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你是知道的,完全变得嘴歪眼斜,而且——”
玛波小姐很快地说:“是的,是的。我完全了解。她穿什么衣服?”“她穿一种毛皮制的外套,一种淡颜色的毛皮,没戴帽子,她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关于那个男人,你不记得有什么明显的特征吗?”
麦克吉利克蒂太太细想了一下,然后才回答。“他的个子有些高——我想是褐发。他穿一件厚外套,所以我不能看清楚他的体格是什么样子。”她沮丧的加了一句。“实在没有什么资料可以作依据,是不是?”“这总是一个重要资料。”玛波小姐说,她停顿一下,再说:“你自己心里觉得那个女人确实死了吗?”“她死了,这个我可以确定。她的舌头已经出来,而且——我还是不要谈那个情形……”“当然,当然不必再提了。”玛波小姐马上说,“我想,你明天早上就知道更多的情形。”“明天早上?”“我想明天晨报上一定有这件事的消息。这个人攻击她,把她害死之后,她的尸首在他的手里。那么,他会怎么办呢?推测起来,他会在列车停在下一个车站时马上离开——啊,我想起来了,你记得那是一辆有走廊的车厢吗?”“不是,不是有走廊的。”“由那一点似乎可以看出那列车不是开到遥远地方的。几乎可以确定,会在布瑞汉顿停下来。我们可以假想他在布瑞汉顿下车,也许把尸体放到一个角落上的座位上,用皮外套的领子遮住脸,让人一时发现不到。是的——那就是他可能做的事。但是,当然不会过多久,尸体就会让人发现的。因此,火车上发现女尸的消息明天上午一定会上报,我们等着瞧吧。”
晨报上并没有那个消息。
玛波小姐和麦克吉利克蒂太太发现确实没消息的时候,默默地吃完早餐,两个人都在思索。
早餐后,她们到花园里走走。这通常是一种很有趣的消遣,但是今天,就有些提不起劲儿。玛波小姐的确带麦克吉利克蒂太太看她的石头花园里她收集的几个新的、稀有的品种,但是,她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麦克吉利克蒂太太也不曾象平常一样背出她自己收集的单子。“这个园子一样也不象本来应该有的样子。”玛波小姐说。但是仍然是心不在焉地说,“海达克医师绝不许我做一些需要弯腰或者跪在地下的事——实在说起来,如果不弯腰或者跪下,又能做些什么呢?当然,有老爱德华帮忙——但是他很困难。这种零碎工作使他们养成坏习惯,喝很多的茶,吊儿郎当地混过很多时光——根本没做多少实在的工作。”“啊,我知道。”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说,“当然,医生也不许我弯腰,这是没问题的。但是,实在,尤其是饭后——我的体重增加以后——”她低下头,望望自己发福的样子。“这样的确产生了一个结果:胃痛。”
接着是一阵沉默。后来,麦克吉利克蒂小姐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转身对她的朋友说:“怎样?”
那是两个小小的、毫无意义的字眼儿,但是,由麦克吉利克蒂太太的腔调含有充分的意义。
玛波小姐完全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我知道。”
两位老太太彼此望望。“我想,”玛波小姐说,“我们得走到警察派出所去同康纳西巡官谈谈。他很聪明,也有耐性。我很了解他;他也了解我。我想他会耐心听我们的报告——然后他会把这消自己报告给应该报告的部门。”
因此,三刻钟以后,玛波小姐和麦克吉利克蒂太太就同一个三四十岁的,气色很好、很严肃的人谈话。那人很专心地听她们要说的话。
佛兰克·康纳西接待玛波小姐的态度很客气,甚至可以说很尊敬。他拉过两把椅子给两位太太坐,然后说:“玛波小姐,有何见教?”
