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原本想要趁着杜相公搞一把杜构的老家伙们,这时候彻底傻了眼。人家虽然死了爹,可是前脚发财后脚升官,这说明什么?
有识之士一看,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这说明杜相公的棺材板用料好。
要不然怎么说“升棺发材”呢!
一时间,杜相公同款棺材板,梅开二度大卖。
贞观二十二年的“爆款”产品,是南海运来的棺材板……不但能冲浪,还能改善生活。
正常人家死了爹肯定是不能庆祝的,但杜相公自己安排庆祝,那就没辙了。于是在杜相公的灵堂前,一群小伙伴们都是“违和感”十足地跑来恭喜杜大郎。
吉利话肯定是要说的。
什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讲出来颇有点惊悚,毕竟杜相公的写真画像还直愣愣地盯着灵堂前的上香的人呢。
杜构也是没想到皇帝这么爽快,直接让他做了“东海宣政院”的一把手,这啥也不干也是“金山银海”往家里搬啊。
就冲这个,杜氏二三十年内,就算不能“如日中天”,起码“坚硬如铁”是有了的。再说了,二三十年,对一个失去家族顶梁柱的堂口而言,已经算是相当的持久。
要知道,李皇帝能不能活个二三十年还两说呢。
但“东海宣政院”是能随随便便搞掉的?
提举王万岁督察筑紫岛诸事的人,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皇帝死了还有大臣呢,这其中还有马周这么个冷不丁的奇葩宰辅。至于弘文阁上下,许敬宗既然知晓“王下七武海”这个制度要么继续扩张要么覆灭,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巴结好王万岁就完事儿了。
然而王大郎是杜大郎的“属下”,这就很尴尬,很让人心塞。
“操之,‘东海院’暂定设在朝鲜道,依你之见,这衙门……那位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邀着张德在老爹灵堂前小声说话,犹豫了一下,杜构又道,“我是不信那位不知道我跟操之之间的联系。”
“人事上的事情,兄长不必太过计较。为上位者,大多用人之能。”
知道杜构有些忐忑,老张自然也是要安慰一番。
只是这其中的关节,并不是在杜构身上。杜构对东海就算了解,他又不可能影响东海的局势。
但是……王万岁却是不同的。
皇帝看上去是在厚赏杜构,实际上,却是在拉拢王万岁。
更何况,王万岁的老爹王祖贤,眼下还身负“皇命”,是有“荣宠”加身的江湖老汉。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被“千古一帝”拉拢,要说内心不痒痒,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指望着“理想”来做事,还还不如卖咸鱼。
只不过老张也不担心这个,王万岁那里,他留的扣子实在是太多了。那么多条船的船长,认王万岁的才几个?
至于在岸上讨生活的,大多都是江南、江淮出身的子弟,王万岁天然没办法和这些南国“乡党”打成一片。固然是有过“出生入死”,但“出生入死”的人太多了,当一件让人产生灵魂共鸣的事情变得烂大街,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利益共同”这个基础价值上来。
“那我就放心了。”
杜构松了口气,“愚兄之前被叫过去问话,也是豁出去了,弘文阁那帮老杂毛,实在是欺人太甚!”
外界并不知道弘文阁诸学士干了这么不体面不地道的事情,杜构也不可能逢人就说,说多了就是泄密。
不过守卫宫室的卫士,偶尔多句嘴秃噜一下,也是能跑出去不少秘辛。
这光景,也有不少部门大佬心理上很“同情”杜构,又眼见着蔡国公2。0还要崛起的样子,不少大佬也动了心思,准备用“安慰”杜大郎这个理由,前去跟杜构好好地沟通沟通。
将来万一蔡国公杜大哥要是落了难,咱们一句话的事情,肯定能帮不是?
当然了,现在咱们先有了点难处……
第六十三章 开拓()
“同中书门下三品……”
“杜秀才这是老树开花啊。”
春明楼内一时间感慨声此起彼伏,如何都没想到,杜正伦一把年纪,居然还真的就翻了身。
虽非宰相,但也是有资格绕过部门直接跟皇帝面对面讨论事情,这参政议政的档次,比一般人高得多。
不过毫无疑问,努力集权的皇帝,不可能让杜正伦有太大的权柄。宣政总制院讲到底,也只是个管理“海外”唐人的机构,至于驻军也好,榷场也罢,都不是宣政总制院可以染指的。
而且杜正伦还很给面子,老头在南海能够站稳脚跟,要不是有人支持,早死在南海的风浪中。各种老天保佑,才让他顺顺当当返回了中国。
其中冯氏、冼氏的情分要给,李道兴的人情要还。
好在冯氏、冼氏跟李道兴之间早就有默契,冯氏拿到了“南海宣政院”的位子,而“苍龙道”南岸一块土著密布的地区,则是给了一个加盟店的名额。
冼氏出了一个提督在“苍龙道”南岸,北岸那个海上高速公路收费站,则是另有提督人选。
虽说冯氏内部也有些不甘心,只不过冯智戴很理性,没有去争这一时的长短。
皇帝尚且要吃瘪,他们这些仰仗皇帝威权才能镇压地方蛮子的土豪,更是不可能太过嚣张。
“扶桑地一口气出了二十几个提督,除了四个是直属,其余的,都是掏钱买的帽子。每年还要在鲸海缴税……”
“换你有钱,你买不买?”
