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东方圣教又怎么可能让一个单纯的人去负责整个情报网呢!?更何况他可是身为教中最顶级的三君二使之一的恒君。
“你啊!”一脸沉思的杜墨雨见到他的表情,反而笑了。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你这个样子要是让总坛里的那些人看到了非晕了不可,哪还有半点恒君的样子!?”但,也就是他的厚脸皮令堪称无往不利的三君二使中的其他诸人头疼不已。唉!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白天遇到长孙昊和风惟扬那两头狐狸斗法,还要小心别被卷进去,晚上还要应付他这个黄鼠狼!?唉!自己今天还真是有够倒霉的!
不在意地耸耸肩,刷的打开折扇,轻松地摇了摇,立时摇身一变成了一位翩翩美公子的恒君迈着步子走了几步来到宸君悬挂晾着画卷的地方,细细凝神欣赏着他的手笔,一边不在乎地凉凉道:“反正他们又看不到,再说,真的晕了还有你在嘛!死不了的。”
端着唐洵特地奉上的名贵瓷杯,宸君不在意地来到窗前欣赏挂在树梢的那轮明月。
“墨雨,你——”唐洵转过头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在看到他的瞬间被他仰望明月时的绝尘风华所震慑,呆了一会又把话咽了下去,换了另一个话题“你刚才为什么沉默不语,有什么疑惑吗?”
杜墨雨抬头望向屋顶那交错的梁柱,眼眸里深沉得不可探测,沉吟道:“不是有疑惑,而是在想,该怎么说才最准确。”
“哦?”唐洵显然有了极大的好奇。
将白天的事情一一详细述说完毕后,唐洵无限同情地道,“哦?那你还真是辛苦了。”能和那种人在一个房间里待了那么久的时间,宸还真是可怕啊!
“不过,他们也没占着什么便宜就是了。”听着唐洵的话,杜墨雨想起今天在相思风雨楼里在那两个人身上施的小手段,嘴角微微往上一勾。
“……”看着杜墨雨不经意带出来的那抹奇异笑颜,唐洵忽然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间竟然开始同情起那两个曾和他同处一室的人了。(但是不能不承认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面。)真是可怜啊!招惹了宸的人,现在那两个恐怕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可怜啊……
室内一片寂静,连爱笑爱闹的唐洵也沉静了下来,顺着杜墨雨的目光望向挂在树梢的皎洁明月,唐洵爱笑的嘴角敛起最后一丝笑意,晶亮的眼睛变得精锐深邃,一瞬间他整个人气势大变,不复原先的吊儿郎当,浑身散发出沉稳如山的气势。与他身旁的杜墨雨那如迎风而立的松柏般潇洒俊逸不同,他整个人都像一座巍峨且不可摧的高山;同刚才轻佻飞扬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伯父走了吗?”唐洵若有所思,轻声道。
“嗯,今天丑时三刻离开洛阳。”杜墨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口应道,眼神却益发深沉,如夜。
闻言,唐洵沉默良久,一言不发。杜墨雨始终是出神地看着瓷壶,面色如常,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半晌,唐洵突然微笑道:“那么,他也总算是得到幸福了。真让人羡慕。”
“得到幸福?”
杜墨雨不无讥讽地道“幸福绝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要经过刻骨铭心的痛苦以后才换来的宝贵财富。如果不是由爱来维系、不能与心爱的人相守,便是锦衣华服又有什么人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唐洵身子一震,向他望去,只见杜墨雨一贯清冷的目光竟锐利如刀,直视自己,竟仿佛要看入了灵魂深处。他回望着杜墨雨凌厉的目光,眼睛如同平静的湖面,让人望不到底。良久,他调回目光,望向天际那光华耀目的月亮,不再言语。仿佛有了默契一般,杜墨雨也不再说话地将视线投往无际的夜空。
静寂的气氛围绕在两人的身边,过了不知多久,月亮早已经离开了树梢,移往中天,将它银色的光纱洒往大地,为漆黑的人间注入一份光明。杜墨雨首先开口打破平静:“竹舆晓入青阳,细风凉月天如洗。如此月色,恒,你在想什么?”难得他会对人起了好奇心。
“你又在想什么?”
