不到家,阉两个死一个是常态。
“之前西突厥围攻可萨部,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