“买啊,不买不成傻子了?”
“……”
冒着酸味归冒着,但有好处,那还是真的要上的。
这年头,真傻子才是少数啊。
只是朝廷这里还留了扣子,一般人还真没注意到。
因为不管怎么讲,宣政总制院这个衙门有些不伦不类的样子,按照规定,也不过是个管理海外唐人的部门。它并不是真正的州县都道等各级政府职能部门,它不具备具体的施政权力。
于是在国家实力强悍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何,要是哪一天帝国衰败了,或者分裂了,这些宣政总制院管理的地区,一旦对朝廷来说是个包袱,甩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扔了就是扔了。
讲白了,此时此刻的朝廷上下,都是“白嫖”心态,赚了最好,不赚他们也不负责。
就这么一个扣子留着,老张就断定,一旦“海外”的唐人聚集区真正发达了,而且类似中国了,那么,宣政总制院就别想再去碰哪怕一根毛。因为朝廷必然会直接设立州县来管理,政府各级部门层层叠叠安排的妥妥当当,府兵警察尽数在编。
这是一种比羁縻统治高那么一点点,但又比直接管理低那么一点点的奇葩制度。
只不过,这一回帝国的精英们,都有着共识,都认为能够从这个制度中,攫取惊人的可观的利润。
“唉……只怕是苦了倭地之人啊。”
夜里,张德在杜如晦灵堂前,跟杜构杜荷兄弟二人一起喝着酒。
“大哥,倭人苦了与我们何干?”
杜二郎起身给杜构倒了一杯酒,也给张德满上,最后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重新坐下后,杜荷看着杜构道,“这几年入唐的倭女,做‘螺娘’的都是成百上千。缫丝厂里的倭女都两万多了,真要是可怜她们,可怜的过来吗?”
“再说了,倭人不苦,就苦唐人,总要有人苦的。”
说话间,杜荷还想起了一个见闻,“再说了,再怎么苦,那些个入唐为奴为婢的倭人,至少能吃上饭。小弟在武汉,可是眼见着突厥奴、倭奴居然都能合得来,那些个本地工人,也多是跟他们亲近一些。”
听到杜荷的话,老张嘴角抖了一下,只觉得荒诞不已。杜二郎这个混账的观察,反而要细致入微一点。
到了那工厂中做工,管你什么倭人突厥人契丹人,累死累活简直要命,唯一跟着自己累死累活的,只有自己的工友、同事。其余的……那是什么?!
“为兄就是感慨一番罢了。”
杜构拿起酒杯,一口闷了,然后将酒杯放回桌上,杜荷又起身给他满上。
盯着酒杯中的液体,杜构感慨道:“世道变换之快,为兄都快跟不上了。大人希望的,不是杜氏如何兴旺,而是你我兄弟……能成器啊。”
见杜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比划,杜荷便道:“待我把公主弄回来,怎么也算是个皇亲国戚。”
“可想好要寻甚么事体做?”
“既然要尚公主,那就不便走远了。在两京做点营生即可,倘使有个东海南海的物产发卖,也能过活。”
杜荷也是看得很开,因为种种原因,如今他身上的职位都是没有了。原本还想在武汉厮混,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家老哥现在是“东海宣政院”的一把手,有这关系放着不用,这不是神经病么。
再说了,因为去武汉那回疯狂集资,他在扬子江两岸的人脉关系……还别说,真的挺雄厚的。
别人不好讲,但他杜二郎说是要在长安洛阳卖海产,还真是个不愁的。
“那就好。”
抄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咀嚼了一会儿,杜构才看着张德,“往后还是有劳操之多费心。”
“自家兄弟。”
张德没有说多的话,指了指酒杯,“都在酒里。”
三人拿起酒杯,轻轻地碰了碰,然后冲杜如晦的遗像敬了一下,这才一饮而尽。
宰辅人家有宰辅人家的变化,寻常街坊自有寻常街坊的命数。宣政总制院前脚成立,朝廷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鼓励生产”,并且第一次有组织地补贴“海外”。
比如说朝鲜道,现在种地,凡是有唐朝户籍的,就能免税三年五年七年不等。再比如说东海宣政院的第一份文件,就是关于减免各部提督治下“税赋”的。而此时在扶桑地,农事税赋是极低的,反而是商业“保护费”非常高,因为收的人多,一茬两茬三四茬的。
现在减免“税赋”,等于就是唐朝作保,为本地区的工商贸易背书。至于谁能受到照顾,这毫无疑问的,肯定是唐人自己。
那么如何拿到唐人的资格,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至于唐人之外,那毫无疑问还是要承担旧有的“负担”。
“进奏院”方面提交上去的,表面上是成立“宣政总制院”,但因为东海诸地的“加盟”提督陆续到位,这可是掏了钱的,自然是要尽快地回本。
于是乎,在“东海宣政院”一把手还在家里“守丧”的时候,史上第一次大规模有组织的“淘金”……开始了。
第六十四章 榨干良心()
“鼓励生产令”是朝廷第一次给“中国之外”的地区在繁衍上背书,但是面对贞观二十二年的变化,中央和地方都是有着这样强烈的意愿。
甚至朝廷还在太上皇的第三十八个儿子出生的时候,大张旗鼓地进行了庆祝,同一个月内,太上皇一共有两子一女诞生,简直是国朝楷模,生产先锋。
实际上中央更希望李董能够做出表率,可惜啊……贞观八年之后,这就是内外不能提及的敏感话题。
“宣政总制院”要捞钱不假,作为国朝中央到地方的工具,它本身是不起作用的,起作用的是人。
但人口“稀少”是国朝的心病,饶是武汉如此“变态”,也不过是堪堪在两百万人口的门外。
而这两百万的分布,还被一条长江分割,严格讲起来,这是一个江北百万江南几十万的城市集群。
“今天就是讲开了,公文上的门道,俺且不去说它,只说这个‘生产’,便作不得侥幸。扶桑地你捡了金块又如何?不纳个倭女、新罗婢,你便是要多缴税!”