唐洵虽然也是始终没有把目光离开那夜空,但是,决不会忽略掉宸在开口前那一瞬间松了口气的反应。
闻言;一朵清丽绝伦的笑容自杜墨雨的脸上浮现,语气如同梦呓般轻柔:“我?我在想……有多久的时间我没有这么悠闲地欣赏大自然的美景了,一时间竟然想起了许多自己以为忘记了的事情。我一直认为自己忘记了,现在才知道其实还没有。”
“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前世的经历,熟悉又陌生。”顿了顿,他又敛下笑容,幽深的瞳孔凝望着身边的人,了然地问道:“你——是想起了那个人吗?”
不用说出口,两人也心知肚明“那个人”是指谁。
“嗯……是在想。我在想“那人”会有什么反应。”平淡得像一杯清水,而那深邃的眼眸里一闪而逝的灼热却揭示了他不如外表的平静。
杜墨雨轻声一叹,几番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道:“你……也要想开些才好。”当年,做错了吗?但是,至今仍然不悔!
唐洵原本轻松的脸瞬间变得面无表情,一脸冷酷的神色,却不知道是对别人还是自己。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交错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青,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抿了抿因用力而泛青的嘴唇他仍旧开了口:“你见到他了?”
虽然他没有问出他在想问的话语,多年相知,杜墨雨又岂会不明白他?况且,当初就是他亲自把他带出来的啊!
“他很好。至少是看起来很好。”
没有遗漏唐洵那全身微微颤抖的一幕,杜墨雨脸色一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重要的朋友,毕竟自己不是他,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帮得了他。思量再三,宸君转过脸不再看他,将视线再次投往天际浩瀚的银河;轻吟道:“清都绛阙,我自经行惯。璧月带珠星,引钧天、笙箫不断。宝簪瑶佩,玉立拱清班。天一笑,物皆春,结得清虚伴。
还丹九转。凡骨亲曾换。携剑到人间,偶相逢、依然青眼。狂歌醉舞,心事有谁知,明月下,好风前,相对纶巾岸。一切皆过去,一切缘法。过去种种不外人生经历,而非人生负担。起者有因,灭者有因,是是非非,起於心中灭於心中——恒,我这里有珍藏的四十年女儿红,不如就着这轮明月小酌几杯可好?”
话一出口,他才恍然想起,自自己有了那么个习惯以后,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时候邀人共饮,原来,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话是真的啊!自己也在渐渐地淡忘那些过往吗?
这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知易行难哪!涩涩地一笑,恒君回身望向一脸淡然的宸君,眼眶有些发红。这世间的众生有什么人是真正没有烦恼的呢?起码他就没有见过。包括眼前这风姿飒爽的宸在内,谁没有难以向旁人述说的痛苦呢?不管怎么压抑也需要一定的发泄,就像自己嬉笑人间一样,他也并没有忘记这个一向淡漠的友人兼同僚每年不管有多忙总是会抽出一天的时间独自饮酒到天明,他珍藏的美酒正是为此所用。他努力挤出一抹如苦胆汁拌上黄连的笑容,将一切忧思烦恼抛到九霄云外。也罢,多想无益!今夜,月圆人静,正适合大醉一场!
望雪轩外,是一片深幽松林环绕,微风拂过,松枝瑟瑟,光影斑驳,生机昂然的春夜,却奇异地有一丝让人心都会感到发凉的萧瑟!