玛波小姐说:“我想请你听听麦克吉利克蒂太太的报告。”
康纳西巡官听她说。等她说完之后,他沉默一两分钟。然后,他说:“那倒是一件很离奇的事,”当她讲的时候,他的眼睛打量着麦克吉利克蒂太太。
大体上说,他对她的印象很好。他认为她是一个很明智的女人,她能够把一件事清清楚楚的讲一遍。据他判断,她并不是一个想象过强,或者是歇欺底里的女人。不但如此,玛波小姐似乎是认为她这个朋友的话是确实的。对于玛波小姐的一切情形,他都晓得,圣玛丽牧场的人都认识玛波小姐,她虽然外表上看很容易激动而且好象很笨拙,但是骨子里很机警,而且很精明。
他打扫打扫嗓门儿说话了。“当然,”他说,“你也许会看错——不过,我并不是说你看错了——而是说你也许会。有的人会做出许多胡闹的、粗野的把戏来开玩笑。也许不严重,不会有性命危险。”“我能辨别我看到的是否确实。”麦克吉利克蒂太太坚决地说。“而且你毫不动摇,”佛兰克·康纳西想。“我想,说不定你是对的。”
他大声地说:“你已经报告到铁路局,现在又来报告我。这是正当的步骤,你可以信赖我马上开始调查。”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玛波小姐轻轻的点着头,表示满意。麦克吉利克蒂太太却不十分满意,但是,她没说什么。康纳西巡官现在对玛波小姐说话,与其说是因为他想征求她的意见,不如说是因为想姑且听听她怎么说。“假定事实是象报告的那样,”他说,“你以为那个尸体怎么样了?”“似乎只有两个可能性!”玛波小姐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比较可能的是尸体被丢到火车上。但是现在似乎不大会如此。因为,要是这样,也许已经让另外一个乘客发现,或者在车子到终站时让铁路局员工发现。”
佛兰克·康纳西点点头。“凶手另外一个可能做的事就是把尸首推到车子外面,掉到铁路上。我想,也许还在路轨的某个地方,尚未发现。不过,那似乎有点不大可能。但是,就我可能想到的来说,不会有其他的办法处理。”“我们常在报上看到把尸体装到衣箱里,”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说,“但是如今没有带衣箱旅行,只带手提箱。我们不能把一个尸体放进手提箱里。”“对了。”康纳西说,“我同意你们两人的说法,那个尸体——如果有一个尸体——到现在应该已经发现,如果没有,不久也会发现。如果有什么发展,我会通知你们——不过,我想你们很可能在报上看到。当然也可能,那个女人虽然受到残暴的伤害,实际并没有死,她也许能自己站起来,离开火车。”“如果没人帮忙,几乎是不可能的,”玛波小姐说,“并且,如果是这样,那就有人注意到。一个男人,扶着一个女人,他说她病了。”“是的,那会有人注意到的,”康纳西说,“或者,如果有一个女人让人发现不醒人事,或者是病在车厢里,那也会有记载。我想你可以放心,过一段很短的时间,你就会得到一切有关这件事的消息。”
但是,那一天过去了,第二天也过去了。就在那天晚上,玛波小姐收到康纳西巡官的信:“关于你向我查询的事,已经彻底调查,毫无结果。没发现女人的尸体。没有一个医院治疗过你形容的那样女人,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女人受到惊骇,或者生病,或者由一个男人扶着离开火车。你可以相信我们已经彻底调查过。我推测你的朋友也许看到她所形容的一件事,但是,实际上可能不象她所想的那么严重。”
第3节
“没那么严重?胡说八道!”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说。“那是人命案!”
她不服地望着玛波小姐,玛波小姐也望望她。“珍,说下去呀,”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说,“说这完全是看错了!说这都是我想象的!那就是你所想的,是不是?”“任何人都可能看错,”玛波小姐温和地说,“任何一个人,爱思白,甚至于你。我想我们必须记住这一点,但是我仍然以为你可能没错。你看书的时候戴眼镜,但是,远方的东西你看得很清楚,你所看到的事给你很深的印象。你到这里的时候的确是受过惊骇。很痛苦的样子。”“那是一件我永远忘不了的事。”麦克吉利克蒂太太打了一个寒颤说,“我觉得最麻烦的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玛波小姐思索着说,“关于这件事,你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麦克吉利克蒂太太如果细心,就可以由她这个朋友的语调中听得出她稍微强调“你”这个字。)“你已经把你看到的事报告——铁路局的人,和警察局。是的,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办法。”“听到你这么说,我稍稍觉得安心了,”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说,“因为,你是知道的,我准备圣诞节以后马上到锡兰在罗德瑞克那里盘桓几天,我早就盼望到那里玩玩,决不想延期。但是,当然啦,我如果觉得有责任查清楚的话,我会延期的。”她诚心诚意地加了一句。“我想你会的,爱思白。但是,就象我所说的,我认为你已经尽力了。”“这要看警察局方面怎么办了。”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说,“假若他们宁可用愚蠢的态度处理这件事——”
玛波小姐断然地摇摇头。“啊,不会,”她说,“警察局方面是不愚蠢的,所以这就很有趣,是不是?”
麦克吉利克蒂太太不解地望望她,于是,玛波小姐又以为自己的判断不错:她的朋友是个原则很好,但是缺乏想象力的人。“我们要知道,”玛波小姐说,“确实发生什么事。”“她给人害死了。”“是的,但是谁害死她的?为什么?她的尸首怎么样了?现在究竟在那里?”“要查出这些,那是警察的事情。”“一点不错!他们还没查出来。那就是说那个人是聪明的——非常聪明,是不是?你知道,我想象不出,”玛波小姐皱着眉头说,“他究竟怎样丢掉那个尸首的,一个人在一阵感情激动时害死一个女人——那必定不是事先计划的;一个人决不会单挑在这种情况之下害死一个女人。只等几分钟火车就要停在一个大站。对了,那想必是有一场争吵——也许是为了妒忌——或者是那一类的事。他把她扼死了。好啦,就象我说的,他的手上有一个死尸,车子就要到站。我起初已经说过,他除了把那尸首靠到一个角落,把她的面孔遮住,仿佛是睡着的样子,然后他就尽快的下车。我看不出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但是,如果这样,就必定有一个人……”
玛波小姐想得出神。
麦克吉利克蒂太太对她说了两次话,她才有反应。“你变得聋了,珍。”“也许,有一点点。我觉得一般人说话似乎不象从前那样字正腔圆,让人听得清楚。但是,我没听到你的话并不是因为这个,我恐怕是没注意你对我说话。”“我只是问你关于明天到伦敦的火车,我搭下午的车好吗?我要到玛格丽特家,她希望我在下午茶的时候到。”“爱思白,不知道你可以不可以搭十二点一刻那班车去?我们可以早点吃午餐。”“当然可以——”
玛波小姐的声音盖住了她那个朋友的声音。“假若你不在下午茶的时候到——也许大约七点钟到她家,不知道她介意不介意?”
