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玛波小姐说,“他是不会有问题的,我是指那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
“啊,亚历山大。”
“可是,实在——”
“各处找,找线索,不是吗?孩子们都喜欢那样的事。但是那可能是非常危险的。”
克瑞达克思索着对她瞧瞧。
“玛波小姐,你还不相信这个案子是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给一个不知名的男人害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把这案子绝对和洛塞津别庄连在一起了?”
“是的,我以为其中绝对有关系。”
“关于那个凶手,我们知道的只是他是一个高个子,褐头发的人。那是你的朋友说的,而且她能告诉我们的只有这些。在洛塞津别庄有三个高的,头发褐的男人。你是知道的,侦讯那一天,我走出去看那三弟兄正站在人行道上等候车子开过来。他们是背对着我的,但是很奇怪,他们穿着厚厚的外套时,看起来一样。三个个子高,褐头发的男人。可是,实际上,他们三个人是迥然不同的类型。”他叹了一口气,“这就很难办了。”
“我感到纳闷,”玛波小姐低声地说,“我一直感到纳闷。不知道实在的情形是否比我们猜想的要简单得多,谋杀往往是非常简单的,往往有一个明显的,可是卑鄙的动机……”
“你相信那个神秘的玛婷的事吗?玛波小姐?”
“我很相信爱德蒙·克瑞肯索普不是娶了一个叫玛婷的女孩子,就是打算娶她。我知道,爱玛·克瑞肯索普把她的信拿给你看过。根据我看到她的情形和露西告诉我她的情形来说,我认为爱玛·克瑞肯索普绝对不能捏造出那种事。真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么就假定有玛婷这个人,”克瑞达克思索着说,“可以说是有一种动机。玛婷现在带一个儿子重新出现,这样一来,那笔克瑞肯索普遗产就会减少了。不过,我们可以想得到,这还不能达到用谋杀手段的程度,他们在经济上都很拮据。”
“甚至哈乐德也这样吗?”露西不信地问。
“甚至那个看样子很富裕的哈乐德·克瑞肯索普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种冷静的、保守的大财主。他已经深深地陷入困境,并且和一些相当不良的投机生意有牵连。如果很快得到一大笔钱,也许可以避免经济上的崩溃。”
“但是,如果这样——”露西说,可是忽然中断。
“怎么,爱斯伯罗——”
“我知道,亲爱的,”玛波小姐说,“害错人了,这就是你的意思。”
“是的。玛婷的死,对哈乐德,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什么好处,除非——”
“除非等路德·克瑞肯索普死后。一点不错,我也这样想过。老克瑞肯索普呢,我由他的医师口中晓得,他的精力比局外人想象的要旺盛得多。”
“他还会活好几年呢。”露西说,然后,她皱皱眉头。
“怎么?”克瑞达克鼓励地说。
“他在圣诞节期间有些不舒服,”露西说,“他说那个医生对那件事大惊小怪,‘谁都会想我是由于他那样大惊小怪中毒而死的!’这就是他说的。”
她带着疑问的态度瞧瞧克瑞达克。
“是的,”克瑞达克说,“这实在就是我想问坤坡医师的。”
“那么,我得走了,”露西说,“天哪,晚了!”
玛波小姐把她的编织放下,然后拿起泰晤士报,上面的纵横字谜已经填了一半。
“我这里要有一本字典就好了,”她嘟嚷着,“‘唐提’〔Tontine——意大利一种养老保险制——译者注〕,和‘投凯’〔Tokay——匈牙利一种葡萄酒——译者注〕——我总是把这两个字混淆不清。我想,有一个是一种匈牙利葡萄酒的名字。”
“那是‘投凯’,”露西由门口回过头来说,“可是一个是五个字母拼成的字,另外一个是七个字母拼成的,线索在那里?”
“啊,不是在这纵横字谜里,”玛波小姐含糊地说,“那是在我的脑袋里。”
克瑞达克紧紧地盯着她,然后,他说声“晚安”,便走了。
第17节
克瑞达克不得不等坤坡的晚间手术做完,然后,那位医师就来见他,他的样子显得疲累而且精神不振。
他给克瑞达克一杯酒,后者接过去以后,他也给自己调了一杯。
“可怜的女人!”当他颓丧地倒到一把破旧的沙发椅上时这样说,“这样害怕,又这样愚蠢——糊涂。今天晚上有一个很使人难过的病人,一个早在一年前就该来的女病人。她要是那个时候来,手术可能会成功,现在太晚了,令人难过。事实上一般人都是介乎勇敢与懦怯之间,一种不可思议的混合体。她一直都感到极大的痛苦,但是她一句话不说地忍着。只是因为她太害怕,不敢发现她所担心的事是真的。但是,在另一个极端呢,还有一些人来浪费我宝贵的光阴,因为他们的小手指上有一个危险的肿瘤,使他们很痛苦。他们觉得那可能是癌症,可是,原来是普通的冻疮!好啦,别管我啦!现在这样谈一谈我的气已经消了,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首先,我要谢谢你劝爱玛·克瑞肯索普小姐把那封声称是她哥哥的遗孀来信拿给我看。”
“哦,那个呀。里面有什么发现吗?严格的说我并没有劝她到你那里来。她要那样做,她很担心,所有那几个弟兄都想要拦阻她,那是当然的。”
“他们为什么要阻拦?”