第五章
当今天下除了政治上三大世家以外,武林之中也有三大势力,分别是“天水宫”、“东方圣教”和“无忧谷”。很少有人知道这江湖中的三大势力才是背地里真正的掌握着天下的主人。多年来的苦心经营,这三大势力早已经溶入了各行各业的命脉,且开枝散叶。
如果说,三大世家的力量还可以看得透的话,这江湖中的三大势力的力量分布却是令人无法看透的。你看到的一间酒肆,可能就是其中一家的眼线;你身上的衣服可能就是其中一家的分支旁系的出品;你心爱的家人,可能就是其中一家的属下……上至王公贵族下达的密令下到市井小民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他们想知道,就没有不能知道的!这三大势力的触角、耳目分散得四通八达,几乎可以飞天遁地!本领之大可以说上穷碧落下泉!
三者中,天水宫和忘忧谷彼此间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已达百年,彼此之间结下了极深的仇恨。距今十年前,由于两家的消耗都达到了一定极限,所以在东方圣教出面以及两方上位者的默契下,有了十年的休养生息,武林、天下才有了这些年的太平日子。但是天下事向来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十年的时间并没有使人们忘记斗争,只是在压抑和积累中度过。而今,这份压抑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敏感些的人隐隐约约已经可以感觉到风的动向有些不同了,似乎太平日子就要过去了。
与天水宫、无忧谷不同,东方圣教一向是最神秘的存在。在天水、无忧相争的时候,东方圣教一直是冷眼旁观,即没有插手偏帮哪一方,也没有在两者元气大伤的时候趁人之危,故,世人都道东方圣教与世无争,殊不知东方圣教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其他两派早有默契:一旦东方圣教插手则双方会不顾一切联手!因此,东方圣教不是不想插手而是经过评估认为一旦插手会得不偿失才放弃的。可叹,东方圣教竟然因此获得了个与世无争的好名声。
天水宫坐落在奇秀的黄山,无忧谷在点苍山,只有东方圣教,人人知道其总坛坐落在长江以北,但是在那偌大的地方到底哪里才是,却不是人们所能知道的。
栈道上,夜
残月如勾,宸星策马狂奔着,身后烟尘滚滚。
日与月的交替……
无法替代的只是那马蹄下不停翻滚的烟尘。
经过七日七夜马不停蹄的奔波后,宸君终于赶回了位于长白山大山深处的总坛。斯时,已是人困马乏,满脸风霜掩不住他的丰神俊秀,长发被风吹得略有些凌乱,无与伦比的俊颜上扑了一层尘土,却不显得脏污,清亮的双眸因长途跋涉而有些疲惫黯然,却不失精练,引得教中女弟子的眼光滴溜溜地直往他身上转。
整顿好以后,宸君负手立于碎玉斋窗前,面对优美的景色感到心旷神怡,缓缓舒了一口气后,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视到碎玉斋外面的那些粗大的树木时,顿了下来。薄唇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瞬间柔和了他因疲乏而略有些僵硬的面容,清风般柔和的声音传向其中的一株树木:“水儿,下来吧。”
随着话音的落下,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一个娇小的藏青色身影旋风般自树梢上弹起并迅速投向那已经张开了双臂等待着她的怀抱。藏青色的人影迅速像八爪章鱼般缠住他,清脆的童音中包含了无比的依恋:“我好想你哦!宸叔叔。”
爱怜地将死巴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抱起,宸君回到室内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一旁的小几上正是他还未打开的小小包袱。轻柔地将小女孩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像是小女孩是易碎的珍宝般,一如一位远行归来的父亲见到他视若供壁的爱女,“我也是很想水儿啊,瞧,这包包里面可全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了。”
粉雕玉琢的女孩眸子瞬间亮了起来,甜美的笑脸埋进了他宽广的怀抱:“我最喜欢宸叔叔了!”
“哦!?是喜欢宸叔叔还是喜欢叔叔带回来的东西啊?”揶揄的话语轻快地逗弄着腻在自己怀里的五岁稚女。孩子毕竟还是孩子,脸皮薄,脸唰的红了,嘟着小嘴道:“都喜欢!都喜欢!……宸叔叔欺负若水!”