麦克吉利克蒂太太奇怪地瞧瞧她的朋友。“你在盘算什么呀,珍?”“爱思白,我建议我同你一起去伦敦。我们坐你前几天坐的车子再到布瑞汉顿。然后,你回到伦敦,我就象你上次一样的坐车回到这里。当然,我会出车资。”玛波小姐很坚决地强调这一点。
麦克吉利克蒂太太不理会经济方面的事。“你到底希望什么呢,珍?”他问,“希望遇到另一个命案吗?”“当然不是!”玛波小姐吃了一惊,“不过,我可以向你表白我的心意,我是想让你带我去亲自看看那个——那个——实在很难找到正确的字眼——那个命案发生的场所。”
于是,第二天,玛波小姐和麦克吉利克蒂便在一个头等车厢的一角,对面而坐,那班四点五十四分的车离开帕丁顿加速前进。帕丁顿车站甚至比星期五更拥挤,因为只有两天就是圣诞节了。但是,四点五十四分钟那班车比较上安静些。无论如何,后面的车厢是如此。
这一次,没有车开到与她们平行的地方;她们的车也没开到与另一列车平行的地方。间或有车子疾驰而过,开往伦敦。也有两次,车子飞快的往另一个方向由她们旁边过去。麦克吉利克蒂太太,不时怀疑地看看表。“很难确定是在什么时候——我们经过一个我认识的车站……”但是,他们一直不断经过许多站。“我们再过五分钟就到布瑞汉顿。”玛波小姐说。
一个收票员在门口出现。玛波小姐的眉毛一翘,表示疑问。麦克吉利克蒂太太摇摇头,这不是那个收票员,他剪过她们的票便走过去。当车子突然大转弯时,他摇晃一下。同时,车子减低速度。“我们就要到布瑞汉顿了。”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说。“我想我们就要到布瑞汉顿近郊。”玛波小姐说。
外面灯火辉煌,瞬息即过。可以瞥见一些建筑物,偶尔看到街道与电车,车子的速度又减少了,她们现在越过几个转辙路阐。“我们马上就到了,”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说,“我实在看不出这次旅行会有什么收获,你有什么发现吗,珍?”“恐怕没有。”玛波小姐难以决定地说。“有用的钱这样浪费,多可惜。”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说。不过,假若她是自己掏腰包,她就更不赞成了。玛波小姐坚决要出车资。“仍然,”玛波小姐说,“我们仍然想亲眼看看一件事发生的现场,这班车迟了几分钟,你上次坐的车准时吗?”“我想是的,我实在没注意。”
车子慢慢开进布瑞汉顿车站,护音器沙哑的声音报告车子到站。车门忽开忽关,人们出出进进,月台上人群来来往往的,这是一个熙熙攘攘的忙碌场面。
玛波小姐想,一个凶手很容易消逝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离开车站,混进又拥又挤的人群中。或者甚至于找另外一个车厢,不管是开到哪里的车,坐上去再说,成为许多男乘客当中的一个,是件容易的事。但是要使一个尸体消逝得无影无踪就不那么容易。所以,那尸体一定在什么地方。
麦克吉利克蒂已经下车了。她现在是在月台上透过敞开的车窗说话。“一路保重,珍,”她说,“别着凉,现在是一年之中天气最靠不住的时候,你也不象往年那样年轻了。”“我知道。”玛波小姐说。“我们也不要再为这件事操心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玛波小姐点点头说:“不要在冷风里站着,爱思白。否则,着凉的是你。去到铁路饮食店喝点热茶吧,你还有时间,还有十二分钟你的车才开。”“我想也许会的,再见,珍!”“再见,爱思白。圣诞愉快。替我问候亲爱的罗德瑞克——不知道他还记得不记得我,大概不记得了。”“他当然记得你——记得很清楚。他在学校的时候,你还帮过他的忙——好象是关于贮物抽屉里的钱遗失的事,他从来没忘记。”“哦,那个!”
玛波小姐说。麦克吉利克蒂太太转过身去。这时候,汽笛一响,列车开动了。玛波小姐眼看着她那朋友的结实的矮胖躯体渐渐消逝。爱思白可以问心无愧的到锡兰去——她已经尽了她的责任,再也没有别的事应该做了。
玛波小姐在火车增加速度时并未靠到椅背上,却坐得笔直,专心的、认真地思索着。玛波小姐虽然说话罗嗦而且糊涂,但是,她的头脑清晰而且机灵。她现在有一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