那位医师耸耸肩膀。
“我想,是怕那个女人是真的。”
“你以为那封信是真的吗?”
“不知道,我并没有看到那封信,我想是一个知道情况的人想要讨一笔钱,希望能打动爱玛的心。在这一点上,他们完全错了。爱玛不是一个傻瓜,她如果不先问一些实际的问题,是不会拥抱一个陌生女人,把她认做嫂嫂的。”
他奇怪地追问:“但是,你为什么要问我的意见呢?我和这件事不是毫无关系吗?”
“我其实是来请问一件迥然不同的事。但是我不大知道该怎么措词。”
坤坡医师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听说不久以前——我想那是在圣诞节期间——克瑞肯索普先生的身体相当不舒服。”
他立刻发现到那医师的脸上有一个变化,他的脸变得很严厉。
“是的。”
“我想是一种肠胃的毛病吧?”
“是的。”
“这就很难办,克瑞肯索普先生一直在夸耀他的健康,他说他要活得比他大部分的子女更长,他提起你——对不起,医师——”
“啊,别理会我,病人说我怎样我都不会敏感。”
“他谈起你,说你是一个喜欢大惊小怪的人。”坤坡听了笑笑,“他说你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你不但问他吃过什么东西,还问他那是谁做的,谁端给他吃的。”
那位医师现在不笑了,他的脸色又显得很严厉。
“说下去呀。”
“他谈到你的时候,用过象这样的话,他说你‘讲得仿佛以为有人在我的食物里下毒。’”
他停顿片刻。
“你有过那种猜疑吗?”
坤坡没立刻回答。他站起来,来回的踱着。最后,他猛一转身,对着克瑞达克说:
“你究竟要我怎么说?你以为一个医生没有确实的证据就到各处指控某人下毒吗?”
“我想知道,你在私下里,是否会有这样想法?”
坤坡医师闪避地说,“克瑞肯索普先生过着相当节俭的生活。当他的儿孙来的时候,爱玛就会加菜。结果——就患了严重的肠胃炎。病状和诊断是符合的。”
克瑞达克执意地问。
“哦。那么,你觉得这样诊断就完全满意了?你一点不感到——可否说是——困惑吗?”
“好啦,好啦,是的,我自己也感到困惑,你这样满意了吗?”
“我感兴趣的是,”克瑞达克说,“你是在怀疑,或者担心些什么?”
“当然,胃的毛病有多种。但是他有些症状说是砒霜中毒的现象比单纯肠胃炎更符合。你要注意,那两种病非常相似。以前,比我更高明的医生也认不出砒霜中毒的现象,只好老老实实的开出肠胃炎的诊断书。”
“你研究的结果是什么?”
“看情形我所怀疑的可能不是真的。克瑞肯索普先生叫我相信他在开始照顾他以前就发过相似的病,而且,他说,都是由于同一种原因。那种现象都是在食品很丰盛的时候发生。”
“那就是他们家有许多人的时候吗?同子女们在一起吗?或是同客人在一起吗?”
“是的,那样听起来似乎是很合理的。但是,克瑞达克,坦白的说,我并不满意。我甚至于还写信给莫瑞斯老医师,我是我的资深合伙人,我加入以后他就退休了。克瑞肯索普本来是他的病人,我问那老先生以前发病的情形。”
“那么,你得到什么答复?”
坤坡咧着嘴笑了。
“我受他一顿责备,他是劝我别傻了。那么——”他耸耸肩。“也许我是个傻瓜吧!”
“我纳闷。”克瑞达克在思索。
然后,他决定坦白地说了。
“医师,我们不必太顾虑,直说吧。路德·克瑞肯索普一死,有人就会有相当大的财产。”那位医师点点头,“他是一个老人,而且是一个健壮的老人,他也许会活到九十几岁吧?”
“毫无疑问,他在日常生活处处当心自己的健康,而且他的体格很健全。”
“他的子女都渐渐老了,而且,他们都感到很大压力吗?”
“你要把爱玛除外,她不是一个会毒死人的人。他的病只有当另外几个在的时候发作,单单她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发作过。”
“基本上,我们不能不防备,她是否是那个下毒的人。”
那个督察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他停顿一下,小心地选择适当的措词。
“当然——我对这种事是一窍不通的——但是,我们只是假定他的食物里下了毒,结果竟然没毒死,他不是很运气吗?”