恰在此时园外传来了带着笑意的爽朗声音:“哦?宸君欺负我们的乖水儿了!?这可真是大新闻啊。”一听到声音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极为喜欢笑的阳光型男子。
宸君将脸色越发红了,且在听到声音时就瞪大了眼睛像被天敌踩了一脚的小猫般竖起全身上下的毛发、处于一级戒备中的小水儿放下,拿起小几上的包袱交给她:“水儿,你先去玩吧,宸叔叔有空再去看你。”
“好,那宸叔叔说话可要算话啊!”
很清楚大人们有正事要谈,自己不应该在场的小若水在大人们进来之前乖巧地从后门离开了。她可不想见到那个老是取笑她的煌,那个人一见到她就老喜欢逗她,偏偏自己又总是斗不过他,干脆眼不见为净!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该死的臭蝗虫,你给本姑娘等着!!
“呵呵,小水儿竟然从后门走了!?”忍俊不住的煌星笑呵呵地炫耀自己的胜利,但是不可否认的自己还真有一点失望,唉!小家伙是越来越精明了,知道斗不过自己就干脆躲着不见,也省了被自己气得蹦蹦跳。只是,这是否代表自己要另为自己找个其他的乐趣了!?
煌星年约三十左右,是这一代东方圣教三君二使中最年长的,古谚“心宽则体胖”这句话大概是真的,起码在煌星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虽然没有像董惜之那么夸张,但是比一般人还是要胖那么“一点”。整天乐呵呵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的他在江湖上有笑弥勒之称,但是在教里,他却是鼎鼎大名令人闻之发抖的“笑脸阎王”——因为他在教里负责的却偏偏是最阴森的刑堂!据说,他对于自己这天生的和善形象感到非常厌倦,极为希望别人对他尊敬。所以才主动向教主要求掌管刑堂的。而且成绩斐然,自他接手刑堂以来,手段之狠令人闻之发抖,甚自有教中弟子犯事后宁可自裁也不愿落到他手里。众人背地里称他是面善心黑、手更毒的“笑脸阎王”。教里甚至有这么一句话“宁入地府,不见弥勒”由此可知他的手段绝不像他的那张脸那么和善可亲。
也就是这么个让所有知道他本来面目的教中弟子敬而远之的人,对于逗弄教主那年仅五岁的女儿凌若水乐此不疲,从在她只有一丁点大小时藏起她喜欢的玩具,逗得她泪眼汪汪起,发展到了现在让小女孩见了他就咬牙,甚至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的程度了。
“煌!”一向疼爱若水的宸无奈地望了他一眼,对他的坏习惯不知该说什么好。
“算了,宸。”
看到在煌星身后缓步进来的人,宸君深深行礼:“属下宸星参见教主。”
东方圣教第十六代教主凌靖云身着蓝色长袍,翻飞的袖口衣摆上以暗色的丝线绣有精美繁复的花纹,腰间围着一条价值连城的翡翠玉带,悬着一块白色的玉佩,暖暖含光的玉佩上精巧地雕琢着九龙咬珠的图案,剑眉高挑,亮若点漆的眼眸奕奕有神,傲然卓立,神态自若,一派岳峙渊的气度,教人心折,英伟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是对于爱将和女儿之间的纠纷感到有趣,在见到宸星在向他行礼时,轻轻一摆手示意“宸星好久不见了,不用多礼。慕容师傅好吗?”
“启禀主上,师尊万安。”虽然凌靖云那么说,他仍然是必恭必敬地行完了礼,恭声回答。
“不知道主上召属下回来有何吩咐?”
“是有些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不过不急,一切等恒和潜龙、凤翔回来了再说。”
“恒和……凤翔?”宸君吃惊不小,主上竟然把三君二使都召回来!
“嗯,大概也是今晚到。”
宸星微微挑了挑眉毛,是什么样的大事竟然让教主发出八百里急召令紧急召回所有在外的护法级人物!?有什么是不能在外面解决的,要如此劳师动众?半个月前风惟扬和长孙昊出现在洛阳,有两派联手的嫌疑,这半个多月来,为了防范突发事件洛阳分舵的人都已经比以前更加紧张地活动起来,每天都收到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