“纳个女人倒是无甚,可还要养活这等‘野种’,俺们去淘金,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爱干干!不敢滚——”
抹了一把络腮胡子,讲解公文的壮汉冲提出疑问的怒吼。
随后他骂娘了一声,将手中的牌子摔在地上,箭步调到了一张长桌上,冲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吼道:“谁他娘的都不准有疑虑!就算有疑虑!也不准提疑虑!”
“……”
“……”
一群神色各异的汉子都是表情古怪,这他妈还说个屁,还不是要管着老子的裤裆!
只是这些具备冒险精神的“好汉”,却也不含糊,日个倭女的事情,算得了什么?!到时候生下来,溺毙了了账,谁还能说个不是?
“谁敢私自溺毙婴孩,除补缴‘税金’之外,还要罚款五倍!上不封顶——”
站长桌上的壮汉狞笑一声:“朝廷的公文,也岂是你们这等腌臜货能戏弄的?!滚!要登船的按手印!不想去的滚回老家种地——”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不知道多少汉子都是脸皮抖动。溺毙“野种”在各地都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莫说是女主人,怕不是“野种”的亲妈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下手比女主人男主人还要快。
这古怪的世道,扭曲着抽筋,有人无比愉悦,有人却无比痛苦。
登州莱州,二州因老领导杜构前来视察工作,忙着清理着街道,二州官长吏员还不断地前往码头港口查看,见港口码头依然热火朝天,顿时满意无比。
想来,老领导看到这样的局面,也会对登莱大地的工作,很欣慰吧。
“这山东人家出身的行会,如今都在做生产贴补。”
“甚贴补?”。。
“东主私人掏钱,那些个淘金客,挂东主名下的,便是只管生,生了能拿钱贴补婴孩。一月一二贯总归有的。”
“一二贯?!这是要疯?”
杜构听到亲随说了这奇葩事情,惊呼一声,“一个工地百几十个工人,这要是出百几十个婴孩,一个月二百贯的话,一年不得两千多贯?”
“公爷,哪有这般算计的?”
亲随小声道,“眼下倭女抬价了,想要在倭地趁个女人,可不简单。再者,头一年哪能就有生产的,至多怀上。真正下崽,那都是第二年第三年光景。到那时候,淘金客已经干了一年多,只要出了黄金,怎么都不亏。”
言罢,亲随有小声道:“再者,这行当……倘使东主赚了钱,拍拍屁股走人,那些个淘金客还能如何?扶桑地再大,又有几个矿?大矿根本不是他们能碰的,那些个鸡零狗碎的,能撑到孩童撒欢不?没了贴补,还不是得咬牙坚持。”
“这些个外出的汉子,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小儿扔了就是扔了。”
“哎呀我的公爷诶……这要还是个猫儿鸡仔襁褓中的,扔了也不觉得可惜。可要是大了,那一声声‘阿耶’喊出口,不消三年五载的,但有个三五月,人心……不都是肉长的?”
亲随感慨一声,“纵使心狠之辈再多,舍不得孩子的还是多数啊。”
一言既出,简直让杜构浑身炸毛。
他哪里想到,这些个打着“贴补”旗号,仿佛是要做好事的行会,居然是这等的狡猾,连江湖儿女最后的一点良心都在榨取。
毛骨悚然的感觉,比入宫面圣还要强烈。
甚至肠胃里翻江倒海,直叫人恶心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杜构越发地佩服张德起来,这等狠人,每年每月每时每刻都要跟这等“人渣”打交道,还能过活的这般“潇洒”,堪称是一等强人!
“眼下朝野之间,为了增长丁口,那是甚么招数都使了出来。连太皇陛下,都成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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