“就在那里,”医师说,“我们有一件奇怪的事,就是由于那个事实,我才想,我正象老莫瑞斯所说的,是个大傻瓜。你知道吗,那并不是定时给他吃下少量的砒霜。那样做就是你们或许称为传统的用砒霜下毒的方法。克瑞肯索普以前从来没有慢性胃病。由这一点来说,这些突然的、强烈的胃病发作就显得有点不可能了。所以,我们假定那种发作不是出于自然的原因,那么,看起来似乎那个下毒的人每次都出错,这就不合理。”
“你的意思是给他服用的药量不够吗?”
“对了,在另外一方面。克瑞肯索普的体格健壮,足够在别人身上发生效力的东西对他毫不起作用。同时也要考虑到人的体质总是不同的。但是,你就会想,那个下毒的人到了现在——除非他是一个格外胆小的人——应该加重药量了。他为什么没有呢?”
“那就是说,”他接着说,“假若有人下毒的话。不过,也许没人这样做。也许自始至终,都是我的讨厌的想象力作祟。”
“这是一个奇怪的问题。”那督察表示同意,“这似乎不合理。”
“克瑞达克督察!”
那急切的、低声的呼唤使督察吓了一跳。
那时候他正要按大门的门铃。
亚历山大和他的朋友斯妥达·威斯特非常谨慎地由暗处出现。
“我们听到你的车子开进来,我们要找你。”
“那么,我们进去吧。”克瑞达克正伸手去按门铃,但是亚历山大拉拉他的衣服,那副急切的神气仿佛是一只狗在用爪轻轻地抓他。
“我们找到一个线索,”他喘息着说。
“对啦,我们找到了一个线索。”斯妥达·威斯特也说。
“那个该死的女孩子!”克瑞达克毫不客气地这样暗暗咒骂。
“好极了,”他敷衍地说,“我们进去看一看吧。”
“不,”亚历山大坚持着说,“一定会有人阻挡我们。来,到马具室吧,我们带路。”克瑞达克有些勉强地让他们带着绕过那座房子走到马厩的院子。斯妥达·威斯特打开一个很沉重的门,伸伸腰,开了一盏暗淡的灯。那个马具室当时是维多利亚时代最整洁的地方,如今已变成一个可怜的贮藏室,里面堆着一些没人要的东西。破旧的园子里用的椅子,陈旧的、生锈的园艺工具,一个大的破旧的剪草机,生锈的弹簧床垫、吊床,和破烂的网球网。
“我们常常到这里来。”亚历山大说,“在这里实在不会有人干扰。”
“这屋子有一些有人住的迹象。那些破旧的床垫堆起来做成一个没靠背的长沙发。有一个生锈的旧桌子,上面放着一大铁罐巧克力饼干,还有贮存的一大堆苹果,一罐太妃糖,和一个拼图玩具。”
“这实在是一个线索,先生。”斯妥达·威斯特急切地说。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面闪闪发光,“我们今天下午发现这个地方。”
“我们已经搜索好几天,在灌木丛里——”
“也到中空的大树里面。”
“我们还查过所有的垃圾桶。”
“其实,那里有许多很有趣的东西。”
“后来,我们到那个锅炉室里面——”
“老希尔曼在那里放了一个电镀的大澡盆,里面满是废纸。”
“因为在锅炉熄灭的时候,他要再把它生着。”
“风吹过来的零碎纸片,他都捡起来,扔进锅炉。”
“那就是我们找到它的地方。”
“找到什么?”克瑞达克打断了他们的二部合唱。
“线索呀,小心哪,斯妥达,把你的手套戴上。”
斯妥达·威斯特露出很了不起的神气,以最标准的侦探小说里的传统方式,戴上一双脏兮兮的手套,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柯达照片夹。他用戴手套的指头由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又脏又皱的信封,并且很了不起似的把信封递给那个督察。
两个孩子都兴奋得不出一点声息。
克瑞达克也以相当郑重的态度接过去,他喜欢那两个孩子,现在准备进入情况。
那封信是邮递的,里面没有信,只是一个破信封上面写着:“伦敦北部第十邮区新月街一二六号,玛婷·克瑞肯索普收。”
“你明白吗?”亚历山大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就可以显示她曾经在这里——我是说,爱德蒙舅舅的法国太太——也就是害大家如此大惊小怪的人。她想必是真的到这里来过,把这封信掉到什么地方去了。看起来好象是这样,对不对?”
斯妥达·威斯特插嘴道,“看情形仿佛她就是那个遇害的女人——我是说,那石棺里的人必定是她,你想是不是,先生?”
他们急切地等待回答。
克瑞达克强调地说,“可能,很可能。”
“这是重要的线索,对不对?”
“你要拿去验指纹,是不是,先生?”
“当然,”克瑞达克说。
斯妥达·威斯特深深地叹口气。
“我们真是运气,你说是不是?”他说,“而且也是我们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
“对啦,”亚历山大说,“我明天要到斯妥达家去过假期的最后几天。他们有一所很棒的大厦——是安娜女皇时代建造的,是不是?”
“是威廉王与玛丽皇后时代的。”斯妥达说。
“我想你的